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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无痕

2019-03-01王苗

少年文艺 2019年2期
关键词:小宁巡警周先生

王苗

日本兵进入北平后,越来越多的人逃难离开了,表叔一家也走了。

郝巡警来到家里,对父亲说:“钱先生,您的西院赶紧住上人吧,日本人正想方设法找住的地方呢,看到您这么好的房子,保准立刻住进来。”西屋之前是表叔一家住的,他们走后就一直空着。

母亲大吃一惊,“日本人要住进来?”

郝巡警说:“谁说不是呢!北平沦陷以后,乌央乌央来了多少日本人了,他们也要吃穿住行不是?这不,许多人家的空房子都被日本人占了。”

这段时间,胡同里不时能看见找房子的日本侨民,他们遇到喜欢的房子,二话不说就要住进来,房主根本不敢拦。遇到讲理的日本人还能按时付房租,遇到那不讲理的,只能闷头认栽了。

父亲皱着眉头,“真是个麻烦事,可一时半会儿到哪里去找可靠的租客?”

郝巡警说:“这么着吧,我帮您踅摸着,遇到合适的租客,就给您搭条线。”郝巡警在桐花胡同一带巡逻,认识的人多,为人又和善,大家都很信任他。

父亲感激地目送郝巡警离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日本人实行战时军事管制,北平各种生活物资都紧缺,又一下子多出这么多日本人,但北平的粮食、水、煤、药品就这么多,老百姓的日子要难过了!”

一阵冷风吹过,婉儿打了个哆嗦。现在还是秋天,天就冷成这样,口中都能哈出雾气来了。看样子,今年会是一个寒冬。

没几天,郝巡警就介绍了一家租客,说是他一个同事的朋友的远房亲戚。这是一家三口,男的姓王,是一个教书先生。郝巡警说,他们是东北人,“九·一八”之后从关外流亡到北平,本想着可以不用再当亡国奴了,可北平又沦陷了。王先生的学校被日本人占了,学校大门口每天都站两个日本兵,所有中国师生进出校门都要给他们鞠躬,不鞠躬的话就要打耳光。很多中国教师受不了这种屈辱,纷纷辞职了。王先生辞职后在一个教会学校找到一份教职。這家教会学校离桐花胡同比较近,所以他们想在附近找房子。

母亲一听他们的遭遇,眼睛就湿润了。母亲很尊重教书先生,觉得他们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当即就同意把房子租给他们。第二天一早,王先生一家就搬了过来。王先生每天去学校上课,王太太就在家洒扫庭院,照顾孩子。他们的孩子叫小宁,今年六岁。郝巡警说,小宁的父母从关外逃难的时候,小宁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刚到北平,他就出生了。这孩子也是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宁长得敦敦实实,样子憨憨的,因为天气冷,脸蛋上总是挂着两团红。

母亲不让婉儿出门,最近日本宪兵和伪警察到处抓抗日分子,很多人无缘无故消失了,据说全被抓到了日本宪兵队。宪兵队里什么酷刑都有,很多人都被活活折磨死了。但婉儿哪儿憋得住,他们一家住的东院和西院有一道小门通着,婉儿便穿过小门去西院找小宁玩。小宁特别调皮可爱,婉儿很喜欢他,两人很快就熟悉了。

那天,婉儿和小宁正在大门口玩弹玻璃球,胡同里几个孩子打起来了,一个孩子被围在中间,其他孩子正对他拳打脚踢。他们一边打,一边说:“打你个日本人!”

被打的那个孩子大声反抗着:“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

“你妈是日本人,你就是日本人!打!”一个孩子喊着。

婉儿知道,挨打的是周先生的孩子小熙。周先生是一个大学教授,早年留学日本的时候,娶了一个日本太太。周先生毕业回国时,日本太太跟着他到了北平。在北平住了这些年,周太太已经完全是一个中国妇人的样子了,她说一口地道的北平话,平时穿旗袍,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跟邻里的关系特别好,没有一个人说她不是。大学南迁的时候,周先生跟随学校先走了,周太太则带着孩子暂时留在了北平。日本兵在城里横行霸道的时候,大家似乎才猛地想起来,这个温柔干练的女子是日本人。

小熙还在竭力反抗着:“我爸爸是中国人,我就是中国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那帮孩子面面相觑,愣住了。小熙趁机逃脱了。他浑身是土,脸上也一道道的黑,嘴角流着血,朝婉儿的方向走过来。

婉儿之前经常跟小熙一起玩,但自从北平被日本人占了以后,婉儿一想到小熙,总是觉得怪怪的。小熙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之前每次他都热情地跟婉儿打招呼,但现在总是别别扭扭、躲躲闪闪的。

小熙越走越近,步子也越来越快,婉儿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尴尬,完全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宁紧紧盯着小熙,看着他从大门前过去了,才仰着头问婉儿:“婉儿姐姐,这个小熙到底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婉儿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回答。

入冬后,天气越来越冷,但因为煤被日本人管制了,普通百姓还没有生火取暖。婉儿家中阴冷阴冷的,跟冰窖一样。婉儿早早就把棉衣穿上了,臃肿得像个胀起来的气球。因为天气寒冷,她也很少去找小宁玩了。

父亲说,大街上已经出现了很多“倒卧”,他们又冷又饿,倒在地上后就再也没起来。父亲忧心忡忡地说:“照今年这么个冷法,北平城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一想起父亲这话,婉儿又打了个哆嗦。她趴在窗户上往外看,院子里一片萧索,丁香树的叶子全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摇摆着。天暗沉沉的,阴得像铅,似乎马上就要下雪了。

母亲从隆福寺买回来几只冻梨,要婉儿给小宁送几个过去尝尝鲜。婉儿穿过小门来到西院,见王太太揽着小宁坐在正门外的月台上。王太太正补着一件棉衣,因为天气太冷,她拿着针线的手哆哆嗦嗦的,小宁在妈妈的怀里像只小猫一样蹭来蹭去,红红的脸蛋都冻得有些皴裂了。

一听有好吃的,小宁飞快地跳下月台,从婉儿手中抢走几个冻梨,蹦蹦跳跳地跑到里屋找爸爸去了,王太太想拦都没拦住。

婉儿好奇地问:“这么冷的天儿,您怎么不去屋里做针线活儿?”

王太太脸色苍白地笑笑,“小宁他爸爸跟朋友在里面谈重要的事,小宁老是捣乱,我就把他带出来玩。”

话音刚落,王先生抱着小宁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高大魁梧、英气勃勃的年轻人。年轻人跟王太太打个招呼,似乎没看到婉儿,低头离开了。看样子他们已经谈完事了。

王先生笑着逗小宁,“谢谢婉儿姐姐了吗?”

小宁嘴里啃着一个冻梨,含糊地说:“谢谢婉儿姐姐。”

大家都笑了。

后半夜,零零星星地下起雪来。第二天一早,雪已经下了厚厚一层,院子里、房顶上、树枝上都是蓬松的白雪,四周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婉儿吃过早饭,就到大门口看热闹。胡同里有一群孩子正在打雪仗,他们分成两个阵营,用雪球互相攻击着。小宁也在其中,正跟孩子们打得起劲。他用手捧起一把雪,团成雪球,迫不及待地扔出去,但雪球没飞出去多远就碎了。他“咯咯咯”地笑着,又捧起一把雪,做了一个新的雪球。因为兴奋,他的脸蛋红扑扑的,也出了不少汗,头上冒着白色的蒸汽。

婉儿把手揣在棉衣的袖子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打雪仗。因为寒冷,她的鼻子痒痒的,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突然,有个孩子大声喊着:“日本人!”

婉儿一看,胡同里果真来了个日本军人。他穿着日本军装,腰间佩着一把军刀,皮靴踩在没脚的雪上,“咯吱咯吱”响。他的身后远远地跟着小熙,虽然两人有些距离,但日本军人边走边回头等着小熙,看样子像是认识。小熙还是像往常那样低着头,拖拖拉拉地走着,似乎故意让日本军人在前面等他。

“砰”一声,不知哪个孩子扔了一个雪球,不偏不倚地砸在小熙身上。小熙也不反抗,继续慢吞吞地走着。

其他孩子或许是受到了鼓励,也开始朝小熙扔雪球。“砰!砰!”声音此起彼伏。几个胆大的孩子还冲着那个日本军人砸了几个雪球,雪球在他的军装上开了花。日本军人板起脸,用生硬的汉语说了句:“小孩,不许胡闹!”他扬起手,拍了拍军装上的雪,继续往前走。

他们在周先生家的门口停下来,周太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迎出来了。她见到日本军人,非常开心,拉着他的手,叽哩哇啦地说着。这时婉儿才突然明白过来,她说的是日本话。

周先生家来了个日本军人的消息不一会儿就传遍了整条胡同。人们揣着袖子,哆哆嗦嗦地站在胡同里,注视着周家的大门。

不知什么时候,郝巡警过来了,他对大家说:“这是周太太的弟弟,刚从日本来的,立刻就开赴前线参战。上战场前,他抽空来看看姐姐。”

婉儿心想,原来是小熙的日本舅舅,怪不得小熙在他面前那么别扭。一想到这个日本军人就要上战场去打中国人,婉儿的心里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爬。

周先生家的大门紧闭着,人群围了一会儿,渐渐散去了。

西北风“呜呜”地吹着,什刹海的冰已经冻得硬邦邦了。旧雪还没消,又下了一场新雪,每下一场雪,天气就冷几分。父亲说,北平城多少年没这么冷过了。

郝巡警又来了,他说日本人刚打了一场胜仗,让每家出一个人去天安门集会庆祝,天皇特使还要当众训话。一听郝巡警这话,父亲母亲的脸无比灰暗。

每次日本人打了勝仗,都要在天安门城楼上挂起大气球和“庆祝某某陷落”的条幅,让人觉得无比屈辱。大人都不爱去这种场合,集会庆祝的事往往落在孩子们头上。郝巡警说,不管老的少的,只要去个人就行,日本人就是做给天皇特使看的,展示一下占领者的威风。

郝巡警还让婉儿去问问王先生家去不去人。婉儿迈过小门,又来到西院。小宁发高烧,王太太带他去诊所了。王先生正在客厅的桌子上用钢板刻字,桌子上堆着厚厚一沓纸。王先生用一张白纸把钢板挡上,笑着说:“快期末考了,给学生们油印试卷。”在婉儿推门进去的时候,她依稀看到几个人影待在里屋,其中一个身形很高大,隐约像上次遇到的那个年轻人。

待婉儿说明来意,王先生脸上似乎有些为难的神色。

婉儿忙说:“不打紧,郝巡警说了,您是我家的租客,我家去一个人就能代表了,您家去人也行,不去人也行。郝巡警就是让我过来问问。”

王先生对婉儿笑笑。待婉儿转身离开的时候,王先生把她叫住了:“婉儿,那天注意安全。”

集会那天,婉儿拿着发放的小膏药旗,来到天安门。那里已经汇集了不少人,其中有不少婉儿这样“滥竽充数”的孩子。即使是孩子,也觉出了屈辱和愤懑,他们不像平时那样打打闹闹,而是垂头丧气的,像自己吃了败仗一样。不一会儿,婉儿就觉得浑身冰凉,双脚快没知觉了。她抬头看着高高悬挂的庆祝“胜利”的大气球,觉得刺眼极了。

天皇特使还没来,新民会的汉奸们让大家使劲喊“亲善”“共荣”的口号,但没有一个人喊。地上散落着不少小膏药旗,人群走过的时候,小旗子被踩在脚下,与雪水和泥水混在一起,变得肮脏不堪,有人还故意在小旗子上重重地踩几脚。汉奸们逼着大家把旗子捡起来,有人抗议说:“脏成这样了,怎么捡?让天皇特使看到了,还不要了你的命!”汉奸们讪讪的,不说话了。

不知等了多久,婉儿觉得自己都快被冻僵了,还不见天皇特使出来,人们渐渐有些不耐烦了。突然,人群中飞起了无数传单,它们在寒风中飞舞着,像一只只轻盈的鸟儿;不断有传单在人群中飞起来,又散落开去,倏忽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鸟群。人们纷纷去拿传单,人群中的嗡嗡声更大了。一张传单飞到婉儿眼前,她拈住一看,上面写的是醒目的“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誓死不做亡国奴”的大字。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誓死不做亡国奴!”人们开始跟着大喊。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了!呼喊的声音惊涛骇浪般,久久回荡在天安门。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日本人刚在前线吃了败仗,今天的胜利集会全是骗人的,大家快回家去吧!”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天喜地的庆祝声,纷纷往外走。汉奸们拦住人们,不让离开,但人群像浪潮一样涌动冲撞着,冲开了他们的防线。

婉儿被人流裹挟着往前走,一不小心被挤到路边摔倒了。坑坑洼洼的路上全是泥泞的雪水,婉儿衣服上、手上全是泥点子。突然一个年轻人俯下身子把婉儿拉起来,轻声说了句:“小姑娘,小心。”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婉儿看到从他衣服里掉出几张传单!两人目光交接那一瞬,婉儿一下子愣住了:他就是在小宁家遇到的那个高大英气的年轻人!

年轻人似乎没有认出婉儿来,飞快地消失在人流中不见了。

庆祝胜利的天安门集会成了一场闹剧,驻扎北平的日本军部恼羞成怒,随即展开了疯狂的报复行动,大肆搜捕北平城里的抗日分子。那些天,北平城风声鹤唳,街上不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听说好多人都被抓了,炮局胡同监狱都关满了。日本人杀了几个人,还把人头挂在城门楼上以儆效尤。

父亲看着报纸,愤恨地说,别看日本人这么丧心病狂地抓人杀人,实际是他们心虚害怕的表现。侵华战事并没有他们料想得顺利,渐渐把自己拖入了泥潭無法脱身,各个占领地的反抗活动也层出不穷;他们顾得了头,顾不了腚,狼狈得很呢。父亲把报纸扔在桌子上,冷冷地说:“他们太狂妄了,真的以为北平城就是他们的了,没有敢反抗的人了?”

婉儿拿起报纸来看,上面写着近期抓捕抗日分子的“战果”,报纸上还配着几张人像照,说就是这些抗日分子策动了“天安门事件”,现在都已经伏法了。婉儿扫过那些人像照,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其中一个人,分明就是那个在小宁家遇到的高大英气的年轻人!

这场雪比前几场都大,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地上不一会儿就全白了。天渐渐黑了,雪越下越大,昏暗的灯光中,纷飞的雪花铺天盖地,远处的东西看起来影影绰绰的。

西屋的王太太突然来辞行,她客气地对父母说,王先生又换了一份工作,他们要搬走了。她的脸上挂着笑,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但婉儿觉得她眼睛里有一丝焦虑和恐慌。

母亲关切地问她,新的住处找好了没有,现在天气这么冷,把新家先安顿好再搬。王太太笑着说,王先生已经去安排了,她带着小宁随后过去。

婉儿说有东西送给小宁,来到了西院。他们的行李很少,只有一个箱子和两个包袱。王太太去门口叫搬家的洋车了,婉儿趁机问小宁:“你们要搬到哪儿去?”

小宁憨憨地说:“不知道。我们经常搬家,住到这里之前,已经搬了好几次了。”

婉儿不死心,“这次为什么突然要搬?”

小宁眨巴眨巴眼睛,“爸爸说,他看到叔叔的人头在城门楼上挂着,让我们赶快走。”

婉儿的脑袋轰的一下,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她急切地问:“是上次来过你家的那个叔叔吗?他是干什么的?”

小宁呆呆地看着婉儿,“不知道。他有时姓张,有时姓李,爸爸有时让我叫他张叔叔,有时让我叫他李叔叔……”

婉儿觉得自己出了一大身冷汗,棉衣已经湿透了,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王太太带着小宁走了,雪花很快把他们的脚印掩盖了。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远处的东西完全看不见了。

郝警官突然来了。他的警帽上顶着雪花,警服上厚厚的一层白,眉毛上也是白。他拍打着衣服上、帽子上的雪,对父亲说:“钱先生,西院又空出来了吧,我再帮您踅摸合适的租客。”他把帽子重新戴好,用力地搓着双手取暖,“隔壁周先生的房子也空出来了,我一块找租客。”

婉儿一惊,“小熙呢?”

郝巡警说:“走了……”郝巡警的脑袋凑过来,神秘地说:“他们连日本人都瞒过了,几天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北平城了,听说去昆明的西南联大找周先生了。”

父亲母亲都特别吃惊。

郝巡警顿了顿,小声说:“你们还不知道吧,周太太的日本弟弟刚刚战死了!日本人为了控制人心,把那些在北平居住已久的日本侨民,尤其周太太这种亲属还当兵的,全都派到‘宣抚班里工作,专门向北平百姓宣扬‘大东亚共荣。周太太怕街坊邻居怨恨她,特意挑了一个离桐花胡同最远的‘宣抚班。她在‘宣抚班里从不难为大家,对大家和气得很。得到弟弟战死的消息后,周太太既不哭,也不闹,依旧每天去‘宣抚班上班,日本人也放松了对她的警惕,于是她就这么一点儿痕迹都不露,带着孩子悄悄离开了……”

婉儿想起了那个总是中国妇人打扮的温柔恬静的周太太,想起了那个被孩子们砸雪球的日本军人,也想起了小熙跟他在一起别别扭扭的样子。

父亲母亲重重地叹息着。郝警官无奈地笑了,“我在北平城活这么多年了,这好好的北平城,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这场大雪一下,不知又有多少人冻死了……”

天越来越黑,雪越下越大,周围一片寂静,似乎能听见雪花唰啦唰啦落地的声音。婉儿想,杀戮、反抗、流血、牺牲……在北平城里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将被这场大雪掩埋,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来年春暖花开,就是雪化冰残的时节,雪夜中昏睡的北平城会再次醒过来。

发稿/赵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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