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流行语“店小二”的语言学分析

乐肖肖 张治国

《咬文嚼字》杂志社于2018年12月3日公布了这一年的十大流行语，“店小二”当选为年度流行语之一。本文通过对流行语成因的分析，阐述“店小二”在历史发展中形象及内涵的演变，从语言学的角度解读“店小二”的旧词新意，旨在说明流行语“店小二”与时俱进的时代精神，揭示语言与社会互相影响、互相作用的密切关系。

自2008年以来，《咬文嚼字》杂志社征集当年的流行词汇已成为其特色与传统，每年都吸引众多网民參与，逐渐演变为一种文化现象。2018年出炉的十大流行语：命运共同体、锦鲤、店小二、教科书式、官宣、确认过眼神、退群、佛系、巨婴、杠精，引发了网友的热议。本文以“店小二”一词为例，结合当下的语言文化与时代精神，分析“店小二”一词所蕴含的与时俱进的服务精神。

一、流行语的定义及成因

流行语是指在一定地区、一定群体中，被人们广泛使用的词语。本文分析的流行语主要指的是网络流行语，网络流行语是在网络信息化迅速发展的这一时代背景下，在网络上迅速传播和广泛使用的词语，是伴随着网民这一群体的出现而产生的一种语言现象。网络流行语的产生及流行是社会发展与网民群体心理共同作用的结果，它是信息社会带给人们的一种全新的生存状态。网络流行语的成因与以下要素密切相关。

第一，科技的发展推动了网络这一媒介的兴盛，为网络流行语的产生和传播提供了必要的技术支持。网络凭借着极其迅猛的传播速度，以及强大的放大效果，可以迅速将网络上的热门事件召而广之，受到大众青睐的词汇就会迅速在网络和生活中频繁使用。

第二，整体的社会文化环境较为开放、多元、自由，网络流行语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是对社会现实与文化的一种反映。同时，开放的社会文化环境促进了文化间的交流与融合，增强了文化的多元性，为网络流行语的产生提供了良好的土壤。

第三，以青少年为主的网民的活跃、开放、易于接受新事物和具有创新精神的特点，是简洁、具有深刻寓意的流行语产生的重要因素。2018年8月20日发布的第42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我国网民以青少年、青年和中年群体为主，截至2018年6月，10～39岁群体占总体网民的70.8%。其中，20～29岁年龄段的网民占比最高，达27.9 %;10～19岁、30～39岁群体占比分别为18.2%、24.7%，青少年则是流行语产生和传播的主力军。

第四，传统媒体和官方网站对流行语的接纳。网络流行语在网络空间里的大量使用及其所传达的网民情感和心里诉求，都慢慢受到了传统媒体和官方网站的关注，也开始出现在其版面上。这就加强了流行语的“曝光度”，使其更加为大众所熟知。

二、“店小二”的形象及内涵变化

《辞海》《新华词典》中对于“店小二”的释义为饭馆、酒馆、客店中接待顾客的人（多见于早期白话）。《汉语大辞典》中称“店小二”为客店、饭店、酒馆的主人或雇用的伙计。由此可见，“店小二”的本意相差无几，主动热情、诚以待客、谦恭包容是他们的特点，店小二通过提供的优质服务，让顾客得到最大程度的满意感。

“店小二”在白话小说以及影视作品中往往以这样的形象出现：肩搭毛巾，头缠布条或戴布帽，身着暗色布衣，上前恭迎顾客，手脚麻利，取下毛巾清理饭桌，倒茶和询问顾客需求等。遵循着顾客至上的原则，积极主动、热情待客，眼明心细、勤手快脚，力求做到宾至如归。他们是那个时代的草根群像，不论是文学作品还是戏剧表演，对于“店小二”这个人物形象都没有给予过多的笔墨，没有特定的称谓、没有多余的修饰、没有明显的个性特征。人物外貌、体型特征、身世背景等一笔带过，平凡就是他们最主要、最突出的大众化特征，热心服务是他们的友好名片。

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变迁，“店小二”又以一种新的面貌和姿态登上舞台，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在保留本质服务精神的同时，顺应时代发展的趋势，呈现出以下特点。

（一）“店小二”阵容扩大

近年来，随着电子商务平台势如破竹的发展势头，涌现了一批以阿里巴巴、京东为首的电商企业，同时也吸引了众多自主创业者加入经营网店的大潮，网络“店小二”应运而生。越来越多的就业者和创业者加入该阵容，成为网店运营的重要力量。他们承担为顾客解答疑问、销售商品、发货等职责，同时也是店家带给顾客美好体验的重要因素。

近两年，“店小二”在官方话语体系中使用的频率越来越高。例如，2018年3月9日《人民日报》一文的标题为“服务企业，政府做好‘店小二”。政府部门、领导干部提倡要当好服务企业、服务基层的“店小二”，旨在推进经济发展、为企业提供周到的服务。用“店小二”自称体现了一种公仆价值的追求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积极加入“店小二”阵营，其背后反映的是服务意识与实干精神。发扬“店小二”精神，是社会经济结构中政府部门及领导干部角色的重新定位，是新时代全面深化改革的具体举措。

（二）“店小二”内涵改观

“店小二”是指古时茶馆、酒肆、旅店的侍应生。称作“店小二”有一定的被动意味。在旧社会，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普通老百姓一般是没有名字的，他们的名字多是用行辈或者父母年龄合算一个数目作为称呼。例如，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曾祖父叫“五四”，二哥叫“重六”，三哥叫“重七”，他本人叫“重八”。古代茶馆或旅店里的服务员，很显然是底层老百姓，所以，人们就给他们取一个数目符号用来称呼。当家老板是理所当然的“店老大”，识两个字能记账的就称“先生”，这些服务员也就随之被人们称为“店小二”。

而现今，不管是领导干部还是网店店员都乐意称呼自己为“店小二”，面对服务对象，他们自称为“店小二”，不仅拉近了与服务对象的心灵距离，令人倍感亲切，同时也展现了一个幽默、勤恳的服务人员的形象，定位贴切且不乏乐趣。由他称到自称的转变，更充分地体现了“店小二”积极主动的服务意识的增强，其热衷于“店小二”这个角色并为之自豪，明确自身职责，以低姿态的形象，充分尊重服务对象。

（三）“店小二”形象转变

旧时的“店小二”都是底层普通百姓，为谋求生计，通过提供简单的服务获得生存物资，是较之于顾客而言的身份、地位、知识储备稍低一点的群体。店家对于自家店小二的选择也没有过多的要求，只要踏实肯干、勤快好学就能够胜任这个职业。

随着时代的发展与进步，现今的“店小二”早已剔除了陈旧的印记。他们接受了一定或较高水平的教育，具备较强的综合能力。往往声称自己为“店小二”的工作人员，都具有一定的文化素养和较高的工作能力，能够提供更优质的服务。同时，他们都是经过一定的选拔标准，才有资格成为“店小二”，比如为人民服务的政府工作人员。对“店小二”进行较高标准的筛选，录用一批合适的从业人员，旨在为顾客提供更满意的服务。

三、流行语“店小二”的语言学分析

（一）“店小二”作为流行语兴起的时代背景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在多个场合提到文化自信，传递他的文化理念和文化观——对自身文化价值的充分肯定和积极践行、对文化的生命力持有坚定信心。廖小琴在其所撰写的文章《文化自信：精神生活质量的新向度》中指出：“文化自信既是文化主体满足价值追求、精神广度、自我认同的方式，更是文化主体从文化的角度来拓展自我的心理诉求。”李辽宁在其所撰写的文章《论思想政治教育的价值自信》中指出：“我国文化自信的根源在于价值自信。”这一系列关于“文化自信”观点的提出与呼应，点燃了国民心中的文化自信的火苗。

“店小二”是早期白话文时，对饭店、旅馆等服务人员的称呼，经过时间的沉淀，“店小二”一词重新活跃在人们眼前，并为人们所“重用”，是传统文化适应社会发展而保留下来的积极部分，是当代人对传统优秀文化的自信与传承，也是文化自信在词汇领域的具体表现。以“店小二”的身份自称，是对自我工作的认同感，对自我职责的明确定位。该称呼“走红”的背后，与当今社会所弘扬的文化自信密切相关，体现了国人内心的自信以及强烈的自我认同感，是时代赋予人们的精神动力，也是乐于服务的正能量的表现。

（二）“店小二”作为流行语兴起的词义转变

1.指示范围

指示是人类语言中带有普遍性的现象，人类在进行交际时都会运用一定的语言形式来进行指示，使话语活动与一定的人物、事件等发生直接联系，以保证交际的正常进行。“店小二”作为对人物的称呼语，其所指的对象和范围是随着整个社会的语言环境而变化的。“店小二”本意是指在饭店、旅馆等招呼客人的伙计，具有较为明确的指定对象，并且所指对象的范围较小。现今延伸至为大众提供服务的工作人员的泛称，一些具有服务性质的工作人员，都乐意称自己为“店小二”，如网店工作的服务人员、政府公务员。

相反，在如今为顾客提供歇宿、饮食和娱乐等的酒店（场所），其服务人员都不称自己为“店小二”，顾客也只是称呼其为服务员，“店小二”这一称呼在该行业已经慢慢淡化乃至消失。指示范围的变化是“店小二”这个词在历史文化的发展中，经过人们有所取舍而保留下来的，用于称呼符合时代需求的对象群体。体现了文化的与时俱进，以及它的实用功能和服务功能。

2.词性变化

词性是指某一类词所共有的语法功能，它是对该类词内部的每一个词而言的。一个词的词性不是固定的，可能随着时间而不断发展。以“小二”一词来说，它是一个较为笼统、模糊的称谓，排行次之于老大、非重要人物以及底层群众，是“小二”给人的直观印象。又因“二”字具有一定的贬义意味，显得“小二”这个词比较憨厚、实诚，缺乏灵气。

在经过一定时间的演变，加之文化氛围愈发浓厚，“小二”一词所代表的意义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上升。一声“小二”是对提供服务工作的人员的一种友好的称呼，也是自称“小二”这一群体的工作人员对自身工作的认同。同时，这也展现出一个主动、认真的服务者的良好形象，其中还透露出一丝自谦、幽默的意味。它的词性由原本的贬义逐渐上升，并被人们广泛地接受和使用。

3.语意演进

顺应时代的发展，“店小二”也被赋予了新的时代精神，在保留本质服务精神不变的基础上，不断优化完善。“店小二”精神是由两方面构成的：一是服务人员要有服务意识，二是为服务对象提供制度保障。不管是在旧时大堂里端茶跑腿的“店小二”，还是为顾客（消费者）提供指引的网络“店小二”，或是为广大人民群众排忧解难的政府工作人员“店小二”，他们都在不同的岗位上贡献着自己的力量，力争提供优质的服务。

“店小二”是企业及员工对自己的定位，强化服务意识、增强服务能力、提高服务质量，是他们的追求与态度。要求始终把顾客放在企业发展的最高位置，始终保持同顾客的交流和沟通，不断增强顾客的满意度。通过提供专业、高效、周到的服务，让顾客享受优质的体验，从而得到顾客满意的肯定，充分发挥了“店小二”这个小角色的巨大作用。在“互联网+”高速发展的时代，涌现出大量互联网从业人员，其中网络“店小二”就占有一定的比例。他们有着很强的“存在感”，连接着与顾客的沟通、承担着商品销售的职责等，在小小的领域里为顾客提供便捷、舒心的服务，遵循着“顾客至上”的原则。

政府部门幽默形象地用“店小二”精神概括领导干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热情负责为百姓办事的信念和态度，强化了政府服务者的角色形象，是对公仆意识的一次生动诠释，充分体现了把人民群众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尊重人民群众的主体地位。本质上讲，发扬“店小二”精神，就是要把企业、群众当作“客人”要求政府部门、机关干部当好服务者角色，强化服务意识。“不叫不到、随叫随到、服务周到”“有求必应、无事不扰”“群众有所盼，干部有所为”等标语是政府部门对自己的砥砺与要求，也是對广大群众的承诺，是“店小二”精神在新时代的具体体现。“店小二”精神的流行，既是群众呼唤的体现，也是政府公信力提高的表现。

四、结语

语言学家陈原曾说：“语言是一个变数，社会是另一个变数。两个变数互相影响、互相作用、互相制约、互相变化，这就是共变。如果这意味着我们常说的：当社会生活发生渐变和激变时，语言一定会随着社会生活的步伐发生改变，那么这共变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由此可以看出，语言与社会是紧密联系的。流行语的产生是社会多方面作用的结果，同时流行语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是对当前国家政治、经济的一种反映。它既是语言现象也是社会现象，真实地记录着社会、人文等方面的变迁，体现着不同时期的社会状况以及大众的文化心理特征，是反映时代的一面镜子。

2018年流行语之一的“店小二”成为当前热门高频词汇，其所引发的广泛关注，从一定层面上反映了企业及政府服务意识的增强。“店小二”是服务工作中“接地气”的代名词，是对服务生动形象的比喻和强调，为客户提供优质服务，换来客户的“满意指数”、企业的“发展指数”、人民的“幸福指数”。企业和政府把服务对象放到更高更重要的位置，顺应时代召唤，争当服务标兵，共创美好未来！

（湖北文理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

作者简介：乐肖肖（1995-），女，湖北孝感人，本科，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