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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价“腰斩”下的燕郊人

2019-02-20陶若谷

华声 2019年1期
关键词:王梅明朗燕郊

陶若谷

2018年,燕郊房价“腰斩”。

燕郊在北京正东,它的行政单位是“镇”,隶属于河北省廊坊市三河市。从国贸开车一路向东30公里,过了潮白河大桥便是。进入燕郊,双向六车道的102国道两边,售楼门店一个挨一个,被称为“售楼一条街”。

这里是32岁的房产经纪许明朗北京梦开始的地方;是65岁的北京老人俞大维最终的归宿;35岁的外资公司职员田宁已经在燕郊生活六年,和许多燕郊刚需族一样,清晨向西黄昏向东;55岁的东北下岗职工王梅,寄希望于投机燕郊房市的涨跌以换取更好的生活。

他们的人生原本没有交叉的可能,但楼盘价格走势图上起起伏伏的曲线,让他们在燕郊共同沉浮。

过山车式的翻滚

2018年10月24日下午,售楼一条街不止一家挂上环形锁,门上的玻璃灰蒙蒙的,屋里地上还有曾经摆放的桌椅落下的灰尘印。许明朗在这里卖了三年房子。他有一双敏锐的眼睛,扫到客户的“京”字车牌,心里猜到七八分,“来看行情的”。

那时35000元开盘的房子现在18000元没人买,许明朗说,燕郊房价半年前就已经“腰斩”了,“不是不想买,是买不了,你没有本地户口。”燕郊现在的政策是,非本地户口的购房者,要提供三年及以上社保或纳税证明才能买房,目前在售的新楼盘只有两个。

这天早晨,65岁的北京老人俞大维顶着灰白的头发,坐在混合着肉夹馍和煎饼味儿的车厢里,过潮白河大桥掏出身份证接受进京检查的一刻,他嘀咕,“咱也成了外地人”。

他和年轻的刚需族一样往返于北京和燕郊之间,每天80公里,到儿子家照看刚出生的小孙女生活。儿子家在东二环内的一座老居民楼里,这原本是老俞的房子,儿子结婚,他把房子腾了出来。

同一天下午,55岁的王梅在燕郊的小区里张罗着卖房。她两年前花110万买的公寓,现在想卖92万到95万,还是没人买。

王梅住在首尔甜城,这个小区因临近规划中的高速公路和地铁站,最贵的住宅开盘时曾抛出将近4万元的单价。公寓北边的高速路2018年7月28日正式连通北京,开车10分钟就到东六环。可住公寓的大多没车,从小区走到最近的去北京的公交站得走20分钟。规划中的地铁22号线,在燕郊段也没看到动工的影子。

《南方周末》曾刊文提到“两个燕郊”。“一个燕郊壮志凌云,朝着国际化都市高歌猛进,万人小区林立,高密度楼盘与新兴的商业圈以十余倍的面积包围了旧有的镇中心。而另一个燕郊被困在小镇旧有的脆弱躯壳里,被开发殆尽的土地上,公共设施严重滞后。”

刚需与投机

2016年,老俞的儿子要结婚了,娶个北京姑娘。北京全城房价进入4万元时代,老俞家的东二环内,房价也涨到87000元一平。

老俞和妻子盘了盘家底,选择在40公里外的燕郊买套二手房。搬家之后,除了买菜老俞几乎不出门。他住23楼,小区里三天两头停电检修,“摩的”在大街上蹿来蹿去,他觉得“乱哄哄”。

同一年,因为“北京机会多”,许明朗离开山东老家,到北京打工。他在东四环一家公司做销售,从卖煤的变成卖电梯的,工资涨到4500元,赶上有提成的月份能赚15000元。

2015年2月,他在燕郊买了人生第一套房子。77平的两居室9500元一平,他犹豫再三才买。许明朗手里只有4万,找亲戚朋友七拼八凑,才交上首付21万。

那年夏天,通州被正式赋予“北京城市副中心”的定位。和通州相邻的燕郊,售楼处里换了地图,通州CBD代替国贸CBD,成为新的坐标原点,燕郊看上去离“中心”更近了。仅半年,许明朗的小区价格涨到15000元一平,到2016年末,他所在的小区新盘卖到25000元一平。

2016年底,规划中的地铁22号线办了开工奠基仪式。王梅打算在临近地铁站的首尔甜城买一套40年产权的公寓。随女儿进京后没过多久,她在燕郊上上城五期買了一套房。这个小区号称“河北最高密度楼盘”,63栋楼里容纳了2万多户,将近7万人。

之后,她在东南五环边的建材市场炸油条做烧饼,除了供女儿读研,攒下一点钱就交首付买房。

2017年6月2日,廊坊地区正式限制外地人购房,交满三年社保才能买。许明朗心里彻底凉了,售楼大街一夜之间冷清下来。2018年初,许明朗的小区最贵的房子从35000元跌回17000元。燕郊房价从疯涨到暴跌,只用了不到两年。

新政出台后,王梅的算盘落空。买她房子的小夫妻是外地户口,三年后才能办贷款,尾款拿不出。她的资金链断了,没有钱支付新买的公寓,房主让她卖房抵债。

王梅还有两套房,用其中一套抵押贷出来的钱交了另一套的首付。王梅想把这些小房卖了,合一起再买个大房。她盼着解决自己的三角债务,“看上去有四套房,显得挺富有,实际你说哪套是我的?哪套都不是我的。”

踏实活着

10月24日清晨5点半,田宁要到三里屯上班,6点35出门。大巴车来了,他上车找了个座位,打开微信扫一扫头顶的二维码付车票钱,坐着10块,站着7块。这是田宁来北京的第13个年头。大巴车换公交405路,是最近研究出来的一条“舒适路线”。到公司刷卡时已经9点5分,历经2个半小时,他还是迟到了。

他现在的房贷还是每月2000元,和六年前一样。再过三个月,田宁也要当爸爸了,他打算把孩子的户口落在燕郊。这种状态,让他剐蹭到一种幸福感,“踏实活着”。

2018年5月份,许明朗买了第四套房子,他判断这个时间正是低点,拿出30万投资。妻子年初生了对双胞胎,两个儿子的奶粉钱和每月8000元的房贷,是他在楼市寒冬里硬生生扛着的动力。

他不后悔到北京来。如果不来,他现在是一边卖煤,一边还房贷,“我现在有四套房,在燕郊我算中产,回老家我是土豪,在北京,我啥也不是。”

老俞依然往返于北京和燕郊之间,从每天一次变成每周一次,“天天跑,真跑不动了”。他觉得燕郊没有刚来时那么乱了。菜比城里新鲜便宜,京秦高速开通后,进城也没有那么堵了。晚上,高楼里灯火闪烁的,显得比城里还热闹些。

摘编自《新京报》2018年11月30日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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