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影星高仓健的『孤独罢工』

张达明

高仓健（1931—2014，日本影视演员，代表作《追捕》，并凭借该片被中国观众所认识）在去世前4天完成的《临终手记》中，记述了自己以往从未言及的从影经历，并着重讲述了因不堪忍受出名之累而罢工的心路历程。

少年时代，高仓健梦想找一个与外贸有关的工作，但1954年从东京明治大学毕业后，却赶上日本就业最困难的时期。如果回到老家则很容易找到工作，父母也希望他回去，但他却执意要留在东京。一年下来，不但工作没着落，连吃饭也成了问题。

后来听说日本东映公司（创始于1949年，为日本五大电影公司之一）要招募新人，他就去面试，结果误打误撞成了一名电影演员。

进入东映后，先要进行半年集体培训，除练发声、演戏外，还要学习芭蕾舞。只培训了一个半月，高仓健就幸运主演了影片《电光空手道》，该片于1956年上映后，反响异常强烈，他也因此一夜成名，又在当年一口气拍摄了11部影片。之后，《网走番外地》和《昭和残侠传》的热映，使高仓健成为在日本“有话语权的男演员”。只要有他出演的影片，影院都会“人满为患”，连影院大门都关不上。而每逢自己主演影片的首映式，高仓健都会悄悄站在影院后门处，感受场内观众“超乎寻常”的狂热。

开始，他还非常享受这种被观众狂捧的惬意，也乐意成为影院和片场的宠儿。渐渐地，一部接着一部影片拍摄的节奏，不仅使他异常忙碌，“恨不能有分身术”，更使他“精神和肉体都已达到了极限，每天处于恍惚状态”。于是，他做出一个令所有人意外的决定：罢工！

1964年，他主演的侠义系列片《日本侠客传》开拍。一天，正准备拍摄时，高仓健发动车子停在片场外，看见副导演泽井信一郎从眼前走过时，他冷不防大喊一声：“喂，泽井，你过来！”泽井不知就里，刚走到车前，就被他拽上了车。泽井惊得连连叫喊：“小健，你究竟要干什么？”他低声吼道：“带你去个好地方。”

高仓健将车开到一家温泉酒店后停下对泽井说：“我们该歇口气了。”泽井害怕导演责怪，只待了一天就要求返回去。高仓健说：“要回你回，我不回，我要过几天清静的日子。”

高仓健罢工的第二天，片场“天下大乱”，导演只能先拍摄没有他戏份的场景。

泡温泉、喝酒、吃料理，日子过得逍遥快活。但持续了没几天，高仓健就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寂寞和无聊。他在《临终手记》中写道：“我也知道，人生就是为社会创造与自己能力匹配的价值，我却感到很疲惫，我以后的路到底该怎样走？”带着迷惘，他找到日本高僧酒井雄哉，请求高僧帮他“找到人生真谛”。

在听完高仓健的倾诉后，高僧慢条斯理地说：“人生真谛很简单，就是一日一生。”高仓健懵懂地请高僧详做解析。高僧说，所谓“一日一生”，就是要珍惜每天的“缘”，感恩度过每一天。一步一步，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如果累了，就换个方式走。无须为今日的烦恼感到沮丧，因为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只要用新的心情面对生活，如此便能获得新生，重新出发。所以，不要让明天的烦恼透支今天的美好。

与高僧的相处，让高仓健的心灵豁然开朗，在“孤独罢工”了30天后，他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重新返回拍摄场地继续工作，“这段拍摄时间，是我最幸福的”。

后来，在犹豫是否出演《南极物语》时，高仓健又向酒井雄哉求助，高僧送了他八个字：“往路精进，坚忍无悔。”这也成了高仓健人生的座右铭。他在《临终手记》中最后引用了这句话，并说：“我并非因心怀演员梦而成为演员。我曾经迷惘过，烦恼过，还罢工数十日，但我却不后悔。我在面对所有意外的变化时，都一直在努力拼命适应，一直尽力满足人生旅途上邂逅友人的期待，更在不断思考中树立了面对死亡时的平静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