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信息的信息：技术范式视角下“区块链”的再思考

□ 文 凌羽乔

10月2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首次就区块链技术发展现状和趋势进行集体学习。习近平总书记用四个“要”为区块链技术如何给社会发展带来实质变化指明了方向。

作为比特币的底层技术，区块链已经开始运用于各个领域，区块链技术的研究也成为当前的热点。对于区块链技术的前景，人们抱有怎样高的期望都不为过，有学者认为“区块链不仅是一项技术，更大程度上是社会的一种全新组织逻辑和规则范式。它在本质上是一百多年前马克思所设想的‘自由人的自由联盟’的一种建立在互联网基础上的全新社会形态。”

本文借用了卡斯特的“技术范式”理论，认为区块链对于今后社会的重要性在于它将开创一种全新的技术范式，是对于社会的全方位变革。

一、处理信息的技术：网络社会的技术范式

卡斯特借用了库恩对科学革命的经典分析，提出了“信息技术范式”。他将我们所经历的两次工业革命的技术范式总结为“处理技术的信息”。在工业社会，生产力的提高是伴随着科学知识（卡斯特将它们统称为信息）不断对技术进行改良、升级和创新，整个工业社会的运行，尤其是生产力的提高是围绕在“信息”之下。他认为以蒸汽机和电力技术为代表的两次工业革命核心部分是“能源生产与分配的根本创新”。因此，在工业社会中，“信息”构成了社会运作的关键，它作用于技术并使之生产力得到提高，进而惠及全人类。

而在二十世纪末的信息技术革命中，卡斯特强调，技术范式变为从廉价的能源投入为基础的技术，转移到了以廉价的信息投入为基础的技术，而这些信息则来源于微电子与电信技术的进步。在工业社会中，生产力发展源自新能源的引进，及随之将其扩散至生产和流通中的能力，而二十一世纪的信息技术革命，生产力则来源于产生知识与处理信息的技术。知识和信息在当下无疑依然发挥着重要作用。

然而，卡斯特认为，信息技术发展的特殊之处就在于：针对知识本身的行动，就是生产力的主要来源。例如，对于“芯片”技术所不断进行的知识研发，使其处理能力不断提升的过程，本身也成为了一种提高生产力的行为。信息处理集中于提高信息处理的技术，以之作为生产力的来源，技术的知识根源，以及应用技术来促进知识生产和信息处理这两方彼此的良性互动。在这次的信息技术革命中，无论是0和1所组成的bit，还是A、T、G、C所构成的DNA碱基对，它们本身是极为廉价的“原料”，然而这些“原料”却在信息技术的处理之下，例如，基因技术、互联网技术，爆发出了全新的生产力。

简而言之，卡斯特认为，从工业社会到二十一世纪初的网络社会，技术范式从“处理技术的信息”变为“处理信息的技术”。工业社会的运转是围绕在以科学知识为主的信息下，信息通过不断对生产工具进行改良和创新，达到提高生产力的目标。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工业社会的产品就是这些信息，而在二十一世纪初的网络社会中，信息转而变为了一种社会生产和运作和原料，它在整个流程中的地位发生了改变，以互联网和基因工程为主的信息技术，通过不断对这些信息进行处理，完成了人类生产力的再一次飞越。

二、处理信息的信息：区块链所开创的新技术范式

卡斯特的网络社会理论提出时间是本世纪初，距今已经过去近二十年时间。迄今为止，互联网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这些变化也远远超出了网络社会和“处理信息的技术”范式所能涵盖和解释的。

区块链技术不同于之前我们所认知的所有技术的地方在于它完全存在于一个与我们生活的物质世界所区别的虚拟世界中。换言之，它所奉行的法则是一种有别于“碳基”世界的全新“硅基”法则。因此，它具有开创一种全新技术范式的可能。鉴于此，本文将以区块链为代表的互联网新技术范式称之为“处理信息的信息”，这种技术范式的主要特征如下：

1.“原料”与“产品”：信息的双重角色

无论是在工业社会还是网络社会，“信息”都是在整个生产流通渠道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工业社会，它们是社会运作的核心产物，而网络社会则是被信息技术所处理的原材料。然而，区块链技术将“信息”的角色再一次颠覆，在区块链技术的运作流程中，“信息”既成为了“原料”，也同样是“产品”，这种全新的范式称为“处理信息的信息”。

以目前区块链技术较为成熟的比特币项目为例，它本身是由一段“信息”构成的“代码”，并没有物质载体，而是经过了“区块链”的分布式“挖矿”之后，被编译为了一条被整个“区块”所认可的信息，这种信息同时具有了价值。纵观整个“比特币”的流通环节，“信息”它本身是被互联网技术所处理的“原料”，但同时它也是处理之后的，具有价值的“产品”。

2.以“信息”为核心的全新社会规则

进一步思考，区块链所开创的“处理信息的信息”技术范式，正回应了本文开头所提及的一种建立在互联网上的全新社会运作模式。建立在互联网之上的全新技术范式“处理信息的信息”所强调的是一种一切以“信息”为核心的运作模式。在互联网中，一切都转化成为了信息，并以数字化的方式得到呈现，无论其有用与无用，有害亦或无害。互联网上信息每天都处在爆炸式增长的阶段，区块链技术的作用，就在于对这些信息进行加工、筛选并通过其技术流程为其产出的信息赋予价值。因此，区块链技术也是一种在庞杂的数字网络社会中重新构造一个以“信息”价值为核心的运作范式。

3.隐于幕后的技术

除了“产品”和“原料”的双重角色颠覆了过去的技术范式流程之外，“处理信息的信息”还是一种将“技术”的作用隐于幕后的提法。在表述中“处理信息的信息”并未提及“技术”成分，这并非是抛弃了“技术”在互联网中的重要地位，而是一种对技术隐于幕后的观点。

在工业社会和卡斯特提出的网络社会中，技术不仅仅是我们生产力提高的来源，同时也是限制我们生产力提高的瓶颈。从热能到电能再到当今的核能，每一种生产技术都有其瓶颈，而人类生产力的提高正是一次又一次的突破了既有的瓶颈。“处理信息的信息”所暗示的则是在当下的围绕以区块链为主的技术范式中，技术将暂时不再成为限制其发展的瓶颈，技术转而成为习焉不察的存在，恰似麦克卢汉提出的人与媒介如同鱼和水的关系一样。

一方面，在现实社会造成技术瓶颈现象的大部分原因归咎于物质资源的有限性，而区块链所运行的数字空间，“物质”的权重被降到极低，资源在网络空间上可以说是无穷无尽的。另一方面，现在的技术发展，例如，全面屏手机、VR、人工智能技术，都在不断尝试为用户制造沉浸式体验，核心思路就是让用户忘却技术这一要素的存在。

三、反思与总结

在互联网诞生之初，人们认为它只是一个可以更及时方便阅读新闻的技术，当下对于区块链技术或许没有人会再抱有如此单纯的看法。借用卡斯特的技术范式视角来看待区块链这一技术的前景及其所开创的可能性，区块链所蕴含的是一种全新的技术范式：“处理信息的信息”，这是一个建立在互联网之上所独有的技术体系，在其中“物质”的权重被降低，一切生产、生活围绕在“信息”之下，“信息”成为了一切运作的核心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