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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我的忌日

2019-03-04译析

英语学习(上半月) 2019年1期
关键词:旅者诗行标点

∷杨 雪 译析

Every year without knowing it I have passed the day

When the last fires will wave to me

And the silence will set out

Tireless traveller

Like the beam of a lightless star

每年我在不知情中就度过了这一天

那时最后一缕烟火向我招手

寂静就此蔓延

永不疲惫的旅者

就像无光的星射出的光

Then I will no longer

Find myself in life as in a strange garment①garment: (一件)衣服。

Surprised at the earth

And the love of one woman

And then shamelessness of men

As today writing after three days of rain

Hearing the wren②wren: 鹪鹩,一种棕色的小鸟。sing and the falling cease

And bowing not knowing to what

然后我便不再

像身穿奇怪的衣服般活在这人间

也不再惊异于脚下的泥土

惊异于一个女人的爱

惊异于人性的无耻

而今天执笔时雨已下了三天

我听着鹪鹩歌唱听着雨声渐息

向不知何物弯下了身躯

评价

好一个“写在我的忌日”!读者不禁要问,既然是“我的忌日”,那么“我”已经死了,又是谁在写这首诗呢?毫无疑问,还是“我”,是诗人在这首诗中的代言人。如此一来,就有了两个“我”,一个如躯壳、替身一般,躺在棺材里,享受永远的寂静,不再活着,不再爱,不再愤世嫉俗;而另一个,则如灵魂一般,站在高处,不朽而又充满敬畏。

在第四、五行,我们看到了一个比喻:永不疲惫的旅者,就像无光的星射出的光。二者显然是有共同点的:既然没有光,哪里来的光?既然已经死去,又谈什么旅途?问题在于这个比喻是什么意思。我的理解是:灵魂。只有灵魂才会永不疲惫。而无光,则是因为我们看不到,但看不到不等于不存在,正如灵魂一样。

第二节的前五行,是一般人会在乎的人世间的东西,或戴上这样那样的面具,扮演这样那样的身份,或为世界的广袤多变所折服,或为感情所羁绊,或为人心所伤神。然而人死之后,这些就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什么呢?是下了三天的雨,是唱着歌的鹪鹩,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它或许是自然本身,或许是全能的造物主,或许是一种敬畏之情,可是没法点明,也不必点明,因为老子说了:道可道,非常道。(Nothing that can be said in words is worth saying.)

诗人默温(1927— )的父亲是基督教的牧师,可是基督教义却无法使他信服。在基督教的神话中,亚当被上帝赋予了为动物命名的权利。默温对此显然是不认可的,他宁愿选择沉默。在同年写就的另一首短诗《黄昏》中,诗人说道,黄昏时分,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离开(something passing at that time),可是当他抬起头,却只有黄昏,像一顶无头的帽子。然后他问:还有多久他才能在离开时说话?(How long will it be till he speaks when he passes?)这个“他”指谁?究竟是谁在离开,又为什么要说话?诗人在等待什么,又在寻找什么?面对这些问题,默温继续沉默。

《写在我的忌日》这首诗,和陶渊明的《拟挽歌辞三首》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正是第二节前半的写照。而到了第二节的后半,则是“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了。只是默温并不寄身于山岭,而是寄身于窗外的雨和鸣鸟。异曲之处,则在于陶诗恢宏大气,而默诗则婉转细腻。

这样的比较并非毫无根据。事实上,默温受中国文化的影响颇深,他不懂中文,但是接触过大量翻译成英语的中国诗歌。他写过《致苏东坡的一封信》,回应东坡的《后赤壁赋》:“我会想起你在河边/水鹰梦中的皎洁月光/我听见你问题后/所带来的宁静/今夜那些问题有多悠久”。白居易写过一首诗,讲他放生了一只大雁,却担心它飞向战乱的西北。而默温则通过《寄语白居易》回应道:“我一直想让你知道/那只大雁至今还在我的身边”。这样跨越时空的唱和,怎能不让人动容?对翻译成英文的中国诗歌,默温说:“它扩充了我们语言的范畴与能力……难以想象,没有这种影响美国诗歌会是什么样子。这影响已经成为美国诗歌传统的一部分了。”

不仅如此,默温对道教、佛教都有涉猎。他熟读《金刚经》,在采访中常常脱口而出。他在夏威夷的家中有一间禅房,他每天都会在禅房中打坐。他还经常身穿长衫,俨然一位禅师的模样。在默温看来,佛禅有一种不一样的态度,不是去扩张或者统治,而是让你意识到你就是这整体中的一部分。所以默温从不去说服,而是设置一个情境,让读者自己去体悟。在短诗中,这样的情境往往设置在生与死之间,或者今生与来生之间,让读者有一种既抽离又融入的观感,从而获得一些关于人生的思考。

从《写在我的忌日》中,我们也能看出默温在形式上非常独特的地方,那就是口语化的词汇和无标点的诗行。默温的用词是比较简单的,理解起来没有太大的障碍。而诗行因为没有标点,所以断句处也往往就在句尾。默温自己是这么解释的:“我逐渐感到,标点就好像是把词语钉在纸面上。既然我想要的是口语的节奏和轻快,那么其中一个途径便是废除标点,像日常讲话那样,让词汇的运动给自己加标点。”无疑,这样的尝试是成功的,也使得默温的诗歌有了更广泛的受众。1971年和2009年,默温两度获普利策诗歌奖,由此奠定了他在当今诗坛中不可撼动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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