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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莎士比亚书店

2019-02-13GULU

新青年 2019年1期
关键词:惠特曼塞尔莎士比亚

GULU

据说,喜欢读书的人去了巴黎,可以不逛卢浮宫、埃菲尔铁塔,但不能不去莎士比亚书店。曾经,深绿色的门脸、黄绿色的招牌以及醒目的莎士比亚头像已经映入眼帘了,我却因为忙于寻找旅行团而从它身边匆匆走过——回想起来便觉得遗憾。

“在一条刮着寒风的街上,这是个温暖而惬意的去处,冬天生着一只大火炉,桌子上和书架上都摆满了书……”海明威在《流动的盛宴》中描述的,是西尔维娅·毕奇一百年前在巴黎所开的莎士比亚书店。而今天吸引全世界爱书人前去探访的,是她的崇拜者、美国人乔治·惠特曼1951年在书店原址附近所开的一家书店。1958年,毕奇小姐同意将“莎士比亚书店”的名字授予惠特曼使用,而在惠特曼经营书店的一生中,始终践行着她的理想:像火炉一样,“为一些人提供温暖的庇护”。

年轻时,惠特曼喜欢浪迹天涯,他称自己像一株风滚草,依赖陌生人的善意而生。也因此,多年来,他一直坚持一个公共项目“风滚草们”——接待作家、艺术家、知识分子到莎士比亚书店里生活,可以住一晚、几周甚至数月。

杰里米·莫塞尔便是“风滚草们”中的一员。他曾是加拿大《渥太华公民报》的一名记者,因为受到线人的威胁而逃往巴黎。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推开了莎士比亚书店的门。囊中羞涩的莫塞尔被准许在楼上的藏书室里免费居住。在与性情古怪又极具魅力的惠特曼相处过程中,莫塞尔逐渐了解了他的经历和这间书店。离开了书店的四年后,他完成的回忆录《时光如此轻柔》,后来成为“有关这间传奇的莎士比亚书店的第一手资料”:

莎士比亚书店宛如一间文学公社,入住的每个人需要交给惠特曼一篇自传,这是书店的古老传统之一。惠特曼在书店里开设阅览室,一万多册图书不销售,仅供阅览——“有多少生意人能为那些不赚钱的事情奉献他们一半的空间?!”他要求每个住客每天要读一本阅览室里的书……

莫塞尔用生动的笔触,描述了发生在莎士比亚书店里的轶事。而那种“波希米亚式”生活虽然简朴,却散发着淡淡的香,是食物的香。

当初,为了避雨而走进书店的莫塞尔,正赶上那里每周六都会举办的茶话会。比起那些關于诗歌与命运的探讨与争论,他更为热茶和一盘盘奶油曲奇饼干所吸引——莎士比亚书店就是用温暖的香气,吸引着每一个饥肠辘辘的异乡人。

而书店的另一个优良传统,也与食物有关:每个周日清晨,惠特曼都会用煎饼当早餐来招待他的旅居客。煎饼呈木薯淀粉的颜色,外观粗糙,看起来不是那么令人有胃口,尝起来更糟,但他强烈要求大家把它吃完,然后微笑地倾听着众人的欢呼——“我们过着国王一般的生活!”

食物是莫塞尔走近惠特曼生活的一条路径:因为被邀请一起吃晚餐,他有机会进入深藏在书店后方的公寓——金斯伯格和海明威的孙女都曾在探访巴黎期间在此居住。惠特曼做的是土豆派,还拿出一瓶青岛啤酒,他向莫塞尔透露: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国政府官员曾造访书店,邀请他到北京开一家分店,因为分身乏术,他拒绝了。

事实上,莫塞尔被邀请吃晚餐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尽管发现老鼠将自己藏起来的钱咬碎时,惠特曼只耸了耸肩说:“至少,被撕碎的不是书”,但他却是个极吝啬的人,能够把一法郎的用途延伸到不可思议的长度:

没有一片面包是变质的,也没有一块奶酪是干燥过头的。一次,莫塞尔将吃剩的腌黄瓜汁倒进洗碗槽,招来惠特曼的大声斥责:“那是一道美味佳肴,我能用它做汤,你是谁啊?洛克菲勒家族的人吗?!”

“对我来说经营图书就是在经营我的人生”惠特曼曾自嘲是一位失败的小说家,只能把全部精力倾注于经营书店上:手洗自己的衣服,吃最简单的饭菜,不去电影院和饭店——他这样节俭地经营着人生,是使莎士比亚生存下来、并为人们免费提供饮食和住宿的原因。根据莎士比亚书店公布的数据显示,半个多世纪以来,莎士比亚书店收留了3万多名“风滚草们”,被誉为“英语世界文学青年的庇护所和乌托邦”。

《时光如此轻柔》让我的心中不再有遗憾:不仅“逛”过还“住”进了莎士比亚书店,我也算是一株“风滚草”了。而店主惠特曼的一段话,为我的这段“寄居”时光划上了最轻柔的句号:靠尽可能少的东西生活,然后花时间和家人一起,要么读读托尔斯泰,要么就开一间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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