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追梦者包君成:做一个不被定义的人
2019-02-14苋子
苋子
大别山与北京城
2010年,冬。
一场大雪让大别山银装素裹。莽莽的群山之中藏着一个国家级贫困县——新县。在那个冬天,有一群人让这个藏在大山深处的地方有了不一样的温度,他们是响应国家团中央号召而来山区支教的大学生。在这里,他们已经渡过近半年,不过他们还要经受最终的考验。一年的支教生活对于这群年轻人来说着实不易。而在这群人中,就有包君成的身影。那一年,远离城市的他与外界几尽隔绝。深夜,雪还在下,他走到窗口,冷风从缝隙里偷跑进来,给了他一个寒噤。这里的灯火很暗,雪停之前月亮还不会出来,所以雪落的声音格外清晰。他拿出蓝屏手机,借着微弱的信号,往大山外的家人又发了一条信息,这已经是一种习惯。每天夜里,当备完课以后,他会习惯性地在窗前伫立五分钟。
“那五分钟,有时候什么也不想,有时候却思绪翻腾,那个时刻可以清晰地审视自己。其实,审视世界的过程,就是审视自己的过程。我们如何定义世界,也取决于我们如何定义自己。这是一个存在性的问题。”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眼神里闪烁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光芒。
一年的支教生活给他带来了什么?当我们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显然包君成陷入了沉思。“很难,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不能用任何一种标准来评价和衡量,因为一旦把收获分条列出来的时候,我们就容易陷入功利主义的旋涡,就好像一块石头扔进了湖水,我们不能问湖水收获了什么。如果非要概括的话,我想是心灵的宫殿又打开了一扇门。”其实,我们可以想象那一年的生活一定是艰苦,我们也可以想象他一定付出了超乎常人的努力,但他轻描淡写的回答让我们产生了一个美好的印象:这是童话与梦开始的地方。
2011年,夏。
北京的热是一种燥热,正如老舍在《骆驼祥子》里描述的一般,阳光似乎要把路都晒化。此时的包君成正为即将到来的研究生生活而忙碌。在图书馆里,他一泡就是整整一天。电话响起,那是大学高年级学长:“有个兼职,做补习老师,要不要尝试。”包君成几乎没有思考就答应了这件事情。不是富二代,从大学开始他就一边上学一边兼职做老师,这份工作对于他来说熟悉而又陌生。在那个年代,课外补习就已经如火如荼,而像他这样优秀的大学生,成为一名补习老师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很快,他成了某著名課外培训机构老师中的佼佼者。然而,相比同龄人的“高收入”却让他产生了焦虑与矛盾。
“那时候的我,享受着都市的生活,却再也没有了支教时的宁静与快乐,当我站上讲台的那一刹那,我感到了一种迷失。似乎每一次讲课,都成了商业与教育的一种博弈。”他没有讲得太深,但我们却从他的话语当中隐隐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痛苦。“不过我也明白,这种焦虑其实是源于现实与梦想的撕裂,因为在我的心中,老师不仅仅是‘这样的一个形象。”他说的很诗意,但我知道,这是一个文人在初次面对商业社会时的焦虑。
尽管如此,他的“职业生涯”依然一路“开挂”,短短一年,他就由一名普通老师成长为一名核心管理者,而此时,他还仅仅只是一名研二在校生。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的确,出众的人往往在年轻时就闪耀出出异于常人的光芒。
然而,这样的“顺”,是否潜藏着危机?
“我预感到了危机的来临,不来自于外界,而来自于我的内心。”然后,包君成第一次说出了他的梦想,“我要成为一个领域、一个时代的引领者,而不是拙劣的模仿者和笨拙的机械性执行者。”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一种只有追梦者才会有的自信的笑容。
燕雀与鸿鹄
那一年,流行着这样一句话:你可以轻视我们年轻,我们会证明,这是谁的时代。渴望成功,渴望被认可,几乎是所有年轻人为之奋斗的目标。
那一年,教培行业风生水起,各路人马纷纷杀进战场。用当时的话来说,教培行业进入了黄金时代。
那一年,是所有“名师”的大好时机,鲜花、掌声,随着K12行业的兴起蜂拥而至。家长们为了报名一个名师课程,甚至不惜排队一宿。
而那一年,他,却毅然选择“退出江湖”。
在北京东北部,一个叫顺义的地方,他丢下所有曾经的荣耀,开启了第一间属于自己的“工作室。”说是工作室,其实在他看来是一个“闭关之所”。他回忆说:“那几年,我确实可能会错过很多机会,可能会错过了一个行业的黄金时期。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深刻明白,那几年我收获的东西远比失去的多。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特别容易在炫目的聚光灯下失去自我,特别容易把自己幻想成一个神。我不是‘各种二代,一旦我失去自我,随之而来的可能是所有事业的崩塌。那时,为了让我不至于摔得很惨,我选择暂时不要飞的那么高。”后来的事实证明,包君成当时的选择是明智的。我也再次相信,任何一个成功者的背后,都是选择的智慧。
那一年他恢复了一个习惯,就是在深夜,隔着落地窗向外看。夜空中,偶尔还会有飞机划过的轰鸣,衬着眼前的霓虹灯火,他似乎找到了一种在大别山支教时看雪的心情。他很喜欢《史记》里陈涉“辍耕之垄上”后的一句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我曾经问他怕不怕真的就成为了燕雀,他很坚定:不怕。在我看来。在这个时代,很少有年轻人像包君成一样,有一种“归零”的勇气。这个时代,也很难有人可以像包君成那样,在商业浪潮席卷的世界中留一方心灵的净土。
在“内修”的那几年,包君成到底做了什么?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旅行”,一个是身体的旅行,一个是心灵的旅行。“身体和精神总要有一个在路上,而如果两个都在路上,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呢?”他向记者“诡谲”地一笑,“我去了很多地方,不是什么名山大川,也不是什么网红打卡地,可能只是最普通的一个城市,不落后也不先进,不繁华也不冷寂,那里的人就是普通人,和所有的道路、车马一样,享受着一样的阳光和风。”他的话语总是带着诗意和哲理。“我不拍照,不写日记,我把它们记录又把他们忘掉。”他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有时候,我们是需要回归的,回归一种真。“真”不是无污染,不是无杂质,是一种不去区分杂质与纯净的心态,因为这就是世界原本的样子。当我们明白了这一点,我们也就渐渐回归了本心,那么无论是从事教育、从事艺术抑或是其他,也就都能水到渠成了。”
“在成为一个老师之前,我先成为了一个诗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带着自豪的语气。的确,热爱诗歌的他几乎每天都在写诗,直到2019年,他的诗集才低调出版,没有签售会,没有发布会,没有大张旗鼓。而诗集的名字也很有意思——第三门,当我们问到“第三门”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像孩子一样在头顶画了一个圈,意思是“大家可以自己尽情地去猜测”。“其实,出版诗集也是一种妥协,因为在我的世界中,诗歌是一种比较隐秘的情感,是一种不愿与人分享的细腻,是一个人的另一面。这些年确实写了很多诗,但我又没有刻意留存的爱好,所以有时候换了一台电脑或者搬一次家,诗就损失大半。”他脸上并没有出现惋惜的神情,“出版的过程其实是被我的朋友推动的,后来我收集了一部分自己写的三行诗(一种诗歌的体裁,每一首诗歌由三行组成,通过三行文字表达作者的内心)整理出版,不过文字还有很多疏漏之处,如果有细心的读者发现了,还请海涵。”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脸上泛起了红晕,似乎是一个没有考满分的小学生。
“那么你的志向呢?是当一个诗人?”我们这样问道。“当然不是,诗歌是一种排遣的形式,我还是很‘入世的,我羨慕陶渊明的生活,但我绝不当陶渊明。用武侠小说的情节来说,闭关的目的是让自己内功精进,最终还是要走出来的,我一直觉得人存在必须要有社会价值。”他的生活似乎透着中国古典哲学的味道,既出世又入世,既安于一隅又心怀天下。
现代学者与民国诗人
2017年,包君成的年度关键词是:重新追梦。
虽然“沉寂”多年,但他在教育领域的研究上却已初见成果。各种国家级奖项像花瓣一样飘进他的世界,各大教育平台的邀请信也纷至沓来。面对这些,他显得很淡定。“显然,新的时代赋予了每一个人更多使命。我想,那时候的我做好了去重新追梦的准备。”包君成说道。
“我很好奇,按照您的能力,其实您可以有很多的职业选择,为什么会选择成为一个教师呢?”我问他。“成为教师是初心,也是一种偶然,不过我并不想放弃这样一个美好的偶然。”当问及当老师需要哪些素质时,他说:“从我的角度来看,不管哪个职业,内在必须是学者与诗人的双重身份。”那时候我突然明白,这样的一个人,似乎不是一次访谈,一次会面就可以深入了解的,那么索性就进行一次深入采访。
每次与他交谈,他的话都不多,但总透着学者的智慧和诗人的浪漫。我想,他的内心一定藏着一个丰富到无法想象的天地,而我们的采访只能是走马观花。大多数的时候,他天真地像个孩子,已过“而立之年”的他似乎没有太多“老成”的样子:帽衫、运动裤、一双亮色球鞋,如果不是他的粉丝,确实不容易在人群中辨认出他。但是,这与镜头前的他又不太一样。镜头前,他把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白衬衫、领带、马甲、皮鞋,俨然是从电视剧里走出的民国诗人。这样的反差,也让我们对包君成的世界更加感兴趣。
“我甘愿用一生的卑微去点燃,当梦燃烧的那一刻,照亮的是一整个时代!”他给我们留下的最大印象是“谦逊中透着对梦想的火般热情。”这就是他诗人的一面。“有没有心中的偶像?”我这样问道。他回答:“胡适。”我并不感到惊讶,因为胡适正是这样一位带着“诗人”和“学者”双重气质的大师。看来,包君成是受了胡适的影响。“很崇拜胡适,在那个年代能够好好研究问题的人并不多,而他学贯中西的气质,乐观积极的态度一直是我欣赏的,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像他一样,成为一个学者,同时又是一个诗人。”
随着采访的深入,有幸来到包君成的家中。不过跟我们的想象差异很大。在我的想象中,一进门应该有一个博古架,上面有各种古色古香的文玩,然后会有一个大书房,里面密密麻麻堆满了书,接着应该有个茶海,品茶、吟诗:这才是一个诗人和学者应该有的生活环境。但是,当我们踏进他家的那一刻,我们甚至有些失望: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么?简单的桌椅,没有经过特殊设计的家具,这甚至都比不上一个普通“文艺青年”的家。他显然看出了我们的疑惑和些许失望,但并没有辩解,只是问我们要喝什么茶,然后从一个极简单的罐子里拿出茶叶,沏好,递给我。我轻抿一口,突然觉得茶香袭人,便问是什么茶,他不语只笑。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原来,真正的生活不是光鲜的外表,就像这茶,会品的人自然知道其中的香与味。我想起一张照片,是季羡林先生的住所,那绝对不是我们想象中的大家的住所,掉漆的家具、发黄的笔筒,廉价的毛笔。再看看包君成的家,虽不至于简陋,但跟他现在在业内的地位以及收入相比,确实显得“寒碜”。但这样的“寒碜”中,我却看到了一个字——“净”。这个“净”绝对不只是干净整洁,而是在这样的屋子里待久了,会让我们得到一种净化。当我说出我这样的想法的时候,包君成连连摆手:“虽然您的恭维让我很高兴,但我还是能清醒地认识自己的,我深信,我们只有深刻认识到自我的渺小和平凡的时候,才有资格去谈论为这个社会做点什么。”
作为全国首倡“微压理念”的他,我们也聊到了他的研究,聊到他近几年一直致力于实践的“微压理念”。“我倡导这样一种生活,同时也是我的教育理念,那就是‘微压。这需要智慧,如何做到微压,需要心态、方法、思维层面的帮助。关于这一点,我们还有很多工作和研究需要进行,我也特别希望这样的理念能被更多人所认同,也希望有更多人加入到这样的一项研究中。”我们普通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渡人先渡己”,看到包君成生活的状态,工作的状态,我深信,他自己就是“微压理念”的践行者。“我的学生都有一种气质——乐观,这积极的态度绝对不是鲁迅笔下的“精神麻醉”,是在清醒的自我认知和社会认知基础上的心理状态。”我想,能成为他的学生一定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
如果说他是个老师,确实职业如此,但他绝不是我们刻板印象中的“老师”。当问及职业问题以及是否会一辈子做老师的时候,他的回答特别有意思也很意味深长:“你问一只鸟会不会一直在天空中飞翔,它的回答一定是肯定的,但它记不住云彩的模样。”我想,可能这就是他的生活哲学:不入框架,行如流水。
包君成
原味与至味
在谈到教育的时候,包君成显得非常兴奋,从他的脸上我们能明显得感觉到他对于教育的那份执着与热爱。
关于技术与艺术。他认为教学的技术革新是教育者必须重视的内容,这里的技术既指教学硬件的迭代,也指教学手段和形式的更新。“我们尽管认为内容是核心,形式是延伸,但形式的迭代往往也反过来促进内容的变更。在教育领域,形式创新往往被扣上新瓶装旧酒的帽子,这是不对的。”不过,包君成始终认为,教育更是一种艺术,既然是艺术就不能用一个标准去衡量;既然是艺术,就要以美学为最终的归宿,带领学生认识美、学习美、创造美、热爱美,这才是教育最根本的情怀。他不仅谈到了教育中艺术性的本质,还聊到了艺术性的内容与手段,他认为通过艺术的方法去解释严谨的科学问题是教育者应该掌握的一种技能。教育的原味,要通过技术与艺术的淬炼达到至味。
关于有用与无用。他认为,教育的最高目标是让学生懂得无用之用。而这个过程却又要通过有用之用来实现与达成。“如果问我的课和其他同类课程最根本的区别在于哪里,我想是哲学的指导和哲学的融入,不仅包括隐性的熏陶,也有显性的训练。”我了解到,在他的课堂上,康德、黑格尔、尼采经常成为谈论的对象。我想,这样的一位老师,一定是一位对教育有大情怀与大爱的老师。中国古话说上善若水,在我们眼中,包君成就是这样一位水样的老师:低调内敛、博学慎思、既有少年般童真又有大师般沉稳。“每一个人都需要面对星辰与大海的问题,一个是美麗的夙愿,一个是脚下的考验,而我想做一缕暖风,去亲吻大海,去抚摸星辰。”包君成用诗一样的语言描绘了他的生活理念,这也是他的育人之道。教育的原味,在有用与无用的融合中达到至味。
关于虚与实。“教育最讲究虚实结合,虚要蜻蜓点水、镜中窥月,实要石破天惊、飞沙走石,在虚中培养审美情操,在实中锻炼实干精神。”这是包君成对于教育虚实性的认识。“不过,现阶段我们的教育环境中“虚”的成分还是略多了一些。我们应该多一些实干的教育者。”这又让我不禁想到一句话:多研究问题,少谈些主义。“在教育领域,我们经常犯一个错误,就是先提出一个理论,然后用案例去主观地证明其正确性。我们常常“大胆假设”,却没有“小心求证”,这样的实践往往是带着过多的主观色彩。研究者往往看到少数几个案例的成功就急于把一种理论推而广之。一些青年研究者常常忽视他理论之外的多种可能性。我自己的做法是:先积极解决问题,在解决这一个又一个问题当中总结经验、提炼逻辑。最后升华成可靠的理论。”包君成继续说道,“一个理论的完成,可能需要一辈子的实践,甚至及几代人的实践,这是很难的。”教育的原味,需要理论和实践的反复推演论证才能达至味。
关于进和退。“当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时,您会怎么做呢?”我问。“我会选择‘退,当然这不是退缩和回避,我会采用更加‘迂回的策略去应对它。我们需要直面问题的勇气,更需要退一步思考的从容。”他答到。在采访中,我了解到包君成很擅长用“交叉学科”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这可能就是他谈到的“退”的一种方式吧。他与我们分享这样的研究心得:“我虽然教的是文学,但我也常常从经济学中汲取营养。经济学家的厉害之处就是明明在谈论钱的问题,但又似乎是跳出钱的问题在演绎。我想,文学的教学应该也是如此,跳出文学谈文学的时候,我就真正成功了。”教育的原味,需要在一次次进退的交锋中才能达到至味。
桃花源与名利场
近几年,在线教育风生水起,包君成自然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我在采访之前试图搜索他的个人信息,与其他“名师”不同的是,我们几乎搜集不到太多的信息,有的仅是多年前的一些短视频。这又一次挑战了我们的认知。
“可能,大家对我的认知更多的是口碑的传播,而不是网络新闻的刷屏。当然,我判断在未来关于我的网络资讯会逐渐多起来,这个过程我既不想去主动发酵,也不会刻意低调,顺其自然。我们每个人都身在名利场,但心中要有一个桃花源。”
我很好奇,一个低调的名师是成长于什么样的环境当中呢?我来到包君成的家乡,这是浙江省金华市的一个山清水秀的村庄。都说灵山秀水孕育才子,见到他家乡的时候我开始相信这一点。一条蜿蜒的小河环绕村庄,河对岸是低矮的半环状丘陵,而这山水之间正是他的家。中国人常说风水,这样的村庄确实是有好“风水”。走近他老家的房子,迎面是一个不大的天井,还没走近就闻到了一股清香,原来,天井里有花草,最多的是兰花。“印象中,家里就很少有鲜艳的花,因为我父亲就不喜欢太张扬的花。唯一能散发香味的花只有兰花,这是我母亲的最爱。记得上学时接触到屈原‘滋兰九畹,树蕙百亩,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母亲种兰花的情景”。在进一步了解后,我们惊讶地发现,包君成其实出生于一个及其低调的“书香门第”。九十岁高龄的“大外公”是个非常资深的物理老师,至今精神矍铄。而后辈们也是清一色的“老师身份”。包君成开玩笑说:“在我家,三人行,全都是师。”在采访中我们还有一个重大发现,原来参与我国“蛟龙号”潜艇研发的首席科学家也是这个家族中人。“在新闻大量曝光之前,甚至连家人都很少知道我的舅舅在参与“蛟龙号”这样伟大的研究工作。”包君成说,“从小我们就被这样的一种家风所影响——低调。而我,可能是我们家族中最‘不低调的人了,哈哈!”包君成的脸又红了,带着几分自嘲。显然,在他看来,接受我们的采访是一件非常不低调的事情。
“其实,有很多记者找过我,但都被我拒绝了,因为我觉得我并不是什么伟人,没有值得拿出来说的东西。”“那又是什么让您最终接受了采访呢?”“可能是你不经意的一句话打动了我,你说,想分享一下你心中的桃花源。”果然,他还是一个诗人。不过,我又追问了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您对经济自由怎么看?”他显然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很从容地答到:“从本质上看,这是一个经济学概念,我们这一代被这个词洗脑得很厉害。用马克思的观点来看,我们这一代比较危险,因为有很多人异化成了物质的奴隶。我与很多人探讨和计算过这个经济自由的数值,发现其实是个伪概念。”你看,这就是一个心中有桃花源的人的世界观。
“那你反感名利场吗?”我继续问。“当然不反感,不但不反感,我还是积极的参与者。”看到我们惊讶的表情,他继续补充:“从词义的角度看,名利场是个中性概念,就算我们是桃源中人,不还是会受到‘不速之客的侵扰吗?我很羡慕弘一法师那样的人,能跳出一切的那种决绝需要很大的勇气,但对于我们普通人而言,这是很难的。而我自己受中国儒家文化的影响比较深,我始终认为,人应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的生活似乎很有哲学意味,看似矛盾却又思路清晰,看似犹疑不定却又目标明确。“世界本就模糊\何必去看清他\内心本就是明镜\何必去朦胧它。这是我自己写的一首诗,也是我很喜欢的一首。”他笑了,笑的像一缕人间四月的清风。
诗与梦
“我了解到,您除了是学者和诗人,还是一个青年艺术家?”我问道。
“学者谈不上,艺术家更谈不上,只是有一些兴趣爱好。不过,2020年上半年,我确实将会发行自己的一张古典乐演奏专辑以及一张个人唱片。”包君成说得轻描淡写。“那你有考虑过进入演艺圈吗?”“暂时还没有,我目前非常热爱我教师的职业。在我看来,教师的职业是一个能最大程度吸收各领域精华并输出的过程。你看,孔子不也是老师嘛!他姓孔叫孔子,我姓包,叫包子,哈哈!”尽管只是一句调侃,但是我似乎能感觉到包君成身上的一股劲儿,一股在年轻人身上敢于挑战未来的劲儿。尽管在访谈的过程当中,他一直很谦和,但在字里行间我能感觉到他内心其实是燃烧着一团火的,这团火可能就是我们称之为梦想的火焰。
“有没有想过未来的职业规划?”我继续问道。
“我一直觉得,只要朝着梦想的脚步,具体的路径不需要被限定。目前来讲,当老师应该是比较好的选择。在我看来,梦想不应该是当一个所谓的什么‘家,我的梦想是给这个时代留下声音,如果可能的话给未来也留下一点声音。这样,我们作为人存在的社会意义就真的实现了。”他的一番话语也让我想到最近流行的一句话:朝太阳的路有很多条,而我们却常常过分纠结于路的选择而忘记了头顶的太阳。是啊,只要梦想是清晰的,具体的路径规划又有什么重要呢?
“那未来您还会在哪些领域继续发展呢?
“谈不上太深入的发展,可能还是兴趣所致吧。具體一点说,未来我可能会把一部分精力投入到戏曲和戏剧的学习上,可能会学习一些表演。另外,在中西方哲学的学习和研究中也会投入更多精力,因为一切的问题本质上都是哲学问题。在青少年心理学上,我可能会继续努力,定个小目标:出一本青少年心理学的相关著作。除此以外,接下来几年我会更加亲近自然,我一直想更专业地接触植物和动物,也许以后还可以写一点植物学和动物学方面的小文章。现代社会,我们很容易因为社会分工或者说职业的分工就把自己框定住了。不要被某个职业定义,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他望了望窗外,似乎那里有他的远方,似乎那里藏着那个不易被人发现的七彩梦。
“您涉及的领域这么多,您会觉得自己博而不专吗?”
“当我们说博和专的问题的时候,我们可能已经用二元对立的形式去看问题了。举个例子,大众认识的达芬奇是一个画家,但其实他同时也研究天文、数学等各个方面。当然,我不能跟达芬奇这样的大师去比较,但至少能说明一个问题,所谓的博和专其实常常被我们割裂性地理解,两者并不矛盾,可以又博又专,可以不博不专,而我能做到的可能是半博半专吧,哈哈!”他爱笑,笑的时候就像一个孩童。他一笑,似乎三九的寒冰也能被暖化,在这笑容里有一份执着、一份纯真、一份真诚、一份坚定。
“梦在哪里,梦就在这里。”这是他给我赠送诗集时候写的一句话,至今让我难以忘怀。
定义与被定义
“不要被定义!”包君成的脸上严肃起来,“这个时代是一个经常被下定义的时代。我们被职业定义,我们被年龄定义,甚至我们被出生的年代定义,还有更可笑的是有人被星座定义。现代性的困惑和难题之一就是解决我们在不断地定义这个世界的时候,却不能让自己被定义的问题。”
逃脱“网红教师”的定义。2019年,包君成为更多人所认识,也名副其实地成为在线教育“当红教师”。但对于这样的一个称号,他并不感到欣喜。“经常有人问我,你现在教培界很红,你一年能挣多少钱?似乎,钱的问题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他笑了,继续说道,“对于财富的获取,是一个人存在与社会的必备技能,但绝对不应该是一个目标或者梦想。不然,我们就又被定义了,哈哈!”他爽朗地笑了。在民间,甚至出现了一个当代网红教师收入排行榜,包君成自然榜上有名。对此,他表现得比较无奈:“如果一个教师的地位需要收入排行来认定的话,那就比较悲哀了。财富排行榜对于商人确实有意义,对于教师确实一点意义也没有。我倒建议,与其说收入排行榜,倒不如来一个‘颜值排行榜,如果那样的话我还是很有希望拿第一名的,哈哈! ”他又爽朗地笑了,他的幽默感总是来得很意外。
逃脱“身份”的定义。在包君成的身上,有多重身份:学者、教师、作家、诗人、心理咨询师、歌手……对于身份,他自己坦言道:“其实,我只是想做一个‘有利的传播者,虽然这样其实也是被定义,但比起相对狭隘的职业化定义,这样的身份我可能更加认同。我目前选择教师这样一个职业,相对而言也是最符合我的初心的。”我问他,有没有梦想过“改变世界”,他的回答也很引发我的思考,他说:“当然梦想过,能改变世界是让人多么激动的一件事情。但是,激动之余又会想,如果真的改变了世界,那就意味着将有多少人追随你的脚步,这样,就又有多少人可能被不恰当地定义呢?所以,这是一个悖论。”“如果这样,你的生活不会迷茫吗?不会找不到一个人生定位吗?”我继续问道。“这可能需要一种平衡,在有解和无解之间的平衡,去享受困惑本身。”他说。
逃脱“年龄”定义。在我的想象中,一个青年学者,一个诗人,如果不是沉稳儒雅也应该是风流倜傥,而在与包君成的接触中,我们发现他有些“孩子气”。用他的话来说,可能是与孩子相处的时间比较多,所以自己的话语体系不知不觉就进入到“孩子的世界”。但我反倒认为,对于一个过了而立之年的人来说,能保持一份孩子气是相当难得的。一个人,难的是做和年龄相符的事情,更难的是虽然做与年龄相符的事情却拥有与年龄不相符的“童趣”。我会不禁想到齐白石的画作,九十高龄的齐白石画起画来俨然就是个孩子,我还想到了著名画家黄永玉,简直是个“老顽童”。在包君成的身上,我们看不到三十多岁人的那种焦虑,看不到一个即将步入中年的人的“油腻”,看不到故作老成的“套路”,与他的相处,就好像是童年时代的课间活动,轻松、愉悦却又有收获。
有大胸怀者,往往淡薄。
有大智慧者,往往钝迟。
有大慈悲者,往往宁静。
有大师者,似水而生万物。
愿我们都紧握初心,愿我们都有一个不被定义的人生。
包君成部分作品
包君成
生于教师世家,中共党员,全国优秀教师,作家,诗人,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神州之声特邀嘉宾
网易特约教育专家
著有教育类专著《文语方程式》和诗集《第三门》
曾参与团中央“西部计划”,赴大别山支教
“十三五”教育部全国重点课题负责人
多项教育科研成果获得全国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