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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家园的失落与重构
——生态批评视域下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2019-03-05刘莉红李新东

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19年6期
关键词:康妮勒斯精神家园

刘莉红,李新东

(闽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福建 漳州 363000)

D.H.劳伦斯是英国上个世纪文坛的一枝奇葩,在《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这部作品中,他用独特的视角洞察人与自我、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之间的深层关系,用锐利的笔锋却不失诙谐的语言传达对工业世界的不满,用令人深思的结局表达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作为工人阶级出身的劳伦斯,他的成长经历与他对社会的使命感,使他的作品具有探索与拯救意义。劳伦斯年纪轻轻犯上肺病,内部环境由于父母的长期不和,外部环境由于工业文明的蓬勃发展,对自然环境的破坏日益加剧,连空气中都充满着煤灰,在这种双层不良环境下,他的精神遭到严重创伤,一直处于身心疲惫的状态中。在他短暂的人生路上,不断地漂泊,从一个地方到另一地方,在十多个地方来回折腾中,自己的精神家园不断地失落,又不断地重构。在他的笔下,人与自然的和谐、两性关系的融合,构成了互动的世界,这就是他理想的精神家园。这不仅是社会文化的重要载体,也是其实现自我价值的追求。

生态批评是指“在生态主义,特别是生态整体主义思想指导下探讨文学与自然之关系的文学批评。它要揭示文学作品所反映出来的生态危机之思想文化根源,同时也要探索文学的生态审美及其艺术表现”[1]8。本文试从生态批评的视角下探讨作品中人与自然、两性关系融合的生态理想,凸显战后自然环境与人类心灵创伤的重建,展现小说中人物的自我觉醒以及挑战人类中心主义和男权主义的过程。尽管该小说在塑造人物形象方面充满理想化,但是在解构西方意识形态中的人类与自然、男性与女性、阶级等级意识的二元对立关系方面是成功的,它试图重构一个生机勃勃的精神家园。在重构理想的精神家园时,首先不得不说那些精神家园失落的创伤。

一、精神家园的失落:不得不说的创伤叙事

广义的生态文学是“从更深的层次上探询科学技术和工业文明的片面发展所引起的自然生态的破坏和人类精神家园丧失的根本原因,人类的观念、信念、理想、想象、反思、感悟、追求、憧憬等精神圈一旦失去生态平衡,必然会导致人类诸如残忍、冷酷、狂妄、贪婪等个人变态和异化”[2]141。 无论是从内容还是形式上,劳伦斯笔下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都体现了生态文学的特征。

文本开篇以全知型视角叙述时代背景:“浩荡灾难席卷而来,我们站在废墟上”[3]1,意味着经过战争整个环境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社会自然环境的改变映射到人类个体身上主要体现在战后人们的精神创伤。战后归来剩下半截身体的克利福德回到了他的地理家园,地理家园里所有旧的东西还存在,而唯一象征生命力的树林却遭到了严重破坏。克利福德出身贵族,是剑桥的高材生,在德国伯恩学习过煤矿技术,后来成了显赫的陆军中尉,娶了康妮这种受过自由主义教育的女性。可是经过战争的摧残后,他变得自私、冷漠,他对康妮的控制欲永远超过爱,他幻想康妮永远留在他身边,维持他体面的生活,经常和朋友们探讨精神生活,可是他们的精神生活早已如他的文章一样,空无一物。他原来不是这样的,曾经也有过美好的理想,那片树林曾经也是他的伊甸园,他怨恨他父亲砍伐树木送到战场。如今那块光秃秃的土地总让他恼火,他怀着美好愿望要求猎场看守重新种上树木,让他多喂养一些山鸡,可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要让这树林完整……当我来到这里,我比平时要更感到没有后代的遗憾……人可以超越习俗,但是传统必须保存……英格兰的传统!就这个传统!这是得有个儿子的原因,一个人不过是链条中的一环”[3]91。 克利福德比谁都清楚人类作为生态系统中一环的重要性,可是一场战争摧毁了他的美好理想,甚至连他最基本的生育权也被剥夺了,他是人类自我中心主义的受害者,他的精神家园随着他那半截身体永远地瘫痪了。

克利福德的精神家园瘫痪主要从康妮视角中折射出来,“他那凸出来的蓝色眼睛望着她,目光满是浑浊。乍一看,他充满活力,可内地里却如米德兰上空的烟雾,死气沉沉。康妮感受到了他内心深处的虚无和迷茫。这让她感到恐惧。这种心态仿佛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志,像个白痴。潜意识里,康妮认识到了关于人类灵魂的一条重要法则:当充满感性的灵魂受到毁灭性重创,而肉体并未遭受同等打击时,随着肉体的康复,灵魂似乎也会痊愈。但这只是表象。其实只是惯性驱使下的心理暗示罢了。等到灵魂深处受到的伤害慢慢脱离惯性轨道,暗伤便会如瘟疫一般肆虐开来。我们自以为已康复,可恰是此时,那重创后的遗患才会重装上阵,席卷而至……那恐怖的巨大创伤正在蚕食着他的精神”[3]34。康妮深刻地感受到克利福德的精神家园失落给他带来的沉重痛苦,这是一开始她能心甘情愿地服侍他的原因。

五月的一天,康妮去乌斯维特小镇,本应当是处处新芽嫩草、含苞未放的时节,在康妮的视角中,乌斯维特小镇却蒙上了灰暗色彩“就好像所有的东西都被凄凉和颓废浸泡过,呈现出一种和自然美背道而立的景象,完全和生之快慰南辕北辙,完全没有鸟兽对于形态美的本能反应,人类知觉官能的衰亡是令人震惊……这样的人类群体将会怎么样?他们的直觉官能已经消退了,只残留着一些奇怪的机械呼号和莫名其妙的意志力……他们把人类弄成了利欲熏心的一群生物,不再有什么人性和关爱互助,如同梦魇里的孤独”[3]131-132。小镇上充溢着卑污,显示出各种人与人之间扭曲的异化,工业社会与自然生命是相互抵触的,工业社会不仅破坏大自然的存在,而且也扼杀人的自然本性。从叙述者颓废地描述中,体现了隐含作者“对人类破坏自然环境的谴责,对人类生存环境恶化所表现的焦虑和忧伤”[4]27。

克利福德的残废和树林里那些残桩一样,是一种象征,是文本的聚焦。劳伦斯在《为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一辩》中写道:“我读第一稿时,发现克利福德的瘫痪是一种象征,象征着今日大多数那种人和他那个阶级的人在情感和激情深处的瘫痪”[5]262。所谓的工业文明、高度的机械化、人类贪欲引发的战争给人类自身和自然带来的赤裸裸残害,使人类理想的精神家园遭到破坏,值得引起反思。克利福德的不幸是人类欲望膨胀的苦果,在欲望的驱使下,人类为了自身利益,疯狂地掠夺并毁坏自然资源,毁灭着人类自身的家园,人类在践踏其他物种的利益时,也扼杀了人的灵魂和美好的天性。这种扼杀势必会导致环境污染,危及人类和其他物种的生存,这系列的连锁反应破坏了大自然原有的平衡,把人类推向了危险的境地。

创伤会传染,克利福德精神家园失落后的重创,严重地影响了面色红润、充满健康活力的康妮,在这片浑浊的环境中,她病了。康妮认为:“所有伟大的词藻都会被同代人视为毫无意义:爱情、快乐、幸福、父母、丈夫。所有这些能动的高尚词汇现在都要死不活的,慢慢走向衰亡。”[3]50她参与克利福德朋友们的精神会谈,可她内心里越来越空虚,因为她觉得只是用耳朵在听而已,她最直接的身体感觉不到。她对朋友中的汤米很在意,只不过因为汤米在他们谈话中总会提到身体,让她想到人除了精神,应该还有身体的触觉。而对她而言,她早已没有了感知,那其他人所谓的精神会谈更加只是空乏了。村上春树曾说:“不是所有的鱼都会生活在同一片海里”。从康妮的父亲视角里,康妮 “不是没精打采的干瘪的沙丁鱼,而是神采飞扬的英格兰红斑鳟鱼”[3]39,可是克利福德却不管她是什么鱼,他自私残忍,根本不想改变这种生存状态。慢慢地康妮消瘦憔悴了,康妮的医生告诉她,她的精神比肉体憔悴得更严重。康妮就如同那片树林,虽然没有直接上战场,没有直接参与生死搏斗,但她和树林都是受害者。她们的精神家园失落来自于像克利福德一样经历了创伤的以人类为中心的精神污染与环境污染,她和树林一样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硫磺气味。

从生态女权主义角度来说,康妮的精神家园失落也有其必然性。因为“生态女权主义不仅披露导致自然受支配、受宰割的人类中心主义,还批判导致女性受歧视、受压迫的男权中心主义”[6]98。康妮经常把自己和这片树林联系起来,无形之中显示了女性和自然受压迫摧残的共同命运,她受克利福德的压迫,与树林受人类的摧残一样。克利福德作为上层贵族的代表,将压迫性意识形态强加到工人阶级身上时,就体现出了鲜明的阶级歧视,同时他又鄙视女性,他是根深蒂固的西方传统的人类中心主义、男权中心主义的典型代表,与他截然相反的是他的守猎人梅勒斯。

身材精瘦的梅勒斯是原始自然力的代表。战争中他成为了一名中尉,地位的提高并没有给他带来精神升华。当他看到上层阶级的腐朽,经历了生死后,他心甘情愿回到他的地理家园,继续当起了守猎人,说着最低等的德比郡方言。战争使他落下了肺病,那不时的咳嗽声就是他对生活无力地呐喊。在外人看来只是一片猎园的树林却是他的家园,即使他回到了他的地理家园,他家园里高大的橡树变成了树桩,兔子野鸡不见踪影,泉井废了,到处光秃秃的,空气中还能闻到煤矿里的二氧化硫的气味,耳边总是响起各种机械的声音,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像被阉割了一样,他觉得他胯下那团火已经进入了无限的休眠期,他不敢对生活燃起热情,不敢与其他人密切交往。因此,战后梅勒斯的精神家园也受到严重创伤。

文本中其他叙述声音如迈克里斯、汤米、博尔顿太太,他们或是没有一个与精神融合的肉体,或是没有一个与健康肉体匹配的精神。特别是对套着金项圈受人奚落的成功狗迈克里斯的叙述,他在床上,身体像个孱弱的孩子,动不了几下就歇气了,缺少男子汉的气概,他的成功精神与他的肉体是离异的。康妮视角下的理想对象汤米,各方面都看起来不错,可他却坦承自己身体与精神分离的缺陷。博尔顿太太是这个语境中慈善的“帮凶”,充满了阶级的奴化思想。文本通过博尔顿太太的叙述声音,满怀深情地诉说着特佛沙尔的“野史”。经济不景气、老年人的苦难、年青人的散漫与精神信仰缺失,各种欲望膨胀等杂乱不堪的现代人生活场景充斥于整个空间。

文本中虽然叙述视角不时变化,叙述声音不时转换,聚焦者叙述的每个人外在表象都是独特的个体,可他们表现出来的各种各样的病态、异化、孤独却折射着共同的精神病态,灵与肉地分离使他们呈现出失落、颓废、萎靡的共同心理特征。

由此可见,整个文本的前半部分都在叙述创伤,创伤通过不同视角不同声音相互映射,折射出共同的心理特征,即精神家园的失落。“生存危机又带来文化危机,信任缺失、金钱至上、人性扭曲,失去了终极关怀的人们心理错乱,发生精神生态危机。从自然生态到社会生态再到精神生态的失衡都已扩展为全球性的危机”[4]15-16。换而言之,精神家园的失落,导致整个生态系统的失衡,人类与大自然一样,都渴望春天,重构精神家园,显得尤为重要。

二、精神家园的重构:难以言说的身体叙事

“战争与生态环境的恶化,前者以大规模的暴风骤雨的方式毁灭人类及其创造的一切物质的精神的财富,后者以渐进的缓慢的隐性的方式销蚀我们的生存条件”[4]25。同时,“工业物质文明的高度发达并没有解决精神生态危机,金钱与权势的不平等使人性更加异化,摧毁了人们的精神家园,使人类产生了失落感、异已感、被抛弃感和孤独感”[4]17。除了批判揭露人类与环境相互联系的遭遇压迫外,文本中的隐含作者也在进一步引导如何挣脱这些复杂的压迫关系,让人们重构理想的精神家园。

文本中不仅存在大自然与工业文明世界的环境对比,也存在一种肉体生命与精神生命的内在对比。如果说前一种对比主要着眼于文本的结构安排和主题取向,后一种对比则是文本更为深刻的内在思想对比。透过犀利嘲讽的语言把握其中最深刻与最核心的东西,外在虚伪的生活与内在真实的生活,两种生命质地呈现出强烈的对比色彩,而真正从肉体生命到灵魂生命依靠的是对大自然的觉悟。

为了实现这一觉悟,叙述者开始从沉闷压抑的环境中,转向叙述大自然春天的景象,树林里的春天,万物复苏,灌注了强大的生命活力,燃起了希望,到处呈现出和谐统一的自然春色。而梅勒斯正是这里走出来的人,他选择了树林作为他的栖居之地。梅勒斯的选择与血性体现了工业文明下异化的人类,对诗意栖居的理想精神家园生活的向往,其视野也由环境生态“提升到自然生态与精神生态的高度,注视一切生命的自然状态与精神状态,在拯救地球与拯救人类灵魂的高度与深度做出审美光照”[7]3。

从梅勒斯交给康妮那把钥匙开始,象征着精神家园重构的智慧之匙给周围人们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变化。从第十章开始,一切生物都变得充满活力起来。克利福德在博尔顿太太的鼓动下开始精神焕发、俨如重生,把早已丢了的机械工业书本重新拿出来研究,精神抖擞地来到矿场,他简直觉得生命的气息从煤矿的缝隙中注入他的身体。正是在权衡得失之间,克利福德建构了新的自我,即一位充满斗志的残疾者,博尔顿太太的激励给他提供了新的视野,他决心利用新的空间审视自己的人生并深切体会到生存的美好,面对那段充满痛苦,与病魔斗争的人生旅程,他更懂得珍惜自我,他意识到了名誉的成功与劳动力成功的区别,他也明白“成功”这个“婊子女神”的爱好,从某个方面来说,是博尔顿太太的贴身服侍让他找到自己的精神家园,实现了他毕生都在追求的愿望。

梅勒斯开始卖力地修补鸡栏,康妮也不断地来到树林里寻找力量,自此文本叙述者开始大胆的身体叙事。正是身体的直接感知让康妮燃起了生活的希望,引导着她的精神进入一个暂新境界,由个性分裂开始追求自我的完整。在生态批评的身体研究三个层面(话语层面、物质层面、审美层面)中,“身体的审美层面肯定了感官感知自然,从而促进身心整合,人类与自然整合的重要价值”[6]49。在栅栏边,康妮碰巧遇到梅勒斯,他把她带到树林,他们同时享受了高潮,人类血性的直接喷发,是最原始、最真挚的情感,尤其在战后人们那种死气沉沉的特殊语境下,每个人都有创伤,虚无的存在着,需要一些实实在在可以感知的东西。文本叙述者叙述性爱场景时,不是简单的描述肉体碰撞,而是试图把性爱神圣化,借用一切感观,使身体叙事与周围环境交融在一起,从而让低俗变得高贵,提升到融合成为一个整体的生态理想。亚伯拉姆说:“用身体去感受自然之美不仅仅能催生感官的愉悦,也会激发内在心灵的升华,人们只有敞开心扉去感受世界,才能意识到我们的空气已经不再洁净,饮水已经受到污染,树林正在减少,这种用身体获得的认知才会真正促使人类采取行动去缓解当前的生态危机。”[6]53康妮与梅勒斯的血性在自然中绽放,与自然和谐相处中,缓解了自我压抑的精神危机,他们也找回了自我。隐含作者的独特性在于,他引导人们意识到人类离开了自然将失去生命活力的必然性。

特别是文本中第十五章的身体叙事,在具有象征意义的暴雨中,康妮与梅勒斯像动物一样交媾,与天地交融的场景,仿佛是一场精神洗礼,人类与自然天然浑成。只有恢复人的身体感知,恢复人对自然的感知,才能感受到自然的力量与爱欲的本能。“人类之肉体一直嵌入在世界之肉体中,通过肌肤,感官和想象等半渗透性的薄膜将自我与环境整合为一”[6]53。同样大卫·亚伯拉姆也指出,“现代科技已经让我们对充满灵性的动态世界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我们需要复兴传统,让我们的耳口鼻舌和皮肤继续充当接受他者滋养的门户,去聆听自然,去观察自然的颜色,去感受自然的幻变,愉悦地回归自然家园,真诚地接纳人类与非人类自然的水乳交融的关系”[6]54。正是在这种物我交融的意境之中,静谧的大自然用它独特的方式潜移默化影响着人类的心灵,让人类从自然的感染获得一种精神上的自由,情感变得细腻、心灵得到升华、肉体感官充满唯美,使人类生命与大自然充满一种交融性。

对自然的崇尚、鄙视虚伪的社会和唯真实自我的个性,一方面使得梅勒斯离群索居,为众人所鄙弃;另一方面,也使得他对与自己心灵相契合的大自然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爱和尊重。梅勒斯长期生存于树林中,用整个身体与大自然感知,他的情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启发,从而领悟到了隐藏在人类内心中从没觉悟到的自然本性,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残缺,并在这一启示下,大胆地追求康妮,显示出一种外在的自然对人的内在心理的激发,是一种由外在的自然力量对内在的人类精神的传递过程;而大自然对康妮的影响在于当康妮对自己的生活及未来感到痛苦与迷茫时,静谧的大自然里的一切活力的生物激发了她的心智,看到花花草草的蓬勃生机,看到母鸡孵出小鸡,使她意识到了此前从未有在意的自然本性,她希望她的人生能与周围的自然生物一样,充满活力,这是一种由内在的精神理想向外在的自然力量投射的过程。通过梅勒斯和康妮与大自然的相应,体现出了一种大自然与人类惺惺相惜的情感,这是人类与大自然和谐的生态理想。正是大自然这种力量的触发,使他们找到了自我,精神家园得以重建,引领他们走向一种生活的新天地,觉悟到生命存在的意义。

三、精神家园失落与重构的意义

通过克利福德、梅勒斯、康妮等的精神家园失落与重构,呈现了人类的理想精神家园离不开人类对自我、男人与女人、人类与自然关系的反思。实现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的生态理想,一定要体现在实践行动上,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而不仅仅只是表现在观念上。康妮选择一无所有的梅勒斯,是因为他的身体柔情感化了她的内心,换而言之,人类对待大自然,也应充满柔情,大自然才会对人类给予馈赠。对人类与大自然关系的探索,实质也是对人类生命之真的关注。劳伦斯张扬的亲近自然的生活及所推崇的自然的生活方式,实际上是呼吁人类按照人的自然本性去生活,寻找充满活力的人生,这是对人性的尊重,也是对自然的尊重。大自然具有调适人类情感的能量,与大自然融合在一起,能让精神与肉体达到一定程度上的和谐。对外在的物质欲望的束缚减少,从而远离工业污染,使生活变得自然纯净,激发人类内心远离虚伪嘈杂的膨胀的生活,从而拥有一种真正的生态人生。

与自然关系的割裂所引发的精神困惑带来了人在社会中的异化与孤独,使人们失去了精神家园,而人与自然的和谐则有助于精神家园的重构,并能激发人们的地球家园意识。《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是一部内容独特、意蕴深刻的生态小说,文本中客观存在的自然本身就代表着和谐与完美,人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人的这种完美与完善的本性只有在大自然中才能呈现。生态主义的理想生活,就是按照大自然的本性而生活,把整个生态看成一个整体,人在这个整体中按照其人之所以为人的本性而生活,劳伦斯对两性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与生态自然观紧密相联。人类在享受工业文明的同时,往往把自己变成了工业文明的奴隶,劳伦斯对此深有体会,他认为:“我们这些可怜的人正困在我们文明的巨大笼子中”[8]35。劳伦斯一方面利用袒露的两性关系试图对女性和自然解放做出尝试;另一方面,小说中女主人公结局的不确定性也暗示着摆脱这种被压迫关系的艰难。对于女性,如何与自然保持和谐并与男性建立平等的关系,探索一条人与自然、男人与女人和谐平等的生态理想之路虽然显得遥远而漫长,但值得人们去探索。

作为一部文学名作,劳伦斯的小说《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对当代人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忽略其时代语境而全盘接受。当代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文明不等于只追求感官快乐而隐藏于树林之中,而是要在更高的文明阶梯上,建立一种与自然和谐平衡的关系。人对自然的尊重,也应当像康妮一样,大胆的走出自我狭窄的天地,切实地投入自然的怀抱,成为自然中的一员。在21世纪知识文明的大时代背景下,人类应当有意识地把生活需求限制于生态系统能够承载的范围内,减少对大自然的干扰和索取,为建立一个充满希望,走向光明的精神家园而共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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