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共同体视域下的民族团结*
2019-02-20夏文斌易佳乐
夏文斌,易佳乐
(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1)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全面贯彻党的民族政策,深化民族团结进步教育,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加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促进各民族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1]对于正在走向民族复兴的中国而言,民族团结决定着国家安定和发展,决定着人民的幸福安康。如何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背景下研究民族团结的目标和任务,对于当下我们破解民族团结中出现的一些问题,构建民族团结的长效机制,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一、中华民族共同体决定着民族团结的根本走向
民族团结是一个具有纵深历史走向的范畴。这其中包含着人类学、文化学、经济学、政治学的意蕴。对此,我们既要着眼于当下的民族团结的丰富实践,更要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构建中来把握。中华民族共同体是一个有机体系统。它不是各民族的简单机械性相加,而是各民族彼此联系所形成的一个命运共同体。中华民族是一个多民族构成的民族共同体。千百年来,多个民族共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不同民族间手足相亲、守望相助、团结奋斗,在思想情感、实践技能、民俗民风上多有交集,特别是当国难当头,各民族更是共同应对,承担着对共有家园的历史责任,谱写了一曲曲中华民族团结奋进的壮美凯歌。进入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就我们党的民族政策特别是关于民族团结问题,提出了许多重要的新思想、新观点。关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正是我们加强民族团结、引领各民族共同发展的思想价值基础。
从历史和现实层面来看,中华民族共同体从三个方面决定着民族团结。
一是制度层面的保障。中华民族共同体之所以是一个充满活力的生命有机体,就在于这一共同体不是凭空而起的,而是建立在坚实的制度约束的基础上的。中华民族自公元前221年就建立起了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秦朝。且自秦汉以来,就一直从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等制度层面建立了一个民族共同体。尽管这一共同体在大部分时期,其基本政治制度以中原制度诉求为基础,但却并不排斥对边疆其他民族的制度的生长和发展。在中华民族的历史发展中,社会制度和治理都不是封闭内向的,而是有一个双向和多向的联动过程。这其中有的是制度和治理的延伸和幅射,有的是制度示范效应,还有制度学习效应(将其他民族的制度模式移植到自身制度中来),也有混合融通效应(历史上中原政府对西域因俗而治政策)。正是这样一种包容性强的大一统的民族制度,使得中华民族历经磨难而不会受到颠覆性的灾难,且中华民族每每能够奋发图强。特别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更是从制度层面上一改数千年的剥削制度,极大地调动了各阶层、各民族的积极性和创造性。由此,中华民族大团结有了根本性保障。
二是文化层面的引领和包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稳定、智慧和力量就来自于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这一文化系统是中华各民族在长期的历史实践中形成的,是中华各民族相互交往、互学互鉴所获得的。自春秋战国以来,中华文化的两大系统儒家和道家就已经形成,在长期的历史演变中,形成了对完美人格的界定、人与人交往的规范、人对国家的责任、人与社会的联系,等等。这些文化品质又通过国家、社会、文人学者的互动努力,形成了独特的中华民族文化心理结构。这一文化心理结构也成为了各民族团结的文化心理基础。我们讲的各民族文化认同,就是指对中华文化优秀文化基因的认同。文化的力量既来自于特定民族的生产生活实践、历史人文传统,同时,又会超越区域和自然的界域,成为各民族共享的精神滋养。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所指出的:“正是这种‘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的变革和开放精神,使中华文明成为人类历史上唯一一个绵延5 000多年至今未曾中断的灿烂文明。”[2]中国共产党自诞生以来,就一直将以先进文化引领民族团结为己任,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红色文化集于一身,用以滋养民族心灵,构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文化认同。
三是器物层面的流通和借鉴。中华民族共同体之所以在历史风云变幻中越来越强大,之所以能够顶得住各种分裂势力的蛊惑煽动,其原因就在于各民族之间的物质交往。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所确立的一个基本结论,就是生产力在人类历史变革中发挥着决定性作用。人们只有首先满足吃、穿、住等基本的物质需要,才有新的更高更丰富的需要。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迄今为止的一切历史观不是完全忽视了历史的这一现实基础,就是把它仅仅看成与历史进程没有任何联系的附带因素。因此,历史总是遵照在它之外的某种尺度来编写的;现实的生活生产被看成是某种非历史的东西,而历史的东西则被看成是某种脱离日常生活的东西,某种处于世界之外和超乎世界之上的东西。”[3]很显然,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坚固与否,与各民族间的物质交往是分不开的。这是因为其一,只有通过物质交往,各民族生存与发展的基本需要才能得以满足。无论是早期历史上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交往,还是当今中国共产党在少数民族地区扶贫政策的推进,都体现了唯物史观的真谛。其二,只有在共同的物质劳动实践中,才能真正形成相互帮助、相互关爱的共同体意识。劳动实践形成的劳动关系,必然会影响到劳动共同体价值观的形成。由此,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意识认同也才会有坚实的基础。
二、把握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基本视角
增进各民族团结,是一个系统工程,但其中最为关键的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此,需要我们从以下几个视角来理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一是从命运共同体角度来理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是某一个民族的意识,也不是各民族意识的简单相加,而是各民族在长期的历史实践中所形成的命运与共、休戚相关的总体意识。1939年,历史学家顾颉刚撰写了《中华民族是一个》:“凡是中国人都是中华民族——在中华民族之内我们绝不该再析出什么民族——从今以后大家应当留神使用这‘民族’二字。”[4]笔者以为,强调中华民族的“一个”,不是一个简单的数理相加的问题,而是各民族在共同的物质和精神交往中所形成的命运共同体意识。这种意识不分彼此、不分地区、不分各自传统习俗,而是在精神架构上形成了一个整体,且这种整体不是固化的机械整体,而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的能够应对各种困厄和风险的有机整体。
二是从多元包容、求同存异的角度来理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一个整体的民族意识记忆,必然印证着各民族文化相互融通的历程,必然体现着各民族取长补短、砥砺前行的史实。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实,中华民族总是以一种海纳百川、吐故纳新的原则将各民族文化加以整合、重构,形成一种历久弥新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文化样态。对此,我国著名社会学家、人类学家费孝通先生提出“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命题。他指出,“中华民族作为一个自觉的民族实体,是近百年来中国和西方列强对抗中出现的,但作为一个自在的民族实体则是几千年的历史过程所形成的……它的主流是由许许多多分散孤立存在的民族单位,经过接触、混杂、联结和融合,同时也有分裂和消亡,形成一个你来我去、我来你去、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而又各具个性的多元统一体”[5]。
三是从先进文化引领的角度来理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能否真正铸牢,最关键的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文化导向去引领和建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一个复杂的精神系统建构,这一建构过程的关键就在于需要依靠一种先进文化引领。否则,就可能会使得这种不同民族意识之间的交往和融现呈现一种失范和无序状态,进而可能导致中华民族整体凝聚力和向心力递减。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当代中国先进文化的具体体现,要针对当代中国各民族文化价值走向的实际问题,特别是面对一些可能会引发文化冲突的重大问题,发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领作用,聚集各民族文化的正能量,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根本目标,旗帜鲜明地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真正使得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成为一个既富有定力又充满活力的民族精神坐标。
三、夯实共同体与民族团结的目标取向
在2014年5月的第二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民族团结是各族人民的生命线。要高举各民族大团结的旗帜,在各民族中牢固树立国家意识、公民意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各民族要相互了解、相互尊重、相互包容、相互欣赏、相互学习、相互帮助,像石榴籽那样紧紧抱在一起”[6]。历史和现实都已经充分证明,只有建立民族共同体背景下的民族团结,才有可能使得各民族同心同向;反之,民族团结的基础就难以夯实。
当今世界,一些国家的民族问题频发,核心问题还是偏离了民族共同体的目标导向,脱离了各族人民的普遍共同诉求,或是形成了一个民族对其他民族的歧视和打压,或是对一些民族的错误的思潮和行为熟视无睹,从而根本上动摇了民族共同体的制度和价值基础。
如前苏联的解体,原因很复杂,但很重要的一个,就是民族问题。而这些民族矛盾又是长期历史形成的,所有这些都对苏联民族共同体的存在和发展构成了严重的伤害。苏联解体后,西方就高呼:民族主义战胜了共产主义。这一沉痛的教训令后人深思。苏联解体后,东欧一些国家也因为民族问题而陷入多米诺骨牌效应。当然,即便是标榜民族问题解决得“比较好”的西方发达国家,也在民族共同体问题设计和处置不力,且已严重影响到本国的安定与和谐。这些国家在处理民族问题时,因政治霸权、种族歧视、少数民族权益保护不够等,留下诸多诟病。2014年欧洲委员会秘书长托尔比约恩·亚格兰在欧洲人权状况报告中就指出,欧洲人权状况堪忧,存在种族主义与种族歧视、放纵仇视言论等。在欧洲,有39个国家存在着歧视少数民族问题,有23 个国家存在着排斥和歧视罗姆人的问题。①参见王芳等《欧洲深陷冷战后最糟糕人权状况》,《人民日报》,2014年4月18日,第22版。当然,由于民族冲突引起世界治理秩序失衡的当属中东地区的动荡。这些国家由于民族、宗教、历史文化、政治博弈等原因,陷入严重民族对立和宗教冲突之中,其时间之长、矛盾之复杂、生命财产破坏之严重,都令人唏嘘不已。相比较而言,尽管境内外敌对势力企图把中国的民族问题引人混乱,但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坚持党的民族政策不动摇,坚持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正体现着中国共产党应对各种敌对势力挑衅的中国自信。
通过强化中华民族共同体,推进民族团结;通过加强民族团结,不断丰富和发展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内涵:这是双向互动的时代问题。这既是一个理论问题,也是一个实践问题,需要我们深刻认识其内在要求和基本任务,通盘谋划,精准发力。
在发展中壮大中华民族共同体,为民族团结提供经济基础。民族团结首先是一个物质交往与互助共享的过程。只有从树立共同体的整体与系统思维,从中华民族整体利益出发,来不断强化民族团结问题,才能使得中华民族更强大,各民族人民的生活更富硕。2014年3月全国“两会”期间,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增强民族团结的核心问题,就是要积极创造条件,千方百计加快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促进各民族共同繁荣发展。”[7]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生产力水平和人民生活水平提高,是增强民族团结的物质基础。对于民族地区而言,经济发展的成果要落在民生上,落在巩固民族团结的目标任务中。惟有如此,民族团结之花才能永久开放。
在制度优化中增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韧性,为民族团结提供长远的制度安排。民族团结的效果如何,不能仅仅依靠自发的行为,而需要一个深谋远虑的制度安排。有了能够保障中华民族共同体整体利益的制度安排,中华民族共同体就会在各种困难中,富有制度的韧性,就能够在破解难题中化解风险,永立时代潮头。中国共产党充分考虑到中国民族存在和发展的结构性问题,从战略制度层面提出了民族区域自治制度。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指出:“民族区域自治制度是我国一项基本政治制度,是中国特色解决民族问题的正确道路的重要内容。”[8]民族区域自治制度是适合中国国情的一项制度创新。这一制度可以解决三个方面的问题:一是民族区域自治制度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在遵守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的前提下,为丰富和优化中华民族共同体而形成的一项制度安排;二是自治制度是要发挥多方面积极性、为巩固民族团结而形成的一项制度安排。这一制度将优化配置各种资源,充分发挥不同区域、不同民族、不同系统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最终形成强大的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合力,为促进中华民族长治久安提供保障。三是充分保障区域民族的权利和积极性。社会治理是建立在对本地区历史文化传统的尊重,对区域民族各项权利诉求的维护的基础上的。事实上,正是由于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才能真正使区域民族特别是一些少数民族的权利得到充分的维护。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来把握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的内在活力,有助于我们进一步确立民族区域制度的自信和自强。
在交流交往交融中丰富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内涵,厚植民族团结的基础。民族的认同和建构是同经济社会发展紧密相联的。在传统社会,由于生产力发展水平较低,人们的社会交往广度和深度都受到限制,这就不可避免使得人们更多地从历史传统和现有土地束缚等来理解民族的意义。而随着经济社会发展的进步,特别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确立,人类进入世界历史时代,各民族交往也被强行纳入现代化世界体系中。社会主义社会向世界宣示:世界历史由资本主义开启,但社会主义更会为其完善机制、增添动力而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从生产方式的巨大变迁来审视民族认同,我们可以界定出传统民族和现代民族的不同。伴随着全方位的跨民族交往而形成的现代民族,也可称之为民族共同体。英国学者安东尼·史密斯把现代民族理解为“一个有名称的人类聚居形式,它有共同的神话和记忆,有共同的大众公共文化,有既定的祖国,具有经济统一性,所有成员享有平等的权利和义务”[9]。强化中华民族共同体背景下的民族团结,当然要遵循现代民族的成长逻辑,但我们还有着自身的理论和实践要求。从根本上来说,我们大力推进各民族交流交往交融,没有任何的党派、民族和区域的特殊利益影响,就是在中国共产党的集中统一领导下,在制度设计、利益分配、资源使用上作出全新的公平公正的统筹安排,真正使得民族团结成为各民族命运共同维系的物质和精神支柱。在这个问题上,任何一个资本主义国家都不可能解决,但新时代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可以解决并长期坚持。
通过“五个认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夯实民族团结的价值基础。我们要长期有效地做好民族工作,就不能急功近利地做表面文章。要避免在民族工作中的形式化、简单化、片面化,就必须在人的思想基础上下功夫。最重要的工作是必须增强各民族的认同意识。要在人心上下功夫,在情感上多用力。要在新疆各族人民中大力推进“五个认同”宣传教育活动,即认同伟大祖国,认同中华民族,认同中华文化,认同中国共产党,认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建设中华民族共同体。
“五个认同”是一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系统工程。因为“五个认同”不是一个个认同的数理相加,而是要通过这“五个认同”的相互影响、相互贯通,在中华民族心理结构和集体记忆中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心理积淀和整体合力。对中华民族来说,这就是中华民族的终极价值追求;对每一个中华民族个体而言,这就是他身上永远挥之不去的精神符号。为此,我们一是要力戒民族优越感,反对任何形式的狭隘民族主义。二是要善于换位思考。要善于从不同民族的历史传统和精神诉求出发,给予充分的理解。三是要加强内在整合。要揭示“五个认同”的内在关系,并在强化这“五个认同”各自离不开上下功夫。四是要特别强化对中国共产党的认同,没有这个根本性认同,其他的认同就不可能真正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