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牛街的“新开张”

陈春喜

我生在牛街，长在牛街，因此，对牛街有着特殊的感情。今儿个我就跟您说说牛街的“新开张”吧！

什么是“新开张”，为什么叫“新开张”？您听我慢慢道来。

其实，“新开张”说的就是“牛街清真副食商店”。

几十年过去了，牛街起了很大的变化，“新开张”早已不在，牛街清真超市接过了传统，成了人们的“最爱”

此店于1958年10月开张，是当时牛街第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国营副食商店。开张那天，百姓们奔走相告，孩子们更是高兴：“到‘新开张去买东西，那儿的东西可全了！”好么，这一叫“新开张”就叫了几十年。“您这桃酥是哪儿买的？”“新开张。”又如：“二宝，上‘新开张打斤酱油，要1毛5一斤的。”您听听，“新开张”成了牛街副食商店的代名词。

牛街副食商店坐落于牛街中段的路西，它的斜对过儿就是牛街礼拜寺。当时，我家住在吴家桥四条，我每次去“新开张”买东西，路线是：出我们家院门往东走到糖房胡同，再由糖房胡同往南到羊肉胡同，再由羊肉胡同往东走就到了牛街，然后住南一拐，走几步就到了。我说了这么多，其实这些个小胡同都不太长，而且四通八达，从我们家到“新开张”也就几分钟。您瞧，那时北京的胡同就是多！

“新开张”门脸儿坐西朝东，由三间大通柁构成。可能是我当时年纪小的原因，我眼中的“新开张”宽敞、明亮。进了中间的门，左手间，也就是南面，有一组柜台，主要经营牛街特色的清真熟食——酱牛肉、牛头肉、羊头肉、酱羊肝、五香羊杂碎、炖羊蹄等，路过这儿您就能闻到特有的香味。所有的商品都盖着白色的冷布，显得既干净又卫生。

再往里走，就是一组玻璃柜台，里面摆放着各种牌子的香烟。靠墙的货架上摆放着各种糖果和各种瓶装酒。下面的一层放着各种糕点，一大盒一大盒码放得很整齐，有油糕（鸡蛋糕）、桃酥、萨其玛、枣花酥、糖火烧、酥皮点心、衷裹条、蜜贡等。我老媽最爱吃那儿的油糕了，香甜可口，又柔又软，所以指不定哪天一高兴就对我说：“小四，上‘新开张给我买斤油糕。”我乐颠颠地去买，因为我也可以顺道沾点儿光呀。不过，这样的好事不是常有，也不一定猴年马月才有一回。虽然，那时的油糕才7毛钱一斤，就是这样的价位也不是我们家随便吃得起的。顺便说一下，那儿的月饼做得也相当棒，每逢中秋节，老妈都会去那里买上一斤自来红、一斤自来白，别提多好吃了！

清真小吃

说完了南面的柜台，跟您说说西边的柜台，西边的柜台比较长，靠墙都是古朴的木制货架，三层货架上摆满了商品。这里主要经营调料，如油盐酱醋之类，油有花生油、豆油、菜籽油等，酱油分为2毛6一斤，1毛5一斤、1毛钱1斤的3种。这里还有酱缸和醋坛子。我以上说的商品都是散装零打的，您买多少都可以。在咱北京，过去买两分钱的醋，5分钱的黄酱那是常事。装黄酱的缸比装芝麻酱的缸稍大一点，卖这些个商品时，售货员得有一定的功夫。因为卖这些个东西主要靠提子和漏斗，手一定要稳，才能干净利落，盛芝麻酱时一滴不漏在外面才叫手艺活。此外，“紧打酒，慢打油”才能体现一个售货员的功底。

前面的玻璃柜台上摆放着装各种咸菜的瓦盆，这里的咸菜比较齐全，有大酱萝卜、小酱萝卜、水疙瘩、酱疙瘩、熟疙瘩等。此外还有芝麻辣菜丝、酱黄瓜、八宝菜等一些高级的咸菜。这些咸菜确实好吃，可是价格方面也就贵了一些，不是平常百姓人家经常吃的，像我们家成天净吃水疙瘩了，为什么呢？因为便宜呀！5分钱能买一个大疙瘩，够吃好几天的。

除了以上的商品，这西边的柜台还经营肥皂、碱块、豆纸（一种粗糙的卫生纸）、粉丝、粉条等。

说完了西边的柜台，再说说北面的柜台，这里经营的商品主要是水果——苹果、梨、桃、葡萄等，那时苹果有红香蕉、黄香蕉、红星、国光等。梨除了鸭梨之外，还有北京的特产“京白梨”，这梨不大，但很软乎，甜中有酸，挺好吃。

这里夏天还卖西瓜，卖整个儿的，也卖半拉的和一牙儿一牙儿的，5分钱一牙儿、1毛钱一牙儿的都有。您瞧，多方便！除了水果，夏天还卖冰棍、汽水、刨冰、酸梅汤等。小孩子都爱吃刨冰，又凉又甜，在热天吃上一盘，那叫一个爽！不过，一盘刨冰要1毛5，这个价位对于我们这帮孩子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那时店里的售货员以年轻姑娘为多，她们都戴着白帽子、白套袖，腰上还围着白围裙，显得特别干净整洁。在我的印象中，卖酱油、醋的柜台里有一个漂亮姐姐，她看上去十七八岁，不高不低的身材，白白的皮肤，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直隆隆的鼻子，略薄的嘴唇，透着自然的粉红，嘴角微微向上翘着，白帽子下垂着两条又黑又粗的小刷子辫，也就到肩膀那么长。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从画上下来的一样，真是好看。不单我看她好看，就是整个牛街人都知道“新开张”里有一个漂亮的售货员。至于她姓什么？叫什么？我到现在也不知道。

售货员都戴着白帽子、穿着白衣服

1963年10月的一天，我到大姨家去玩儿，大姨对我说：“小四，去‘新开张买1斤花生油，剩下的5分钱就给你了，买两块糖吃。”我高兴地接过钱，拿起油瓶子就跑了出去。到了“新开张”正好是漂亮姐姐当班。我递上油瓶子说：“买一斤花生油。”漂亮姐姐说：“油票儿呢？”是呀，油票儿呢？我打开手里攥着的8毛钱，怎么也找不着油票儿了。我急得快哭了，汗也下来了，因为那时每个人每月才半斤油，凭票儿供应，如果油票丢了，大姨家吃什么呀？我正着急地满地寻找，漂亮姐姐对我说：“别着急，你回家看看，是不是落在家里了？”听了漂亮姐姐的话，我急急忙忙赶回大姨家，一进门，大姨就对我说：“我把油票儿放桌子上了，你也不拿，着急忙慌地就跑了，都上四年级了，还这么毛手毛脚的。”一看见油票儿，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第二次去了“新开张”，给大姨买了一斤花生油不说，还得了5分钱，您看多好，我正差着5分钱去买一本小人书呢。这事儿真应该好好谢谢漂亮姐姐呢！

光阴似箭，月月如梭。匆匆几十年过去了，牛街起了很大的变化，盖起了高楼大厦。老街和小胡同都不见了，“新开张”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牛街的旧景不时地在头脑中涌现，其中就有那令人难忘的“新开张”……

（编辑·宋冰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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