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与《卖油郎独占花魁》中爱情观的差异

黄明珠

自古以来，爱情是文学作品永恒的话题。作品中人物的悲欢离合、结局的幸福或不幸，都会引起我们读者的喟叹。我们在高中阶段读到了含蓄甜美的爱情（如《诗经》中《静女》），愚昧无知的爱情（如《阿Q正传》），压抑虚无的爱情（如《封锁》）等等。

当我们看到冯梦龙笔下的风尘女子的爱情时，总免不了用我们现在的思维方式去探索其文学作品透露出的爱情观念的变化。古代的爱情观念的变化到底是怎样的呢？这就需要我们借《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这部作品延伸到阅读作者的不同的作品来进行探究。本文通过“读——感——联——悟”的阅读体验模式，把《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和《卖油郎独占花魁》进行比较阅读，挖掘古代爱情观念因人物性格、对象、时代及作者自身观念等因素所造成的影响。

一、读后初解

在粤教版高中小说选读课本里，古代小说《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篇幅比较长，教师一般先引导学生抓住小说的基本情节结构理顺文章内容。如《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整篇已包含了小说的开端、发展、高潮、结局，学生也能较为准确地描述里面的文章内容，即讲述了“教坊名姬”杜十娘与“纨绔子弟”李甲的爱情悲剧。杜十娘错信李甲编织的爱情，设计跳出火坑从良。可不曾想到的是，她在与李甲回家途中，又因李甲权衡个人利害权益将她卖给孙富，又进入另一个火坑。杜十娘最后选择抱着百宝箱投身于滚滚江水之中，通过这种无奈的抗争方式来控诉身处的这个社会。对于初步阅读故事性强的古代小说，学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这就做到了阅读的第一步，吸引学生的注意力，以便更好地开展下面的体验阅读。

二、感后归纳

通过前面的阅读，我们对课文内容及相关人物有了初步的感知和认识。学生亦可大胆地去评价文中的主要人物及其性格特点。如《杜十娘怒沉百宝箱》里，学生可先感悟出杜十娘是个聪明美丽、有胆有识的一个风尘女子，只是她与其他风尘女子不同之处在于她有强烈的从良意愿，并努力去实现。只是在选择对象上选择了胆小懦弱、重利薄情的李甲，最终以悲剧收场。学生可从文本中杜妈妈要求李甲拿出三百两银子来给杜十娘赎身、李甲转卖杜十娘等情节体会到当时的社会是以金钱衡量一切的，这种妇女地位极端低下且利益至上的社会现状决定了身份卑贱的她难以追求那份纯真的爱情，即便是她多么渴望获得做人的尊严。

学生在分析中也涉及了对杜十娘与李甲的爱情真假的探讨。有学生提出“杜十娘试探李甲其实是质疑爱情”这个观点，明显可以感受到学生已对爱情观有了比较清晰的领悟。这也证明了学生在自我阅读后的感知是有效果的。

三、联中析疑

冯梦龙的另一部作品《卖油郎独占花魁》是我们此次体验式阅读选择的对比材料。学生在读后不难发现作者在形式上有所改变。首先是关联到两篇小说故事情节的不同。小说着重写卖油郎秦重和花魁娘子莘瑶琴的爱情喜剧。秦重在一次偶然机会倾心于莘瑶琴，并历经艰辛想亲近莘瑶琴。起初，莘瑶琴嫌弃秦重不过是“市井之辈”，将希望寄托在“衣冠子弟”上，可在受到吴八公子的侮辱欺凌后，她才清楚看透贵族子弟的真实面目，才明白那些“豪华之辈，酒色之徒”只知“买笑追欢的乐意，那有怜香惜玉的真心”，最终选择了能平等尊重自己的秦重。赎身后，莘瑶琴与秦重结成连理，有了幸福的归宿，还恰巧与失散多年的父母相认，真是双喜临门。

但是同个作家的两部作品放在一起对比时为何会“一悲一喜”呢？学生会跟着教师提出的疑问再次阅读细究其原因。原来大致是三个方面的原因造成的。

1.作品中人物的价值取向及性格的差异

叔本华曾说过，“人的本质就在于他的意志有所追求”。两部作品中杜十娘和莘瑶琴有着同样的追求——虽身处卑贱却不甘堕落，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理想与价值尊严。他们都有美丽善良、有胆有识的一面。而在人生价值取向及性格上，两个人有明显的差异。

小说中的杜十娘有着理想的人生价值取向，认定李甲是“忠厚志诚”的人，却想不到海誓山盟的爱情会敌不过腐朽社会所坚持的家族、伦理、金钱等现实，加上她倔强、刚烈又冷峻的性格，在认识到自己选择错误时，只能怒骂控诉、无奈抗争。杜十娘在小说中看似得到了爱情，但得不到真正的自由、平等，也就等于没得到真正的爱情，永远也得不到婚姻。

相比之下，莘瑶琴这个人物现实的人生价值取向，为她的结局添加了濃重的一笔。想改变命运，就得先改变自己。在吴八公子的凌辱后，莘瑶琴成熟、老练的性格使她对社会有着较为清醒的认识，她果断地改变了自己从良目标，并向秦重表明心迹，为自己找准退路，成功脱离苦海。

2.从良对象的选择不同

李甲是软弱无能，假装“忠厚志诚”的宦官子弟，在典型的封建家长制的家庭中长大，受封建礼教熏陶，伦理观念和仕途经济观念很强。杜十娘对于他而言，多在于妻妾不在身边，游玩宴饮中聊以声色佐酒取乐，填补空白而已。此时的他已经荒废学业，肆意挥霍家财，如若再携妓回家，后果可想而知。也许最初李甲有爱情的初衷，但最后在仕途前程权衡下，肯定不可能为了杜十娘突破封建门第观念有美好的姻缘。杜十娘选择他，结局显然是悲剧。

而秦重却不同，他来自社会底层，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商贩，老实本分，对待感情淳朴、真挚、执着。在秦重这里，根本不存在门第、家财等等困惑，更多的是他不带世俗观念掺杂的执着追求，这也是莘瑶琴最终获得真爱的关键所在。

3.作者的创作意图及时代背景

高考现代文阅读中有一重要的考点是“从不同角度和层面发掘小说的意蕴。”这当中的“角度”包括了文中的环境特点、情节结构、人物形象及其关系等等。这些内容表述是学生容易把握的。而“层面”里包括的是表层和深层，即作品、作家、读者则是学生容易忽视和难以表达的部分。所以我们在平时体验阅读中，很有必要将作者的创作意图和时代背景进行深刻理解。如所选的两篇小说的一悲一喜的结局便需要从作者冯梦龙的创作意图和他身处的时代来挖掘文章的意蕴。

文学来源于生活。作家将身处的社会中集中的人性缺点和劣行，借助作品展现出来。冯梦龙是典型的封建文人，自幼饱读诗书，青年时期开始参加科举考试，却屡试不中，至五十七岁仍是个秀才。后来在家中著书。因热恋一个叫侯慧卿的歌妓，所以他熟悉民间茶坊酒楼下层生活。因此他在《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中，借杜十娘痛斥当时的社会现实，从这也看到冯梦龙思想上敢于冲破传统观念的一面。他在《情史》卷一《总评》中提及“世俗但知理为情之范，孰知情为理之维乎？”强调作品中真挚的情感的流露，反对虚伪的礼教。这在大程度上已突破了传统的“男尊女卑”“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道德观念，并对女性进行重新审视。

而莘瑶琴的人物形象，又让我们看到当时明代经商思潮的兴起、市民阶层的经济活动等文学外部的经济因素的存在。秦重虽来自市井之辈，但懂得平等、尊重，不会用世俗观念来看待莘瑶琴。市民阶层的感情意识和道德观念的转变，体现了鲜明的时代特色，也让我们感受到了晚明时期的社会思潮的变化。

四、悟与扩展

作品中作者将两个人物的爱情观念从无奈的抗争方式到平等互助、尊重上的转变，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作家在那个时代爱情观思想上的转变。作品的结局的确实与作者塑造的人物形象、性格特点和时代、作者自身观念等因素密切相关。

当然，古代爱情题材的作品还很多，这就需要我们将“读——感——联——悟”的阅读体验模式继续延续，并不断改进和总结，只有这样，才能使学生在爱情小说意蕴的挖掘上取得更大的提高。

作者通联：广东梅县东山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