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体验对生活满意度的影响:积极情绪的中介作用
2019-02-25肖君政牛亏环江光荣
佘 壮 肖君政 牛亏环 江光荣
(1上海应用技术大学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中心,上海 201418;
2华中师范大学心理学院暨湖北省人的发展与心理健康重点实验室,武汉 430079)
1 引言
生活满意度是人们对自身生活状况的整体主观判断(Diener,Emmons,Larsen,& Griffin,1985),是心理幸福感的重要组成部分(Diener,1984)。研究表明,生活满意度对个体有诸多影响,如生活满意度能够降低个体的工作压力(Haar& Roche,2010)、改善睡眠(Brand et al.,2010)以及提升员工的工作表现 (Vanaki& Vagharseyyedin,2009)。因此,深入研究生活满意度的促进因素具有重要现实意义。以往研究表明,经济水平(Brockmann,Delhey,Welzel,& Yuan,2009)、应对方式(王雨露,2007)、社会支持(Newman,Nielsen,Smyth,&Hooke,2015)等均影响人们的生活满意度水平。近年来,许多研究发现,恢复体验 (recovery experience)——个体从工作压力情境中恢复的心理过程(Sonnentag&Fritz,2007)——对提升其生活满意度也具有积极影响 (Chen,Petrick,& Shahvali,2016; Lee,Choo,& Hyun,2016; Park & Fritz,2015;Sonnentag& Fritz,2007),但有关恢复体验对生活满意度的作用机制却一直未能受到足够的重视(Sonnentag & Fritz,2007)。
根据资源保存理论 (conservation of resource theory)(Hobfoll,2002),应对工作要求会导致资源损耗,进而影响个体身心健康与幸福体验。因此,个体需要获取新的资源,来补偿所受威胁或失去的资源。而恢复体验则有助于个体获得新资源,并进而提升生活满意度,这一观点也获得了大量实证研究的支持(Chen et al.,2016; Lee et al.,2016; Sonnentag& Fritz,2007)。但迄今为止,相关研究主要针对企业员工,而较少关注教师群体。实际上,相较于企业员工,教师群体,特别是中学教师往往需要在非工作时间主动或被动地处理有关学生的各种问题,这使得他们同样承受着严重的工作压力,因而恢复体验与教师的生活满意度间可能存在某种关联。综上,我们假设,教师的恢复体验与生活满意度正相关。
已有研究表明,恢复体验能够提升个体的积极情 绪(Fritz,Sonnentag,Spector,& McInroe,2010; Heller,Watson,& Ilies,2004)。 恢复体验包括心理脱离、放松体验、掌握体验和控制体验四个维度(Sonnentag& Fritz,2007),其对积极情绪的影响主要体现在:高水平的心理脱离表明员工在非工作时间放下工作,摆脱工作的困扰,这能够使员工产生积极的体验,从而增加积极情绪(Hahn,Binnewies,Sonnentag,& Mojza,2011); 放松体验对于员工而言也是一种积极体验,可以释放工作中累积的压力,继而增加积极情绪 (Stone,Kennedy-Moore,& Neale,1995);掌握体验是个体通过参与提供挑战体验的非工作活动,获得胜任感和自信心,继而获得积极情绪体验 (Hahn et al.,2011;Sonnentag,Binnewies,& Mojza,2008); 控制体验则是个体在非工作时间的安排上具有自主权,高控制体验可以满足人们的自主需求,进而增加积极情绪(Hahn et al.,2011)。恢复体验能够提升个体的积极情绪这一观点已经得到了诸多实证研究的检验与支持(Fritz et al.,2010; Hahn et al.,2011)。
研究发现,积极情绪是影响生活满意度的重要因素(Cohn,Fredrickson,Brown,Mikels,& Conway,2009; Veronese,Natour,& Said,2012)。 拓展-建构理论(broaden-and-build theory)为我们理解积极情绪与生活满意度的关系提供了理论支撑(Frederickson,2001)。拓展-建构理论认为积极情绪具有拓展和建构两大功能。拓展功能是指积极情绪能拓展个体即时的思维行动范畴,包括拓展个体注意、认知、行动等范围。建构功能是指积极情绪能构建个体持久的资源。建构功能是在拓展功能的基础上实现的。积极情绪和思维拓展、资源建构之间可以相互促进。积极情绪体验拓宽了个体的注意和认知范围,这有助于个体对问题的解决和资源的建构,而积极的应对方式和丰富的资源又能进一步促进积极情绪的产生。这样一个螺旋上升过程有助于提升人们的心理幸福感 (Frederickson,2001;高正亮,童辉杰,2010;郭小艳,王振宏,2007)。生活满意度是心理幸福感的重要组成部分 (Diener,1984),因此,根据拓展-建构理论,积极情绪同样能够通过解决问题或者建构资源进而提升个体的生活满意度。据此,我们假设,积极情绪在恢复体验和生活满意度间起到中介作用。
综上所述,基于拓展-建构理论,本研究拟以中学教师为被试,探讨恢复体验对其生活满意度的影响,并进一步探究积极情绪在其中的中介作用,以期为提升中学教师群体的生活满意度提供新的实践路径。
2 研究方法
2.1 研究对象
研究对象为湖北、安徽、上海等地区的中学(初中)教师。本研究共发放问卷350份,获得有效问卷322份,有效回收率92%。其中,男性127人(39.4%),女性 195 人 (60.6%); 被试的平均年龄35.88 ± 9.04 岁;已婚 234 人(72.7%),未婚 88 人(27.3%)。 有 18 岁以下小孩 178 人(55.3%),无 18 岁以下小孩144人(44.4%)。有老人帮忙处理家务的163人 (50.6%),无老人帮忙处理家务的 159人(49.4%)。
2.2 研究工具
2.2.1 恢复体验量表
采用Sonnentag和Fritz(2007)编制的恢复体验量表,共16道题目,包含心理脱离、放松体验、掌握体验和控制体验4个维度。例如,“在非工作时间里,我得到了很好的休息和放松”。量表采用5点计分,1代表“完全不同意”,5代表“完全同意”,得分越高表明恢复体验的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α系数为 0.89。
2.2.2 正性情绪量表
采用 Watson,Clark 和 Tellegen(1988)编制的正性情绪量表测量个体在过去一周内体验到的积极情绪。根据本研究内容将测量范围限定在非工作时间,例如“在非工作时间里,我是活跃的”,共9道题目。量表采用5点计分,1代表“非常轻微”,5代表“非常强烈”,得分越高表明个体感受到的积极情绪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α系数为0.95。
2.2.3 生活满意度量表
采用Diener等(1985)编制的生活满意度量表,共5道题目,例如“我的生活的大多数方面都接近我的理想状态”。量表采用7点计分,1代表“非常不同意”,7代表“非常同意”,分数越高表示个体的生活满意度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α系数为0.92。
2.3 研究程序
本研究采用方便抽样的方法收集研究数据。主试为经过培训的心理学专业研究生。主试首先向被试宣读指导语并说明问卷结果的保密性,然后让被试在安静的环境下填写问卷。待问卷作答完毕后由主试现场统一收回,并现场发放小礼品作为感谢。
2.4 数据处理
本研究采用SPSS 21.0对数据进行描述性统计和相关性分析,并且采用SPSS宏程序PROCESS进行中介效应的检验。
3 结果
3.1 控制变量的选取
根据以往研究(吴伟炯,刘毅,路红,谢雪贤,2012),人口学变量和家庭特征对于积极情绪和生活满意度存在一定影响,因此本研究选取性别、婚姻状况、是否有18岁以下孩子以及是否有老人帮忙处理家务为控制变量。对性别(男性=0,女性=1),婚姻状况(已婚=0,未婚=1)、是否有 18岁以下孩子(有 18岁以下孩子=1,无18岁以下孩子=0)和是否有老人帮忙处理家务(有=0,无=1)进行赋值。
3.2 描述统计、相关分析及差异性分析
各变量的平均数、标准差以及相关系数如表1所示。 由表 1 可知:恢复体验与积极情绪(r=0.51,p<0.001)、生活满意度(r=0.43,p<0.001)之间均存在显著的正相关。此外,t检验的结果表明,男性和女性教师在恢复体验(t(320)=-1.14,p=0.26)及生活满意度(t(320)=-0.74,p=0.46)方面并不存在显著差异,但男性教师的积极情绪显著高于女性教师(t(320)=-2.25,p<0.05)。
表1 各研究变量的平均数、标准差及相关矩阵
3.3 积极情绪的中介效应分析
采用 Hayes编制的 SPSS 宏程序(http://www.afhayes.com)(Hayes,2013),通过抽取 5000 个样本估计中介效应的95%置信区间,在控制了性别、婚姻状况、是否有18岁以下孩子以及是否有老人帮忙处理家务的条件下进行中介效应的检验。
中介效应检验结果(见表2)表明,恢复体验能正向预测积极情绪。进一步将恢复体验和积极情绪同时纳入回归分析中时,二者对生活满意度均具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表3的数据显示,由积极情绪所产生的间接效应的Bootstrap 95%置信区间不含0,表明积极情绪在恢复体验和生活满意度间的中介效应显著。同时,恢复体验对生活满意度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因此,积极情绪在恢复体验影响生活满意度中起部分中介作用,且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比例为24.75%,这说明恢复体验不仅能够直接对生活满意度产生积极作用,而且可以通过积极情绪的部分中介作用对生活满意度产生影响。
表2 中介效应分析中的回归分析
4 讨论
本研究基于拓展-建构理论,选取中学教师这一群体为研究对象,探讨了恢复体验影响教师生活满意度的作用机制,并获得了一些初步研究结果。首先,本研究发现,中学教师的恢复体验能够正向预测生活满意感。这表明,在工作压力大、生活节奏快的当下,恢复体验对于提升教师的生活满意感同样具有积极效果。这与以企业员工为被试的研究结果一致(Chen et al.,2016; Lee et al.,2016; Sonnentag & Fritz,2007)。 Fritz等人(2010)发现,心理脱离(恢复体验的一个重要维度)水平越高的个体,其生活满意感水平越高。另外,相关纵向研究同样表明,相比于假期中恢复体验水平低的员工,恢复体验水平高的员工其生活满意感的水平更高(Davidson et al.,2010)。这说明恢复体验对于诸多行业的员工均具有重要作用。本研究以教师群体为被试的研究是对以往研究的有力补充。
表3 积极情绪在恢复体验对生活满意度影响中的中介效应分析
其次,本研究发现,积极情绪在恢复体验对生活满意度的影响中起部分中介作用,即积极情绪是恢复体验发生积极作用的关键资源。这一发现与以往研究一致,即积极情绪有助于个体建构资源,包括身体、智力、心理和社会四个方面的资源,进而提升幸福感 (Fredrickson,Cohn,Coffey,Pek,& Finkel,2008)。本研究从“积极情绪”的角度拓展了以往有关恢复体验的作用机制的研究 (Sonnentag& Fritz,2007; Sonnentag,Mojza,Demerouti,& Bakker,2012),并有助于将积极情绪的拓展-建构理论整合到恢复体验的研究中。另外,资源保存理论也为我们理解积极情绪在恢复体验与生活满意度间的中介作用提供了不同的视角。该理论表明,个体总是努力获取、保存及维护对其重要的资源(Hobfoll,2002)。根据资源保存理论,员工应对工作要求时会造成资源流失,损害员工的生活满意度。而恢复体验使得员工获取了新的资源,并且这些新的资源有助于员工获得积极的情绪体验。恢复体验及积极情绪间资源的螺旋有助于提升员工的生活满意度。此外,本研究的发现与前人的研究一致。以往研究发现,恢复体验有助于促进积极情绪体验,抑制消极情绪体验(Sonnentag et al.,2008; Fritz et al.,2010)。Sonnentag和Zijlstra(2006)发现,恢复体验能够通过降低恢复需要进而提升员工的幸福感。恢复体验水平越高,恢复需要水平越低,幸福感越高。
最后,本研究对学校教学实践也具有一定启示意义。第一,学校领导应通过合理规划教师的日常工作安排,帮助教师在正常工作时间完成任务,避免在家处理工作,以支持教师的恢复。第二,学校领导可以促进员工在工作时间的恢复,例如通过鼓励教师在工作间隙休息和提供休息室等以帮助教师获取最佳恢复。第三,学校领导可以提供帮助员工提升恢复技能的训练计划。例如,采用Hahn等人(2011)开发的恢复体验干预方案对员工进行定期培训,以有效提升个体的恢复能力与效率。对于教师个人而言,教师应采取一些策略促进恢复以提升自身的生活满意度。例如,教师可以制定工作-家庭的分割策略以帮助自身更好地从工作中脱离出来,达到恢复的目的。
本研究也存在一定的局限:第一,本研究采用横断数据探讨恢复体验和生活满意度的关系,无法确定二者的因果关系。未来研究可采用纵向研究设计的方法进一步检查恢复体验是否可以预测生活满意度的变化。第二,本研究只探讨了恢复体验影响生活满意度间的中介机制,并没有进一步探索可能存在的调节变量。例如,恢复体验对个体生活满意度的影响可能受到个体的工作-生活价值观的调节。对于非工作取向的个体,恢复体验与生活满意度间的关系可能更加积极。第三,本研究仅检验了恢复体验对教师个人生活满意度的积极影响,未来研究可进一步检验教师的恢复体验是否可以惠及教师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