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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祸事

2019-03-06宋彬

飞天 2019年1期
关键词:小燕表叔支书

宋彬

在清水河北岸高高的草坡山后面,时常传来隐隐约约的雷声,村里人刚开始还以为是天上打雷要下雨了,后来,大晴天也在“轰隆隆”地响。村民们望着遥远的草坡山,纳闷了好长时间。又过了两个月,去百十公里外的市里打工回来的人说:山那面有一条黑水河,比咱们的清水河还要大,省城来的人在那里修电站哩。那隐隐约约的雷声是修电站的民工在开山炸石头,听说修的电站在全省都是数一数二的大电站。小燕的丈夫桂生就在电站工地上打工,小燕在做完家务事后就站在自家的台阶上望着草坡山、听着从那边传来的雷声发呆。

十几年前,桂生中考落榜后,就跟随自己在县城修房包活的表叔打工,先是卸水泥,和水泥沙浆、往建筑工地用手推车运送砖块;有时帮着表叔计计工、算算账、工地上缺人手的时候再骑上摩托车去附近村子找干活的人,是表叔的一个好帮手。由于桂生人机灵,好向大工师傅们请教,又有眼色,不到两三年时间就成了码砖砌墙、放线定点的大工师傅了。

好几年前,桂生的表叔从大老板手里承包到一个在离县城五十多公里的高山村修几间教室的二手活。表叔嫌远,成本高,挣不了多少钱,就转包给了桂生。桂生是第一次单独包活,他找了五个自己村子里年轻人,租了一辆柳州五菱面包车去了修学校的高山村。偏远的高山村只有五六十户人家,强壮劳动力大都出外打工了,村支书既负责着村里的事情,又当着代课老师,是个表面看起来很实在、内心却很机敏的中年人。他看到二十年前修的土墙土顶子的教室再不修,下大雨了就要倒塌出事,王支书找了乡政府,又找了县教育局,才报上了项目。王支书看到桂生带着五个小伙子来高山村修学校,十分高兴,连忙把桂生他们安顿在自己家里住,又把在县城酒楼打工的女儿小燕叫回来给桂生他们做饭。不过桂生和王支书是提前讲好的,六间教室最多两个月时间修好,住宿的钱怎么给,伙食费怎么办,小燕的工钱怎么开?两人大体说了个定额。王支书说:“钱的事情好说,只要把学校给我们修好,我们白服务都行。”但是桂生却不同意,他坚决要和王支书把价钱讲好。因为桂生从王支书很热情地安排住宿和生活的态度上发现,王支书是想从他们身上挣一点钱,所以,桂生非讲清楚不可。这一点是桂生从包工头表叔那里学来的。

但是,王支书还有一个小心思桂生没有发现。王支书的女儿小燕初中毕业三四年了,一直在县城酒楼饭馆打工,没有谈下对象,如能在离县城不远的清水湾村的这几个小伙子里找一个对象也不错。清水湾村是全县自然条件最好的川坝村,只要勤快了,吃穿不愁。不像这高山村,说是高山村庄,要不是縣上帮扶,连吃水烧柴都很困难。小燕如能嫁到清水湾村,王支书对女儿也就放心了。当然,他看上的是桂生。一方面,王支书发现桂生在五个人里是领头的,才二十出头,但诚实稳重,办起事来一套一套的很有章法。另一方面,王支书很随意地在其他两个年龄大的人身上打听到桂生还没有对象。

小燕个子不高,胖乎乎的,圆圆的脸上白里透红,浓密的头发在脑后很随意地扎着,人很精神,干活麻利痛快。到底是在县城酒楼里打过工的,是见过世面的,刚来第二天就和桂生他们混熟了。小燕不仅饭菜做得可口,而且择菜、洗锅、洗碗、打扫房间,甚至是劈柴生火都很麻利,里里外外是一把好手。小燕把厨房收拾停当了,大热的天,还给桂生的工地上提开水、泡茶。有时看到桂生他们干活忙不过来时,跑过去帮着铲几铁锨水泥砂浆或者搬运一气砖头。时间不长,桂生就已经暗暗地喜欢上这个活泼开朗又能干的山里姑娘了。

“我打工的那家县城中街的酒楼你知道吧?我不想回来,爸爸一定要我回来给你们做饭。”小燕铲着砂浆说。

“知道的,我还陪着修房老板在那家酒楼里吃过几次饭哩!”桂生兴高采烈地说。其实他在吹牛,县城中街酒楼是比较高档的饭馆,就是像他表叔那样包二手活甚至三手活的小老板也很少在那里吃过饭。

“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呢?”小燕停下手中的活路,惊奇地问。

“我来酒楼吃饭时,你正在厨房里择菜洗碗哩,当然发现不了我。”桂生哄骗小燕说。

“噢,差不多哩。我在厨房里帮厨的时候多,很少去房间里端菜。端菜的都是不会干活的那些小姑娘。”小燕望着桂生若有所思地说。

“你也学会了炒几样菜,你做的饭菜香着哩!”桂生觉得哄了小燕,心中有点愧疚,就表扬着小燕。

“我学会炒好几种菜哩,酒楼有时客人多,大师傅炒菜炒乏了,我就上去炒几样,端上桌子后,客人还说香的很。”小燕洋洋得意地说。

“原来你们也哄客人哩,客人知道了,不闹事才怪哩。”桂生手里忙活着,嘴里应答着。

“啊呀,差点还忘记了,酒楼里就有你们清水湾村打工的两个女子哩,给我说几次了,让我去你们村耍哩,说你们那里好的很。”小燕使劲铲了一锨水泥灰浆说。

“我们村当然好啊,房子全部是水泥楼房,照明做饭全部用电,村子里长满了柿子树、核桃树、枇杷树和竹林,院子里还有桃树、橘子树、桂花树、葡萄树,清水河边还有好些柳树和白杨树,村子前面还有一畦畦蔬菜地和秧畦。去县城的柏油路就在村子西头,要想进城耍去,骑上摩托车五分钟就到了。等学校修完了,我带你去我们村耍。”桂生停住手中的砖刀,眼睛盯着小燕,高兴地说了许多话。连桂生也觉得奇怪,怎么给小燕一气说了好多话哩,而且越说心中越高兴愉悦!小燕白里透红的脸庞上几缕头发在阳光下闪着金黄色的光泽,小巧的鼻头上浸出细小的汗珠,小燕的圆脸桂生也觉得朦胧起来。小燕觉得桂生的眼神有点不对,自己心里也突然悸动了一下,白里透红的脸颊有点发烧,没有回答桂生,只是莞尔一笑,看了一眼桂生。

“小燕,你嫁到我们清水湾村去?”大工桂保看出了两人的端倪,对小燕开玩笑说。小燕狠狠地盯了一眼桂宝,大声说:“你们清水湾村只要有攒劲小伙子,我就去。”说着扔下手中的铁锨,说了声,“我要给你们做晚饭去了。”说着快步走了。

学校修到中途的时候,桂生要去县城购买材料,临走时桂生问小燕买不买啥东西?小燕说:“给我买一双有颜色的运动鞋,我干活时好穿。”小燕说了鞋的码数,桂生高兴地答应着。桂生到县城后,先找了表叔,把修学校的情况给表叔作了汇报,表叔没有时间去高山村看,就把关键事项叮嘱了一番,桂生一一答应着,然后去了建材市场,桂生选购好建筑材料后,去了专卖店。专卖店里各式各样的女式运动鞋很多,价格便宜的、贵的都有,桂生一咬牙花六百元钱买了一双蓝白相间的女式运动鞋。心里甜蜜蜜地说:这双鞋就送给她了。

桂生回到高山村,建筑材料都没有卸,就急忙拿着新买的运动鞋去找小燕。由于桂生事先给小燕打了电话的,小燕正在厨房里做饭。

“小燕,运动鞋买来了,你看合适不合适?”桂生把运动鞋递给小燕说。

“哎呀,蹊跷得很哩,你买的这双鞋正好是前两个月我去专卖店看上的,标价八百元哩!我打工挣不了多少钱,没舍得买。太贵了,我哪有钱给你呢?”小燕一只手擦着脸上的汗珠,一只手拿着运动鞋仔细看着,有点吃惊地说。

“我送你的——”桂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你送我这么贵的鞋做啥哩?”小燕偏着脸嗔怪地说。

“我送你鞋——”桂生涨红着脸还未说完,小燕害羞地急忙说:“不说了,不说了。赶紧卸货去,卸完车吃完饭再说。”说完把桂生推出了烟雾缭绕的厨房。

不到两个月时间,高山村的六间砖混结构高大敞亮的教室修好了,和以前低矮破烂的土坯房相比,判若两个天地。桂生他们清理了建筑垃圾,把新修的学校打扫得亮亮堂堂,收拾好工具,结清了王支书的房费和小燕的饭钱,租了一辆面包车准备回家。但王支书和小燕死活不让走,一定要招待他们吃毕晚饭再走。因为要回家,小燕的晚饭做得早。小燕炒了好几个热菜,王支书拿出在乡中学当老师的儿子带回来的两瓶酒,说:“你们来高山村修学校两个月了,尽管是挣钱来的,这大热的天,也吃了不少苦,修的教室质量又好。开学了,孩子们就可以在新教室里上课了,我代表全村的老百姓,给你们敬杯酒。”桂生一听这话,二话没说,端起酒杯就喝了。桂保几个见桂生痛快地喝了,也端起酒杯喝了。小燕也在热情地劝着吃菜,酒过三巡,气氛就热闹起来。桂保起哄说:“小燕也给我们敬杯酒!”

“敬就敬,先从你开始,每人两杯!”小燕大方地提着酒瓶站起来说。

“先给桂生敬,先从桂生开始。”桂保辩解说。

“先从你开始,把桂生放在最后。”小燕争辩说。

“最后敬的人喝四杯!”桂保见说不过小燕,就看着桂生笑嘻嘻地说。

“四杯就四杯,给你先敬!”桂生盯着桂保说。小燕倒了满满两杯酒,给桂保端了过去。

在小燕给桂保敬酒的时候,王支书站起来对桂生说:“你过来一下,我给你说个事。”桂生不知道王支书要给他说啥事,就跟了过去。一直跟到隔壁卧室里,王支书才转过身,说,“桂生,你来我们这里修学校两个月了,我也细心看了,你是个聪明能干的小伙子,小燕给我也说了你给她买鞋的事。小燕的妈前几年去世了,她去世前放心不下小燕。你們那里条件又好,小燕如能嫁给你,我就放心了。如果你是真心,我今天就答应你。”王支书说得语重心长。

“王支书——王叔叔,我怎么不是真心呢?我是真心的啊!”桂生连忙说。

“如果你是真心的,我把房钱和饭钱就退给你,算我给你帮忙。”王支书从衣袋里掏出桂生上午付给他的钱,塞在桂生的手中。桂生激动地拿着一沓子钱,想退回去觉得又不对,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声音有点哽咽地说:“王叔叔,我桂生是真心喜欢小燕的!”

第二年冬天,桂生和小燕结了婚。在桂生的表叔那里一起打工的小伙子休息闲聊或者在一起喝酒时,就和桂生开玩笑,问桂生在修学校时是怎样把支书家那么精灵的女儿弄到手的?桂生笑而不答。问得狠了,就说给小燕买了一双六百元的运动鞋,就哄来了。同伴们不相信,又逼着问桂生。

桂生和小燕结婚一晃六七年,儿子已上了村里的小学。桂生在县城表叔的工程队里干活,还是当着个小工头,表叔付给桂生的工资要比其他大工高。小燕在家里带小孩,营务着父母亲分过来的六分秧畦和两分菜地。前年,两口子拆掉两间老木架子房,修起了三层水泥楼房,还置办了几样新家具。去年把不到六岁的儿子送进了村里的小学校,有时高山村的王支书也来清水湾村桂生家住两天,两口子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开春,表叔找上门来对桂生说:“灾后重建结束了,县城的活路不好包了,活路少了,包活路的人多,没有关系包不来。”

“该花的钱要花一点,该走的关系要走一下才行哩。”桂生给表叔点了一支烟说。

“桂生啊,你说的我知道,今年好像该花的钱也花不出去,该送的情也送不出去。”表叔叹息着说。

“那咋办?在家歇一年也好。”桂生也叹息起来。

“在家歇着,哪有钱用?”表叔若有所思的望着对面光秃秃而陡峭的北山、望着北山后面更远处的草坡说。桂生也吸着烟,望着对面起伏的山峦。这时从山背后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草坡山背后的黑河在修一座大电站哩,修了两三年了,还没有修好,听说那里缺干活的人,我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包点小活路。就是有点远了,来回不方便。”表叔吸着烟说。

“只要有钱挣,远一点也没啥。你去联系,联系好了,我通知干活的人。”桂生看了一眼表叔说。

“也只有这样。”表叔说着站起来走了。一直到夏天,都没有表叔在黑河那边电站工地上包到活路的消息。好在桂生的大工手艺好,不省力气,找他干活的人不少。桂生就在县城建筑工地打着零工。到了入秋,表叔才打来电话说:从一个老板手里包到了修职工宿舍的活,让桂生组织十五个干活的人赶紧过来。桂生接了表叔的电话后,有点迟疑起来。都入秋了,有效干活时间就是三个月左右,还有百十公里的路途,这一去回家就应该过年了。当桂生和小燕商量时,小燕却说:“表叔叫你,你要去哩。这几年不是你表叔带着你,这新房子咋修得起来哩?儿子也可以上学了,收割稻子的事我一个人办,种麦的事租台耕整机也就种了,家里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你在那里干活一定要注意安全,记住,不要多喝酒。”桂生望着小燕仍然是白里透红、胖乎乎的圆脸,心里有些激动,忍不住在小燕的圆脸抚摸了一把。中秋节没有过,桂生带着十几个清水湾村的大工小工们坐上班车去黑河那边的电站工地打工了。

秋天开学后,小燕带着儿子去村子东头的小学校报名上一年级。刚开始,报名的老师不同意报名,嫌儿子的年纪太小,还不到六岁嘛。小燕又去找了在小学校当老师的亲戚,说了半天好话才报上名。小燕在电话里把儿子报名上学的事给桂生说了。桂生的意思是:儿子还小,如果报不上名,明年上学也不迟。小燕却说:有两个老师亲戚的孩子刚五岁就在上学哩。桂生说:报上名了就好,不要说别人,都是亲戚邻居的,把自己的儿子管紧点,不要让放学了乱跑。小燕说:家里的事你不要操心,你要注意身体。小燕还想说,桂生却不耐烦地说:手机没电了,再不要说了。说着就关了机子。

中秋节过后,村子前边沿清水河畔一畦畦的稻子渐渐地成熟了。先是稻穗和稻叶绿中泛黄,过了一星期时间全部变成金黄色的。这时,天气也慢慢地晴开了,天空湛蓝湛藍的,一碧如洗,明亮的阳光像慈祥母亲的大手抚摸在人们的脸颊上,感觉舒服极了。村民们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时不时地走到自家的秧畦地埂上欣赏一番务作了半年才丰收在望的沉甸甸的稻穗。男人们就三天两头去秧畦地埂上转转,有时蹲在地埂上,扯过一株稻穗子细细看看,摘下几颗稻子粒儿放在口中嚼嚼,尝一下米颗粒的面水咋样,一副不急不忙的样子。男人们出外打工的,在家的女人们就有点沉不住气,看着金黄色的秧畦里沉甸甸的稻穗,一天往自家地里跑两三趟,摇摇晃晃地站在地埂上,眼睛随便一扫又跑回来。碰上在一个地界上看稻子的男人就大声问:“他二叔,这稻子啥时候割?”男人回答,说:“你看着我家割稻子的时候你就割。”

“你这二杆子,我等于没有问,我还不如问我家的猪娃子去。”女人嗔怪着笑骂道,沿着秧畦的地埂摇晃着身体跑回家喂猪去了。

国庆节假期是收割稻子的最好时节,在县城中学上学的学生们放假了,回家也在帮助家里收割稻子,在县城或者附近打工的男人们也休息几天回家收割稻子。桂生在村子对面大山后面的黑河电站工地上和他表叔修房子,一来一去要两百公里,没有时间回家收割稻子。桂生给小燕打电话说:“前几天一直在下雨,把工程进度耽搁下了,这几天天气晴开,正是赶进度的好时候,割稻子的事你就请人吧。”

小燕不待桂生说完就说:“家里割稻子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村文书从镇上要来了割稻机,只要出点钱,五六分地要不到一个小时就割完了。”

“那好,我就不回来了。往家里搬稻子时,你让他们帮一下忙,多给一点钱。”桂生在电话里说。

“家里的事情,你不要操心,干活时要注意身体。”小燕在电话里说,等到桂生在电话那头说:“知道了,知道了!”小燕才关机。

村民们收割稻子的方法还是人工和机械相结合。人多的家庭用镰刀割、拌桶拌,这样割稻子的好处是割得干净,即使是倒伏在地里的稻子也能干净地收割回来。劳力紧张的家庭就租用镇上给村里配发的割稻机。村上的割稻机由村文书经管着,是按割稻子的时间付汽油钱和人工费的。吃毕晚饭,小燕牵着儿子去了村文书家。村文书正好在院子里,两手油污,拾掇着割稻机。小燕给村文书说了割稻子的事,村文书很痛快地说:“我才把机子调试好,明天早上就从你家开张。”

第二天早上,天空湛蓝湛蓝的,金色的阳光照在东山顶上。小燕早早带着儿子来到村前清水河畔自家的秧畦旁边,手里拿了一包香烟等着村文书他们。不一会儿,村文书和他的两个帮手开着割稻机过来了。村文书把割稻机开进秧畦,在两个帮手的协助下很快就割起来。一个帮手负责把割稻机割下的稻子颗粒装进麻袋,另一个帮手负责把脱去稻子颗粒的稻草捆成草捆子,垒在地埂上,小燕和儿子跟在割稻机后面捡拾遗漏的稻穗。这时,用镰刀的割稻子的人家也陆续来到自己家的秧畦里割起稻子来,男人放下背在背上直径一米多长、两三尺宽、半人高的拌桶,用粗壮的大手攥起一把还带有露水、但已经成熟了的稻子使劲拌起来,拌稻子的声音传得很远,而且很有节奏。村文书的割稻机就是快,不到一个小时,小燕家的六分秧畦就割完了。村文书又帮着小燕把五麻袋稻子用三轮车拉回家,散摊在宽敞的台阶上。临走时还说:“我们耕整机也有了,过几天种麦时,你打声招呼,快得很,一会儿就完事,桂生没必要回来。”小燕连忙答应道:“好,好!”

小燕送村文书他们走出院门,回过身来用手背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把几缕散沾在脸颊上的头发拢在耳后,看着长长的台阶上摊着的金灿灿的稻子,心中欣喜着、高兴着。今年的稻子丰收了,收了满满五麻袋湿稻子,晾干后打六七百斤净米没问题,高山村的爸爸和哥哥弟弟们也有米吃了。这时,太阳已经升到一竹竿高,阳光把小燕家长长的台阶全部晒到了,摊晒在台阶上的稻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飘着一层淡淡的水汽,五颜六色的,好看极了。小燕痴痴地看了一阵儿,拿起木耙翻搅着稻子,翻搅后稻子上面的水汽慢慢地消失了。

儿子在洒满金色阳光的院子里玩耍着,院子里的葡萄架上,院墙上蔓着丝瓜蔓儿,丝瓜叶子和丝瓜青绿中泛着金黄,好几只蝴蝶和蜜蜂儿在翩翩起舞。小燕翻搅着晾晒在台阶上的稻子,觉得有点累了,就打起盹来。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的雷声把小燕惊醒了。她睁眼一看,太阳已经晒到台阶正中,对面北山背后草坡山的山峦变得十分清晰,山峦上还飘浮着几朵棉花似的云朵,儿子也趁自己打盹的空隙跑出去玩耍了。小燕眼盯着远处山峦上的云朵,支起耳朵仔细听,好像雷声又没有了。桂生说过:那是黑河那边修大电站放炮传过来的声音。小燕总有点不相信,那么远那么高的山挡着,放炮的声音怎么能传得过来呢?如果真是山那边放炮的声音,那就是桂生他们休息吃中午饭的时候了。听他们讲:收工的时候才放炮哩。小燕一想到这儿,就有点兴奋。她站起来,快步走向卧室,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了过去。

“桂生,桂生,我是小燕。”小燕对着手机大声说。

“我听见了,我们刚收工,准备吃午饭哩。你呢,你做的啥饭?”桂生在电话里反问小燕。

“我还没做饭哩。今天上午把稻子割了,是文书他们用割稻机割的,帮着用三轮车拉回来,满满五麻袋哩,都摊晒在台阶上。”小燕急切地说。

“那好,那好,给文书他们把钱给了。再过半个月种麦的时候我走得开的话就回来。”桂生在电话的那头说。

“文书说,他们把种麦的耕整机从乡上要来了,种麦时,他们过来种。你就不回来了,路又那么远,难得来回跑,还要花钱。”小燕对着电话说。

“也好,就让文书他们种,但是一定要把钱给了。把儿子管好,还有啥事吗?”桂生在电话的那头问。

“你回来了给文书他们付钱。儿子你放心,上学时我还接送哩。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多吃些饭。”小燕又叮嘱道,她听到那边桂生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才关了手机。这时,儿子欢快地从院门外跑进来,大声说:“妈妈,我饿了,我饿了。”小燕也感觉到有点饿了,可不是吗,太阳都快正中了。对儿子说:“我下鸡蛋西红柿面条去,一会儿就熟了。”急忙向厨房走去。

霜降节后不几天,文书用耕整机把小燕家的麦子种上了。小燕对文书说:“等桂生年底回来付钱。”文书说:“啥时给都行。”说着开着耕整机又给别人家种麦去了。麥子种在地里,农村进入了农闲时节,有泥工、瓦工、木工等手艺的人去县城早出晚归干零活,家里走得脱的女人们跟着有手艺的男人们打小工。在冬腊月里如果不脱帮的话,挣万把元钱没问题。小燕却不行,一方面是新修的三层楼房白天没有人不行,另一方面,学校在村子东头,离家还有一截子路,不到六岁的儿子单独去学校小燕还不放心,每天上学放学必须要接送一下,即使小燕临时有事,都要打电话委托给接孩子的其他人照看。冬月出头,进入腊月,村里准备过年的气息已经显露出来。在县城打工的男人女人们,今天买回点粉条、海带等过年吃的东西,明天买回一件打折的衣服,小燕和她们翻看着、谈论着,嘴里赞赏着,心里却不是滋味。

小燕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在县城里转一下,或者是买一点什么东西,桂生打工走了快三个月了,留下的两千元钱还放在床头柜子里。晚上,小燕安顿儿子睡了,自己和衣躺在床头上,眼睛盯着对面大衣柜上镜子里的自己,想着心事。桂生要到年底才能回来,按时间来说,出去三个多月,如果顺利的话挣两万快钱没问题。可年底了,要买过年的东西都贵了,粉条、海带什么的趁早买下也好,再给儿子买一套衣服裤子,桂生和自己也要买一两件过年的新衣服穿才对呢,还要给娘家高山村里的父亲买一套过年的衣服——小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思忖着,脸还是圆乎乎、胖乎乎的,皮肤也好,白里透红,就是头发长了,天天梳起来也麻烦,很随意地扎在后面。

前几年也嫁到清水湾村的菊红几天前给接儿子的小燕说:“小燕,你的皮肤咋那么好,脸圆圆的,胖乎乎的,把长头发剪了,随便烫一下;再染点啥色,和电视上的明星没有两样。”菊红和小燕是山上一个村子的,两人早就认识,不过菊红一直在外边打工,嫁到清水湾村后两人才真正熟悉起来。菊红穿着新潮,经常是紧身肉色的连袜裤,黑色的短裤或短裙,上衣也经常是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的,瘦黑脸,还经常变换着奇形怪状的发型和颜色,有些村民在背后说菊红的闲话。小燕望着穿衣镜里头发乱蓬蓬的自己,思忖道:明天去县城转一下,看着买一点东西回来,把头发也剪一下、烫一下,等桂生回来,好新鲜新鲜。

第二天,小燕把儿子送进学校后,在公路边搭了一辆面包车进城了。她先去副食品市场买了粉条、海带,还买了五斤干带鱼,干带鱼用油炸了,桂生最爱下酒吃。又去服装一条街转了好长时间,想给自己买一套衣服,但看上的都很贵,舍不得买,心里说:等桂生回来了一起买吧。只给儿子买了一套衣服。小燕最后来到一家装饰敞亮的发艺城,当她推开明亮的玻璃门时,一个很精神的理发师迎接了她。

“你是剪一下,还是要烫一下?”理发师很热情地问。

“剪短一点、还要烫一下,得多少钱?”小燕在县城打工时就在这里剪过头发,剪之前要问清价格。

“我们这里贵的有三四百的,你就做一个最便宜的,八十元钱。”理发师会做生意,给小燕建议道。

“八十就八十吧,要快一点才行。”小燕说。理发师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说:“剪了要洗,洗了要烫,至少要一个小时。”小燕看看墙上的钟,一个小时的话就十二点了,自己理发,儿子中午怎么办?她突然想到了菊红。菊红家的房子就在离学校不远的路口,让她帮忙把儿子接到她家吃中午饭吧。小燕掏出手机给菊红打了电话,菊红在电话里满口答应,还在电话里和小燕开玩笑说:要理成个大美女才能回来!小燕“嘿嘿”笑着,关了手机。

小燕理完发回到家已经快一点了,菊红打来电话说:“儿子在她家已经吃过饭了,吃的是面条,小燕你也过来吃。”小燕说:“我就不过去了,在家里随便做一口吃了就行了。”菊红在电话里说:“那不行,饭都做好了,你不来就是看不起我。”菊红在电话里说得热情洋溢、慷慨激昂,小燕不得不去。

菊红家在离学校门口不远的路口,由于离学校近,而且很当道,菊红就在房子的后墙挖了一个门洞,开了一个小卖部,卖些零食、冰棍,附带些烟酒等商品,实际上赚的是学生口袋里的零用钱。小燕和菊红尽管是一个村里的,互相也知道,但是不太熟悉,小燕到菊红的家里都没有去过。就是儿子今年秋天上学后,小燕要接送儿子,从菊红小卖部前路过,儿子吵闹着要吃零食,小燕也买过几回,两人才算真正熟悉起来,菊红多次要小燕来家里耍,小燕都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了。因为小燕总觉得,菊红在学校门口开小卖部哄小孩子的钱,让小孩子天天闹着家长要买零食的钱,心里不怎么舒服。今天只有去了,一方面是自己的儿子在人家屋里吃了中午饭,另一方面是犟不过菊红的热情。小燕一走进菊红家的院子,心里的不舒服就被菊红的热情融化掉了。

“小燕,快坐下,烫发了,你的脸又白,比电视剧里的明星还要漂亮。你儿子在后面和我儿子耍着哩,我就给你下面去。”菊红穿着花哨,拉着小燕说。

“我丑得很,你才漂亮哩,打扮得像大城市里来的。”小燕赶紧表扬说。

“啥大城市里来的,我们都是高山上来的。”菊红大声说着,转身给小燕下面去了。小燕穿过厅房来到后院,只见儿子和菊红的儿子在院子里玩耍着。儿子见妈妈来了,叫了一声:“妈妈!”又玩去了。小燕转身回到厅房,发现厅房两边的房子都开着门。小燕侧脸一看,两边的房子里都摆着麻将机。原来菊红家除了开小卖部外,还开着打麻将的摊子哩。一个瘦长脸、留着小胡子,梳着油光背头的青年男人口里叼着烟,在打扫卫生。那是菊红的男人,小燕是见过的。菊红男人向小燕咧嘴笑一下,小燕也咧嘴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了。小燕走出厅房,来到厨房,面条已经下熟了。小燕从菊红手里接过饭碗和筷子,坐在台阶的凳子上吃起来,菊红拿起台阶上的笤帚,也帮着男人打扫打麻将的屋子。这时,院子进来四个年轻人,有两个是本村的,还有两个小燕不认识。其中一个偏头瞅了一眼小燕,大声说:“老板娘,我们上班来了。”

“欢迎、欢迎,房子刚打扫干净,这么早就来了,一天不打麻将手痒得狠。”菊红赶紧从屋子里迎接着这几个打麻将的年轻人,和他们开着玩笑。

“怎么,不欢迎我们?”其中一个小燕不认识的说。

“不欢迎财神,欢迎谁呢?心里早就想着你们呢!”菊红和他们打情骂俏着,扭着屁股拉了一把那個年轻人的胳臂,转身吩咐自己的男人从小卖部里拿了四包香烟,又提了一壶开水,安排来人打麻将去。小燕刚洗完吃饭的碗筷,又进来三个要打牌的年轻女人,都是小燕认识的本村人。菊红又安排这几个女人打牌去了,因为三缺一,菊红也就上桌子了。小燕送儿子去了学校,路过菊红的小卖部时,又进去给菊红打招呼。但菊红死活不让走,说:“你走啥呢?桂生又不在家,你回去又没事。”小燕说:“我又不打麻将,我给你也帮不上忙。”

“我知道你会打一点的,你在酒楼打过工,看也看会了。”菊红边打着牌边说。小燕没有吭气,只好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菊红她们打牌。其实,小燕是会打一点牌的,就是在酒楼打工时看会的,有时打牌的客人去上厕所或者去室外接电话,小燕顶着打牌,还赢过几把哩。这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让小燕没有想到的是,打麻将这种城里有钱的闲人才干的事,在农村也盛行开了,而且菊红还买了麻将机,开起了麻将摊子。不过菊红她们打的小,一圈下来就是五六十元钱。小燕正在纳闷,外面有人叫菊红买东西。菊红站起来,不由分说拉着小燕说:“快来,你顶上。”。小燕不想打,但经不住其他三人的劝说,也就只好顶着打起来。刚开始,小燕还有点生疏,打着打着就熟练了,而且还连赢了几把。其中一个女人说:“还不会打哩,哄我们哩。”

“我真的不太会打哩。”小燕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生手就是爱赢,手硬得很,我们要输钱了。”另一个女人叹气着说。小燕有点不想打了,就叫菊红赶紧过来。菊红半天才过来,说:“你打得好哩,接着打,我还要卖东西哩。”说着又走了。小燕只有硬着头皮继续打。打牌时间过的很快,好像是一会儿的时间,隔壁学校的放学铃就响了。其中一个女人把眼前的牌猛地一推,站起来说:“今天让小燕这个新手赢了,该回家做饭去了,明天再打。”其他两个女人也站起来说:“小燕,明天我们再打。”这时,菊红急急忙忙进来问:“谁赢了,谁赢了?”

“小燕赢了,该她付桌子费。”说着三个女人都走了。小燕数了数赢的钱,竟然有四百五十元哩。她把钱塞在菊红的手中说:“我帮你打的,钱全部给你。”

“那怎么行哩,钱是你赢的,我只收桌子费就行了。”菊红说着抽出一张一百元的票子,把其余的钱塞进了小燕的裤袋里。小燕又要掏钱,被菊红按住了手。菊红说:“幸亏你没走,你走了,我连这一百元钱都没有了,明天继续来。”小燕一手牵着放学的儿子,一手捏着裤袋里的几百元钱,心里美滋滋的。要是这么挣钱,还真不错哩。

第二天刚吃完中午饭,菊红把电话打过来。菊红说:“小燕,你快来,她们几个又来了,让叫你哩。”

“我不想打了,我还有事哩。”小燕有点犹豫。

“你有啥事呢?来吧,说不定还要赢哩。你不来,我的钱也挣不到,就算你给我帮忙吧。”菊红语气恳切地说。小燕心肠好,收拾了碗筷,装了昨天赢的三百元钱,牵着儿子去了。到了菊红家门口,儿子蹦跳着去了学校。小燕进了菊红的院子,只见昨天打牌的三个女人正等着自己哩,小燕二话没说就和她们打开了。打到五点多时,小燕把昨天赢的钱输完,还借了菊红的四百元钱。回到家,小燕有点后悔,她觉得,今天不应该去打麻将,钱输了不说,还耽搁了工夫,房子背后蔬菜地里的冬水也没放,啥时候把菊红的钱还了,就再也不打麻将了。第三天早上小燕把儿子安顿到学校后,去了房背后地蔬菜地里除草、放水。还不到十一点,小燕坐在台阶上歇息,电话响了,是菊红。菊红在电话里说:“昨天让你输了好几百,我心里都难受。”

“输了就输了,我随后把借你的钱还了。”小燕在电话里给菊红说。

“我啥事候要你还钱了?我想着要你把钱赢回来。今天我另外找了几个人,你和她们打,一定会赢。”菊红振振有词地说。小燕想:把输的四百元钱赢回来也好,今天赢了,就再不打了。下午又去了菊红家打牌。打了一下午,又输了四百元,钱还是借菊红的。菊红看着小燕有些沮丧,说:“怕啥呢?你家老公在外面挣钱哩,输了的还要赢回来。”小燕没有吭气。她想小便一下,便急忙向院门外的厕所走去。厕所的门关着,她刚要推门,里面有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一个说:“一下午才赢了那女人的一百多元元钱,划不来。”另一个说:“菊红叫我时,我也不想来,她说让我们联合打牌,就赢那女人钱哩。”小燕没有听完就完全明白了,原来菊红是做了个陷阱让跳哩。小燕气愤极了,脸涨得通红,她真想跑到小卖部里把菊红大骂一顿。是个啥东西,简直就是个骗子!小燕又转脸一想:不过几百元钱,和她吵一架还坏了我的名声!小燕一把拉过在小卖部旁观望的儿子,快步往家里走去。儿子嘴里还吵闹着要买零食吃,小燕一巴掌重重打在儿子的屁股上,气愤地说:“你再要零食吃,看我打烂你的嘴!”儿子边走边嚎啕大哭着。晚上,小燕给菊红打了电话:“菊红,你再不要叫我打麻将了,过几天我还你的钱。”菊红还想在电话说什么,小燕关了电话,心里却难受着。她愣了一会儿,又拨了桂生的电话,桂生电话还开着哩,小燕有点欣慰。

“小燕,有啥事吗?”小燕还未开口,桂生先说话了。

“没有啥事,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活快做完了吗?”小燕说。

“活今年做不完,我们腊月二十左右收工,再过半个月就回来了。”桂生在电话里说。

“那我把过年该准备的准备着,你回来后杀猪。”小燕说。

“也好,儿子睡了吗?你让儿子接个电话。”桂生说。

“儿子哪里睡哩,正在偷听我们说话哩。”小燕说着把电话交给儿子。

“爸爸,爸爸,我今天闹着要妈妈买零食吃,妈妈打了我一顿,我再也不要了。”儿子对着电话大声说。小燕哭笑不得,夺过儿子手中的电话对桂生说:“他在菊红小卖部前又吵又闹的,把我气坏了。你早点睡吧,注意身体。”桂生在电话里说:“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小燕关了电话。小燕安顿儿子睡下,自己和衣躺着。她想着这几天去菊红家打麻将差点上当的事,心里像吃了苍蝇似的难受,她不想让桂生知道这件事,桂生知道了肯定要发火骂自己。

不几天,小学校放寒假了,儿子再不去学校了。小燕拆洗着床铺被褥,打扫着三层楼房,又去了两次县城,买回了准备过年的东西。腊月二十还未到,桂生带着去黑河电站打工的人们回来了。桂生这次回家没有往次回家那样的兴高采烈,而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小燕一问,才知道打了三个多月工,没有领到工钱。修电站的公司没有贷到款,大老板没有结账,桂生的表叔自然也没有拿到钱。桂生就和表叔商量,让表叔借钱给每人发了两千元。表叔说:“先回家过年,年过了,再去要钱,钱要来了,就发给大家。”小燕听着桂生说打工的钱,突然想起自己打麻将借的菊红的钱。自己手头还有千把元钱,还菊红的钱没问题,但现在桂生没有领到工钱,菊红的钱年过了再说吧,何况,是菊红骗我去她家打麻将的。真不想还她的钱,这个当面一套,背面害人的烂婊子。小燕在心里狠狠地骂着菊红。小燕对桂生说:“工钱没领到也好,在银行里存着哩。你们干了活,少不了我们的。明天把猪杀了照样过年。”

“好,我们明天杀年猪。”桂生把儿子抱起来,用满是胡茬子的嘴巴亲着儿子的脸。儿子被胡子扎得“嗷嗷”直叫,从桂生的怀里挣扎着往下窜。

第二天早上,桂生请来杀猪匠,背来大圆汤桶,在院子的墙角支起烧水的大锅。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变得热气腾腾的。两个杀猪师傅再加上桂生一家忙了大半天,到下午时分才收拾停当。小燕炒了两盘新鲜的猪肝,桂生又翻出前几年表叔拿来的一瓶好酒,三个人高高兴兴地吃着、喝着。

“桂生,这几年你一直在打工,挣下钱了。”杀猪师傅喝完一杯酒说。

“前几年是挣了一点钱,都用在修房子上。现在还欠一点钱哩。”桂生喝了一杯酒说。

“这房子也要几十万哩,桂生你也不容易啊!”杀猪师傅又喝了一杯酒说。

“挣钱哪有容易的,县城的钱已经不好挣了。我们去黑河电站那边干了三个多月活,一分钱都没领到。”桂生连喝两杯酒,气哼哼地说。

“哎呀,农民挣点钱不容易啊!”杀猪匠也发着感慨。

“老哥,不说了,越说越生气!喝酒,喝酒。”桂生给两位杀猪师傅不停地劝着喝酒吃菜。不一会儿,一瓶酒就底朝天了。

这时,院门“咯吱”一声响了,只见菊红男人走了进来。桂生心里一惊,涨红着脸大声问道:“你来做啥?”

“我来要账,难道不能来吗?”菊红男人理直气壮地说着,走上台阶。

“我欠着你啥钱了?”桂生涨红着脸反问。

“你女人打麻将欠的钱,怎么?想赖账吗?”菊红男人气汹汹地反问。

桂生一听,火冒三丈,自己打工的钱没有要回来,别人反过来要账了,还是打麻将欠的钱。桂生气急了,借着酒劲,一掌把菊红的男人推下了台阶,滚到在院子里的地上。在厨房里忙乎的小燕听到吵闹声,赶紧跑出来,一看原来菊红的男人在和桂生吵架,一下子明白了。她连忙拉住桂生的胳膊,劝著桂生。菊红的男人气极了,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桌子上剔骨用的小刀子,冲到桂生面前,一下子刺进了桂生的肚子。

桂生觉得肚子上一阵疼痛,大声说:“你竟敢用刀子戳我。”话未说完,一屁股坐在台阶下面的水泥地上。

杀猪师傅和小燕顿时惊呆了,菊红的男人竟敢动刀子!小燕轻轻揭起桂生穿的棉衣和毛衣,只见桂生的肚皮上被戳了一个大指头粗的口子,鲜红的血正从里面流出来,小燕一把压住桂生的伤口。杀猪师傅连忙跑出去叫面包车了,菊红男人看闯下祸了,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地跑出了院门。桂生的儿子,刚开始还不明白大人们在闹什么,看到爸爸的肚子上流出了血,好像明白了什么,才大声哭起来。

小燕一手抱着桂生的头,一手压着桂生肚皮上的伤口,伤心极了,泪流满面地哭着说:“桂生啊,是我的不对呀,我怎么鬼迷心窍了,跑到他家打麻将去了,没想到菊红两口子是这样的人!”

桂生躺在小燕的怀里,痛苦地看着小燕,叹息着说:“小燕啊,我不在家,你怎么和他们粘上了,菊红是啥人?前几年在外面干着见不得人的事。菊红男人是啥人?过去在县城偷盗建筑工地上的东西坐过监狱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桂生啊,我对不起你,车来了,我们赶紧先去医院,”小燕伤心地哭着说。这时,院子外响起了汽车喇叭声。小燕把桂生的头往怀里抱了抱,桂生满是胡子的脸颊靠在小燕的脸上。小燕的脸被桂生脸上的胡子扎痛了,头轻轻一偏,两人凄惨地相视着,微微一笑。

责任编辑 阎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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