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新的我

□ 伊尔丝·安德森

我正要步入新生活，准备周游世界成为艺术家，探索新的灵性之旅，但在2015年5月22日这天，却被医生告知患了IV期口腔癌。

一个月后，我接受了四分之三舌切除术和气管造口术。10个小时的手术切除了舌头的大部分，并用前臂组织重做了一个新的舌头，还经颈部切口清除了癌变的淋巴结。从手术中醒来时，我不能吞咽，不能说话，也动不了。然而，这才刚开始。在随后的几个月里，我经历了化疗、放疗，其副作用让人痛苦万分。我只能通过胃管获取所需营养，而且不得不重新学习说话和吞咽。

12月份我开始了重新学习吃饭的艰难历程。成年的孩子们和我都认为换个环境会有利于我的康复。所以，我们在墨西哥瓜纳华托的圣米格尔德阿兰德租了套房子过圣诞节。12月下旬，我离开医院，结束了痛苦不堪的治疗，这些是我为了生存必须要经历的。8个月来，我一直是个重病缠身的女人，有时会怀疑自己能否活下来。但现在我依然活着，而且正精神抖擞地准备欢庆又一个圣诞节。

新年来临，我也有了新变化。恶心感缓解了，力气也与日俱增，不太需要别人帮忙就可以完成日常生活中的简单事宜。几个月来无时无刻不在的病痛突然有一天竟然连续4个小时都感觉不到了，再然后是连续6个小时。终于，我开始看到黑暗尽头的希望之光。

回到达拉斯的家后，我制订了新一年的康复计划，希望经过随后的12个月时间能够完全恢复。癌症治疗是一阶段，而康复则是下一个阶段。我知道自己可能永远无法恢复到患癌之前的样子，但是可以通过不断努力逐渐接近患癌前的状态，回归原来的生活。

为了使自己不再依赖别人，我每天都尝试做些新的任务，比如自己去逛商店等。我只是想随便走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让身体尽快恢复，使之变得强壮，能够做些有用或有趣的事儿。

我最想做的就是把胃管拔掉，但这要求必须能够经口摄取全部所需营养才行，否则恐怕拔管那一天可能永远无法到来。我口腔内长满了溃疡，吃任何东西都令我痛不欲生。虽然讨厌胃管，但重新经口进食对我来说是件不可想象的事儿。

第一步是试着不通过胃管口服营养奶昔。尝试口服之前，要先通过吞咽测试，以确保经口进食时不会呛到或吸入。很难想象喝一杯奶昔竟会如此艰难和痛苦，因为咽喉部黏膜还未修复，即使是吞咽最细滑的食物也像砂纸划过一样痛苦。胃也因努力消化食物而抽搐。此外，还感觉奶昔竟像钢铁一样坚硬。

自2015年6月起，我几乎从未经口进食过。现在，除了奶昔，我还开始试着加些奶油汤，但这让我刺痛难当。据说这是正常反应，并要我继续尝试。我喝一杯奶昔需要1个小时，因此每天喝下足以保证2,000卡路里能量的奶昔后，剩下的时间也做不了其他什么事儿了。我每天早晨5点钟醒来，喝一杯奶昔，然后躺下继续睡到喝下一杯奶昔的时间，而其他喝两次奶昔的间隔时间都用来进行说话和吞咽训练，这些占据了我生活的全部。

我尝试用不同的调料、比例和食材变着花样做奶昔和汤，但都不成功，味道很难喝。约两周后，我适应了奶昔，身体和味蕾也逐渐接受了这些汤，但情况时好时坏，有时同样的汤第一天可以，第二天就不行了。六周的时间里，我尽量忽略疼痛和各种不适，坚持每日喝2,000卡路里的奶昔和汤。后来体重逐渐稳定下来，也没有再经胃管进食，离拔管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终于，情人节那天，我成功了。谢天谢地！往年在这个节日里我最喜欢收到的是鲜花和糖果，而今年，我为这件礼物欣喜若狂，腰间再也不用吊着这个奇怪的玩意儿了。我还有些怀念趴着睡觉的感觉，我们想当然地认为这个睡姿多么不舒服，现在却感觉这个想法很可笑。

慢慢地，开始加入了软的固体食物。新舌头必须学会接收大脑发出的信号，以便把食物咽下去。以前可从来不知道吃个东西竟然还需要这么多信号。

通过一遍遍不断地训练，新舌头正在逐渐学会如何不需要持续的主观提醒就可以吞咽食物。我期待有一天能回到厨房，与朋友们一起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并举杯同庆，为生命欢呼。

人体就像是一件复杂而精妙的乐器。要整体运转良好，每个部件都必须各司其职，并与其他部件协调统一。经历了癌症，我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新的认识。医学的快速发展使我有了新的舌头，我为这一科学奇迹以及完好无损的后备肌肉感激万分，这些使得我说话和进食所需神经信号和肌肉记忆恢复成为可能。

几周后，我开始增加训练量。最初走10分钟就会筋疲力尽，坚持每日训练就能走更长时间了。很快，我也不会稍一放松就睡着了。

康复成为了我的全职工作。我对任何不能促进我目标实现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尽情享受着在癌症这场戏落幕前都会占据我生活的这些活动。

患癌经历告诉我，积极的心态是克服逆境的关键。没有积极的心态，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会事倍功半。我认为冥想是抗癌措施里最重要的。通过日常冥想练习，我逐渐养成了积极的心态，并学会了释放消极情绪。

对自己有耐心也很重要。有动力和目标当然也很好，但必须先让自己慢下来，并提醒自己要一步一个脚印。不懈的坚持比速度快更有用，每天步子小一点比过度训练后再卧床不起其实进步更快。

说以上这些并不代表我不努力。必须要努力啊！有太多次，虽然我的内心很强大，但是身体却无法配合锻炼计划。这时不得不强迫自己锻炼、走步或多吃一口奶昔。完成小目标后再不断增加任务，很快就发现越来越接近原本自己都不太确定能够达到的目标。对我来说，能做到这些要归结为努力和耐心坚持。有时，我也会没有前一天走得多或者电话交流糟糕得恨不得痛打自己一顿，但大多数时候都能抵制住诱惑，起来继续走。我要坚守对自己的承诺，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好。

伊尔丝·安德森是个口腔癌幸存者，同时也是作家和发言人，住在美国德克萨斯州的达拉斯市。这篇文章节选自她的书《为生命干杯》（Clovercroft出版社，2017年）。点击IlseAnderson@com可了解更多伊尔丝·安德森的相关信息。

（原文选自《Coping》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