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窦诞墓志》释文综合校补

彭明虹，何 山

（西南大学 汉语言文献研究所，重庆 400715）

唐窦诞墓志1985年出土于陕西省秦都区（今渭城区）底张镇韩家村唐顺陵内阙门外西南角窦诞墓，现藏顺陵文物管理所。原志石断裂成两段，碎一小块，经黏合，文字无大损。志盖盝顶，原石和拓片高、宽均70厘米，石厚13厘米，顶面阳文篆书“大唐故光禄大夫工部尚书使持节都督荆州刺史驸马都尉上柱国莘安公窦府君墓志铭”，6行，满行6字；四周刻葡萄图案，四刹刻四神纹。志文39行，满行39字，楷书；石面有纵横界格；四侧刻壸门，内刻十二生肖纹。此方墓志详细记载了窦诞的生平、仕历、功业、德行及家族谱系等，有重要的史料和文献价值。《隋唐五代墓志汇编》（陕西卷）[1]（下简称《汇编》）、《新中国出土墓志》（陕西卷）[2]、《渭城文物志》[3]、《全唐文补遗》[4]、《唐代墓志汇编续集》[5]（下简称《续集》）均著录该墓志，前两者刊载墓志拓片，后四者收其

本句后“以保西藩”，其大意当为保卫西部边境地区，如该字作“宁”，文意不通。若为“率”，则该句意为率领将士保卫领土，文从字顺，意甚妥帖。

（二）八（2列第30字）

拓本“郡”前一字《新中国出土墓志》（陕西卷）、《渭城文物志》及《全唐文补遗》均未释。《续集》释为“八”。

该墓志俗体别字众多，志文内容典雅，文字书刻随意，各版本拓片完整、清晰程度有别，这些因素交织影响，是造成各家文字释读分歧和缺误的主要原因。只有充分利用不同拓片和诸家释文互参互证，综合校勘，方能取得整理实效。为此，下面我们将先酌引墓志原文，聚焦缺误和识辨有分歧的文字，采用字、词、句相结合的方式，考校已有录文的各类问题。待考字尽量从拓片直接截取，以保持字形原貌，便于比较。

一、率、八

墓志原文：殄七国以宁东夏，安丰作牧，率八郡以保西藩。

（一）率（2列第29字）

《渭城文物志》误释“宁”，《续集》未释，“率”字已有释读一误一缺，可能与拓片该字下部残泐有关。字形辨认。谛视原刻字形，我们可辨其左边的撇画和右边的捺画，这两笔构成待考字的主要轮廓，整字似为“八”。数词“七”与“八”互对，前句“七国”与本句“八郡”相对，对仗工整。窦诞曾在公元627年任梁州都督。《通典·汉中郡梁州》：“魏末平蜀，又置梁州，领郡八，晋、宋、齐、梁皆为梁州。”[6]即窦诞担任都督的梁州曾领有八郡。因此，待考字确应为“八”。

二、左（4列第30字）

墓志原文：祖荣定，隋上柱国，右武候大将军，左右武卫大将军。

“左右武卫大将军”之“左”，《唐代墓志汇编》漏释，《渭城文物志》未释，其余各家均释为“左”。

三、乱（9列第31字）

墓志原文：于时，玄象乱于朝纲，洪涛滕于地纪。

四、鼠、鸱、跱

墓志原文：薛举蝟起鸟鼠之山，鸱跱昆戎之壤。

“鼠”《新中国出土墓志》（陕西卷）、《全唐文补遗》及《渭城文物志》均未释，《续集》释为“飞”。“鸱”《续集》释为“驾”。“跱”《渭城文物志》释为“寻”。

（一）鼠（12列第27字）

按：经笔者考察，原刻该字非“飞”，应为“鼠”。覆察拓本，此字作，残泐严重，仅能辨认刻字形上部似为“臼”的异写，下部为“”的特征十分明显，故整字应为“鼠”。昆戎，昆夷、犬戎的并称，“鸟鼠”恰与之相对。“戎”为名词，“鼠”亦为名词，词性相同，符合对仗条件。而“飞”为动词，与之不谐。“鸟鼠”为古山名，与“之山”搭配，文意顺畅。再考薛举籍贯，其人本是河东汾阴（今山西万荣县）人，后徙居兰州金城（今甘肃兰州）。[8]7册第2245页而鸟鼠山位于渭源县城西南，距兰州174公里，正与薛氏父子“乘乱起兵，先后称王称帝，据有陇西”的史实相印证。因此，释待考字为“鼠”完全符合实际。

（二）鸱（12列30字）、跱（12列第31字）

五、憝（13列第18字）

墓志原文：今上统率貔貅，以戡大憝。

其“憝”《续集》释作“恶”，误。

七、常（15列第26字）

墓志原文：四年，授太常卿、上柱国，袟宗任，掌神祗，奉常职，司礼乐。

此句中“职”前一字《新中国出土墓志》及《全唐文补遗》均未释，《续集》及《渭城文物志》均释为“常”。

六、公（13列第29字）

墓志原文：义宁二年，除右元帅府掾，公翊赞军机，缉谐兵略。

其“公”《续集》释“史”，并断句为“除右元帅府掾史”。痕而致残泐。此字上半部分与“常”字上半部分完全相同，要释出此字则需仔细辨认其下半部分，但下部因残泐严重而难以辨别。因此，只能凭借文意推断之。常职，意为“固有的职务”。则“奉常职”意为“奉行固有的职务”。志主窦诞在唐高祖武德四年（621年）任太常卿一职，太常卿初为太常的尊称，南朝梁定为正式官名，为二十卿之一，掌宗庙祭祀礼乐宾客学校等事，唐朝时期为正三品官员[11]。故“掌神祗”、“司礼乐”均为太常卿固有职务。

八、任（19列第25字）

墓志原文：作训青襟，孙况创膺斯任，为范冑子，刘毅方受此官。

此句中“任”，《渭城文物志》未释出。

九、典（22列第10字）

墓志原文：官典五戎，刚毅肃于梐枑；任司八舍，巡警厉于钩陈。

其“典”《续集》释“兼”，误。

十、壮、梓

墓志原文：上栋下宇，穷大壮之良规，审曲面势，极梓人之妙术。

“大”后之字《续集》释为“壮”，其它录文释为“牡”；“梓”《续集》释作“旌”。

（一）壮（24列第24字）

（二）梓（24列第33字）

十一、奋、抟、切

墓志原文：渐陵陆以奋飞，则抟空切汉。

其“奋”《全唐文补遗》释作“夺”，“抟”、“切”《续集》分别释作“搏”、“忉”，均误。

（一）奋（31列第9字）

（二）抟（31列第12字）

（三）切（31列第14字）

“切汉”有“高耸”之意。《旧唐书·李百药传》：“自离宫别馆，切汉凌云。”[8]8册2574文献未见“忉汉”一语，其意不可考。

另，该志“毁殆灭性，既切陟岵之悲；骨立过礼，更深风树之叹”一句中，“切”（16列第35字）字形作，与前一字相比，构件“七”下部的钩画完全省略，《续集》亦作“忉”，同误。墓志原文“切”与“深”词义相关，对举工整，若为“忉”则意思费解。《续集》所释两处“忉”皆应为“切”。

十二、讦（31列第31字）

墓志原文：布政佇訏谟，立政资经启。

此句中“訏”字，《续集》释为“评”。

“布政”意为“施政”,“佇”有积聚意，“訏谟”为“远大宏伟的谋划”。“布政佇訏谟”一句可理解为施政体现大的谋略，文义甚通。《诗·大雅·抑》：“訏谟定命，远犹辰告。”[10]554而“讦谟”意不可解。

十三、岁（33列第22字）

墓志原文：岂谓三芝罕遇，岁月难期。

此句中“月”前一字《新中国出土墓志》、《全唐文补遗》及《渭城文物志》均未释，《续集》释为“岁”。

十四、庶、覩、平

墓志原文：庶茂乡之中,更覩长平之墓,安陵之侧,重识鲁元之坟。

（一）庶（34列第14字）

此句中“庶”字，《渭城文物志》将其释为“鹿”。

（二）覩（34列第20字）

此句中“长”前一字，《新中国出土墓志》、《全唐文补遗》、《渭城文物志》及《续集》均未释。

（三）平（34列第22字）

此句中“长”后之字《续集》释为“子”。

北齐河清四年（565年）《元洪敬墓志》出现“曳绶”一词：“治邦赞岳，曳绶分符。”以后的碑志文多见用例。如唐圣历二年（699年）《崔善福墓志》：“弹冠曳绶，服两宫之恩遇；剖竹分茅，承二朝之宠锡。”“曳绶”主要有两层含义：一为其本义，即拖着印带、绶带；一为引申义，比喻某人出任官职、位居显要[17]。“曳绶八坐”中“八坐”即“八座”，为封建时代中央政府的八种高级官员或八抬轿，均指高官。“曳绶八坐”意为就任高官。后文“飞缨”意为“飘着的冠带”，“九棘”代指九卿。“飞缨九棘”意同“曳绶八坐”，两者属同义对举，文从字顺。不论字形还是文意，都可证明待考字应为“曳”字。体。原刻字形上部和中部各有一横，竖笔穿插而下，两横间的右部似有点画。这些特征表明，待考字非“子”字，而应为“平”字。西汉名将卫青曾被封为“长平侯”[16]，他去世之后被葬在汉武帝茂陵之旁，“茂乡”当指茂陵。志主窦诞也为武将，曾为右领军大将军。同为武将，窦诞应当对卫青有景仰之心，愿在茂陵卫青墓旁。若依《续集》所释，“子”于文意不通。

十五、曳（37列21字）

墓志原文：曳绶八坐，飞缨九棘，禁卫总戎，藩降述职。

“绶”前一字《新中国出土墓志》、《全唐文补遗》及《渭城文物志》均未释，《续集》释为“曳”。

注释：

①《唐代墓志汇编续集》未附拓片，仅标明据《隋唐五代墓志汇编》（陕西卷）拓本整理释文，故文中相关字形取自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