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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开甲:中国赫赫有名的“核司令”

2019-03-12

世纪人物 2019年3期
关键词:狄拉克程开甲核试验

对于程开甲来说,世界对中国的喝彩声,是从一声巨响开始的——1964年10月16日,中国自主研制的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凝聚了无数国防科技工作者的贡献,程开甲就是他们中的卓越贡献者。

程开甲是中国核武器事业的开拓者之一、中国核试验科学技术体系的创建者之一。半个世纪前,为了那一声让中国人在世界上挺起民族脊梁的东方巨响,他呕心沥血,隐姓埋名20年,将自己辛勤的汗水与智慧洒在了中国西部那片神秘土地上。他的贡献与他名字将永远铭刻在共和国史册上。他是中国的“两弹一星”元勋,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的获得者。

许多人谈核色变,说核是“魔鬼”,而中国第一代铸造共和国“核盾牌”的科学家程开甲就是跟魔鬼打交道的人。遥想当年,每次开展核试验,程开甲都会亲身到最艰苦、最危险的一线去检查指导。他多次进入地下核试验爆后现场,爬进测试廊道、测试间,甚至到最危险的爆心。他是中国指挥核试验次数最多的科学家,人们称之为“核司令”。

尽管在献身核事业的几十年间,程开甲并没有公开发表过论文,但他的学术研究仍然硕果累累。上世纪40年代,他用量子力学理论证明了狄拉克提出的“狄拉克方程”在自由粒子条件下的正确性;五六十年代,他率先在国内开展了系统的热力学内耗理论研究,出版了我国第一本《固体物理学》教科书;80年代,他进一步发展、完善了高温和低温超导普遍适用的超导双带理论,出版了两部专著;90年代,他提出并建立了系统的TFDC(托马斯—费米—狄拉克—程开甲)电子理论,并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支持下将该理论应用于金刚石触媒、纳米管生成、薄膜大电容等方面的研究,取得了有价值的成果。

罗布泊爆发的声声“春雷”,凝聚了程开甲毕生的心血和汗水。雷霆已经远去,向往和平的人们永远铭记着那个年代。问到程开甲回忆起那段往事时有什么感受,他回答了两个字:光荣。“因为国家需要,我们能够做出这个东西来,为国家尽了一份力量。这是我们的荣耀,所以我在那里的时候是一生最光荣的时候。”

做一个科学领域的“离经叛道”者

程开甲出生于江苏吴江一个商人家庭,“开甲”这个名字是祖父特意为他起的。“我们家里有六个女儿,我是第七个,祖父希望我将来考状元,开甲,就是考上状元、独占鳌头的意思。”

1931年,程开甲考入浙江嘉兴秀州中学。此时他的成绩已然很好,能把圆周率背到60位,还得过浙江省英文背诵比赛第一名。“我很有想象力,我想造个自动的船,不用烧煤,类似于永动机。这是瞎想,但老师很赞成我的想象力。”他读了很多外国大科学家的传记,比如牛顿、爱因斯坦,“我下定决心要当科学家。我知道自己还得努力,同学晚上九点多睡觉了,我爬起来,拿着书在路灯底下读到十一点钟再睡觉。”因为酷爱读书,同学们都戏称他“程BOOK”。

中学时光很快过去,程开甲以优异成绩考取了浙江大学物理系。时值抗日战争爆发,浙江大学开始“流亡”,从杭州到天目山、建德,到江西吉安、泰和,直至贵州宜山、遵义、湄潭。就在颠沛流离中,程开甲接受了束星北、王淦昌、陈建功、苏步青等科学大师严格的训练。

束星北教授讲力学课。他早年在爱丁堡大学攻读理论物理,曾担任过爱因斯坦的助教。他教理论物理和相对论等课程,常常不拿课本,不带讲义,结合日常生活深入浅出地讲解所学的概念和原理,讲得生动透彻,程开甲听得如痴如醉。有一次,束星北给学生们出了一道考题:“太阳吸引月亮的力比地球吸引月亮的力要大得多,为什么月亮跟着地球跑?”只有两位同学想出了答案,其中一个就是程开甲。他严格地用牛顿力学原理计算出在太阳的作用下,地球与月亮间的相对加速度要比太阳与月亮间的相对加速度大得多,所以月亮只能绕着地球转。束星北认准了这个学生日后定有作为。

从浙江大学毕业,程开甲留校担任物理系助教。1944年,他完成了题为《弱相互作用需要205个质子质量的介子》的论文,英国学者李约瑟亲笔修改了这篇论文,并转交英国理论物理学家、量子力学的奠基者之一保罗·狄拉克。狄拉克回信说:“目前基本粒子太多,不再需要更多的新粒子,更不需要重介子。”文章终未能发表,这也成为一件憾事,因为日后一个重要实验获得了1979年度诺贝尔奖,其测得的新粒子质量与程开甲当年的计算值基本一致!

好在這篇论文让李约瑟先生发现了程开甲的才华,在他的推荐下,程开甲获英国文化委员会奖学金,来到爱丁堡大学,投身于被称为“物理学家中的物理学家”的玻恩教授门下。玻恩一生带过彭桓武、杨立铭、程开甲和黄昆四位中国学生,其中,彭桓武和程开甲后来被授予“两弹一星”功勋奖章;黄昆、程开甲则荣获了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在玻恩身边的四年,程开甲选择超导理论研究作为主攻方向,他还有幸结识了狄拉克、海特勒、薛定谔、谬勒、鲍威尔等科学巨匠。

从1962年筹建核武器试验研究所到1984年离开核试验基地,程开甲先后成功筹划、主持了三十余次各种类型的核武器试验,基本上都获得了预定的试验目标。他白手起家筹建了包括爆炸力学、光学、核物理、电子技术、放射化学、理论研究、试验安全和技术保障等一系列学科,对核试验林林总总的事情,他都要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基地,程开甲与大家争吵最多的就是试验测试技术上的问题。有时候为一个问题,他们能争论一天一夜。在科学技术问题上他从不让步,他和张蕴钰司令员争过,与白斌司令员争过,也和其他技术人员争过,他不会因为对方级别职务高而放弃自己的观点。在他看来,一切都要按科学规律办,丁是丁、卯是卯、黑是黑、白是白、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绝不能和稀泥。

回到最初的科研起点

在素有“死亡之海”之称的罗布泊,程开甲一呆就是二十多年。1984年春天,他接到上级调他到北京任国防科工委科学技术委员会常任委员的命令。与他前后调入科技委的还有张震寰、钱学森、朱光亚、陈芳允、叶正大等科学家。“为什么要调我走?我不想离开新疆,我是做技术工作的,离开了研究所我还搞什么研究?我可以留在基地,留在研究所当研究员,可以不当领导,只做一些具体工作。”他喃喃自问。实际上,国防科工委看这些老科学家为国家做出了那么大贡献,在偏远的戈壁滩工作生活了那么多年,想给他们创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让他们离开一线,做一些国防力量发展战略方面的研究。

程开甲内心有深深的不舍和眷恋。离开基地,意味着他要与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戈壁告别,与同甘共苦二十多年的战友告别……而此时,由他倡导、领导和亲自参与的核试验近区物理测量系统已臻完善,但有许多工作还要深入。他单独与科工委领导进行了一次深谈。谈话让程开甲终于释然:“以后我还可以做研究工作,也有经费保障,研究所那里的工作还可以做。”

离开基地前,程开甲把二十年來他在戈壁滩上工作生活过的地方重新走了一遍,拜访那些与他并肩战斗过的战友们。戈壁滩激情燃烧的岁月留给他的记忆太多了,每见到一个熟悉的战友,他就有说不完的话……从新疆搬家到北京,他的夫人高耀珊把许多东西都送给了别人,唯独千里迢迢带回了一株葡萄树,栽种在北京的家门口,以示对罗布泊的眷恋。

时光如流,岁月如歌。耄耋之年的程开甲虽然已离开戈壁滩30多年,但他仍保持着那个年代质朴的生活方式。在艰苦的年代没有计算机,一把计算尺、一块黑板伴了他一辈子,到现在虽然计算机代替了计算尺,但程开甲对黑板还是情有独钟。长期以来,他已经养成了一种独特的习惯,总爱在小黑板上演算大课题。他的家里有一块茶几大的小黑板,办公室里也放着一块黑板。后来,他搬进了新居,装修时,还专门空出了一面墙,装上黑板。每当想起和思考问题,搞演算,总爱在小黑板上写写画画。有客人来访,讨论学术问题时,他就让把想法写在黑板上…

虽然极富威望,但程开甲为人仍然低调谦和,淡泊名利,他说:“搞科研,不能急于求成,不能光想着出名,要重视平凡而艰巨的基础工作,要有奉献精神。只有这样,才能求是、创新,超过别人。”

回望百年人生,他说:“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和祖国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一句肺腑之言,一生为国铸盾,映照百年风云。

(来源:《天津日报》摘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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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3月24日王守竞致狄拉克的信函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