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英国人对烟雾的认知探究
2019-02-22崔财周
崔 财 周
(河南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19世纪,英国以烟雾[注]①烟和雾并不是一回事,烟雾(Smog)是煤烟(Smoke)和雾(Fog)两字的合成词,由英国人沃伊克思(H.A.Voeux)于1905年所创用。原意是空气中的烟煤与自然雾相结合的混合体。目前此词含义已超出原意范围,用来泛指由于工业排放的固体粉尘为凝结核所生成的雾状物(如伦敦烟雾),或由碳氢化合物和氮氧化物经光化学反应生成的二次污染物(如洛杉矶光化学烟雾)是多种污染物的混合体形成的烟雾有害烟雾防治。http://www.wendangxiazai.com/b-482d808fcc22bcd126ff0cc2.html.闻名于世。由于烟雾发生的不确定性、工业集团对烟雾益处的宣传、技术条件的限制以及英国民众对烟雾的复杂情感,当时除了部分专业人士对烟雾的危害有一定的认知,许多人对烟雾的认知比较落后。直到19世纪末,英国民众对于烟雾的认知才有所提高。
国外学者对英国环境问题的整体研究已取得丰硕成果,主要集中在论述英国空气质量和城市环境问题的论著中[注]②参见B.W.Clap.An Environmental History of Britain since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London: Longman,1994; John Sheail.An Environmental History of Twentieth-Century Britain.Basingstoke: Palgrave, 2002.。但对19世纪英国人对烟雾的认知关注不多,主要集中在一些通史著作中[注]③参见Peter Brimblecomber.The Big Smoke:A History of Air Pollution in London Since Medieval Times.London: Methuen, 1987;Peter Thorsheim.Inventing Pollution:Coal,Smoke,and Culture in British Since 1800.Columbus: Ohio University Press, 2016;Christine L.Corton.London Fog: Biography.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15.。彼得·布林布尔科姆(Peter Brimblecomber)从宏观视角回顾了自中世纪以来伦敦的空气污染历史,公众对污染认识的变化以及污染治理的艰难历程。彼得·索尔谢姆(Peter Thorsheim)主要介绍人们是如何理解煤烟污染,证明污染应该被控制,但主要侧重英国民众对烟雾的粗浅认知,其他群体的认知关注较少。克莉丝汀·L.科尔顿(Christine L.Corton)介绍了伦敦雾的前世今生,描述了雾在英国民众中的文化内涵和作用,勾勒了“伦敦雾”这一工业时代的奇特城市景象。这些论著观点新颖,材料丰富,给笔者以启迪。但由于时空跨度较大,未对烟雾认知作进一步分析。相比较而言,国内学者对此问题的关注较少[注]④见梅雪芹:《工业革命以来英国城市大气污染及防治措施研究》,载《北京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1年第3期;李宏图:《英国工业革命时期的环境污染和治理》,载《探索与争鸣》,2009年第2期。。梅雪芹和李宏图侧重于工业革命以来英国大气污染的防治措施以及取得的效果,关于英国民众对烟雾的认知介绍简单。
总体来看,国内外学者关于英国人对烟雾的认知有了一定研究,但主要侧重于从宏观角度考察,微观层面较为薄弱。鉴于此,本文试图从专业人士、文艺家和普通民众三个维度着手,探讨他们对烟雾的认知。研究19世纪英国人对烟雾的认知,有助于了解烟雾问题的复杂性,窥探英国人烟雾认知的艰难历程。
一、专业人士对烟雾的认知
19世纪,英国人对烟雾的认知有一个渐进的过程。当时的部分医生等专业人士由于他们的专业素养,深知烟雾的危害,积极呼吁烟雾治理的改革。大部分人由于认知习惯或利益的考量,对烟雾认知比较落后,甚至阻挠烟雾立法。
英国人对烟雾的关注最早可以追溯到中世纪。当时一部分人认为,海煤可能会造成污染,但是并没有引起注意。16世纪,欧文关注了英国空气问题。他在《彭布罗克郡的历史》(AHistoryofPembrokeshire)一书中把威尔士的无烟煤作为一种清洁燃料介绍到伦敦。1661年,英国作家约翰·伊维林(John Evelyn)在《驱除烟雾》(Fumifugium)一书中描述了烟雾的危害。他愤怒地写道:“从海上飘来的烟云既可怕又令人沮丧,它不仅始终笼罩着城市……而且让其居民难以享受到健康惬意的空气,他们所能呼吸的唯有充满杂质的浓雾 ……已经远行疲惫的旅行者们在还没有看到渴望的都市之前便先闻到了它那令人不快的异味。”[1]30后来这本书经过修改重新再版,例证烟雾对民众健康的危害。17世纪末,英国著名统计学家格里高利·金(Gregory Kim)已经发现了烟雾和疾病的关系,引起了一部分人对空气污染的关注。18世纪,英格兰物理学家亨利·卡文迪森(Henry Cavendish)研究了空气的组成,确立了氧气在空气中的浓度,尝试分析空气中的污染成分。总体来看,在19世纪以前,虽然部分专业人士认识到烟雾的危害,但毕竟只是少数人的认知。
19世纪,英国人对烟雾的认知有所提高,一些专业人士试图证明烟雾的危害。弗兰德(Frend)在小册子《让伦敦的大气摆脱烟气,这是可能的吗?》中关注烟囱与烟气排放量的关系,对烟雾造成的危害深恶痛绝。气象学家卢克·霍华德(Luke Howard)对城市气象学感兴趣,进而探究烟雾对城市气候的影响。他认识到伦敦这座城市具有“人工热量的过剩”,这种过剩的热量使得伦敦气温在冬天上升两度。他得到的结论是,这一温度的提升是城市燃料消费与市区表面对辐射的吸收二者共同作用的结果[2]115。气象学家弗朗西斯·阿尔伯特·罗洛·罗素(Francis Albert Rollo Russell)认为,烟雾是一种病源,开始区分自然雾和烟雾的不同,并强调城镇主要煤炭燃烧造成的烟雾对于身体有害。化学工程师亚伯拉罕·布思(Abraham Booth)描述了伦敦的烟雾,发现烟雾的危害,灰尘颗粒被人体吸收,对健康造成影响:“在伦敦11月典型的雾天,肺部咳出的黑痰说明了人们呼吸的质量。”[3]79-80著名的医生威尔顿·福利斯特(Wilton Forrester)用确凿的证据证实烟雾与死亡有莫大的关联。当时有一个车夫离奇死亡,刚开始被认为是饮酒过量,后来经过尸检发现,死亡原因在于肺部和呼吸道阻塞,那些黑乎乎的东西正是烟雾。此事件引起轩然大波,虽然只是部分专业人士认识到这一点,但毕竟发出了那个时代对于烟雾认知的先声。
当时英国一些杂志关注烟雾问题,用事实例证烟雾造成的危害。19世纪70年代,伦敦发生一场浓雾,死亡率急剧上升。英国医学杂志《柳叶刀》(Lancet)宣称,死亡不是寒冷气温引起的,而是浓雾中的化学物质。《柳叶刀》指出,处在同样寒冷天气中的其他城市死亡率增加了8%[4]32,而伦敦的死亡率则增加了41%。此次烟雾事件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有人把它与19世纪霍乱造成的危害进行比较。据统计,1886年,伦敦估计有11000人死于气管炎;1891年12月,一场持续一周的大雾杀死约七百人[5]7。《英国医学杂志》(BritishMedicalJournal)从各个医院汇总信息评估雾的影响指出,对于肺病患者来说,雾天是最痛苦的,心脏和肺病疾病迅速增加。《泰晤士报》(Times)也讽刺地说:“我们很高兴地听到,在大雾肆虐之时,伦敦的死亡人数比平时多了780个。我们当然不希望他们死,但是如果他们要死,最好死于大雾中,那就可以立刻破除那个迷信——据说这讨厌的、危险的、令人沮丧的大雾来拜访我们伦敦人,对我们总归是有点好处的。不,它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对畜生也没有,它糟糕至极,正如注册总署的数字显示的那样。”[6]后来《泰晤士报》又报道了1873年烟雾造成的损失,引起了部分人对烟雾问题的考量。
许多专业人士对烟雾的认知有很大的误区。19世纪,大部分人认为,烟煤是良性的,烟雾能够预防、治疗疾病的观念很流行。1848年,外科医生约翰·阿特金森(John Atkinson)建议,肺结核患者应该吸入煤气或者其他气体。在他看来,木焦油、沥青、焦油、石脑油可以遏制疾病发生[7]45。医生尼尔·阿诺特(Neil Arnott)认为,无论怎么消费煤炭也不为过,这是一种经济资源,我们必须好好利用,至于烟雾问题没必要大惊小怪。1881年,伦敦市长自豪地说到,当烟囱耸立起来,烟雾飘起来的时候,疟疾不再侵扰我们。即使对烟雾的批评者,他们也认为烟雾的减少可能会诱发新的疾病。
工业集团由于利益驱使积极宣传烟雾的好处。19世纪,很多城市烟雾弥漫,但是很多企业主认为烟雾是理所当然的。在政府对烟雾进行调查时,当时的企业老板约翰·格斯特(John Guest)认为,防止烟雾和生产效率不能同时并存。钢铁大王约瑟夫·贝利(Joseph Bailey)也有类似的观点,他认为,生产铁和排放烟雾不可避免的同时进行。制造商彼得·斯彭斯(Peter Spence)认为,烟煤对于人类的建康没有丝毫的危害,相反它能够有效地防止腐烂。烟雾飘浮在空气中的时候,它能够被有效地遏制,甚至认为它可以给污水消毒,然后把燃烧物引入下水道就可以。银行家亨利·德鲁蒙德(Henry Drummond)曾说,我们不要匆忙地猜测烟雾有害。他们不仅宣传烟雾的益处,也多次阻挠烟雾立法。仅在19世纪40—50年代,他们就阻止了6次关于烟雾治理的相关立法。有些企业家认为,雾蒙蒙的天气是经济发展良好的体现。有人说:“感谢上帝,烟正在从高耸的烟囱里升起!我走过许多地方,也见识过许多事,有一个惨痛的教训告诉我,工厂的烟囱不冒烟,意味着家里也开不了伙,意味着许许多多的劳动力盼望着找到工作。”[8]21-22
总体来看,医生等专业人士认识到烟雾的危害,要求采取相关措施治理烟雾。当时很多杂志也关注烟雾造成的危害,事实上,杂志的撰稿人大部分都是烟雾治理的支持者,他们利用文字进行烟雾宣传。然而,许多专业人士受到自身知识的局限性,或是利益集团的驱使,对烟雾认知比较落后,甚至阻挠烟雾立法。相比较而言,19世纪,仅是部分专业人士对烟雾有了清醒的认识,很多专业人士的认知还比较模糊。
二、文艺家对烟雾的认知
19世纪,文艺家对烟雾有特殊的认知。大体上,他们对烟雾的认知可以分为三类:一是对烟雾的赞美,把它当作创作的源泉;二是对烟雾的憎恶,认为它是没落和犯罪的特征;三是对烟雾持模糊态度,表现出矛盾心理。他们的特殊认知勾勒出对烟雾复杂的情感。
雾是构成文学和艺术作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19世纪20年代,卢克·霍华德(Luck Howard)在《伦敦气候》(TheClimateofLondon)中详细描述了伦敦的雾,烟和雾成了伦敦的真实写照。许多人喜欢雾不断变幻的华丽景象,它能为伦敦的景色与建筑物平添一缕神秘与迷人的感觉,M.H.德兹维克(M.H.Dziewicki)甚至写了一篇《赞美伦敦之雾》(PraisethefogofLondon)的散文。印象派大师洛德·莫奈(Claude Monet)对伦敦烟雾给予很高的评价,他认为,如果没有雾,伦敦是不完整的。在很多作品中,他表现了对英国烟雾的称赞,如《阳光透过雾中的伦敦议会大厦》《威斯敏斯特下的泰晤士河》等作品均展现了伦敦灰蒙蒙的雾。美国艺术家詹姆斯·惠斯勒(James Whistler)把英国烟雾当作创作的源泉,尤其在《黑色与金色下的夜曲:皮卡迪里》(NocturneinGreyGold-Piccadilly)作品中表现突出,皮卡迪里街隐隐约约,雾成了主角。
雾也成为没落或者毁灭的象征。史蒂文森(Stevenson)在《化身博士》(StrangeCaseofDrJekyllandMrHyde)中详细描述了烟雾带来的恐惧,把它当作是棺材的象征。后来又有一些作家把烟雾作了更加形象的比喻——烟幕覆盖(smoke-palled)。这个比喻很快流行,以至于很多作家在写到伦敦雾时,很自然地联想起来。亨利·梅休(Henry Mayhew)在《伦敦劳工和穷人》(LondonLabourandtheLondonPoor)一书中指出,伦敦的雾是如此浓厚,白天也需要开着煤油灯,他给城市盖上了一条肮脏、不祥的帘幕[9]133。威廉·海(William Hay)的科幻小说《都市末日》(UrbanDoomsday)记述了在烟雾笼罩下,19世纪英国紧张不安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现状。罗伯特·巴尔(Robert Barr)在作品《伦敦的末日》(DoomsdayofLondon)中涉及伦敦的毁灭。他用惊悚的方式描写烟雾,在经过一场大雾之后伦敦几乎所有的人口都窒息死亡。
有些人甚至把烟雾与社会冲突和阶级对立联系起来。19世纪,社会冲突引发了一些人将犯罪和烟雾联系起来。詹姆斯·菲利普·凯(James Phillips Kay)在《受雇于曼彻斯特棉纺产业的工人阶级的道德和身体状况》中指出,窃贼经常在大工厂旁边躲避,工厂的烟囱喷出浓密的烟雾,他们在这样的环境中为所欲为。有人形象地指出,伦敦整个街道变成一个黑暗的迷宫,太阳光在烟雾的笼罩中显得那么微弱。19世纪,英国迷宫般的街道引发了焦虑,那些幽暗的城市更加如此。很多人对于黑暗和犯罪可能的联系感到心神不安,他们认为空气污染不是一个公共卫生问题,而是社会混乱的催化剂和掩盖物[4]62。后来有人证实了空气污染和犯罪之间的联系。在1882年2月8日,一群暴徒在烟雾的掩盖下占据了伦敦的一个广场,伦敦的一个街区遭到破坏。19世纪80年代,罗洛·罗素在一本小册子中,把烟雾和阶级对立联系起来。他指出,满天的烟云制造了罪恶。乡村中的新鲜空气保证了穷人有一种健康的身体和满足的笑容。现在伦敦烟雾导致很多富人逃离都市恶劣的天气,穷人却不断忍受着,这是一种不公平的待遇。1880年,《柳叶刀》也发表了一篇关于烟雾问题的文章,并对烟雾造成的危害作出预测。如果政府不采取相关措施,或许有一天我们从梦中惊醒,很多人在烟雾中死去。
有些人对烟雾的认知比较模糊。以查尔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为代表的作家在不同作品中表达了对烟雾复杂的认知。在《老古玩店》(TheOldCuriosityShop)中,狄更斯把烟雾当作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对烟雾的危害漠不关心。在《马丁·翟述伟》(MartinChuzzlewit)中,雾发生了变化,它不再是自然的产物,而是让民众陷入迷茫的不祥之物。在《荒凉山庄》(BleakHouse)中,狄更斯把烟雾当作是被污染的不洁之物,它是烟尘和有毒气体的象征,严重威胁着民众的建康。在《雾都孤儿》(OliverTwist)一书中,狄更斯对烟雾的描述更加细致。当主人公奥立佛(Oliver)到达伦敦后,感到街道十分狭窄,满地污秽,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关于伦敦的夜晚,狄更斯也有详尽的描述,夜色一片漆黑,大雾弥漫,店铺里的灯光几乎穿不过越来越厚浊的雾气,街道、房屋全部都包裹在朦胧浑浊之中。伦敦到处被烟雾弥漫,雾的颜色变得更加昏暗,似乎预示着烟雾将民众带到死亡的边缘。
与专业人士不同,文艺家对烟雾的认知,表现了他们的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色彩,部分文艺家把烟雾当作创作的源泉,是19世纪独特的风景。另外一部分文艺家对烟雾有着复杂的情感,表现了他们的矛盾心理。从整体上看,大部分文艺家把烟雾当作是污浊的象征,代表了那个时代对于烟雾的认知。与此同时,文艺作品中对烟雾的描述,促进了民众对于烟雾的认知。
三、普通民众对烟雾的认知
19世纪,英国普通民众对烟雾的认知比较落后,但呈现上升趋势。起初,普通民众对烟雾并不理会,甚至认为它有某些功效。后来,他们逐渐认识到烟雾损害农作物、对财产造成损失,甚至对生命健康构成威胁。一些环保组织和社团也加大了对烟雾污染的宣传,普通民众对烟雾的认知有所提高。
普通民众的落后认知来源于对生活经验的自信。19世纪初,大多数英国人把不洁净的空气归咎于自然的进程,把烟雾的混合物简单称之为雾,这种做法的后果是烟是自然形成的物质,人类是控制不了的。普通民众认为,自然中最严重的污染是瘴气——腐烂生物产生的空气物质。许多民众认为,不洁净的空气来源于生物源,把煤当作良性的物质。在数百年里,烟不仅可以保存肉类,而且可以对抗不洁的空气,烟中的某些物质可以中和瘴气。因此,人们不仅没有把煤烟当作污染,反而视其为某种能够帮助预防污染的东西[10]81。
一些民众逐渐认识到烟雾损害动植物。伦敦大雾频发,阳光不足,光合作用受到阻碍,不利于植物的生长。根据当时一位评论员的说法,英国北部大部分地区都被有害的浓雾所笼罩。这一点民众有直观的感受。1881年,一位民众宣称,二十多年前栽的树,好不容易躲过多灾多难的幼苗期,现在却开始腐烂,它们无论如何也长不大了。这与19世纪80年代的大雾有直接的关联。烟雾导致空气中二氧化硫超标,根据1880年的一次调查,仅仅伦敦每年排出的二氧化硫就达到7500万吨,这种化合物和空气中的湿气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就会产生酸性气体,形成酸雨,对于植物造成损害[11]95。当时的《园艺杂志》(Gardener`sMagazine)刊登一篇文章,分析烟雾对植物的损害。兰科植物首当其冲,它最需要健康清新的空气,而在雾中花朵凋零,枝叶衰败,本应健康的绿色也变得黯淡无光,温室的花朵也纷纷落地,化成烂泥,不值得一捡。烟雾如此浓厚,白天也需要开着煤油灯,它给城市盖上了一条肮脏、不祥的帘幕[9]103。在1873年的一次动物展览中,正是烟雾肆虐的时期。在这场年度展览会上,参展者不得不把牲畜带到其他地方,呼吸一些新鲜空气。很多人抱怨,希望这样的天气赶快结束,还有专门的兽医观察动物的状况,即使如此,牲畜死了不少。当时的报纸《每日新闻》(DailyNews)报道,这场大雾很是浓厚,空气辛辣刺人,那些参展的膘肥体壮的牲口,也在吃力地喘息,痛苦的咳嗽。烟雾对民众切实利益的损害,使得他们对烟雾的认知有所提高,要求政府认真处理烟雾问题。
烟雾可能损害了民众的健康,一般来说,烟雾爆发的年份死亡率都比较高。如1879—1880年间的冬季,从1月份到2月份中间的6周内浓雾迟迟不散,死亡人数比平时增加了两倍,哮喘增加了220%,支气管炎增加了331%。1880年1月份,伦敦每周约有3 376人死亡,超出过去10年内周死亡人数的2倍,死亡率从24.6‰上升至48.1‰[12]98。在各种呼吸道疾病中,支气管炎上升最大,达 927 例,较均数高出近 3 倍;肺炎 256 例死亡,是均数的2 倍。《雾、寒冷和死亡率》(FogsColdandtheDeath-Rate)在1880、1891、1892 年的烟雾事件中,死于支气管炎的人数分别比往常高出 130%、160%和 90%。
一些环保组织积极宣传环保思想,旨在提高公众对烟雾的认知。19世纪80年代,成立了英国烟雾减排协会(BASE),它是第一个以治理煤烟为宗旨的非政府组织机构。弗兰德提出,“政府立法固然重要,真正解决则取决于常识”,强调公众参与的重要性。后来,该协会联合其他协会共同组建了全国治理烟尘协会(NASC)。以烟雾减排协会为代表的环保组织,举办公开讲座,发行刊物,旨在让公众知晓清洁空气的益处,积极传授提高煤炭利用效率的方法。尽管烟雾依然存在,但是民众的环保意识有所提高,尤其对烟雾造成的损害有了更加直观的认知。
普通民众对烟雾的认知有一个过程,他们先是对烟雾漠不关心,甚至认为它有某些功效。随着烟雾带来的危害,尤其是动植物带来的损失和健康受损,使民众认识到烟雾是有害的,政府应该采取一些措施治理烟雾问题。一些环保组织积极发挥其作用,宣传环保思想,民众对烟雾的认知有所提高。总体来看,英国民众对烟雾的认知还是肤浅的,他们对于烟雾的认知,更多的来自于经济的考量。
四、结语
19世纪,英国人对烟雾的认知大相径庭,不同群体之间对烟雾的认知呈现复杂的态度,但总体上对烟雾的认知水平逐步提高。其主要原因在于:一是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医生等专业人士用事实例证烟雾的危害,细菌理论知识得到传播;二是人们切实感受烟雾带来的经济损失和对健康的危害;三是以烟雾减排协会为代表的环保组织,积极宣传环保思想。正是多种力量的张力,共同构成了英国民众对烟雾认知的合力,重新定义对烟雾的认知。正如彼得·索尔谢姆所说:“把烟定义为污染既是一个科学过程,也是一个社会过程。”[2]7总体来看,19世纪,英国人对烟雾的认知还是肤浅的,这是那个时代的局限性,但毕竟为后来的烟雾认知打开了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