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苹果汁“丧失”欧盟市场的原因及应对策略

贺蕾　阚立娜　罗列

摘 要：2014年8月，针对欧美经济制裁，俄罗斯实施报复性的反经济制裁，其中包括俄禁止从欧盟进口苹果，但未禁止苹果汁进口，这一进口限制政策导致欧盟近80万吨苹果出口受限，滞销的苹果快速转入苹果汁加工产业，欧盟苹果汁产量和出口量的增加打破了苹果汁国际市场供需平衡和贸易流向，给中国苹果汁出口带来直接的冲击。本文在经济制裁背景下，分析中国苹果汁“丧失”欧盟市场的原因，以及中欧苹果汁贸易变动特征和趋势，另外，中国苹果汁主要出口市场也受到欧盟苹果汁的严重挤占，出口市场不断萎缩，市场份额不断缩小，对中国苹果汁出口市场格局和竞争力产生直接影响。

关键词：俄进口禁令；中欧苹果汁贸易；出口锐减

中国苹果汁是具有比较优势和出口优势的重要农产品之一，因具有充足鲜苹果原料供应优势和低成本的价格优势，自2001年产量超过波兰后，中国苹果汁产量和出口量就稳居世界第一，在国际苹果汁贸易供需平衡中发挥重要作用。而拉动中国苹果汁产业发展的动力主要源自国际市场需求，90%多的苹果汁生产用于出口，出口市场的需求、国际市场供需波动、贸易政策均会对中国苹果汁贸易产生直接影响。中国苹果汁出口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2007年之前）为快速增长期，出口量与所占的市场份额逐年稳步增长，2007年苹果汁出口达到顶峰，出口额为12.44亿美元，占世界苹果汁出口总额的42.05%；第二阶段（2008年之后）为波动期，受国际金融危机，贸易政策变动等因素影响，中国苹果汁出口波动明显但总体下降，出口额占世界出口总额的比重大幅度下降，降至近十年的最低点24.59%，市场份额不断缩减，出口竞争优势不断减弱。

一、中国苹果汁贸易特征及变动趋势

（一）中国苹果汁出口市场集中，结构单一

从20世纪90年代中国苹果加工产业发展开始，中国苹果汁出口美国、日本、俄罗斯、欧盟市场一直相对稳定，占出口总量的80%以上。而2017年1-11月，出口金额前五位的市场分别为美国、日本、俄罗斯、南非、加拿大，出口这五个市场的出口额占出口总额的75%，出口量占出口总量的75%。出口市場集中、结构单一增加了苹果汁的出口风险。

而近些年，中国苹果汁出口欧盟市场的量和金额不断锐减，德国、荷兰等欧盟市场一直是中国苹果汁的主要进口市场，其中10%左右的苹果汁出口到欧盟，市场结构和份额相对稳定。然而，受俄反经济制裁的影响，出口欧盟市场的数量出现锐减趋势，2016年，出口欧盟市场的金额仅占中国苹果汁出口总额的2.9%，中国苹果汁在欧盟市场的竞争优势逐渐减弱，出现明显的“丧失”欧盟市场的趋势。

（二）中国苹果汁出口平均价格锐减

中国苹果汁出口呈现出平均价格锐减的趋势，从2012年1月的2160.6美元/吨下降至2017年10月的974美元/吨，下降54.9%。导致苹果汁价格锐减的原因主要包括：一是主要出口市场（美国、日本、俄罗斯）需求不稳定，且对价格变动敏感。美国市场中，中国苹果汁受国际市场价格波动和美国消费者收入水平的双重强烈影响，属于波动性强的高风险市场；日本政府提高了400多种中国农产品的进口关税，对个别类别的苹果汁征收40%的高额关税，日本苹果汁进口关税的计征方式采用从价税和从量税并用，选择税额较高的计征方式征收，实际上增加了苹果汁出口成本，另外，日本EPA协定对对象国农产品进口关税的优惠，削弱了中国苹果汁的竞争优势。俄罗斯饮料市场处于快速成长阶段，苹果汁进口需求增加，吸引了众多果汁出口国参与竞争，而俄罗斯市场中，核心竞争力就是价格。中国苹果汁出口市场结构单一，迫使以降低价格争夺市场份额。二是受生产要素价格持续上涨，苹果汁生产和出口成本全面增长，致使中国苹果汁的价格优势逐渐减弱，压缩了企业的出口利润，另外，经济制裁下，欧洲苹果汁产量会持续上升，如波兰苹果汁的产量和出口量大幅增加，对中国苹果汁形成直接的竞争影响，挤占着中国苹果汁出口市场。

二、中国苹果汁“丧失”欧盟市场的原因

（一）经济制裁与俄农产品和食品进口禁令

受乌克兰危机的影响，2014年3月17日起，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实施了多轮不同程度的经济制裁，包括政治、军事、经济领域。2014年8月7日，俄罗斯强硬地实施反制裁措施作为回应，其中重要的一项措施是农产品和食品进口禁令，即对从欧盟国家、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和挪威的牛肉、猪肉、水果、禽类、奶酪和乳制品实施进口限制或禁止，并且针对西方制裁延期也相应地延期进口禁令。俄罗斯是欧盟水果出口的重要市场，2013年，欧盟32.4%的水果出口到俄罗斯，占俄罗斯水果进口总额的23.5%，俄进口禁令意味着欧盟近三分之一的出口水果将不得不在欧盟内或第三国市场找到新的出口渠道，进口禁令打破了国际水果供需平衡和贸易市场格局，改变了国际水果贸易市场结构和产品结构。俄罗斯禁止对欧盟鲜苹果的进口，但并未禁止苹果汁的进口，2013年俄罗斯进口苹果135.23万吨，其中进口欧盟苹果为78.97万吨（占比58.4%），进口禁令导致欧盟急需将出口受限的苹果转化为内部消费或第三方出口市场。

（二）欧盟苹果出口受限，过剩的苹果促进了苹果汁产业快速发展

欧盟是仅次于中国的第二大苹果主产区，2014/2015年，苹果产量最高，达到1361.85万吨，较上年同期增长14.78%，欧盟苹果主产国波兰、意大利、法国的苹果产量分别为320万吨、245.6万吨和153.2万吨。而近两年，由于早春霜冻严重影响整个欧盟的果园，苹果产量下降。2017/18年度欧盟产量预计将降至2007年以来的最低水平，下降20%至1000万吨，欧盟产量的下降导致世界产量减少270万吨至7730万吨，产量下降将降低全球苹果贸易。

俄罗斯农产品进口禁令措施直接影响欧盟苹果出口，尤其是主要苹果产区波兰、意大利和法国。其中受影响最大的是波兰，波兰是世界最大的苹果出口国，2013年波兰苹果出口总量达121.6万吨，其中67.6万吨苹果出口至俄罗斯，进口禁令致使波兰苹果出口俄罗斯降至零，尽管为了缓解俄罗斯农产品进口禁令对欧盟水果市场的冲击，欧盟制定多项暂行支援措施来缓解市场，包括退出市场、不收获和绿色收获行动，仍无法改变苹果市场的供给过剩，过剩的苹果竞争压低了苹果市场价格，苹果销售转向加工业，促进了苹果加工产业（苹果汁、苹果酒、苹果酱等）的发展。

2015-2016年度，由于德国、匈牙利和波兰的苹果产量较低，苹果的加工使用量将比2014-2015年度有所下降。然而，由于浓缩苹果汁库存枯竭，俄罗斯并未对苹果汁实施进口禁令，原料果价格下降引致的苹果汁价格优势共同刺激了欧盟苹果汁生产。因此，与苹果产量下降幅度相比，苹果汁加工产量的下降幅度较小，仅波兰就加工了180万吨苹果。

（三）俄农产品进口禁令导致欧盟内苹果汁贸易增加

在过去五年中，大部分苹果贸易是在欧盟28各成员国之间进行的，平均约有220万吨苹果在欧盟成员国之间进行贸易，而约40-80万吨苹果是从欧盟以外进口，进口苹果占欧盟苹果供应总量的3%至6%。欧盟是全球主要的苹果汁进口市场，2017年欧盟28苹果汁进口额达到10.29亿美元，占全球苹果汁进口总额的48.75%，其中，主要的进口国为德国（34.79%）、英国（13.6%）和奥地利（11.37%），受俄农产品进口禁令影响，波兰等苹果汁主产国要求欧盟委员会增加内部消费，另外要求欧盟委员会调整关税，尤其是采用季節性以限制进口。俄进口禁令致使欧盟内苹果汁贸易增加，如2017年，德国共进口苹果汁28.86万吨，其中13.15万吨来自波兰，5.23万吨来自奥地利，3.93万吨来自意大利，德国从欧盟内进口苹果汁占进口总额的比重不断上升。

三、中国苹果汁国际市场格局和竞争力变动趋势

（一）中国苹果汁的传统出口市场被欧盟苹果汁严重挤占

2010-2016年，中国苹果汁出口市场大约有70多个，除欧盟市场外，中国主要的苹果汁出口市场是美国、日本和俄罗斯。在俄农产品进口禁令实施之后，波兰出口受限的苹果快速转向苹果汁加工产业，苹果汁产量急剧增加，出口美国、日本和俄罗斯市场的数量也急剧增加，挤占了中国苹果汁传统的出口市场。美国进口波兰苹果汁总额一直处于1000万美元之下，而2014年受反制裁措施影响之后，2015年美国从波兰进口苹果汁总额最高达到了3561.21万美元。进口禁令之前，日本从波兰进口苹果汁总额不超过80万美元；之后日本从波兰进口苹果汁总额剧增，2017年进口额达到了682.17万美元。俄罗斯农产品进口禁令禁止从波兰等国进口苹果，却大幅度增加了波兰苹果汁的进口量。之前，俄罗斯从波兰进口苹果汁总额几乎为零，而之后，俄罗斯从波兰进口苹果汁量持续上升，最高达到1828.39万美元。另外，波兰苹果出口一直以俄罗斯市场为主，但由于禁令，波兰加大了在东欧、南欧、北非和中东寻找新市场的力度。波兰果园生产者协会主席兼议会农业委员会成员Miroslaw Maliszewski（米罗斯瓦夫·马利谢夫斯基）认为：开放新的出口市场，增加国内需求，从欧盟获取补贴使部分苹果撤出市场，以及增加对美国的苹果汁销售，对缓解俄罗斯农产品进口禁令造成的苹果危机发挥重要作用。

受波兰苹果汁的市场挤占，中国苹果汁出口总量不断下降。中国苹果汁出口美国市场总额在2012年达到历史最高值5.74亿美元，此后持续下降，降至2017年的2.77亿美元，下降51.74%；中国出口日本苹果汁总额从2012年的1.24亿美元下降到2016年的最低值0.57亿美元，下降54.03%；中国苹果汁出口俄罗斯市场总额从2012年的1.04亿美元下降到2016年0.51亿美元，下降50.09%。综上可知，受俄罗斯进口禁令的影响，中国苹果汁传统的出口市场被波兰苹果汁严重挤占，而集中、结构单一的中国苹果汁出口市场结构特征，致使中国苹果汁短期内需面临出口市场萎缩的困境。

（二）中国苹果汁受欧盟苹果汁的竞争不断加剧，苹果汁价格不断下降

美国、日本和俄罗斯苹果汁市场需求受价格波动影响显著，苹果汁国际市场的核心竞争力是价格，降低价格是增加市场份额，提高国际竞争力的有效措施。波兰作为欧盟最大的苹果汁出口国，占据欧盟50%以上的出口市场，在与中国苹果汁的激励竞争中，波兰苹果汁出口价格不断下降以争夺市场份额，波兰苹果汁价格从2013年的1.58美元/千克下降至2017年的0.88美元/千克，下降44.3%。近五年，波兰的苹果汁出口金额出现明显下降趋势，而出口量却一直处于增长趋势，出口增量不增收，也说明了波兰的苹果汁出口价格受制裁措施影响而不断下降。另外，欧盟苹果品种主要以青苹果、嘎啦和粉红女士为主，中国苹果品种以红富士为主，青苹果、嘎啦品种因其酸度较高更适合做加工用果。在国际市场中，决定苹果汁价格的主要因素是酸度，即酸度每提高1度，每吨苹果汁价格可提高100-150美元，美国对进口苹果汁的酸度要求一般在3.5-7之间，波兰苹果汁的平均酸度在3.5左右，而中国苹果汁的酸度大多数在1.2-1.4之间。酸度较高的波兰苹果汁更具竞争力，波兰苹果汁的价格下降迫使中国苹果汁降低价格，以稳定低酸度市场的出口份额。一方面苹果汁出口价格的不断下降，且出口面临欧盟苹果汁的强烈竞争，出口市场不断萎缩；另一方面国内生产要素价格的不断上涨，随着果园管理技术的提高，果树品种的改良，鲜苹果的优果率和商品化率不断提高，压缩着原料果市场，原料果价格也不断上涨，以优质、低价格的原料果供应保持的中国苹果汁价格竞争优势不断弱化，内外受困，压缩着苹果汁加工企业的生存和利润空间，中国苹果汁产业发展困难重重。

（三）俄进口禁令给中国带来的机遇空间

俄罗斯与欧盟各国之间的制裁与反制裁虽然导致中国苹果汁出口量下降、价格下降，但同时也给中国带来了巨大的机遇空间。随着俄罗斯农产品进口禁令的延续，长时间限制了俄罗斯进口欧盟国家的苹果，俄罗斯出现苹果市场供给空缺，俄罗斯急需从智利、中国等苹果主产国增加苹果进口以满足国内市场供应，这个巨大的市场空缺却给中国苹果出口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中国苹果属于典型的生产大国、出口小国，苹果主要在国内市场消费，出口量仅占产量的3%左右，且主要出口到东南亚国家。2014年之前，中国出口俄罗斯的苹果量一直处于下降趋势。从2014年俄罗斯对欧盟各国实施反制裁措施之后，俄罗斯从中国进口苹果总额开始增加，2014年从中国进口苹果金额仅有0.54亿美元，2016年俄罗斯从中国进口苹果总额持续处于增加趋势，贸易金额达到0.72亿美元，较2014年增长了33.33%。欧俄之间的经济制裁与反制裁仍在延续，即便俄农产品进口禁令政策取消，短时间内与欧盟之间的苹果贸易也难以恢复，中国急需抓住了这次机遇，打破了自身出口增长瓶颈。

四、扩大中国苹果汁出口的应对策略

（一）提高果汁酸度，提高质量，保证价格优势

中国应大力引进推广髙酸度苹果品种，加大专用优质髙酸苹果树的栽培数量，如澳洲青苹果系列、红科普和凯威等，调整国内苹果树的种植结构，建立优质髙酸苹果产业基地。针对一些小型企业或果农，政府也可以通过政策扶持来加大国内优质高酸苹果种植面积，提高苹果产量。另外，整合国内已有生产资源，对果农、供应商在原料标准、产品质量和农药残留方面实行标准化管理，严格按照HACCP质量标准进行生产，保证苹果汁生产质量和品质。同时，以市场为导向，对加工企业进行市场整合，重组合并，进行规模化管理，在生產要素价格不断上涨的背景下控制苹果汁生产成本，保证中国苹果汁的价格竞争优势，增强国际竞争力。

（二）稳定传统市场，积极扩展新兴市场

中国苹果汁产业属于典型的外贸依赖型产业，依赖出口市场这一现状在短期内不可能改变，而美国、日本、俄罗斯的苹果汁市场需求增长缓慢，且受到波兰苹果汁的激烈竞争而被挤占，中国苹果汁预想扩大对美国、日本和俄罗斯市场出口，困难非常大。尤其是日本与欧盟签订EPA协定，日本对欧盟开放农产品进口市场，日本对EPA协议对象优惠的关税政策将使欧盟苹果汁更具竞争力。中国苹果汁急需积极扩展和开发新兴市场，一方面需对欧盟内部市场进行重新划分，稳定对德国、意大利等传统出口市场，积极拓展欧盟其他市场，如爱沙尼亚、克罗地亚等市场。另一方面借助“一带一路”发展战略，如争取印度、南非、埃及等“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市场，改变中国苹果汁出口市场高度集中的市场结构，化解出口风险，提高国际市场竞争优势。

（三）关注出口市场贸易政策、实施差异化的出口策略

中国苹果汁95%的生产用于出口，苹果汁产业发展依赖出口市场这一现状在短期内不可能改变，而主要出口市场美国、日本、欧盟、俄罗斯的贸易政策不稳定，双边之间的贸易摩擦和政治纷争加剧了贸易政策变动，中国苹果汁出口需高度关注贸易政策的变动，以及某一出口市场贸易政策变动对国际苹果汁贸易市场的冲击影响。苹果汁出口需针对不同的市场制定差异化的出口战略，苹果汁未来几年的出口策略为：美国仍是第一目标市场，保持价格优势，积极扩大市场份额。夺回日本市场和欧盟市场，受贸易政策影响严重，需根据日本和欧盟市场的检验检疫标准以及动物与植物卫生特点（SPS特点）制定苹果汁生产标准，建立“加工专用果”生产基地，提高苹果汁国际竞争力。另外，把握竞争国的苹果汁供给状况，其他苹果汁出口国的供给对中国苹果汁的替代影响不断增强，近些年，南非、摩尔多瓦、土耳其的苹果汁国际竞争力不断增强，对中国苹果汁出口市场的挤占明显，中国苹果汁需对国际市场苹果汁的供需结构、供需波动做出准确预测，以其能够指导国内苹果汁产量和结构调整，有的放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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