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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入现实与意义失重

2019-02-14靳静静

当代文坛 2019年1期
关键词:苏童刘震云余华

靳静静

摘要:余华、苏童、刘震云近年创作都面临着“意义失重”的困境。不断呈现的“介入”的构型方式与介入意义的失重形成一种奇怪的错位,而创作也似乎成为一种顾此失彼的艰难选择。不断更换叙事策略的背后,正是身处社会转型期的当代作家探索自我意识与写作姿态的艰难过程。

关键词:余华;苏童;刘震云;介入现实

在处理和现实的关系上,在创作介入现实方面,当代文学似乎始终存在一种犬儒主义的倾向。先锋文学曾以激进的形式实验来抵抗现实主义传统,借叙事革命抵抗庸俗叙事隐含的普世价值。而如今,极端个人化的写作已经走至穷途,形式实验溃散之后,曾经放弃启蒙与人性表达的那一代作家,开始重新认识、思考文学与现实的关系,如何表征现实、如何介入现实便成为其题中之义。最近几年的长篇小说在这方面取得的实绩尤其明显,余华、苏童、阎连科、贾平凹、刘震云、马原、韩少功等都做出了开拓性的努力。在这一创作脉络中,作家对叙事策略的选择不单体现着本人的创作风格,也反映了作家在面对后现代中国意义泛散局面时采用的写作姿态,以及对后革命时代中国文学意义重建的思考。不过对于叙事策略的执意创新,是否也意味着对于文学现实意义避重就轻的可能?这样的写作姿态是否终致文本介入现实的意义失重?当创作者们开始无力把握文本的意义功能,终将导致文学只关注于呈现自身而缺乏终极关怀的指向,这种“失重”通过文本深切反映出作者的写作姿态:一种面对现实时的避重就轻和无处着力的茫然无措。

当时代赋予“先锋”的合法性日渐消散,当代作家的写作姿态便深陷一种意义泛散的困境。这种困境或许来自于“感时忧国”文学传统与作者自我意识对于处境体认的龃龉。当“时代落差”和“个人际遇”不足以转化为“深刻的精神体验”从而成为写作的驱动力,意义失重就指向创作的分裂过程:行为与目的、构型与意义的错位与剥离。如何融合这一分裂现实,不仅关乎作家的自我意识也关乎当下文学所处的困境。“灵魂的骚动和精神探求的不安、痛苦已趋止息,代之而起的是在新的环境下的宁静和满足。”①打破这种文学创作中顽强的惯性需要强大的力量,然而让人忧虑的地方正于此:这种力量不是来自于作家的心灵内部,不是存在于作家的精神结构中,精神探索的动力或许正在日渐消亡。正是在此意义上,余华、苏童、刘震云的创作实绩与探索行为具备了文学史的意义。

一 余华:文本介入现实的困境

余华曾直言他的作品源自与现实之间的紧张关系,也毫不讳言他以敌对的态度看待现实。也许正因如此,他选择用一种文字狂欢的形式颂扬暴力,制造“奇观”。当“愤怒渐渐平息”,他又该如何解决自我与现实的紧张关系?我们或许可以通过其长篇小说《第七天》来窥探一二。

《第七天》中余华悉心构建了一个亡灵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冷漠、残酷相比,这个亡灵世界在作者笔下展现了现实世界匮乏的诸多温情。在余华的叙事策略中,鬼魂世界和现实世界是互为镜像存在的。作者企图建立一个迥异于现实的“彼岸世界”,借助这种镜像关系达到对于现实的介入、批判。然而,这种叙事的危险性在于:稍有不慎,对于彼岸的描绘就会变成一种虚妄的空想,严肃的“形而上”思考就会变成如同童话般的“心灵鸡汤”。怎样使文本有效地介入现实?如何直面文学与现实的关系?又该如何处理真实事件和文学虚构之间的关系?在这些事关文本合法性的问题上,《第七天》似乎并没有给出令人信服的答案。

《第七天》出版不久,就有评论家直言不讳地写道:“如果说《兄弟》简单粗糙的白描叙事还可以被视作一次冒险和尝试,由此证明一个先锋小说家不懈探索的勇气,那么,《第七天》在叙事语言上变本加厉的陈腐与平庸,似乎就不太容易再予以一种善意的解释;如果说,《兄弟》对社会新闻的采用,虽然生硬,但因为其间有数十年的时间跨度,至少还有一点点在遗忘的尘埃中翻检历史的努力,那么,《第七天》里对近两三年内社会新闻的大面积移植采用,已几乎等同于微博大 V 顺手为之的转播和改编。”②即使是非学院派的普通读者也尖刻地指责它是“烂到家的段子合集,《活着》里那种彻头彻尾的绝望都哪去了,只剩下廉价的感动中国式的新闻摘抄。”③这种苛责来源于对叙事方式的愤怒:“不是因为从小说中看到了多少社会新闻,而是因为,他们目睹诸多的社会新闻竟然以这样一种无所顾忌的平庸方式植入小说情节之中。”④显然“亡灵叙事”的策略并没有达到预期,批评者们所谓的“陈腐与平庸”并不会因为有群鬼出没而有所改变。新闻事件的叠加使得“逼近”现实的做法反倒呈现出某种“失真”,文本亦无法有效介入现实。这种缺乏艺术“距离”的逼视造成叙事被一种煽情的悲悯控制。这种“距离”或许本应由余华与现实间的“紧张关系”造成——用一种审问甚至于审判的姿态来打量现实。作者一贯秉持的写作姿态——一种对于底层人物命运的关切与同情——在此竟成为一种负累,反而因缺乏叩问的力度而对艺术和思想均有所折损。

如果说《第七天》无法介入现实的原因是叙事策略的无效,那么叙事策略的选择则反映出创作者在写作过程中精神向度的状态——呈现出自我意识的一种惶惑、迷茫。

首先是叙事策略的失效。沃尔夫冈·伊瑟尔曾这样定义文本:“文学文本是虚构与现实的混合物,它是既定事物与想像事物之间互相纠缠、彼此渗透的结果。”⑤虚构与现实在文本中是“互融互通”的而非“对立”存在的两种形态。如果文学作品所具有的品质是既要有艺术的自足性,同时又要具备与现实的“隐秘汇合性”,那么问题便主要集中于虚构在文本中应占据怎样的位置和分量。在沃尔夫冈的理论中,只要现实被转化为文本,它就必然成了一种与众多其他事物密切相关的符号,文本也就理所当然地“超越”它们所摹写的原型。现实通过这种“超越”成为文本的一部分,从而呈现出虚构化的文本特征。在此过程中,虛构成为文本与现实的媒介,承担着“再造”现实的功能,这种“再造”是指向现实却又超越现实自身的。正因如此,当《第七天》力求真实地陈列新闻,将强拆、袭警、死婴、人体器官买卖等新闻事件叠加到文本中时,这种缺乏文学虚构化处理的“真实”让文本丧失了“再造”现实的能力,读者的现实体验和记忆使“鬼魂叙事”丧失了其“虚构”叙事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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