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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元化叙事的审美特征

2019-03-01黄一辉

湛江文学 2019年2期
关键词:女画家文体诗意

◎黄一辉

跨文体并不是几种文体的简单相加,而是跨越单一文体边界,充分吸收借鉴其他文体的长处,融汇多种表现体式。古典小说的典范《红楼梦》正是在弘扬先前小说和所有文学创作成果的基础上勇于创新,吸收了多文体创作的长处,将小说的散体句式与诗词韵文有机结合,在坚守小说文体大类的前提下,进行跨文体写作的产物。“五四”时期,梁启超发起了小说界革命的主张。“似稗史非稗史,似论著非论著,不知成何种文体。”这是新文化运动对梁启超杂糅文体的批判,但正是这种似是而非的跨文体创作引领了新文学改良的潮流,宣告了现代文学的文体创新的到来。进入新时期以来,一批极具先锋意识并富有创造性思维的作家纷纷开始多元化叙事的实践,创作出了一大批具有鲜明艺术特征的文学作品,而赵丰,就是其中的一位。

赵丰的叙事性作品,其艺术审美特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致力于打破既定的文学样式之间的界限,超越过往的种种审美规范,尝试着让更多的文体表现形式共同进入同一个文本的话语运作中。

《女画家和一个村庄》是一篇优美动人的篇什。它跨越了小说和散文两个文体,将女画家放在一个背景为碾儿庄的村子,在这样一个精神家园里,女画家的人生进入到了一种禅意的层面。她是一个当年的知青,第一次见识了麦草垛、石碾、碧绿的青苗、乡间小道,认识了一个叫做三婆的盲妇,并从三婆的苦难人生中领悟了人生的意义。赵丰在作品里抒写女画家的作品与她的生命关联,实际上是在探寻艺术与人生之道。女画家后来回到城里,考上了美术学院,但却怎么也忘不掉碾儿庄。每到假期,她会带着画夹如期而至,碾儿庄成为她的精神母地。她会对一群蚂蚁搬运撕扯一条死蛇产生浓厚的兴趣,并生发由衷的敬意,(会)蹲在稻田的池塘边注目一只青蛙飘逝在水面上,(还会观察)一只从水渠中爬上来的螃蟹不慌不忙、歪歪斜斜行走的样子……她的画作,都与她凝神于碾儿庄的草木虫鱼有关。女画家谈过两个男朋友,都因为他们对到碾儿庄没有感觉最终分手。这样的故事,赵丰写得很传神,很优美,一种氤氲不去的诗意氛围萦绕在读者的心头。在这篇文章里,赵丰既采用小说的艺术形式来抒写人生故事,又娴熟地运用散文的思维形式探究生命的存在,同时又吸取了诗歌的表现手法,使得作品进入了诗性的环境氛围和人生境界。纵观全篇,小说、散文、诗歌三者的表现手法相互缠绕,构成这篇作品独具一格的艺术特征。《女画家和一座村庄》是赵丰开拓叙事写作多元化的起始,此前,他写了大量的小说和散文,但这一篇,却是他创作风格的分水岭。这似乎还不够,在《雁南飞》《外婆家的猫》《老家》等篇什里,赵丰又施展出随笔的写法,在人物、故事的叙述中,揉入了东西方文化的大背景,力图使所要表现的人物更贴近时代命运,使所要讲述的故事更具有世界精神。

其二,以自身经历和情感为纵坐标,折射人物命运,寄寓沧桑感怀。

法国哲学家、史学家福柯在他的《词与物》里说:“写作就像一场游戏一样,不断超越自己的规则又违反它的界限并展示自身。”跨文体写作,并非理论家的倡导,而是作家自我的追求,在中国文学史上,曹雪芹、鲁迅、郁达夫、沈从文、萧红、史铁生、莫言、毕淑敏等等莫不如此。这和作家的创作观念、精神气质以及所处的文化语境息息相关。在赵丰的创作实践中,他的叙事并非只是为了塑造人物形象和编织故事,而是通过他(它)来折射时代精神。如此,在他的作品里,读者常常会看到作者的人生经历、人生感悟以及思想。也就是说,在行文中时时会感受到作者的影子。《祖父》是一篇写法怪异的文章,赵丰并非单纯地用小说化的叙述方式追忆逝去的亲人,而是通过“我”——一个儿童的眼光和思维来透视祖父的一言一行,这样,祖父的行为就具备了诸多的不确定性、不可知性。《三婆》的叙述方式是小说,而作者的情感渗透却又是散文,两者交错呈现,却丝毫不显衔接的痕迹。作者以深情的笔触,追忆了瞎子三婆苦难的一生。与此同时,作者又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对她的苦难史做着阐释。譬如这样的段落:

那晚,三婆在猪圈里铺了麦草,挤占了猪的“寝室”。她盖着一条破褥子,枕着门槛睡了一夜。这样的情景我是无论如何想不出来的,可是她却那样实践了,而且无怨无悔。儿子能娶上媳妇,似乎是她人生最大的满足了。“安得广厦千万间,大避天下寒士尽欢颜。”我在学校刚刚学过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那一刻我是懂得了杜老先生的期望了。人们啊,在为吃穿住行犯愁的时候,谁又能自持精神的高尚呢?

在叙述三婆将猪圈作为寝室之后,作者思维一转,跟着就引用了杜甫的诗句,进入到自我情感的抒发中。显然,这并非小说的手法,但却直击人物的心灵世界,触及人物的精神内核,更深层次的呈现出人物的生命真实,达到了精妙的艺术效果。在《老家》一文里,作者一边讲述着父亲对于故乡割不断的情感,一边站在画面之外,用深刻的言语剖析着这种情感的人生内涵,像“老家是大树,父亲是它身上的一片叶子”这样透视出生命内涵的语句巧妙地穿插于叙事之中,令读者身临其境般获得了人生的启迪。

不同功能区水质目标存在差异,部分断面水质未能符合水质功能区划要求[5]。为保障和改善南水北调干线水质,保证沿线水环境可持续发展。根据工程治污工作的特点和不同功能区水质要求,按照各地区对输水干线水质产生影响的程度和范围不同,综合考虑尾水导流工程建设进度要求,最终划定重点治污区域和控制单元,在后续工程建设中优先实施重点区域治污项目,加大重点区域治污力度,确保各功能区水质均能达标。区域治污需要采取综合措施,主要包括以下几点:第一,实施工业结构调整,推行企业绿色生产;第二,实施农业面源污染控制及生态保护[6];第三,实施水产养殖污染控制工程;第四,进一步加快基础设施建设,全面加强污染治理和生态修复。

其三,超越物象之外的精神漫游。

赵丰的叙事总是流动的意象,真切地逼近着人的情感及灵魂,充盈着人生的遐想与感伤,融入着厚重的历史感和睿智的理性之思,给读者一种行云流水般的艺术张力,在行文的气韵和节奏上,沁染着浓郁的古典艺术气息。《女画家和一座村庄》在坚实的写实基础上,又浓墨重彩出主人公的精神世界。女画家的作品《盲妇》《月蝉》渲染着她的人生感悟、悲悯情怀以及浪漫的人生理想。她和男友的分手,竟然是因为对一座村庄的审美感知的巨大偏差。如此的细节,浓缩着强烈的审美理念。同一物象,在不同人的眼里会有着不同的审美见解,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它竟然会影响到爱情,这就是超越了物象的精神因素了。为同一物象注入不同的情感,女画家与男友看到的就是两个村子,男友从中看不出诗意来,而女画家却体察到了它的美丽。赵丰既是抒写人生故事,又是在探究生命和艺术的真谛,两者相互缠绕,构成这篇作品的特征。《雁南飞》同样如此,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因为至始至终贯穿着主人公的忧伤情调,引入了父亲对大雁的愧疚情感以及尼采和萨尔美的爱情故事,加入了西方哲人画龙点睛般的哲思睿语,使得叙事超出了爱情的范畴,进入到更为广阔的人生领域。《祖父》的行文如让我们欣赏着一幅油画。祖父不仅为童年的“我”创造了柿子林这样一个诗情画意的物质世界,也为“我”创造了一个驰骋心灵的精神世界。那个世界处处弥漫着祖父的精神,他像上帝一样无所不在,让“我”的存在感无比充盈。《外婆家的那只猫》讲述了人和动物之间的残忍故事,故事虽然简单,却荒诞刺痛人心。在叙事中,外婆的温情善良、外公的冷酷乖张跃然纸上。作者并不纠缠在故事的完整性上,转而用了不小的篇幅引经据典对猫这种动物以及它与人的历史关系进行分析,毫不忌讳对文本的破体。埋葬活猫的经历在“我”的心里留下终生挥之不去的阴影,外公对猫的残忍行为对于“我”来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谜。这样形成的文本在形式上有着内在的精神逻辑,文本形式自由却气足神完,完全是精神漫游的过程。

在赵丰的叙事里,主人公和叙述者的生命存在相互生发,相互印证,相互融合,透射出生命的活力和异彩。这样的叙事既带来更强烈的文学审美体验,同时叙事文本也不再是记事本,而是生命存在的丰碑——既是所描写的人物的,也是叙述者自己的。

其四,诗性的语言张力颠覆了传统的叙事手法,让阅读者穿梭于现实与梦幻间,往返于虚构与回忆中。

不同的文学体裁对语言形式的运用都有着特殊的要求,而不同语言形式的具体运用又体现作者个人的艺术风格。赵丰打破了文体的语言规范,诗意与抒情贯入了叙述的文本里,彰显出鲜明的风格特征。让我们来看《祖父》的开篇:

碾儿庄村南的那片柿林荡漾着祖父的亡魂。柿林南面沉重的大山仿佛祖父的躯身,从山谷穿出的风常常模仿着祖父的咳嗽声,让林中的鸟儿搜索着依稀的往事。

这段文字运用了通感、隐喻、拟人等多种修辞手法,一开始便完美地营造出一个充满灵性的诗意空间,把读者带入到诗意的情境之中。在整篇作品中,作者将记忆中的生活场景和生命经验进行着诗意的呈现。伴随整个叙事过程,是无所不在的抒情和渲染,一咏三叹,充满浓郁的情感体验。《雁南飞》以泰戈尔的一句诗开头:“你若爱她,让你的爱像阳光一样包围她,并且给她自由。”整篇作品深情,伤感,唯美,宛若一首抒情诗。诗意,在本质上是一种心灵状态。赵丰骨子里有诗人的气质,他至情至性,感性唯美。在叙事作品领域,他是文学的原教旨主义者——信奉抒情至上。他在讲述故事的同时,非常注重生命体验的呈现和整个心灵世界的表达,其实就是来自其个人秉性的诗意的表达。

可喜的是,我们在赵丰的叙事文本里,时不时的就发现与叙事主体相得益彰的诗意渲染。如在《女画家和一座村庄》的结尾,作者写道:

女画家又一次走近蝉。蝉是她灵魂中最响亮的音符。这是她离开碾儿庄的第六年。在那条河边,她看到了一只死去的蝉。它的躯体爬满了蚂蚁,只是那羽翅依然晶亮。女画家小心翼翼地赶走了蚂蚁,把死去的蝉葬埋在柳树下,看着将被沙土掩埋的那双羽翅,她无法遏止灵魂深处的某种悲痛。

而那一刻,河两岸高树上的蝉仍在纵情地歌唱,那声音让女画家听来分明是一曲雄壮的哀歌。

女画家掩去悲伤,打开画夹,为死去的蝉哀悼。之后,她画着高树上无法看清却走进她心灵的蝉。画面上是一排挺拔的杨树,一只蝉伏在一棵最高的树身上。它的躯体很小,羽翅却很亮、很大,甚至超过了杨树的叶子。羽翅上黑色的竖纹那样逼真,象征着她生命中某种执着并闪亮着的信念。

这是写人吗?这分明是在刻画人的灵魂。在其中我们洞悉到了赵丰独特的修辞手法和审美体验,诗意的细节、出色的想象勾勒出了女画家的心灵史,让人物的精神世界跃然纸上。诸如此类的描写,在赵丰的叙事文本里大量呈现着。

赵丰的叙事由于承载了如此饱满和深远的生命表达,因之传统的文体就难以胜任这样的使命,所以他常常会跨越文体的界限,摆脱文体的束缚,以极其自由的文本形式进行创作。在他的叙事中,有对事件、情节的叙述,对情境和感觉的描摹,对情感及心结疑问的探究。他既采用小说的手法,以精妙的细节写人物,讲故事;又以其独特的感悟和体验,采用散文的笔调呈现着叙述者和主人公的情感牵系,以独特的视角与叙事方式吸引着读者。

通过赵丰的多元化叙事,我们看到,跨文体写作,并非有悖于文学创作的写作本质,而是摒弃了文体的约束,进入更为自由,更能体现文学本质的写作。他多元化叙事的审美特征,他的跨文体写作,使其作品具有了美学的力度和精神的深度,呈现出独特的艺术魅力。毋庸置疑,在汉语文学的领地,他正在构建着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喜讯

继去年《小说选刊》第12期选发本刊发表的小说《悔》(作者:佟掌柜)之后,今年第2期再次选发2018年第10期头条小说《姑夫》(作者:丁大成),谨此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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