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鲜衣怒马时的欢喜

胭脂故地

“华兴路口站到了，请站稳扶好……”成都的公交总是很挤，尽管我是从起点站坐上来的，到这会儿也已经人满为患了。这一站又上来了很多人，正好我旁边的老奶奶下了车，接着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长发的高中生，穿着宽大的印有学校名字和标志的校服，背着透明的书包，可以从外面看见里面装着整齐的书本和两个盒子。我想起以前自己书包里和课桌里的乱七八糟，有些好笑。

午后的太阳懒懒地照进来，身边传来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我侧头看见旁边的女生不小心靠了过来，白色的耳机线在她的长发下若隐若显。反正我要到终点站，就让她靠会儿吧。这样想着，我想到今天早上很早起来开始化妆，找合适的衣服穿，一折腾就好几个小时。我闻不到自己身上洗发水或是沐浴露的味道，我身上只有化妆品的味道。

想想，年少真好啊。前段时间在微博上发起过一个话题，“属于青春期的那些最暖心的人或事”。

“初恋和我是青梅竹马，我一直叫他何澍。‘澍在古汉语里面的意思是及时的雨。因为我好喜欢在下雨天和他一起撑伞走在路上。”

“高中认识的一个小伙伴，爱打游戏，很宅很路痴。有一次我旅游回来，一身疲惫，看到她站在车站门口，看见我很淡定地说，‘走吧。”

“初中和好朋友吵架，像是男女朋友闹分手一样。吵得再狠，最后都能和好。后来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朋友。”

“高中交往的男朋友是学霸，我们的日常就是他一边嫌弃我的成绩，一边又不厌其烦地为我讲解。”

“上学时候性格孤僻，班主任常常找我聊天，真的是一点老师架子都没有。到现在，我们依然像朋友一样常常说话。”……

看到這些，我想到很快又是一个毕业季了。就像是一个节日一样，年年的六月，随处可见的狂欢。中学生们期盼已久的毕业，家长们等了很久的成长。

有这么一段话：“还有十几天，马上又将会有这么一群孩子，迫不及待地扔下书包，去聚餐、旅行、闲逛、狂欢……以为自己终于解放了。殊不知，你们离开的，就是天堂。”

当时的我并不觉得离开的是天堂。又或许我对未来和神秘的远方充满了强烈的向往。但是当真真切切摸到了远方之后，才发现并不如想象中美好。

读大学常常感叹的一句话是，大学也不过如此啊。离家之后最期待每一次的假期，虽然是人挤人的交通，但是想到回家，心里就生出温暖来。

我想，人这一生无论怎么辉煌，真正属于我们的“黄金时代”还是十六七岁的时候。明明是迷茫又躁动的青春期，回忆起来却像花儿一样美丽。那片青绿的操场，那些被“记号”过的树干、桌椅，那间四方的教室，那一个个被我们私下模仿的有“特色”的老师们，那一张张做不完的散发着油墨味的试卷……也只有那些年才会有。

昨晚一个朋友发来消息问，你的社团文集出版了没？

简单的一句问话，我打好了字又删掉。最后还是客观地说，社团早就解散了，还没来得及出文集。

我想到，也是在高中的时候和几个朋友一起成立了一个网络文学社。一开始很辛苦，因为人员不够，也没名气，事事都要亲历亲为。后来慢慢有了规模，从只有几个人到写手、摄影、美编、宣传都有了，也开始和一些网站和杂志社合作。在这过程中，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在高中学业大过天的情况下，常常熬着夜学排版、学制作电子杂志、学怎样管理一个社团、学策划各种活动……偶尔也会生出退意，但一想到社团的发展，想到曾经承载了很多社员的梦想的团队，就觉得很值得。

最近正在准备拍摄一个短片，心里莫名激动起来，写剧本的那一周几乎天天失眠，脑海里有各种想法。这样的情绪，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八岁的晚上，因为学会了一点小技能、社团有了新的发展而欣喜好几天。

这大概就是最鲜衣怒马时的欢喜吧。那时的我们，有着不切实际的梦想，有着懵懂少男少女的心事，有着几个好闺蜜好哥们。

北岛说，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后来的我们，学会了装扮最好的自己，开始化得体的妆容，戴适合的领带。也见了山川湖海，也谈了好几次恋爱。可是每次同学聚会和老同学见面，开口还是班上分分合合的小情侣，班主任一年四季从不重复的衣服，高考前拼了命的学习，以及最近得知的关于母校的新闻。小情侣早已分手了，班主任还是不重样的衣服，文综怎么背考试时还是会忘记，母校近来刚刚荣升省级重点中学。

曾经我们天天念叨着的都是快快长大，快快脱离这片学习的苦海。可等到真正告别中学时代，告别青春期时，却又常常幻想着能够重来一遍。会怀念那个在夏日里骑着自行车，穿着干净的校服，齐耳短发的女孩或是寸头的男孩。偶一回头，车流不息，而头上正是蓝天白云。只是在我们懵懵懂懂还来不及驻足流连时，时间就像洪水猛兽，这段美好的岁月就戛然而止了。

而我们望着窗外的灯火，一遍遍地想着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时。

（黄芬芳荐自《经典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