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江南半部诗

记者 亦安冉

江南，在诗词里烟雨朦胧地美好

我们为什么喜欢江南？前文说过，江南那么迷人，还得多多感谢文人墨客妙笔生花，让江南在千百年来的诗词里风情万种、熠熠生辉。

在某种意义上，在文人的笔下，江南是从古热到今的。

唐诗宋词是江南的百科全书，也是诗人对江南的眷恋。

追随历代诗人的脚步，寻访曾经的江南，站在江南这片沃土上，期冀着未来的江南。

望江南时光匆匆

早在汉朝，就有对江南的描述：“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这是另一种版本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大唐盛世，文风里都带着豪迈，豪放的大唐诗人，毫不掩饰对江南美女的钦慕。李白在《西施》里写道：“西施越溪女，出自苎萝山。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浣纱弄碧水，自与清波闲。皓齿信难开，沉吟碧云间。”诗仙李白对吴越之地的美女似乎情有独钟，为越女写了个组诗，每一首都极尽溢美之词，“长干吴儿女，眉目艳新月”，“吴儿多白皙，好为荡舟剧。卖眼掷春心，折花调行客”，“耶溪采莲女，见客棹歌回。笑入荷花去，佯羞不出来”，“镜湖水如月，耶溪女如雪。新妆荡新波，光景两奇绝。”

公元825年，大唐诗人白居易出任苏州刺史，上任时已经53岁了，白居易的仕途并不顺遂，到江南任职相当于是贬黜，纵然江南风光无限好，终究带着些官场失意，在唐朝那个年代，江南是远离政治中心的“边远地区”，虽然适合寄情山水，但对大多数仕途中人来说，心里大约都期冀着重返朝堂吧。不管是功成身退的主动隐逸也好，还是被贬谪的被动逃避也罢。

一草一木在诗词里都是美的

然而，江南实在太迷人，来过江南，就总会念念不忘。离开苏州十年后，兴许是记忆慢慢沉淀，江南的好浮上心头，白居易提笔挥就了那首回响甚好的《忆江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另一位唐朝诗人孟浩然笔下的吴越山水也是带点落寞的：“山水寻吴越，风尘厌洛京。扁舟泛湖海，长揖谢公卿。且乐杯中物，谁论世上名。”

唐代还有个诗人张继，科举落第，回程途径姑苏城外，吟成一首千古绝唱：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唐代杜荀鹤的《送人游吴》里有很多人心目中最江南的风情：“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

南唐后主李煜的《望江南》则饱含着几多恨意：“多少泪，断脸复横颐。心事莫将和泪说，凤笙休向泪时吹。肠断更无疑。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亡国降宋的悔恨凝结在对江南的遥望中。

北宋诗人苏东坡在《望江南》里写：“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范成大诗词里的田园江南，也让人心生向往：“梅子金黄杏子肥，麦花雪白菜花稀。日长篱落无人过，惟有蜻蜓蛱蝶飞”，“窗间梅熟落蒂，墙下笋成出林。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北宋词人柳永，赫赫有名的婉约派创始人。一首《望海潮》妙笔生花：“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其中描写的江南风情着实令人向往，把江南写得实在太美，以至于引发了北宋的大灾难。

据说此词流传百年之后，金朝的主子完颜亮读了眼前一亮，对“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甚是向往，不久之后就兴兵南下，攻打北宋，终日里研究焚香、烹茶、插花与挂画的宋朝实在不经打，一路被打成了南宋，皇帝带头南下跑路，美其名曰“迁都”，都城迁到了杭州，在西湖畔装得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似的，依旧歌舞升平。南宋林升的《题临安邸》里满是恨铁不成钢：“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终于，南宋在歌舞升平里亡了国。

时光移到明朝，明代官场苛刻，对待贪官污吏那是相当残酷，以至于很多能人情愿纵情山水，也不愿踏入仕途。明代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唐寅，倒是想在仕途上一展身手，可惜天意弄人，一场科举作弊让他提前出了局，从此在江南苏州开启诗酒人生，在《江南行》里他这样描述江南：“梅子坠花茭孕笋，江南山郭朝晖静。残春鞋袜试东郭，绿池横浸红桥影。古人行处青苔冷，馆娃官锁西施井。低头照井脱纱巾，惊看白发已如尘。”

清代的江南是什么模样？到乾隆皇帝的诗词里就能窥见一斑：“金山珠影几千秋，云索高峰水自流。万里长江飘玉带，一轮明月滚金球。远望江南三千里，近观湖北十路州。美景一时观不尽，天缘有份再来游。”

再往后，江南是民国诗歌里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江南的雨，在诗词里烟雨朦胧地美好，但是天天下雨，真的不那么有情调，2019年，我们身处江南腹地苏州，总共也没见过几回太阳，江南若能多一些阳光该有多好。

叹江南风光无限

诗词里的江南是美艳不可方物的。

江南是日出江花红胜火，是春来江水绿如蓝。

江南是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

江南是山下孤烟渔市晓，柳边疏雨酒家深。

江南是雨霁高烟收素练，风晴细浪吐寒花。

江南是烟径掠花飞远远，晓窗惊梦语匆匆。

江南是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江南是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江南一草一木，风花雪月，都被文人墨客刻画进诗词歌赋里，看得人眼花缭乱。

江南草，如种复如描。深映落花莺舌乱，绿迷南浦客魂消。日日斗青袍。

江南水，江路转平沙。雨霁高烟收素练，风晴细浪吐寒花。迢递送星槎。

江南燕，轻扬绣帘风。二月池塘新社过，六朝宫殿旧巢空。颉颃恣西东。

江南月，清夜满西楼。云落开时冰吐鉴，浪花深处玉沈钩。圆缺几时休。

江南酒，何处味偏浓。醉卧春风深巷里，晓寻香旆小桥东。竹叶满金锺。

江南雪，轻素剪云端。琼树忽惊春意早，梅花偏觉晓香寒。冷影褫清欢。

江南雨，风送满长川。碧瓦烟昏沈柳岸，红绡香润入梅天。飘洒正潇然。

江南竹，清润绝纤埃。深径欲留双凤宿，后庭偏映小桃开。风月影徘徊。

……

总之就是“江南好”，不写江南，枉费了时光，枉费了笔墨。眼看着春风已绿江南岸，正是江南好风景。愿你我在江南行到水穷，坐看云起，望春风又绿，杨柳依依。

江南在诗词里别有一番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