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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保平:我喜欢刺激和冒犯

2019-02-14张英

新民周刊 2019年5期
关键词:保平张英

曹保平的《狗十三》上映后,有20多万人在豆瓣评价过这部国产电影,8.3分,口碑仅次于《我不是药神》。一部小成本的青春成长影片,能够有这样的成绩,难能可贵。

按电影圈的辈分算,曹保平归属“第六代”阵营。但生于1962年的他,走的电影之路和同时期的张元、王小帅、贾樟柯等人完全不同,他一边在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教书,一边写电影和电视剧剧本,同时,身为导演和编剧,早期参与了大量不同类型的电视剧拍摄。

在很多人眼里,曹保平是位少有、大器晚成的导演——他坚持创作全流程亲力亲为,并且,直到2004年,才拍了自己认可的电影处女作。尔后,《光荣的愤怒》以其鲜明的社会现实性引发了公众的关注;个人首部商业片《李米的猜想》,使用了周迅、邓超、张涵予、王宝强等明星担任主演;《烈日灼心》拿到第18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口碑、票房双高;《追凶者也》獲得了第2届德国中国电影节最佳导演、最佳编剧奖。新电影《她杀》,则是“灼心系列三部曲”的第二部,仍然是犯罪片类型,故事从青春校园诗意年华开始,在离开校园的部分,进一步深挖善与恶,讲述不同人生境遇及情感状态下的人性纠葛。

这些天,曹保平都顾不上休息,忙着计划要开机的新项目。在工作室的一楼大厅里,他接受了《新民周刊》的独家专访。

刺激和冒犯

张英:我一个女同事的父亲看了《狗十三》,被电影刺激到了,感同身受,然后给女儿打了一个电话道歉,觉得自己小时候不够尊重孩子。在你的几部电影里,你一直坚持自己,每一部电影里都可以看到:刺激和冒犯,经常打破观众的期待,这儿扎一下,那儿扎一下,穴位点得准。

曹保平:创作也好,生活也好,人总是会下意识地寻找一个舒适的、安全的状态。不守成规的创作者的追求与乐趣,总是想打破惯常的、已有的经验或者模式。“刺激和冒犯”,是对那种舒适状况的破坏,反映到创作上,就是你会不自觉地想要发掘最让你兴奋的、最有价值的、最不同凡响的。

张英:《狗十三》上映前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你很自信,这个电影一定能够打动人。这种自信怎么来的?

曹保平:真实。我觉得好的审美,好的电影,都与这个有关系。《狗十三》如果有一些力量的话,就是真实,所有的同理心都源于这点。

电影上映,我们也跑了全国一些城市,过程中碰到了各种各样的观众。有一些,对片子没感觉,这部分人又分两类:一类是不愿碰触,选择躲避,因为片子让他回想起曾经的伤口等等,不舒服。另一类是麻木,可能一生都认知不到片子里细腻的感情表达。世上好多人,一辈子就像蝼蚁,浑浑噩噩,因为感受生活的复杂、微妙,很不容易。

张英:经济发达的地区,受教育程度越高、文明程度越高的观众,受刺激就越大。

曹保平:对,是有的。人的警醒或者说对自身的认知,我觉得与知识、教育、修养有关系。

《狗十三》,不要残酷青春

张英:《狗十三》的编剧焦华静是你的学生,你为什么喜欢这个剧本?

曹保平:主要是文本内在的气质太生动、触点太锐利的缘故吧!这个故事有太多焦华静自己的影子,有很多她生活中的经历感受,感染力强大。电影本身的气息、味道正不正很关键。

张英:这个剧本和你后来的电影有哪些不同? 作了哪些改变?

曹保平:剧本基本上没有大改动。如果说有变化,可能就是从文本文字到影像表达的过程里,用了一些方法吧。就是用什么样的画面去呈现文本上的感觉,能不能捕捉、呈现情绪和心理的变化。

张英:但焦华静看了电影,有不同的意见?

曹保平:焦华静好像在采访中表达了她的看法,我把如此细微的一个少女为主角的电影,拍成男性荷尔蒙特别强烈的片子,区别还是非常大。原本是一个安静的故事,力量深深地藏在下面;而我拍成猛烈、直观的方式,和她一开始的想象不一样吧。所有的编剧,看自己的剧本最终作为影像被呈现出来,好像都没有满意的,我自己也有这样的经历。因为编剧在创作过程中,脑子里有一个自己的世界,特别具体,栩栩如生;但是,当换到导演手里,故事一定会和原初的想象相去甚远。究其根本,剧本和电影是两个东西,就像你在做一盘菜,得准备很多原料,然后会加入配料和调料,最后上桌的菜必与“原始素材”不同。

张英:如果那样拍,也许力量会变薄弱,变成一个伤感和小清新的电影?

曹保平:不一定,也有可能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会更好,这个谁都确定不了。比如说《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的残酷青春,拍得平静,而力量如冰下激流,一点不弱。我觉得可能还是一个表现方式的问题吧,和导演个人的喜好、风格、选择有关系。

张英:“我们记录下孩子,更是为了反省自己。” 《狗十三》让人们看到了习以为常背后的不寻常,你是怎么找到这个角度的?

曹保平:一种主观意识吧。不止是做电影,艺术家的努力,都是想找到司空见惯下面的不寻常,这是艺术追求的一个必然,也难。

爱的进化论

张英:青春成长这类电影,在国外有很多好片,但国内不多,一拍就变成教育片,为什么?

父亲劝说李玩。中国的父母,是否通过“劝说”,驯服了孩子,也丢了“进化”的原力?

曹保平:能力的问题。我们的电影,离开“真”的标准,甚远。其实我们在很多的电影类型上,质量都差。我们对于“电影”,在认识上有欠缺,在表达上也有欠缺,这是由于诸多因素一起造成的。

张英:很多观众看《狗十三》有共情,其实是看到了爱的悖论,父母觉得自己做的一切是出于爱、是为孩子好,但事实上反而伤害了孩子、限制了他们的可能,让孩子变得和他们一样。怎么看到这种悖论呢?

曹保平:我觉得,只有少数父母会意识到这样做不对;大多数父母都没有意识到,即使自己曾经反抗过。遗传基因的强大,人类意识形态传承的强大,长辈给予小辈传授的认知、经验,基本上是雷同的,很少有“完全进化”的,顶多打补丁、稍微升升级。

张英:进化论无效。

曹保平:你成长了,或某一天自己也有了孩子,不知不觉,父母当初施予你的,你会复制下去。《狗十三》值得看的原因之一,就是一些观众可能像照镜子一样,看到自己的影子,然后稍许会有些警醒和触动。

张英:《狗十三》里,哪怕父亲错了,也不向女儿道歉,往往会以买好吃的东西或者送礼物的方式去表示。这让我想起张以庆的纪录片《幼儿园》,导演问幼儿园小朋友:“你会对别人说我爱你吗?”所有的孩子都摇头否认了,因为“不好意思说,觉得恶心”。

曹保平:这与儒家传统文化息息相关。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下,中国人的情感表达方式几千年来几乎没有改變。爱的一个前设条件是平等,但中国传统社会结构,一直是父权主导的,这个系统里有长幼尊卑等秩序、礼仪,谈不上平等。父母始终树立必须被尊敬的长者形象,要求服从,孩子长大后,很容易变成父母的样子。

张英:我们的下一代,会比上一代好吗?

曹保平:“改变”,需要从一个民族的文化基因层面开始,慢慢进化。

失控和控制

张英:你的电影里经常有“失控”,主要剧情之外,有一些神来之笔,但也是非必须的分支,比如《狗十三》中,模仿鹰叫的、穿着小学生服装的精神病人。为什么?

曹保平:与我整个电影的审美有关系。真实永远是最基本的一个前提,真实生活的形态,有很多意料之外的东西。如果电影没有这样的细节,缺少真实生活的毛糙,就会假。我也没有特别刻意,一定要找一些毛边,小细节和小枝杈什么的,只是在现场环境下,你看到了一些东西,被那种魔力吸引,就产生了表达的欲望,还有些是剧本里本来就有的。

张英:有点像诗人写诗歌,是即兴式的。

曹保平:对,而且有一些细节,是撞来的。比如说《狗十三》结尾,李玩发现了爱因斯坦牵在别人手里,但她没有要回来,还担心它认出自己,从大街走进小巷,背后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天主教堂,她表面上若无其事,晃着钥匙在走。正好拍这个镜头的时候,机器放在地上,当时正好是秋天,大街上满地的落叶,妖风刮过,落叶哗哗打着圈,从镜头前面冲过去了。你能感觉,风带起的那个气息和那个情绪,恰烘托出李玩当时的心境。此刻,影像比文字更能彰显魅力,而大多数时候,文字呈现的魅力和空间,是比影像要强的。

我拍《追凶者也》的时候,刘烨走在巷子里,猛一回头,正好也有风卷过,带起一股阴森劲,也很烘托气氛。像这样的情况,可能导致我改变剧本,重新修整情节。

《烈日灼心》。男演员们集体出彩。

随机带来意外的美,对“失控”另一层理解,则是人物在常态外发生了阶段性的意外。通常,一切都是规律的,可人的一生中,每每会遇到规律之外的失控,那是人最复杂和最有意思的时候。从更大的层面上来看,我所有的电影里,都有这个东西。

电影的手工艺

张英:你拍电影,从剧本到电影拍摄,制作、剪辑,从头到尾都是亲力亲为,为什么?

曹保平:这个与我对电影的审美,选择的风格、方向有很大的关系。我的电影有很强烈的作者痕迹,而强烈的作者痕迹很难工业化,是一个无法流水线作业、共同操作的东西。商业电影的逻辑不一样,可以流水线作业、共同操作,但作者电影不行,个人化的表达很难让另外一个人去完成。所以,我的电影,很难放手交给别人处理。

张英:对你而言,商业性大众表达和个人表达之间会成为一个问题吗?很多导演没有越过这个坎。到《烈日灼心》的时候,是不是解决了这个问题?做到了商业和口碑的双丰收。

曹保平:这恰恰就是最难的地方,是我努力在追求的一个平衡点。我没有说我的电影全部都是特别纯粹的独立电影,或者作者电影,它还是有某种意义上的商业属性。

我这几部电影,也是在类型电影的基础上进行个人表达,用贡布里希的话说,就是一种矫正和修饰,对固化的形态努力做一种破坏,通过破坏达到某种意义上的创造。当然,找平衡不容易,是在给自己挖坑,尤其当电影类型化和商业属性很强烈的时候,你的艺术风格和作者化的个性,会被消磨掉一部分,没法走太远。不过,我保持警惕,过度依赖类型电影,会使之变得无味,不能令人满足。我的电影,是在两者间纠结和挣扎,每一次平衡的结果你也说不准,但是,拍的乐趣也可能正在于此吧。

张英:拍“好电影”的背后,有从一而终的价值观吗?

曹保平:价值观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可能普世价值,或政治正确是一个标准,但好的电影,往往可能在价值观之外。

一个导演的艺术审美追求很早就定型了,三十来岁的时候你喜欢什么,想做什么样的导演;之后穷其一生,就是不断想,不断尝试。每一部电影里面,你都有相对固定的东西,只是这个差强人意,那个更心满意足些。下一部电影,希望弥补上次的不足,最终达到理想。现实不尽如人意,或许没有让你觉得完美的作品,电影是综合艺术,导演要受制于资本、演员、环境等很多因素,因此,我能做的,就是努力变得更好,如此蹉跎一生。

演员和彩排

张英:2015年,段奕宏、邓超、郭涛同时因《烈日灼心》获得了上海电影节的影帝,2016年,刘烨因《追凶者也》也获得了上海电影节的影帝。拍你的电影,你会要求他们做哪些功课?

曹保平:对演员的选择正确与否,决定了电影是否成功。剩下的是剧本沟通,排练过程。如果有时间,我尽可能在开拍前多和演员一起排练,这是对实拍有帮助的。通过排练,能够发现问题,让演员的表演更精准。

张英:你通常会如何调教演员?有些演员,这部戏里非常平庸,那部戏里突然光芒四射,然后下一部又不行了。

曹保平:一个演员,在不同电影里的呈现,好或者不好,很大原因与文本有关。关键他是不是选择到好的剧本,合适自己发挥。剧本的好坏,决定了电影最后的结果,比演员的表演能力重要得多。其次,演员的表演,能否完成文本的程度高低,质量水平;最后,导演和演员的合作互动。这些,都会让最终的影像呈现,发生很大的变化。

张英:很多导演都有自己喜欢的演员,你拍电影,会有御用演员这个说法吗?

曹保平:没有,演员适合角色就好。具体到每个演员的选择上,很难按一开始预想的那样找谁演;有非常多其它原因,决定谁来演。

张英:你一直偏爱黑色幽默和犯罪电影,为什么?

暴力的因子,或缘于人物在极致情景下的极致呈现。 

曹保平:我现在拍的,犯罪题材方面多一些,我对黑色幽默很感兴趣,那是我最想走的电影方向;生动,犀利,有意思。

张英:如果没有限制,你会拍出什么样的电影?

曹保平:那不知道,可能还得看有没有合适的题材,能不能过。像《光荣的愤怒》,在当时就挺惊世骇俗的。每一个作品,都有自己的命。

我喜欢作者电影

张英:你把自己的电影称为“作者电影”。但类型片,往往是冲着票房去的。

曹保平:我从来没有把票房考量放在第一位。票房和审美,有一种背道而驰的、天然冲突的、不可调和的关系,很多时候只能二选一。

张英:怎么看商业电影和作者电影的区别?现在,两者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了,怎么看这种趋势?

曹保平:有一些这样的尝试,但没有变成趋势。

今天,很多爆米花电影,人物薄弱,故事松散,毫无章法,但视觉上能够吸引观众。比如漫威那种英雄传奇模式,无非手法和情节更细腻一些了,但还是商业电影。但欧美每年也有大量清新的作者电影,质量高,比如《海边的曼彻斯特》,等等。介于两者间的,把商业和个人表达融合在一起,是吃力不讨好的难活。我相信,有一些导演,并不是为了标新立异找平衡的,是自己的审美、对电影的诉求,正好在那个位置上,北美和欧洲,每年也会有一些这样的电影。

张英:你非常清醒,知道自己的边界在哪,不追风。很多导演一炮而火之后,会有很多商业机会,这时候就很难把握自己:好吧,玄幻戏拍一个,武侠试一个。

曹保平:我拍电影,还是要取最大公约值,要愉悦自己,然后让作品有意义,有品质。我的电影,天然有商业的属性,市场上有它固定的份额,所以我没有特别去考虑票房问题,也没有什么大的压力。所以,我拍的每一部,都是我心里想要拍的。

张英:你电影中经常出现暴力色彩,让我印象深刻。尤其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暴力,会有一种很强烈的表达。比如《狗十三》中李玩推爷爷、父亲在全家人面前打李玩,你为什么偏爱呈现这种暴力?

曹保平:我没有特别刻意追求某种风格美学,在每一部电影创作里把这些属性放进去。所有有意为之的东西,最终一定是无趣的。如果说我有追求和尽力体现的,那就是真实和自然,就是生活的样子,自然就好。我电影里为什么都会有一些激烈的,或者暴力的东西,可能是下意识的。比如拍《狗十三》,我有很长时间的思考,表演的手段?摄影的镜头?最终的成品,不管暴力也好,安靜也好,总归是我心里想的样子。如果非要找一个原因的话,就是我每一个作品里面,人物都会在某种极致情景下有一个极致呈现,而这个或许和所谓暴力因素掰不开。我在意的、喜欢的人物,都是在那样的处境里的。

张英:焦雄屏把这种风格概括为 “从现实主义出发,逼近角色审视其生存状态,在痛苦和没有出路的僵局中迸现人性。”您自己同意吗?

如果说我有追求和尽力体现的,那就是真实和自然,就是生活的样子,自然就好。

曹保平:我尊重大多数评论家的说法。人家要那样说,是有言论自由的。但我觉得,对于创作而言,不会有很重大的意义吧。我觉得评论只是大家对于已经成型作品的一个界定而已。对我好像没有什么影响。

不合适拍电视剧

张英:你也拍了很多电视剧,为什么不如拍电影走红。

曹保平:我对电视剧的认识不清楚,拍了挺多电视剧,而且像拍电影那样拍,可电视剧有相对的规律性,比如说叙事不能太复杂,相对散漫——当然,严密的逻辑与复杂的关系,也有电视剧是这样的,但这就对受众要求很高了,不能分心,必须认真。

创作电视剧,要找到其规律、特点。而我对电视剧创作上的要求,很难适应市场。我还是很当回事地去拍电视剧的,豆瓣评分都挺高,最高的是《左伟和杜叶的婚姻生活》,9分多。对于我个人而言,那么多电视剧创作,从剧本上的叙事能力到拍摄现场的应变协调能力,是锻炼,管用。

张英:电视剧市场,现在分了两类,电视台播的仍是你刚说的占据主流的那种,观众基本上是中老年;视频网站放的,观众多为年轻人。

曹保平:我拍电视剧的岁月,那都是十几年前了,当时生活剧或情感剧大行其道;今天,市场不一样了,观众组成不一样,看剧需求不一样。不少观众不再把剧集当成消磨时间的娱乐产品,他们对剧集的要求,不输甚至超过电影。比如我在看的《我的天才女友》,主题宏大,涉及几个家庭几十年的生活变迁;再比如《巴比伦柏林》,题材好戏好,描述整个二战前的德国;当然还有《西部世界》……剧集的优势是体量大,可以表现出漫长的历史发展,波澜壮阔的生活;而电影时长绝大多数都是两小时不到的,其实是受限的。电视剧市场今时不同往日,是一个很好的发展方向。

张英:美国的有些电视剧制作质量,已经和电影的制作差不多了。

曹保平:剧集若好,有电影那样的投资,我非常愿意花时间精雕细琢。最近,我在看《我们这一天》,一个很生活化的剧集,每一个细节都写得好,编剧能力太强了,导演拍的质量也高。鸡汤的主题,剧集却高级,一点不腻,挺好看的。国内的电视剧我看得少,不过相信以后好东西是会越来越多的。

国外的剧集制作,有些甚至比电影都好,《巴比伦柏林》的很多影像,比一些电影要高级得多。包括《罪夜之奔》,影像也非常高级,这些剧集的影像质量,完全不输电影。当然,这与介质有关系,现在都是数字化拍摄了,器材啊指标啊各方面,和电影的影像是一样的,画面上,胶片和数字的区别可以说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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