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记
2019-03-10李师江
李师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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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前,手机还不普及,更没有微信。那时候我们还年轻,荷尔蒙挂在裤腰带上,像疯狗一样到处找女人。由于通讯不发达,全他妈靠腿!
小丁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比我小六岁,是北邮的学生,在我们报社实习,是在二零零零年。长期以来我习惯和比我年纪小的人交往,小丁是唯一生于八十年代的朋友。在刚交往之前我把他看成一个小孩,现在不了,现在他在我眼里是个撩妹高手,他与女孩套近乎的熟练手段让我自叹弗如。在某些场合,我觉得应该是他比我大六岁才对。不过话说回来,年龄这玩意儿实在说明不了什么,特别是在这种新思维新事物层出不穷的年代。现在我的座右铭是,向更年轻的同志学习。小丁的女朋友一共有多少我不太清楚,就我所知的有四个,武汉一个,是网恋女友,上海复旦大学一个,是网友加文友,南昌大学一个,是从中学开始拍拖的女友,最正宗的一个,还有一个是北京北太平庄醒醉?轩饭馆的服务员,是在一次酒后认识的被小丁称为萍水相逢的女友。从以上四个来看,小丁的胃口真的很大,什么样的女孩都能消化,这一点正是我佩服的地方。
小丁来报社实习的时候,网恋正处于白热化,他的电脑上开了无数个聊天窗口,和全国各地的美女调情。有时候我想,他要是在床上能这样以一当十的话,我就更应该向他学习了。当然,仅仅网上的交流是不够的,根据我上网的经验,网聊只是一种意淫,发展到褒电话粥,就有手淫的味道了,最后如果能见面上床,网恋就算修得正果了。小丁很快地从意淫发展到手淫,上班时间泡在网上,下班时间握着电话。一个月下来,他的那部电话猛增两千块钱,基本上是去上海和武汉的长途。小丁被财务罚了两千块钱以后,网恋的积极性遭到打击,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一收到传呼就跟着火似的了。这期间刚好报社因整顿休一个月的假,脑袋转得似风车快的小丁一下子从闷闷不乐中兴奋起来,对我说,去南方走走怎么样,看看女孩。我马上就答应了,放了假,我也是闲人一个。我说,去哪儿呢?他说去南昌。我说为什么去南昌,没听说过南昌有美女。小丁认真地说,有的,真的有,只是宣传得不够而已,如果南昌看不够,我们还可以转到杭州。我突然想起小丁的女朋友是在南昌大學,看来这个问题就不必问了。这小子不论做什么事情都离不开一个中心,就是女孩子。我说,那就去南昌吧,不过最好我能带一个女孩去。
本来我是不想带女孩去的,去南方本来就是看女孩的,但是想小丁到了南昌之后就有女朋友陪了,而我对当灯泡这个角色已经非常恐惧了。带什么女孩去比较合适呢?去南昌之前我一直在为这个问题苦恼。来到北京之后我的第一个女友邓丽丽已经掰了,第二个女友小兀已经成为我的朋友老黄的女友了,在第三个女友到来之前我能找谁呢?我想不起哪个女孩和我有暧昧关系,也想不起谁有可能和我发展成暧昧关系,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凉了,去南昌的兴致也冷了下来。那天晚上小丁打电话过来问我找到一块儿去的人没有,我说没有,我都不想去了。小丁说,那就算了吧,我们老师正要我留下来写论文呢。
取消南昌之行的当天晚上,北京的气温突然升高,春天在霎那间来了,桃花在一夜之间爆开。天一暖我的心就躁动不安,总想干点什么,这是我从中学开始就养成的习惯。我想这时候南方应该更暖了,即使没有漂亮的女孩看,看看风景也不错,我又有一点后悔。燥热的夜晚让我浮想联翩,我想起我的初恋就是在桃花绽放的时候发生的,第一次性生活也在这个时候,甚至,第一次通奸也在此时,而现在我只是在这个季节怀旧。我走出房间,在花江狗肉城附近溜了一圈,以前狗肉城门口总是聚集着一大堆妓女,不论美丑,都是两百块钱打一炮,前一个月刚抓走了一批,现在门口已经非常冷清了。有几个女人在路边走动,我不能确定她们是不是妓女,这种高温的夜晚让人迟疑不定,很容易失去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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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小丁又打了个电话,说他还是想去,因为他的女友已经在南昌给他租了住房了,是在南昌大学附近,更重要的他女朋友听说他不去就哭了。接电话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接完电话我穿上衣服,不到十二点,我们就登上了开往南昌的1453次列车。
一进车厢,我和小丁就不约而同地希望邻座会有一两个女孩,打发旅途的无聊。遗憾的是这节车厢基本上都是民工,我和小丁眼睛来来回回扫几遍也没看见一个入眼的女孩。坐在我对面的是一对民工夫妇,男的短小精瘦,女的很胖,下巴都垂下来了。他们一到座位上,我就叹了一口气,随着小丁也叹了一口气。我说,你叹什么?小丁说,你还不清楚吗,咱们巧遇美女的计划落空了。我说,我叹气还情有可原,你有什么好叹气的,你一到南昌就有女朋友了。小丁说,那你也不要叹气,到南昌我会给你弄一个的。我说,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打发车上的时间吧。
列车发动后,车上的人都和瘟鸡一样默不作声了,可能是浑浊的空气使人陷入短暂的疲倦状态。斜对座上有个短须男人开始抽烟,抽了两口之后就开始海聊,周围三个农民模样的人在认真地听,对短须男子的见多识广表示由衷的好奇。这时乘务员经过这里,对短须男子说,不要在这里抽烟,要抽到门口去抽。短须男子把烟摁在果壳盘里,但并没有掐灭,等乘务员一走,又重新抽起来。三个农民模样的人露出敬佩的笑容。短须男子也为自己的聪明折服,又很兴奋地给三个人讲一个段子,说公共汽车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提着一袋牛奶,她说你们不要挤了,我的奶都流出来了,旁边的人问,是谁的奶呀,女人说,是我的奶,你看都流出来了。短须男子还没讲完就哈哈大笑起来,三个农民脑子不灵,还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短须男子没想到只有他一个人笑,只好又解释了一遍,那三人才笑起来。也许是觉得反应太慢对不起短须男子,他们笑得格外夸张格外豪放。笑声停下来以后,这四个人又亲近了一步,觉得很有共同语言。其中有一个拔出烟盒,每个人都发了一支,车厢里的烟味立马浓起来。我站起来说,你们到门口去抽好不好,车厢里不准吸烟。那三个农民模样的人不知怎么回事,都看着短须男子,可能在征求他的意见。短须男子朝车顶喷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我们抽完这一支就不抽了。他老油条的态度让我无所适从,我只好坐下来等着他们抽完。三个农民模样的人见状,又很放松地吸了,脸上带着有恃无恐的安全感。小丁说,你要是受不了,就去叫乘务员吧。我犹豫了一下,说,算了吧,等他们抽完算了。我闭上眼睛,脑袋里老是浮现出他们抽烟的样子,这种感觉让我坐立不安,特别是他们有说有笑吞云吐雾的时候。
车到河南的时候,火车上来个叫卖手工艺品的人,有个河南汉子拿着指甲刀、耳勺和小葫芦三件一串在叫卖,这些实用的玩意儿引起了对面胖女人的注意。她本来伏在他瘦小的丈夫肩上睡觉,打了个很夸张很舒适的呵欠后,她专心致志地挑起小东西。她对河南汉子说,八毛钱一串,卖不卖?河南汉子可能从没遇见过这样讨价的,他激动起来说,我这一串才赚一毛五,八毛卖给你我还要倒贴五分,你怎么能这样讨价。胖女人说,哪有卖东西不能还价的,我就是在西单王府井也要还价,到你这儿就不能还价了!河南汉子说,这么便宜的东西还怎么还价,西单王府井有一块钱的东西吗?胖女人说,怎么没有,你看我脚上这双袜子就是一块钱,在西单劝业场买的呢。河南汉子急了,说,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算了!一直在沉默的她的丈夫从口袋里抽出一块钱,说,来一个吧。胖女人选了一个最漂亮的,开始用指甲刀来剪指甲,幷且把剪下来的指甲放在一块包蛋糕的纸上。有的指甲被她一剪,早就飞起来,四处乱弹。修完指甲,她开始掏耳屎,最初掏出两块大的,米黄色,放在指甲堆里,随后掏出的全是小的,但她很耐心,一点一点地掏,好像要把这辈子的耳屎挖得一干二净。自从上火车后,我脑袋就在一点一点地晕,直到进入昏沉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我看胖女人的举动,只觉得恶心,但幷没有精力去阻止她。也许我可以跟她说,我很恶心,你不要把耳屎放在桌上。但她也可以说,你恶心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用你的耳勺。这样我就有可能要跟她没完没了地争吵下去,所以我没有勇气去阻止她。我只希望她能快点把耳屎掏完,扔到垃圾堆去。但从她享受的样子可以看出,她已经把挖耳屎当成一项娱乐了,只要她有精力,她可以一直这样娱乐下去,而她深不可测的耳洞里也可以源源不断地出耳屎。
我没想到这趟旅行的兴致先是被烟味和耳屎给败坏了,这比我预想的要差得多。我原来的计划是在火车上来个艳遇,旅途非常愉快,到了南昌就可以不必再找女孩了。现在我只后悔没买卧铺票,以前坐卧铺我经常能碰到美女,即使不是美女也可以作为谈心的朋友,很容易打发时间。而现在,艳遇绝对已经泡汤了,我还得忍受一个女人在对面挖耳屎。但还不够,还有更恶心的在后面。胖女人的丈夫,那个一直在瞌睡的瘦男人突然间抬起了头,闭着眼睛,五官挤在一堆,这种表情维持了三秒之后,他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强大的气流把桌上的纸张掀起,指甲屑和耳屎被抛向空中,抛向坐在对面的我们的脸。我再也忍受不住了,我叫了声“操”,然后冲向盥洗室。任由我怎么洗,总觉得洗不干净了,因为我觉得她的耳屎曾喷到我的嘴里,漱了多少次口后,我老觉得嘴里留着她的耳屎。小丁跟在我后面,说,应该洗干净了吧。我说,我怀疑吞下她的耳屎了,喉咙老觉得难受。小丁说,不会吧,最多也就喷到你脸上,要不,吃个苹果吧,这样嘴巴就舒服了。我说,吃了会越恶心,我还是呕吐一下吧。说着,我就把指头放在喉咙里抠,吐出两次,只吐出一点稀稀的痰,心里觉得舒服点了。我说,真想把那个胖女人揍一拳。小丁说,揍也没用,她有挖耳屎的习惯,你揍她还是会挖的,惟一的办法就是让她把手停下来。
我们回到座位上,胖女人仍在舞弄耳勺,这回她让嘴巴鼓满了气,然后逼迫气流从耳洞里出去,这样就能发觉哪个耳洞还有残留物。这种实验我以前也做过,所以我一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了。我偷偷对小丁说,她还要继续挖下去。小丁的身子突然朝他们凑过去,我以为小丁要教训他们了,不由把双手握紧。没想到小丁说,你们要不要打牌?胖女人的注意力集中的耳屎上,过了一会儿才发觉小丁在和她说话,她问,打什么?小丁说,打牌,打拖拉机。胖女人说,会呀。她推了推正在看列车时刻表的瘦丈夫,说,把牌拿出来吧。瘦丈夫动作比较迟缓,属于做事比较沉稳的类型,他放下列车时刻表,伸手到座位底下的一个蛇皮袋里摸,摸了好一阵子,才摸出一副旧牌。胖女人边洗牌边说,这副牌从春节打到现在了,旧是旧了点,但越来越顺手了。
我和胖女人对家,开头几把胖女人手气好,打得天衣无缝,脸上喜滋滋的。她手头灵活,但嘴巴不灵活,可能是周围肉太多的缘故,说话时总有流口水的感觉。后来她手气不好,但仍然有出奇制胜的表现,而我的牌一直很糟糕,水平又不怎么样,一直是陪着她打。这样一来,我对她的厌恶就渐渐消了,甚至觉得她童心未泯,有可爱的地方。我多看她两眼,才发觉没有我先前觉的那么丑。瘦男人与她相反,好牌差牌都不动声色,属于忍辱负重型,一直在执着地追赶,打牌使气氛和谐起来。这时斜对面一个比较老的农民把烟分给三个人,四屡烟又冒了起来,在他们头顶绕了一圈后,就转到我这边来了。我用眼睛盯着他们,他们就假装没看见我。有一个乘务员走过来,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把烟藏在桌子下,乘务员竟然没发现,匆匆地就从他们身边过去了。我站起来对短须男子说,你把烟掐了好不好,我头晕。短须男子看了我一眼,很不情愿地往车厢交接处走,旁边两个人跟着他出去,只剩下那個老农民坐在位子上,犹豫片刻,把烟头摁在铁盘上掐了,剩下半截放在烟盒里,他脸上充满困惑,好像在说我抽的是自己的烟,关你什么事呢!
牌一打就打到天黑,餐车最后一次经过的时候,我们打完了两轮。胖女人和她的丈夫买了两盒快餐,迫不及待地吃。打完牌,我精神多了,开始听列车上的广播。先是播了一首那英的歌,然后是播音员说,现在是点歌时间,需要给亲戚朋友点歌的同志请到五号播音室来,下面是八号车厢的张国庆先生要给八号车厢的乘务员王艳小姐点播一首《山不转水转》,张先生祝王艳小姐生活愉快美满幸福。小丁说,你看,有人开始泡乘务员小姐了,我就说过,南昌有漂亮的女孩子。小丁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我们车厢的南昌籍乘务员很难看,幷且我由此断定南昌没有美女。我说,点首歌也说明不了什么,也许那个张国庆是逃票的,点首歌为了讨好乘务员。《山不转水转》播完后,张国庆又点了两首《雾里看花》和《真的好想你》,这次是祝王艳小姐越长越漂亮。张先生这么疯狂地点歌,让小丁认为王艳小姐肯定是个尤物。但我对像张国庆这种人的审美极不信任,以点歌来讨好小姐,基本上是大老粗的品位。我们争执了一会儿,决定去八号车厢看看王艳小姐,其实我更想看的是张国庆先生,在我看来他是个厚颜无耻的暴发户,我想去确证一下这种感觉。但我们到刚到六号车厢就被乘务员拦住了,她不让我们去打扰卧铺乘客的休息。她是个扁鼻子的女孩,脸上骨架峥嵘,相貌奇特,她的丑陋进一步激发了我想看看王艳小姐的决心。我说,我要找八号车厢的乘务员王艳小姐。她说,你找她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可以了。我说,我有点私事,我要见她。她冷笑了一声,说,你不要耍什么伎俩了,你们是想混到卧铺去找地方睡觉吧,像你们这种人我见的多了。她趁我们不注意,飞快地关上过道的玻璃门。我隔着玻璃对她说,你的服务态度很不好。她说,我是不好,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小丁对我说,算了算了,还是回去吧,到了南昌你就知道有没漂亮的女孩了。我走了两步,有点不甘心,又折回来隔着玻璃门问,你告诉我王艳漂不漂亮?她两眼盯着我,像斗鸡,然后压低声音对我喊,我告诉你吧,她很骚!
3
回来后我又打了一圈牌,凌晨两点我在没见到王艳和张国庆的遗憾中睡着了。七点差一刻火车到了南昌,正赶上下雨,我衣服没带够,冷飕飕的。这冷天气也把我踏春寻花的愿望给掐了,我一下车就不知所措了。按计划我们下车后应该到南昌大学,小丁的女友蒋飞飞会在宿舍等我们,带我们去租的住所。在路上我往蒋飞飞的宿舍打了多次电话,没人接,我们断定电话线被拔了。经常拔电话线的女生宿舍肯定是因为有很多男士来骚扰,从而可以断定这个宿舍的女生相当有魅力。我向小丁征询这一推理时,他不说话,冷静地摇了摇头。他已经接触过蒋飞飞宿舍的女孩。我不由得有些愤慨起来,说,又不漂亮,又拔电话线,不是装骚吗!小丁说,不是,她们宿舍的人都很勤奋,这时候都应该去上课了,可能不是拔电话线。我们来到女生楼门口,门房有个看上去很干净的中年女人用手势阻止我们进去,显然她把我们当成寻花问柳之徒并不屑于说话了。小丁说,我要找三二一的蒋飞飞,你能给我传呼一下么?中年女人查了查一个本子,找到蒋飞飞这个名字,然后伸出三个指头。小丁说,对,是三楼。中年女人摇了摇头,小丁说,你是不是要三块钱?女人又摇头,然后轻轻地说,三毛。中年女人要了小丁三毛钱,上了一趟三楼,回来说,三二一的都去上课了,门锁着。我们只好去教室里找蒋飞飞,当时八点不到,还没开始上课,找了五六个教室也没找到。我说,还是先去吃早饭吧。
由于蒋飞飞突然失踪,我们一时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这个在我旅行中并不重要的人物突然变得重要起来。我们在南昌大学对面的一家大排档坐下来之后,就开始研究蒋飞飞的去向。老板娘问我们要吃什么,小丁说,两碗稀饭,八个包子。老板娘伸出指头又问了一遍,是八个吗?小丁说,是呀,不吃八个怎么吃得饱。但她把八个包子端过来后,我们都大吃一惊,每个包子都有碗口那么大。我说,不好意思,就来四个吧,我不知道南昌包子有这么大。老板娘得意地拿走四个,她仅仅用几个包子就让两个外地人吓一跳了。实际上最后我们只吃掉两个包子,我们心怀愧疚地把剩下两个退还给她,并答应下次还来吃,她始终微笑着,好像我们所有的举动都在预料之中。她的宽怀大度使我在这阴冷的早晨感到一点温暖,我很想和她多聊几句,但除了包子,我确实找不到可聊的话题了。吃饭期间,小丁抽空把传呼接收转到南昌,并查询了寻呼台,得知几分钟前曾有个南昌的传呼,小丁打过去时已经没人接了,估计是IC卡公用电话。根据那个电话号码,我们估计是蒋飞飞在火车站打的。我抱怨小丁说不应该让她去接我们。小丁说,我跟她说过不要去接了,谁知道她还是去了。小丁又得意地补充了一句说,她太爱我了。我说,我宁可看见你嘴里吐出狗屎也不想听你嘴里吐出“爱”字,让我牙根发酸。小丁争辩说,就是爱嘛,她恨不得早点见到我。
由于早上的一系列遭遇让我烦闷,我只好借攻击小丁来发泄,我说,你他妈鸟毛还没长齐,懂得什么爱,你跟你女朋友不就是性冲动吗!小丁说,当然不只是性冲动,性冲动她会去火车站接我么?她应该在床上接我才对。我说,去火车站是因为她太欠操了。小丁的脸有点挂不住,说,你他妈别这样说好不好!我说,有什么不能说的,就是欠操,回头你赶紧多操几下。郁闷之气排泄出去之后,我们都有些索然无味了,不说话,在雨中又走到女生楼下等,我们就这样等了两个多小时,这期间我还出去买了一份《体坛周报》来打发时间,而且我们一度还否定了她去接站的可能,因为她接不到我们,这时候也应该回来了。等到后来,小丁也抱怨了,即使是爱他,也不该用这种神出鬼没的招数。为了打发无聊,小丁一直让我看来来往往的女生,品头论足,但无论多漂亮的女生,也不能提起我的兴致。我的运动鞋里灌了水,湿漉漉的,脚指头基本上麻木了,此刻我只想找一个地方歇下来,脱下鞋子看看我起白皮的脚。
十点半的时候,小丁的女友蒋飞飞出现了,她像一只翅膀有点受伤的鸟一样从一辆三轮人力车上飞过来,飞得不高,很快就扑到小丁的怀抱了。那个车夫大叫起来,钱还没给呢。小丁马上付了钱,用九江话和蒋飞飞飞快地聊起来(他们都是九江人),根据表情来猜测,不外乎就是解释为什么让我们等这么久。因为很快就可以找到一个地方休息了,我积郁了几个小时的忧闷也暂时消了。蒋飞飞解释完之后还是被小丁抱怨一顿,这个稚气未脱的女孩脸上有些不高兴,说,一见面就挨你骂了。我说,不要骂了,快点带我们去住的地方吧。蒋飞飞从小丁怀里拔出身来,到楼上拿钥匙了。原来蒋飞飞本来约好在宿舍等,起床后发现下雨了,就给小丁的传呼上留了言,说在火车站出口接我们(但小丁的传呼根本收不到),她带了两把雨伞来,却没接到我们,最关键的一点是,她身上只带了一块钱坐车去,等回来时却没钱坐车了,打小丁的传呼也没有回,只好从火车站走回来。走了一个多小时,在校门口实在走不动,才叫了个人力车进来。
我们租的房子是两间,最里面还有一个小卫生间,一个月才二百块,小丁认为比住旅馆便宜而且安全。一进来,小丁放下包袱就抓紧时间和蒋飞飞做爱,他在外间,我住在里间,即使我要上厕所也不会打扰他。蒋飞飞上次曾到过一趟北京,和小丁住了一周,但离现在已经有几个月了。在这几个月小丁只能靠网上聊天和褒电话粥来排泄里比多,差不多要憋坏了,他的性生活属于暴饮暴食型,有则山珍海味,无则餐风宿露,所以我能理解他迫不及待的心理。我脱下袜子,脚指头被雨水泡成白色,像泡沫塑料做成的,我用一块毛巾包起来,放进被窝取暖。南方一下雨,空气就湿冷湿冷的,我钻进被窝就像钻进冰块,入睡之前,我听到小丁和蒋飞飞激烈的叫唤声,但蒋飞飞的声音一会儿就没了,她早上没吃饭去接站,回到学校又走了好几里路,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但愿小丁别把她折磨垮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觉得浑身舒坦,肚子很空,恨不得立马放一头烤猪进去。我催小丁起来吃饭,小丁在床上磨磨蹭蹭,嘴巴说就起来,可过了很久还是没有起床的迹象。我说,你有完没完,晚上还可以再干!
吃完饭后,小雨还在下,像一个话多的人没完没了唧唧歪歪让人心烦。我觉得再回那个简陋阴冷的房间里听小丁和蒋飞飞的亲热声会发疯的,我说去什么地方走走吧,蒋飞飞说附近有个湖,可以转悠转悠。但我发现湖水是臭的,湖边堆满了垃圾,在湖边走的时候,车从坑坑洼洼的路边呼啸而过,一不小心就溅我一裤子。我很疑惑,虽然他们比我小了五六岁,想法有差异,但也不能超前到把臭水沟当成风景呀。蒋飞飞说,走一段就好了。但扔满垃圾的湖边永远走不完,我极度沮丧。不能不交代,让我沮丧的不仅是没有风景可看,更是那种当灯泡的感觉。他们两个搂在一块儿,用九江话谈天说地,我跟在后面,无聊之极,如果垃圾会说话我可能还会跟垃圾聊聊。我是个极情绪化的人,我的情绪可以在一刹那间糟糕透顶,此刻确实跌落到最低点,所以我直想回来。关于电灯泡,我也是很经常当了,最漫长的一次是在由北京开往福州的火车上,和一对大学同学坐了四十二个小时(那时火车还没提速),当时最难受的就是他们跟我聊天的间歇会不时亲一下嘴,他们一亲嘴我的脸上就会浮起难看的笑容。我看不见自己的笑容,但我知道很难看,因为在那瞬間我必须是一个观众,我不想看到这幕演出,但演出已经开始,我必须用笑容表明我是观众。如果我没有笑容,而是恼怒的表情,那就有争风吃醋的嫌疑甚至我也成为表演中的角色了。我对当灯泡的心得就是,必须保持一个观众的笑容。但现在在小丁和蒋飞飞的演出中,我连观众的地位也被剥夺了,他们或接吻或搂抱或调情,完全无视我的存在,他们把我当成空气了。但我自以为我是一名游客,而且是一名结伴而行的游客,应该有人兴致勃勃地交谈。我的心理落差很大。来之前小丁的一个同学就对我说,你知道吗,小丁一见了女孩就什么都忘了。当时我不在意,现在深深领悟。当然,我这么说并没有对小丁心怀怨恨,当我烦他时,就当他是不更事的少年,这样有利于我们长久来往。我只是说小丁的行为奠定了我低落的情绪,而这种情绪又贯穿着以后的整个旅程,这是应该交代的。
于是我愤怒地对他们喊,难道南昌就这么一个破地方吗!蒋飞飞想了一会儿,就提议去滕王阁。对我来说,去什么地方都无所谓了,只要能脱离泥水四溅的湖边,脱离无所适从的氛围。我把一辆野马般呼啸前进的出租车拦下来,既要让司机知道我们打车,又不让泥水溅到裤子上,需要相当的技巧。在去滕王阁的路上,我问司机南昌还有什么地方可玩,司机说,没有,根本就没有,你要旅游怎么会来南昌呢,你要参加革命来南昌还差不多!八一大桥有两只猫你倒可以看一看,一只白猫,一只黑猫,那是革命的象征。那個司机三十来岁,瘦子,说话玩世不恭,像个愤青,他把出租车开得像F1赛车,还一边给我讲两只猫的段子,说当时建八一大桥的时候,江西省长打电话告诉小平同志,小平说,有桥标吗?省长说,毛。毛就是南昌口音没有的意思。小平说,猫呀,好呀,不管白猫黑猫,能抓老鼠都是好猫。这样,八一大桥两边就多了两只猫。为了这个段子,我特意去八一大桥看了看,两只花岗岩大猫虎虎生威,立在桥边,让人看了极不舒服。什么叫生搬硬套,这两只猫就是。临下车时我还问司机南昌的女孩怎么样,司机好像对我的智商极不信任,他盯了我两眼,狠狠地说,你到底来南昌干什么,全国有多少地方任你跑呢,你跑南昌看!
我本来以为滕王阁是在山清水秀的郊外,不料还是在城区,还要买几十块钱的门票,我也就不进去了。我对历史上声名远扬的地方有恶感,它们往往名不副实,趁兴而去扫兴而归是常有的事。再说有人兴起“文化苦旅”之后,我对有文化积淀的地方产生了排斥感,关于滕王阁,我知道是唐代王勃写了个《滕王阁序》出名的,那是很夸张的一篇文章,充满了文人写作的种种恶习,至少对我写作的影响是很恶劣的。现在我在门外想起《滕王阁序》某些铺陈浮夸的句子,我越感觉到这是个水分很多的地方,就这么一个靠一篇破文章浪得虚名的地方还要收门票,我有些愤愤不平。我们走进门旁的一个工艺品商店,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风韵犹存的女人从柜台里迎出来,像老鸨对待嫖客一样热情地招呼我们。她指着一堆景泰蓝手镯对我和小丁说,你要是买给女朋友呢,就应该买这一种,六十块一个;要是买给一般的女孩呢,就这一种,二十块一个;但你如果买二十块的给女朋友,你就太小气了,这说明你不够爱她;但你如果买了六十块的给女朋友,也买六十块的给其他女孩,那也不对,这说明你花心,你就应该买一百二十块的给女朋友,但一百二十块的现在已经脱销,过两天才有;但我看你的样子也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其实买个六十块的就行了,这玩意儿漂亮,什么女孩都喜欢,这就叫花小钱办大事。我趁她一口气接不上来的间隙,接过话茬解释道,阿姨,我没有女朋友。她作出惊讶的表情说,你不会骗我吧,你这么帅,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我诚恳地说,阿姨,你认为我帅我很高兴,但我确实没有女朋友。她马上为我愤愤不平,说,有眼无珠的女孩太多了,不过,也许是你没去追吧,驴不打就不转磨,女孩子就是要人追,我看你买几个,将来会很有用的。我说,我现在不想追。她马上变了脸,好像我犯了天条,说,你这么年轻,没有理由说这话,我要是能变得像你这么年轻,我也想来几次恋爱呢。不瞒你说,我儿子才十八岁,已经谈了三次,我打心里是不愿意他这样,你猜他说什么,他说这是个恋爱的季节,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这是什么新思想,你是大学生应该知道吧?我说,我和你儿子一样,也谈过三次,现在不想谈了。她恍然大悟说,原来是谈得太多了,不过你一定会再谈下去的,男人身边没个女人是不行的。
由于一路上没人聊天,我变得饶舌起来,说,阿姨,如果你晚生十来年,我下一个肯定会追你的。她肌肉松弛的脸上突然闪过羞涩的笑容,在一刹那我竟窥见了她当年的俊俏模样。她说,你不要嘲笑我了,我都快成老太婆了。我又一次真诚地说,阿姨,我不是嘲笑你,你是我在南昌见到的最可爱的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当年是不是很漂亮呀?她说,漂亮不敢说,不过追我的人也有一打呀。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已经很放松很豪放了。我问,阿姨,你有女儿吗?她说怎么啦?我说你要是有女儿我想见一面。她抱歉地说,哎呀,我就一个宝贝儿子,本来想生个女儿的,可政府不让啦。我说,没关系,不能为了我违反政策。我又问,你在这儿上班是不是很寂寞?她说,对呀,现在是旅游淡季,没什么人来参观,我这一坐就是一天,没什么人聊呀。她让我舒服,我和小丁买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工艺品。我没想到南昌的中年女人这么棒,我们聊了很长时间,只因她风韵犹存,很养眼。有她在,滕王阁可以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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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庐山是当天晚上决定的,第二天一早就去,我在南昌已经没法待了。临行前小丁和蒋飞飞想物色一个女孩陪我玩,先是叫来蒋飞飞的一个同学,娃娃脸,还没发育完毕,据说很聪明,连续跳级,才在上中学的年龄上了大学。她坐在床边跟我聊天,我老觉得她坐在摇篮里,因为那张娃娃脸太娃娃脸了。但我没有挑剔,我的要求很低,只要一个人甚至一只猴子,能在路上逗一逗,让我忘记自己是一个灯泡。天才娃娃在和我们吃饭时说可以考虑一起去,但到了晚上就拒绝了,她说明天虽然没课,但有个大扫除活动,她已经缺席了两次活动,这次再不去,今年入党的计划就要泡汤了。我说,你觉悟这么高。她说,不是觉悟高,说白了也是一块敲门砖,将来找工作很重要的。我赞扬道,你真是个天才。
最终陪我们去的是蒋飞飞的一个中学同学,在南昌上班。她很想上庐山玩,又怕旷工,她在晚上骂了一通同事们如何嫉妒她的聪明漂亮以及上司如何指责她之后,就下狠心骗上司一回。早晨我们在南昌站等待去庐山的火车,她就在候车室公用电话里向上司请假,她说她生病了,正在医院里,不料候车室里的高音喇叭突然响起来,说厦门到西安的列车已经到站,要去九江、庐山的乘客请排队进站,吓得她慌慌张张就放下电话。一路上直担心被上司听出破绽。我怕她惶恐的情绪影响了兴致,只好在火车上安慰她,安慰着安慰着,她的情绪就好起来了。
这时天气也好了,窗外是成片成片的油菜花,黄得一塌糊涂,春天就黄起来了。我在车上撒了两泡尿后,车就到庐山站了,地上还有湿湿的雨迹,但太阳已经起来,空气把肺洗了一遍,爽呀!车站外有很多人呼啦啦地围过来,都是小客车的司机,七嘴八舌地要送我们到庐山上,每个人说着相差不大的价钱。小丁领着我们冲出包围圈,坚决要到汽车站去坐车,那些司机们在后面喊,汽车站早就没车了。到了汽车站一问,果然上庐山的车只有两趟,上午一趟已经在九点开走,下午一趟要四点。
一个在一旁窥视良久的年轻人过来,告诉我们可以坐他的车去,车站车票是十块,他多五块。我们只好同意,在路边等了几分钟,他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开来一辆破得像参加过二战的吉普车来,还好里面幷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破,只是担心有没有足够的马力上山。
说说随行的女孩,叫程芬芳,一米五八到一米六之间,长得甜,甜得有点俗气,身材不太好,属于身长腿短那一类,说得难听点像蒙古矮种马,但程芬芳没这么典型,这样说很冤枉她。如果不从严格的肢体比例来看,她看上去还是很舒服。穿红毛衣,蹦蹦跳跳,话多。我要感谢她和我聊我根本不想聊的话题,她让我知道不想聊的话题也可以聊起来。从我们相见的那一刻,到最后我离开南昌,我们聊过的话题上百,这并不是说她见识广博,也不是说我见识广博,而是她好奇,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可以产生烦恼,什么也都可以产生快乐。但真正的快乐她幷不想知道,比如说我们从没聊过性话题,忘了说一句,她只有二十岁,是个处女。下文中我会讲到过夜,我会告诉你怎么知道她是处女。她什么都问,我就什么都答,不会答也会牵强附会,所以我们的话题涵盖日常生活。感谢她的好奇,让我从无聊中杀出一条血路,感谢她是没有性意识的处女,让我没在庐山犯下罪行。
路上的情形是,我和程芬芳走在前面,手没有拉手,身体之间没有接触,只是在爬某个山坡时拉了她两把,小丁和蒋飞飞走在后面,两人始终搂在一起,夹杂着接吻、摸、掏等等小丁所能想到的动作。如果吉尼斯纪录中有不间断搂抱这一项,小丁就可以去申请了。但不管如何,有程芬芳在,我们四人总算可以相处得比较和谐了。车到庐山顶售票处,我们下车,在旁边的厕所撒完尿后,小丁就率先带着我们沿厕所边的小路走,决定绕过售票处进去。这次旅行的资金不多,小丁借了大几百块钱,我身上带了不到两千块,能逃票四人就能省下两百了。不到半个小时,我们的计划就得逞了,向一个叫三宝树的地方挺进。过了三宝树,我们就往更高的牯牛岭,听说那儿是个很热闹的山中集市,那条繁华的街叫中心街。路上有个穿西装西裤但裆部拉链没关好的中年人一直怂恿我们晚上住他的旅馆,我提醒他白内裤露出来了,他丝毫没当回事,只是把西装扣起来,遮住裆部,看来拉链早就坏了。我还没决定晚上住不住,没答应他,他就陪着我们走,说住他那儿一个人只要八块钱。这个价钱把我们大吃一惊,但我还是不能答应他,因为他对裤裆的态度令我失望。如果他的旅馆也像裤裆一样不清楚,倒贴八块我也不住的。
实际上晚上是住在一对姓刘的姐妹开的旅馆,姐姐比妹妹长得差些,不知道叫什么名,妹妹叫刘玲,大概不到三十岁,偏瘦,脸蛋和身材均有骨感,不算漂亮,但是我此行见过最有气质的女人。坏拉链的男人带我们到牯牛岭中心街时,两姐妹正在一辆面包车上拉客,刘玲坐在驾驶座上,姐姐坐在旁邊织毛衣。她们热情邀请我们坐她的车去游一线风景,我很快被她们的音质所迷,坐上车,甩掉了坏拉链男人。所谓一线风景主要就是仙人洞,由于“天生一个仙人洞”在坊间被当成色情语句流传,所以我对这个洞是挺好奇的,但见到这个洞却令我很失望,主要是太浅了,浅得不像洞,像避雨的屋檐。我相信很多同志跟我一样,走过仙人洞都有不过瘾的感觉。
很快我们又坐上刘玲的车回中心街,路上刘玲的姐姐说那个男人的旅馆在山上,走上去很不方便,而她的旅馆在街边,晚上还可以出来逛街,虽然贵一点,但环境好,还有热水洗澡。于是我们经过一翻讨价,以每位十五元住进了凤凰旅馆。由于旅游淡季,绝少人住,服务员到旁边的发廊兼做理发师了,她从仓库里给我们搬来了电视,但房间总算像个房间,临窗能依次看到垃圾堆、山中建筑和远山。被子硬邦邦的,棉花结块了,被罩上有“1982年XXXX赠”的模糊字样,像古董。但服务态度太好了,刘玲的姐姐临走时还对我们说,你们爱怎么睡就怎么睡,没人会来查房的。和她姐姐相比,刘玲的话少,但给我印象深,确切地讲,一开始我就有点暗恋,因为有气质,声音脆而有磁性,她不太说话,气质就更明显了。显然,我的暗恋是基于一种单调的环境所致,这种环境包括在异乡、孤独、周围没有女人(蒋飞飞和程芬芳只是两个女孩,还闻不到女人味),没有感情的介质,等等。也就是说,放在日常生活中,刘玲可能不会有什么引人注目,但在旅程里,刘玲很容易成为我释放感情的一个出口。下车的时候,刘玲对我说,你们商量一下明天的游程,看看要不要用车,晚上我到你们房间。这使我下决心和刘玲搞搞感情。
我们订了两个双人间,程芬芳要和蒋飞飞一个房间,但小丁不同意,小丁趁程芬芳不注意,砰地关上门,反锁,和蒋飞飞就搞起来。程芬芳只好可怜巴巴来到我的房间。这时才是傍晚,我洗了把脸,和程芬芳聊一会儿,就去敲小丁的门一块儿吃饭。但小丁正睡得起劲,又使出那一招,嘴里叫起来起来,身子没有动。几天来,我已经对他这一招烦透了,等一个女人情有可原,等一个男人叫人恶心。程芬芳说,小丁怎么这样子呀!我说,你不知道吧,他性冲动。等我们上了一趟街,再回来敲门的时候,小丁和蒋飞飞才起来,我破口大骂,说,还有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够你干的,为什么就争这点吃饭的时间呢!蒋飞飞解释说,她已经起来了,但小丁抱着不让起来。由于这个小插曲,我们晚饭吃得不太愉快,但也就是在吃饭时程芬芳答应小丁和蒋飞飞住一个房间,程芬芳说,算了,谁叫你们这么亲热呢!为了去掉不愉快的气氛,吃完饭我们就去逛街,街不长,但两边商店里有很多新奇玩意儿,逛完一条街,已经快十点了,我想起刘玲,急急忙忙催着他们往回走。程芬芳被很多小工艺品迷住了,说着什么急,明天又不用上班。我说,明天还要玩呢,早点儿回去休息。
由于着急,我还带错了路,回到房间里相当疲劳。两个房间的热水器都不太能用,小丁还叫了服务员来摆弄,两天来他都在干,下半身已经脏兮兮了,急着清理一遍。小丁问我要不要弄热水器,我说不要,程芬芳也不要。我不要是想坐着等刘玲,程芬芳是觉得跟我在一个房间洗澡不妥。我等了半个小时,也就是过了十点半了,刘玲还是没到,在这半个小时里我闷闷不乐,像一个心里藏着阴谋的恶棍,让程芬芳有点恐慌,这一点是我后来感觉到。我下楼到发廊里去一趟,小姐已经快打烊了,看见来了个客人,又长起精神,我问她刘玲有没到这儿来过,她说来过,在这儿等我们,等不到就先走了,明天如果要用车可以打她电话。
回到房间里,我去掉一份心事,多了一份无聊,躺在床上看电视。程芬芳和衣躺着,率先打破了沉默,问我女朋友漂不漂亮。我很快就明白了她的目的,她想通过谈我的女朋友,减少我的邪念。是聪明的女孩,但还没聪明到能看出我对她根本就没有邪念。为什么没有呢?举举例子就很简单了,比如说我见到叶玉卿,会想干,见到张曼玉,也会,见到巩俐,不会,赵薇呢,更不会,甚至一点想法都没有。举现实点的例子,见了刘玲,会,见了程芬芳,不会。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看性感不性感,女人不女人,感觉舒服不舒服。其实他们在饭局上争论谁跟谁一个房间时,我根本就不介意,随便,但跟程芬芳一个房间会更愉快些,因为小丁十分性冲动,跟他一起总会有睡不安稳的感觉。
但是既然程芬芳认为我有邪念,我就有义务消除她的恐惧,毕竟我们才认识一天,现在就同处一室过夜,恐惧是可以理解的。我对她说我现在没有女朋友,但可以给你讲讲以前的恋爱史。于是我就像赵忠祥一样苍老而深情地讲刘畅、邓丽丽和兀秋花,这样会让她觉得我用情专一,回来后我称之为“庐山夜话”。接着是程芬芳讲男朋友,她说男朋友长得不怎么样,甚至有点土,但很能干,搞建筑设计,才中专毕业,但现在是公司的骨干。男朋友追她时,她没什么感觉,追得狠了,她就逐渐有感觉,然后就爱上他了,但陷入爱河后,男朋友就不怎么理她了,十天半个月不来电话,最近一次见面是在情人节,男朋友没有送玫瑰,送康乃馨,说他们的关系还没发展到玫瑰的地步。实际情况是,她和他在一起从不拉手。也就是说,她还没拉过男孩子的手,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恋爱。我就是从这里推断她是个处女,不但是处女,而且手也是处手,唇也是处唇,处得一塌糊涂。我凭直觉相信她的话,就如我相信自己的直觉。最长的一次她和男朋友一个月不通电话,其实有点考验男朋友的意思,但最终还是她打电话过去。一讲到这里,她就担心起来(我说过她是情绪来得特别快的女孩),说觉得男朋友看上去很老实,现在也说不定,男人很容易变坏的,他的应酬多,说不准现在也有别的女孩。说着说着就把对我的恐惧转移到男朋友身上了。我只好推心置腹地给她想主意,我说你应该把男朋友叫出来,问他要不要你,要就应该经常拉你吃吃饭,不要就拉倒。她說,我说过,可他总是说忙,干了两份工,我也没办法。我义愤填膺地说,忙是最无赖的借口,他在包厢里抱小姐也可以说忙,工作忙顶多一天八小时,难道他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既然他的生活不需要你了,你就可以把他踹了。接下去我极力怂恿她把男朋友甩了,因为根据她的陈述,她的男朋友给我的印象是个阴险的家伙。程芬芳舍不得,毕竟是第一次掉进恋爱的茅坑里,没有搞臭是不肯出来的。她怯生生地问,如果是你女朋友,你会一个月都不联系吗?我斩钉截铁地说,不会,一个月不联系绝对是吹了。她问,如果你很忙呢?我说,忙也要联系,我要跟她睡觉呀,一个月不睡觉能行吗?她害羞地说,我们还没到睡觉的阶段呢。我说,恋爱总是要发展到睡觉的,他连发展的时间都抽不出来,说明根本就不想要你。最终她还是下不了决心,她说,我还要给他一次机会,看看这次回南昌会不会来接我。
我说,困了,睡觉吧。说着把房间的灯关了。她突然说,我们把电视开着睡觉好不好!我说,不行,开着我睡不着,明天别想玩了。她说,把声音关了。我说,声音关了我也不行,你看我这个床离电视这么近,扑闪扑闪的怎么睡得着。但在她没有同意之前,我还是不关电视,电视一关房间就黑咕隆咚了。我们就这样僵持着,也没有更好的主意。我问,你是不是怕我呀!她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是怕黑。我说,黑有什么可怕,你眼睛闭上不就黑了么!她说,我没有黑咕隆咚睡觉的习惯。我说,你不要解释了,肯定是怕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权衡了一会儿,我终于想出个主意,就是把卫生间的灯开着,门留个缝,房间里就有朦胧的灯光。我躺在床上暗自好笑,和一个女孩同房度过一个授受不亲的夜晚倒是一件新奇的事。但谁也没有马上睡着,都在翻身,她翻得特别厉害,像床上着火。过了一会儿,她说,我穿着外裤很难受。原来她为了戒备我,竟穿着外裤睡觉。我火了,竟然自始至终把我当成色狼,虽然我也算是色狼,但她在我根本不想当色狼时当我色狼了,这是不能容忍的。我说,你脱吧,我懒得看。我翻身背对着她,听她窸窸窣窣地脱裤子,好像在被窝里脱,我最烦这种自恋。虽然是处女,但也没理由自恋到这个地步。我气冲冲地睡着了。
第二天还没睡醒就有人敲门了,是刘玲,说车在门外等我们。她穿了件很贴身咖啡色衬衫,乳房小,但很生动,在衬衫里静静地埋伏着,像两只很乖的小动物。黑色丝绸质感的裤子让她的腿更瘦更修长,她将骨感很轻易转化为性感了。她转身走的时候,肩上的胛骨现了出来,我就在这一刹那爱上了女人的骨头。如果女人真是骨头变的,那女人的骨头就是骨头中的骨头,是美得一塌糊涂的女人的核心。我相信从此小乳房的骨感女人将成为我追逐的目标。我的眼睛紧盯着刘玲包紧的小屁股,两条瘦腿聚拢的地方,潜伏的性欲像一只受伤的野猪冲出来。我厉声叫道,刘玲!刘玲在吧台处转过身来,侧身中小乳房的轮廓叫我目眩神迷。她很有礼貌地问,有事?我说,你去哪儿?她说,我就在车上等你!我回到房间飞快地擦把脸,在小镜子里照了一下,把两团眼屎从眼角抠下来,提着行李就跑出去。程芬芳说,着什么急,我还没洗完呢?我边跑边说,你慢慢洗吧,我等你。
骨架性感的刘玲坐在驾驶室里像一只蜻蜓,她悠闲地微笑,像一只蜻蜓停在草尖上。我坐上副驾驶座时,快要被她的微笑弄得神魂颠倒,她微笑起来大嘴唇特像钟楚红,我少年时期性幻想的对象。我很快地坐下,不坐下裤子就要被老二撑起来了。我从来没有在这样一个风吹草暖的早晨被一个女人弄得如此情欲勃发,这么说来庐山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要不然老毛是不会在一九六零年建造一万平米的芦林一号别墅,别墅肯定有别墅的道理,没住过别墅的人是难以猜测的。
刘玲说,昨晚我去你房间,你出去逛街。我连忙向她解释,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为什么我不在房间。她说,你不用说了,其实我就是确定一下你们要不要用车。说话间,不知不觉,我的爪子就搭上了她的大腿,性感得让人六亲不认的大腿,但只是很轻地滑过,在丝绸质感的裤子上像滑翔机掠过。她大腿抖动了一下,因为空间太小了,没法移开。她很惊诧地看着我,我说,有一只小蜘蛛,掉地上了。说着我就伏下身去,脸摩擦她的裤子,鼻子能闻到芳香和骚臭混合的气味,带着体温,那是女人最性感的气息。她不动,看着我找,我在一刹那间又觉得小伎俩很无聊,不如玩点有实际意义的。我抬起头来对她说,你很漂亮!我的话说得太突兀了,她一下子难以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脸已经红了,她害羞地说,我不漂亮的,你乱说。我很诚恳地说,你看起来不漂亮,实际上很漂亮,你第一眼看上去不漂亮,但耐看,越看越漂亮,比如说,我昨天看你还不漂亮,但今天看你就漂亮了,明天看你会更漂亮。她心里高兴,但嘴上仍说,你越说我越不明白了。我说,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就是耐看,如果把你比作一双鞋子的话,你就是一双穿不破的鞋子,这个好理解吧。你知道香港的影星钟楚红吗,你特别像她,嘴唇最像,其次是脸的轮廓,所以你应该当影星!她哈哈笑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大笑,花枝乱颤。她说,我怎么会当影星呢,我不会有这个命的。我说,我帮你看看那手相,看你有没有这个命!看手相是追女仔用烂的一招,烂得让我脸红,但有时候最烂的招数恰恰是最有用的招数,女人最不能承受的就是死缠烂打,所以此刻我坚定地使用这一招。就在这时驾驶室的门被打开了,程芬芳吵吵嚷嚷要坐副驾驶室的位置,刘玲的手就在一瞬间像弹簧缩了回去。刘玲说,你就让她坐吧。程芬芳说,对呀,女士优先嘛。我说你等一等行不行?程芬芳说,等什么?她不知道我的老二处于勃起状态,必须软下来才能下车。我闭上眼睛,在丹田吸一口气,强行软着陆,缩着身子跳下车。程芬芳说,这样才有点绅士风度嘛!我没好气地骂道,绅士个鸟!
一路上程芬芳、小丁和蒋飞飞兴高采烈,像窝被捅掉的马蜂嗡嗡嗡个不停。我就是在这种气氛下闷闷不乐起来,一刻钟之前还勃发的情欲无影无踪,老二也软得感觉不到了。很久以前我和女朋友偷吃禁果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忘了带讲义回家的语文老师闯进来,他是个一脸青胡子茬的家伙,我在他的臭骂下狼狈逃窜,我的女朋友被带回宿舍教育,怎么教育我的女朋友从不告诉我。当时沮丧的心情与现在如出一辙,让我沮丧的人现在变成程芬芳。现在看程芬芳肉乎乎的圆脸,恶心就会涌上心头。我无法理解自己对一个人的爱和恨,为什么会在一瞬间来临。
车先到含鄱口,眺望底下暧昧不清的云海,然后转到五老峰脚下,我们将从这里登上五个突兀峥嵘的老鸡巴峰,去看完三迭泉,大概要六个小时。刘玲说,六个小时后她的车将会在三迭泉停车场等我们。她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后,就开着车先回了。我有些失落,甚至不想爬那陡峭的阶梯。我真的没有游兴了,我真的想跟她回去,但没有,没有理由回去,因为我是个游客,而不是嫖客。这个“没有”让我后悔,但让我们继续吧。
5
简单说说吧,我和程芬芳在前面走,小丁和蒋飞飞在后面走,远看就像两对恋人在旅游,前一对是通过介绍第一次认识的恋人,后一对是已经堕过三次胎的恋人。前一对恋人中男的对女的不太满意,还没确定是不是将她作为对象,不太主动;女的对男很满意,有着说不完的话。后一对虽然堕过三次胎,但现在恨不得就在路边干起来。路上还有个叫人烦的是小丁的歌声,由于兴奋,他忍不住路上高歌,歌声像杀猪,但没像杀猪那么尖锐和有穿透力,含混不清,嗓门天生和音乐有仇。为了躲避他的羊拉屎般断断续续的歌声,我和程芬芳远远地在前面走,中间隔着歌声追不到的距离。走到一迭泉的一个小店里,我们停下来等,这时候不但看不见两个人,也听不见歌声了。我们等了半个小时之久,还是没等到,我们估计他们从后面一条岔路上走了。我用手机打小丁的传呼,但信号太弱了,能听见服务台小姐的声音但小姐听不到我的声音。我们决定回到岔路上去追,刚从岔路上走了不到五米的拐弯处,一个土著女同志系着裤腰带走出来。我问她这条路能通到哪里,她说这里没有路,这里是厕所。果然是一个简易厕所。程芬芳说,看看有没丢厕所里去。我进男厕,她进女侧,蹲坑很小,根本没有掉下去的可能性。
我站在一块石头上极目四望,小丁和蒋飞飞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连同羊拉屎的歌声。在寻找小丁和蒋飞飞的过程中,我是多么想听到那跟音乐一点都没关系的歌声。我们是沿着一条河过来的,现在是枯水期,河里遍布巨大的鹅卵石,以及由落差造成的岩壁。最有可能的是,他们站在某个石头上眺望风景时,双双掉到岩壁下了。一想到这里,我和程芬芳都有点恐慌,我们变得团结了,溯河而上边喊边找。如果两人都摔死了,我还要扛尸体,扛到停车场绝对要一个小时以上,这是我所不能承受的体力活;如果摔得半死不活,那更惨,这个地方叫救护车又叫不到,只能比扛尸体更麻烦。一想到整个旅途小丁老给我找麻烦,我觉得摔死了也省事,但问题是不要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摔死,这样我要负责任的。毕竟我比他年长,如果他家长质问我没有照顾他,我总不能说他跟跳蚤似的谁能照顾好!这样我就只能希望他俩还活着了。我们对着山谷喊,小丁蒋飞飞,你们他妈的滚出来!就像某个诗人在山谷喊周总理,当然山谷没有回答他刚离去,而是回答他妈的滚出来滚出来。
最后我在一块巨石的缝隙间发现了两堆肉,没死,还会动,不但会动,而且是有规律地动。我怀着难以言表的复杂心情看到这两个狗日的在聚精会神地做,采取的是只有天才才会想出来的姿势。我站在巨石上看了三十秒以上他们还是没有发觉。我走到程芬芳身边说,不要找了,在那边。程芬芳哭丧着脸问,真的死了?我说你自己看吧。程芬芳战战兢兢地走到巨石上,我听见她惊奇地大叫,嘿,你们在干什么?然后程芬芳就跑过来了,我问他们在干什么,程芬芳红着脸说不知道。這时石缝间传来了小丁呵呵呵的傻笑声。我说,狗日的,我们往回走了,你们继续干吧。
因为三迭泉太远,门票又贵,我们早就决定不去了,沿着河边往回走。我和程芬芳走到一个卖云雾茶的地方,一个庐山汉子邀请我们品尝他的茶叶,说不买也没关系。我们喝了他一杯茶,听他做了几分钟广告,聊了一会儿天,这时小丁和蒋飞飞屁颠屁颠地走来了。我说,怎么不继续干下去。小丁说,还不是被你们中断了。我无言以对,有女人的时候,我和小丁思维总不会想到一块儿去。我们告别了庐山汉子,在有巨石的河床上玩了一阵子,洗洗发臭的脚,晾了晾发臭的袜子,值得庆幸的是,这一天阳光很好。如果都没什么收获,那最后的收获就是晒了一天庐山的阳光。小丁和蒋飞飞还没有干够,在岩石上抱成一团,模拟做爱。路上稀稀拉拉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刘玲的车早就在停车场等我们了。但上车时程芬芳又跟我抢副驾驶座,我真后悔昨晚没把她强奸一遍。刘玲的车直接送我们到九江火车站,我们再坐庐山专列回南昌。此刻我又有一个犹豫不决的想法,就是我想在庐山多呆一两天,和刘玲搞关系。但这个想法像口水一样到了嘴边又吞下去。在此我想告诉朋友们一个生活的道理,虽然教人生活道理的人基本上都是傻子,但我还是要忍不住做一次傻子。这个道理就是,如果我们按照生活的惯性走,我们就会失去很多新奇的体验。比如说,在五老峰山脚下,我应该和刘玲一起回去,但没有;在这里,我也应该让小丁他们先回去,我在庐山再呆一两天,也没有。之所以没有,就是因为生活的惯性,觉得生活中应该是这样,而不是那样。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当我发觉除了刘玲,庐山确实没什么好玩的时候,就应该把自己从一名游客转变为一名嫖客,即使不是嫖客,也应该是有职业素质的登徒子。在车上我又看了一眼刘玲侧面的脸庞,光滑大气,我咽下一嘴的口水,咽下熊熊燃起的欲望。
本来我想第二天回北京,一个人走,小丁留在这边让他女朋友榨干,但小丁硬要和我一起走,我只好随他的意思多呆一天。这两天南昌下雨,我大部分时间泡在网吧,小丁和蒋飞飞在房间里为所欲为。值得一提的是最后碰到的两个人,虽然不是女的,但让我舒服,所以我要写一写。
第一个是程芬芳的男朋友。他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这个名字我记不得了,他让我觉得舒服,我就暂且叫他舒服吧。舒服在我回南昌的第二天中午打我手机,说我是程芬芳的男朋友,晚上想请你们吃饭。我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会给我电话,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程芬芳可能把“庐山夜话”告诉他了,也就是让程芬芳把他甩掉,他可能想找个机会修理我一顿。但小丁一听有饭局,早就不顾我的安危,他说,程芬芳其实挺好的,不会这么做,这个饭我们一定要吃,要不然对不起人家。晚上六点多,程芬芳先过来接我们,我揣了一把水果刀就跟着走。舒服果然很热情,请我们吃很地道的赣菜。他说,昨天他到火车站接程芬芳时,以为我们就是南昌人,没在意,后来才知道我们是从外地来的客人,所以一定要请吃饭,顺便谢谢我在庐山照顾程芬芳。他在说最后一句话时,我注意到他完全没有用反讽、隐喻、设问等等笑里藏刀的修辞手法,才把握着水果刀的手掏出来握住筷子,伸向一条肥胖的红烧鱼。程芬芳由于连续两天和男朋友一起吃饭,激动得脸红扑扑的。饭后舒服带着我逛福州路、八一广场等,我、舒服、程芬芳走在前面,小丁和蒋飞飞以其永恒不变的搂抱方式走在后面。舒服拉着程芬芳的手,一边和我介绍南昌的知识,他是个得体的人,我完全没有当灯泡的感觉。程芬芳偷偷告诉我,这是她第一次和舒服这么亲密地拉手。我很高兴我的到来使他们的爱情前进了一步,虽然我觉得程芬芳和舒服就像一朵不怎么漂亮的鲜花插在看上去很美的牛粪上。
第二个是南昌诗人马策,他在网上得知我在南昌,就打电话邀请我吃饭。马策看上去像个小一号的古龙(我也不知道古龙有多高大,也许马策和古龙长得差不多大),身材粗矮,前额有点秃,但不影响他后面的头发与胡子成水天一色,横无际涯。他说话行动利索,给我的整体感觉像起义时被遗忘在南昌的一颗秃头导弹。我喜欢长得像导弹一样的人,结实干净,就如我不喜欢长得高大英俊风流倜傥的人一样。更让我舒服的是,他请我吃我最喜欢吃的湘菜,其中有道菜是白椒鸡杂,我每局必点。因为喜欢吃鸡的人必然喜欢吃鸡杂,而喜欢吃鸡的人在吃不到鸡时就更喜欢吃鸡杂了。席间我们很庸俗地谈了谈文学问题,主要是诗歌问题,我不喜欢马策一篇诗论的气味,所以我们又很庸俗地争论了一翻,因为最后没有达成一致意见,我们就相约以后在文字上交锋。吃完了饭,这颗在股市里已经赔了十几万的导弹又把自己发射到股市里去了。
离火车出发一个小时的时候,我才把小丁从被窝里拉起来,他已经憔悴得像清末的大烟鬼了。一到车上,小丁就长叹一声,说,真是累呀!我说,你他妈这一周到底干了多少次了。小丁愣了一会儿,腦袋里好像在运算,最后摇摇头说,数不清了。说着他就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像一条完全没有水分的丝瓜尸。我又一次想起刘玲,这一次想的问题是,她会想我吗?我跟她只有一面之缘,凭什么会想我?我长得并不出众,虽然我身高和小平有得一拼,但并没有小平的领袖风范;虽然和拿破仑也相差不大,但这和平年代哪有我建立丰功伟绩的机会!虽然我长得不算丑,但根本不存在让女人一见钟情的特征!我还有什么呢,我还能写小说,但写小说对女人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多一根鸡巴实在。这样想来,在中国的男人里,我确实算不上什么东西,更别提拿国际上去比了。刘玲她没有理由会想起我,更没有理由想和我搞关系。如果我在庐山多呆一两天,就能摸到她的小乳房的话,那每年去庐山的游客有多少,游客兼嫖客的有多少,那刘玲的小乳房岂不被磨损得凹下去。我的推断是有科学道理的,你想想,故宫大门上的铜钉都会被人摸没掉,更何况刘玲肉体之躯。如果我再呆一天刘玲就会跟我上床的话,那每年庐山上的比我帅的游客兼嫖客有多少,那刘玲一年要和多少人干;如果刘玲肯这样干的话,那不如就改行当妓女,何必当导游兼司机那么辛苦呢!这样想通了之后,我才觉得刘玲是个跟我毫无关系的女人,而我在她眼里,更是个毫无关系的男人。而所有发生在我脑里的关系,只不过是我当了多年文人留下的后遗症,也许可以叫狂想症,在病理上应该与疯狗病异曲同工。想通了这个问题也累了,我像一根蔫了的茄子,脑袋搭在另一根丝瓜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