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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当汤加减治疗瘀血内阻型崩漏出血期的临床应用

2019-03-17冯丽阳纯平李禺廖慧慧

广州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水蛭内阻瘀血

冯丽,阳纯平,李禺,廖慧慧

(1.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临床医学院,广东广州 510405;2.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广东广州 510405)

崩漏是指经血非时暴下不止或淋漓不尽,前者谓之崩中,后者谓之漏下。崩与漏出血情况虽不同,然二者常相互转化,交替出现,且病因病机相同,故概称为崩漏。崩漏以出血为主症,是月经周期、经期、经量发生严重失常的病证[1]。其治疗主要以止血为目的,在出血期当紧扣病机,采用塞流、澄源二法相结合。张玉珍教授为广州中医药大学妇科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研究生导师,是全国著名中医学家罗元恺教授的学术继承人,国家级重点学科广州中医药大学妇科学术带头人之一。张玉珍教授认为不论崩证、漏证,每因出血过快、过急或出血日久,均可致瘀血停滞,故而在出血期的塞流、澄源二法中当以化瘀止血为主要治则。

1 瘀血内阻为崩漏的主要病机

本病的记载可追溯至《黄帝内经·素问·阴阳别论》:“阴虚阳搏谓之崩”。“崩”泛指一切下血之势急的妇科病症。“漏下”之名首见于汉代《金匮要略·妇人妊娠病脉证并治》:“妇人素有癥病,经断未及三月,而得漏下不止者。”指出漏下的病名及瘀阻冲任、胞宫之病机,并对漏下、产后下血不止、妊娠下血3种不同情况所致的阴道出血症做了初步鉴别。历代医家对崩漏病因病机论述不断深化。清代《妇科玉尺》较全面地概括崩漏的病因,“究其源,则有六大端,一由火热,二由虚寒,三由劳伤,四由气陷,五由血瘀,六由虚弱”;概括而言,其病因系虚、热、瘀三者,虚有肾虚及脾虚,热又分实热、虚热,瘀即血瘀[2-4]。

然细酌本病,瘀血的存在仍是各种证型所共有的特征。阴虚血热或体内阳盛化火,入舍于血,血热互结,煎灼血中津液,使血液黏稠运行不畅而成瘀;脾肾亏虚,气虚运血无力,血流缓滞而成瘀,或气虚不摄血,血溢脉外,而成离经之血。瘀阻冲任胞宫,血不归经而妄行,遂成崩漏[5,6]。关于瘀血致崩漏,《金匮要略》开创了先河,其后医家不断完善,隋·巢元方《诸病源候论》提出:“内有瘀血,时崩时止,漓不断。”《千金方》云:“瘀血占据血室,致血不归经。”唐容川在其《血证论》中更明确阐述了瘀血是导致崩漏病症的重要机理。清·叶天士提出崩漏“是因冲、任不能摄血……又有瘀血内阻,血不能归经而下者”。可见瘀血是导致崩漏的主要病机。

2 逐瘀止血为崩漏出血期的主要治法

对该病的治疗,后世医家继承并发展了方约之在《丹溪心法附余》中提出的:“初用止血以塞其流,中用清热凉血以澄其源,末用补血以还其旧。”形成了“塞流”、“澄源”、“复旧”治崩三法[7]。在出血期当以止血为首要目的,然单以塞流止血,则恐旧血不能祛除,瘀血阻滞,新血不归常道,生及他变。如《傅青主女科》所说:“瘀血内攻,不知解瘀而用补涩,反致新血不得生,旧血无以化”[8]。故在治疗崩漏出血期,应化瘀为主,使瘀血去,新血得循常道。

本课题组认为,临床上在崩漏出血期,患者病情错综复杂,经血量、色、质及全身寒热虚实证候呈动态变化,往往难以顾全其证候,此时应当轻辨证,重病机,紧扣“久漏必有瘀”之病机,采用通因通用反治之法,活血化瘀以止血。故在临床上,灵活运用抵当汤加减,涤荡瘀滞以止血。

3 抵当汤加味治疗瘀血内阻型崩漏出血期的临床应用

抵当汤方源自《伤寒杂病论》,是治疗太阳表邪不解入里化热与瘀血互结所致的蓄血之代表方剂。关于此方的条文共有5条,综合而言,其所治之病主要表现为:发狂而少腹硬满、身黄而少腹硬、六七日不大便、经水不利下,条文中明确该方的病因病机为“蓄血”、“瘀血”,主治下腹蓄血证。历代医家皆认为,抵当汤乃破血逐瘀之峻剂[9]。

本课题组在抵当汤基础上加味用治瘀血内阻型崩漏,主要组成为大黄、水蛭、桃仁、三棱、莪术、牛膝、黄芪、枳壳、肉桂、炙甘草、大枣、生姜。方中水蛭咸苦性平,入肝、膀胱二经。《神农本草经》记载:“水蛭味咸平,主逐恶血、瘀血、月闭,破血瘕积聚,无子,利水道”,可知水蛭专攻峻逐恶血、瘀血。大黄荡涤邪热,导瘀下行;桃仁破血行血。三棱、莪术二者,不少医家虑其消坚开瘀,为猛烈之品而不敢轻用。本课题组在临床上使用时尤推崇张锡纯之见,认为三棱、莪术二药配伍,“性皆微温,为化瘀血之要药。以治男子癖,女子瘕,月闭不通,性非猛烈而建功甚速”,故凡女子之经闭、崩漏、月经失调,有瘀血之证者,大胆用之。牛膝性降而滑,下走如奔,能通经闭,破血癥,引瘀血下行。枳壳行气、黄芪补气,一行一补,则补而不滞,行而不伤。肉桂味重气厚,可入血分,辛窜通脉。生姜、大枣、甘草乃仲景之常用药,体现了顾护中焦之意,以防方中大黄、水蛭等性烈之药损伤脾胃[10]。观全方,共奏下血活血、逐瘀止血之功,在临床上用以治疗妇人瘀血内阻型崩漏出血期,往往能迅速止血,颇具良效。

4 验案举隅

陈某,女,48岁,住院号:467508。患者于2017年4月11日入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妇科住院治疗。患者既往月经规律,经期5~6 d,周期28~30 d,近1年来月经周期1~3个月不等。2017年3月4日月经来潮,量多,至2017年3月26日未净,感头晕乏力,心慌心悸,伴腰酸,至当地医院住院治疗,查:血红蛋白(HGB)57 g/L,血小板(PLT)540×109/L,予输注同型悬浮红细胞400 mL,口服妇康片(6片,q8h)调经止血及对症支持治疗,于4月9日阴道流血止后出院。4月10日再次出现阴道流血,量多,1 d内使用10片卫生巾,感头晕乏力,心慌心悸,下腹部隐痛,遂于4月11日来我院急诊,入院症见:患者神清,精神疲倦,阴道流血量多,每日用约7片卫生巾,均湿透,色鲜红,有血块,腰酸,无肛门坠胀感,头晕无头痛,心慌心悸,口干,无恶心呕吐,无恶寒发热,纳可,眠稍差,二便调。舌淡黯,边尖瘀点,苔薄白,脉沉细。入院查血分析:红细胞(RBC)4.31×1012/L,HGB 86 g/L,PLT 649×109/L;彩超结果示:子宫未见明显异常,双附件区未见明显占位病变,内膜约11 mm。患者既往有类风湿性关节病史3年。

中医诊断:崩漏(气虚血瘀证);西医诊断:(1)异常子宫出血;(2)中度贫血。治法:行气活血,逐瘀止血。处方:抵当汤加减。用药如下:大黄(后下)10 g,燀桃仁15 g,烫水蛭5 g,醋三棱15 g,醋莪术15 g,三七末6 g,黄芪30 g,肉桂6 g,麸炒枳壳15 g,黑枣15 g,炙甘草10 g,生姜10 g。共处方2剂,每日1剂,水煎顿服。

2017年4月14日上午查房,患者诉服上方后,当日夜间流血量增多,约每2 h换1片夜用卫生巾,色鲜红,有血块。现出血量已明显减少,血色红。考虑瘀血已排,正气亦虚,应调冲补肾,固涩止血,方选固冲汤加减:茜草15 g,海螵蛸20 g,生地黄30 g,黄芪30 g,白术15 g,续断片30 g,仙鹤草30 g,血余炭10 g,蒲黄炭20 g,苏铁贯众15 g,煅牡蛎20 g,蒸陈皮5 g。共处方10剂,每日2剂,水煎,饭后温服。

2017年4月18日患者阴道出血止,头晕、腰酸等症状明显缓解,复查血液分析:HGB 76 g/L,PLT 659×109/L;子宫附件彩超示子宫内膜约7 mm。当日办理出院,嘱于妇科门诊中药调理善其后。

按:该患者处于围绝经期,诊断性刮宫病理结果显示良性病变,已排除器质性病变;围绝经期女性肾气—天癸—冲任—胞宫轴失调,天癸渐绝,肾气渐衰,封藏失司,冲任不固,不能调摄和制约经血,发而为崩漏。就诊时出血日久,量多,色鲜红,舌淡黯,边尖瘀点,为瘀血内阻之征,但出血时间长,又见头晕心悸、疲倦乏力等一派虚损之象,虚实夹杂,此时若以固涩止血,有闭门留寇之嫌,应谨守“久漏必有瘀”病机,以活血化瘀止血为首,方选抵当汤加减,服用2剂则瘀血去,新血生而循其常道不妄行,活血逐瘀之药中病即止。出血渐止后,此时塞流、澄源二者中当侧重澄源,应调冲补肾,固涩止血,以达彻底止血目的。止血后又当注重固本调经善后。

崩漏为妇科临床常见疾病,严重影响女性的健康,尤以青春期及围绝经期女性常见,西医学上排卵障碍相关性异常子宫出血(AUB-O)可参照本病治疗。张玉珍教授认为,临证时治疗崩漏需要注意以下6个方面:(1)辨证和辨病相结合,该方适合年龄>40岁,出血时间长,且结合诊断性刮宫,排除子宫内膜息肉或癌变的患者。(2)谨守“久漏必有瘀”病机,通因通用,以抵当汤加减,待瘀血去,血渐止。(3)多种中医止血法相结合,突出主要矛盾,多方兼顾,灵活处理,以化瘀为主,结合固摄、收涩、温经、胶固、镇潜等多种方法止血。(4)中西医结合,急性出血期必要时可采用激素止血方法。(5)灵活运用塞流、澄源、复旧三法,出血期塞流、澄源结合,血止后复旧固本须辨证论治,又应按不同年龄论治,青春期、生育期崩漏,调经须补肾疏肝调周;围绝经期崩漏,排出恶变后,重在健脾养血善后,以防复发。总之,正如张玉珍教授所强调的,治疗崩漏在给予塞流之时,活血化瘀应贯穿其中:在出血期以补肾益气治疗为主,不忘逐瘀,且顺应胞宫藏泻;血止后则补肾调周,澄源复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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