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幻片没有原罪

刘洪波

电影《流浪地球》正在热映。上映6天票房破20亿元，8天进入电影票房总榜前十。

票房是硬数据，但票房不是唯一标准，对一部影片来说，甚至不是首要标准。那么，这部影片导向如何、价值观如何？我觉得，一个以地球灾变为背景，以人类抱着希望踏上流浪路程为主要线索的故事，价值观上是没有大问题的，影片不是在展现邪恶和丑陋，而是在展现牺牲、奋斗等美好的东西。

电影是遗憾的艺术，不可能十全十美。何况艺术本身就属“诗无达诂”的事情，各有所好，各有所爱，口味不同，评价不一实属正常。但无论如何，评价还是有标准。故事立不立得住，表演到位不到位，场面好看不好看等等，只要有基本的客观态度，是可以有共识的。

《流浪地球》又确实存在着两极评价，有举之上天者，有按之入地者。偏离主流评价的激烈声音，更容易在舆论场上显出“存在感”，这毫不奇怪。把《流浪地球》当成民族主义作品，从而形成民族主义与反民族主义（以及“逆向民族主义”）之间的对垒，或者虽不如此明言，其实在这一点上皮里阳秋、暗暗较劲，偏离了大多数人的观影体验。

这是一部中国影片，当然带着中国人对太阳系灾变这种超级毁灭事件面前人当如何行动的理解。他们不是抛弃地球而逃逸，而是带着地球一起走；不是依靠个别的超人或者普通人的超人举动，而是依靠无数普通人在全体共同的困境面前一步步解决问题，而且是一种有目标、有计划、持久性的行动。这里面没有谁“代表地球人”，而是所有地球人在一起。这是“天下主义”的立场，是无数匹夫去解救天下和家园，而不是谁去充当“神的选民”乃至神的替身。

《流浪地球》又确实存在着两极评价，有举之上天者，有按之入地者。

不过，另有人认为，《流浪地球》不过是“太空版战狼”。怎么评价《战狼》，是另一个问题，在我看来，就算是《战狼》，也远远不是应该加以鄙视的作品，那里面传递的仍然是积极的价值，家国之爱不是负面的东西。《流浪地球》的精神内核，不是家国之爱，而是人类命运，在地球毁灭面前，国已经不重要了，人类一同毁灭才是紧要问题。所谓“太空版战狼”，作为否定性评价，既矮化了家国之爱的价值，也曲解了人类命运的命题。

如果这部影片是好莱坞出品，评价会如何？人们已经看多了好莱坞出品的科幻影片，习惯于看到美国人救地球的故事，在那些影片里，中国、东方、非洲、欧洲……举凡一切美国之外的地方，都只是作为“风情元素”或“票房卖点”出现，“美国代天下作主”的设定，搞到几乎一点违和感都没有，這样的影片，没有人去说“美国版战狼”，没有说价值观有问题，人设有问题，没有人说人掉进黑洞里还活着出来在科学上不成立，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又津津乐道。

《流浪地球》很大程度上冒犯了“好莱坞标准内在化”的习惯，于是中国公司出品、中国人理解世界的方式、中国人面孔在某些人那里就成了一堆“原罪”，由此，再去寻找各种“不合格”、“不正确”、“不正当”之处，不过是将先行的立场进行各种技术性涂装罢了。这种“寻找不合格”的行动，与“爱之深，责之切”并不相同。

还有人认为《流浪地球》也不过是“向好莱坞致敬”的作品，就像《战狼》也只是这样的作品。从叙事手法、影像风格等方面看，这或许也是有道理的，但技法更重要的仍然是技法。水墨动画那样的中国风格，如果有，当然很令人高兴，但即使叙事和影像都走的是“国际风格”，也没什么不可以。中国科幻大片已经起步，仅此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