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孩子都是“天生的好老师”
2019-02-20马里安诺·西格曼
《决策的大脑》
[阿根廷]马里安诺·西格曼 著
刘国伟 译
中信出版社
2018年9月
很多时候,我们可能会忽视社会存在的一个重要原则:任何东西本身都没有意义,意义是在有人能够分享它的时候获得的。分享和交流的需要,是一种非常自然的倾向。
于是我们发现,儿童具有一种“教导本能”。他们是天生的教师,无论拥有哪种知识,儿童都非常愿意分享它。
原型教师
早在学说话之前,儿童就已经在交流了。他们哭,他们恳求,他们要求。但是,在交流信息时,他们是否有意弥补知识差距呢?他们在开始说话之前就会教吗?
用一个巧妙的游戏,可以回答这些问题。一个演员让一个物体从桌子上掉落,并且让一个一岁大的孩子看见。场景是这样设计的:孩子能看见它掉在哪儿,但演员看不见。后来,虽然演员辛苦寻找那个物体,但没有找到。孩子自发地行动起来,指出了那个物体的位置。
这有可能只是无意识行为。在这一案例中,孩子给演员指示物体掉到了哪里,但没有向他展示,等它再掉落时,怎样找到它。
但是,这一实验最有启发性的是,如果在表演时清楚地表明演员知道物体掉在了哪里,那么一岁大的孩子就再也不会采取行动了。
在某种意义上,一岁大的孩子拥有一种实用的知识视角。也就是说,只有当传播知识的努力对另外一个人是有用的,它才是有价值的。
在学会说话之前,通过在预料演员会犯错误时提醒演员,儿童也能够积极主动地进行干预。也就是说,即使在应对他们预判会发生、但尚未发生的行为时,他们也尝试消除交流鸿沟。
这一预见他人的行为并相应采取行动的能力,处在教导的核心,甚至在婴儿开始说话、走路之前,就得到了表达。
自然的教导
在我们还是孩子时,没人向我们示范过如何去教。我们显然没有上师范学院或教学方法研讨班。但是,如果我们的确拥有一种先天的教导本能,我们教起来应该会自然、有效,至少在孩童时代,在那种本能退化之前。
在这里,没有说出来的东西比说出来的更重要。人的交流有一些通用手法。除了话语、语义学和内容,有效谈话的优点之一是,它们是在一种明示層面上运作的。如果我们抬起一只手,手里拿着一个盐瓶,问某人“来点吗”,那就不需要明说我们给他提供的是什么了。
这是一曲精确的姿势和话语之舞。它瞬间发生,我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跳舞。当我们说“那个”时,用手一指,其他人就明白了。这是一种高效的交流方式。猴子能做无数复杂的事情,但它们不理解这一对我们来说如此简单的规则。
我们认为这些姿势是自然的,但从来没人教过我们,并且那决定了交流一种信息的效率。也许,就姿势如何自然而来、不需要教而言,最惊人的证明是它们被先天目盲的人使用,甚至在众多案例中,他们从来没有通过别的感觉通道察觉到。
此外,我们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儿童自然地怀着热情、滔滔不绝地教。他们微笑着,很享受教的过程。在儿童给新来者上课期间,有时候关联性会发生变化,其中一些与交流无关。举个例子,有个男孩在谈他的妹妹,说天在下雨,或天很热;其他时候,儿童会传达与他们想教的游戏相关的内容,如它的逻辑或策略。就在那一刻,充当教师的儿童开始接二连三地使用明示线索。那种姿势的展示意味着,儿童知道如何教,才能获得学习者比较感性的渠道的注意力。
“鸟类论据”
在幼儿期,我们人人都是渴望的、热情的、高效的教师。但是,我们仍需要回答那个最难的问题:我们为什么要教?我们为什么要投入时间和努力,和别人分享我们的知识?人的行为后面的“为什么”,总是引发无数的问题和未经考察的答案。
让我们看一个明显要简单得多的例子:我们为什么要喝水?我们能给出一种功利主义的回答:身体需要水。但是,没有人喝水是因为他们明白那一前提:我们喝水,是因为我们渴。但是,接下来,我们为什么会渴?那种站起来找水的欲望来自哪里?
我们可以提出一个来自生物学角度的回答:大脑里有一种回路,当这种回路探测到身体脱水了,就会把动机引擎(多巴胺)和水连接起来。但是,这只会指向另外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拥有那种回路?这种问题的雪崩,总是止于一种关于进化史的观点。
如果那种机制不在那里,并且在我们的身体缺水时,我们感觉不到喝水的欲望,那么,我们今天就不会在这里问这些问题了。但是,一种在进化的过程中形成的系统,既不精确,也不完善。我们喜欢一些对我们来说不好的东西,不喜欢一些对我们来说好的东西。
因此,要理解塑造我们所作所为的大脑回路的根源,一种合理的前提就是,在一些环境中,它具有适应性。这是一种进化的生物发展历史观。
在丛林中,很多灵长类动物都拥有一种初级语言。这种语言是以警告不同危险的叫声为基础的。我们可以把这当成类似婴儿教导的序曲之类的东西,当成一种“鸟类论据”:一只处在特殊位置、能够看见他者看不见的东西的鸟,会在一种公开信息里分享那种知识。每只鸟都有这种本能,于是造就了一种集体报警系统,这种系统为整体鸟群发挥了很好的作用。
分享知识有可能对分享者是有害的。但我们明白,在很多状况下,传播信息能够创造一些群体,这些群体拥有的资源能够赋予群体成员一种优势。对理解利他主义行为的演化来说,这些一般都是典型的论据;对理解人际交流的根源来说,这些一般都属于一种功利主义理由。
教他人是一种照顾我们自己的方式。分享知识的倾向是一种个体特点,让我们不可避免地形成了群体。它是文化的种子。在小型群体、部落和集体中创建文化网络,可以让每个个体比自己单独行动时更好地发挥作用。在这一功利主义视角之外,教导不仅是一种了解事物和原因的方式,而且是一种了解他人和我们自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