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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科建构路径视域下体育学演进历程探微

2019-02-12博,王

体育科学 2019年12期
关键词:教育学学科运动

李 博,王 雷

(1. 深圳大学 师范学院,广东 深圳518060;2. 西南大学 体育学院,重庆400715)

0 前言

从科学史学角度来看,任何一门学科的历史都可以分为“自然的历史”“描述的历史”和“理论的历史”3 个层次。“理论的历史”是在“描述的历史”基础上给出对“自然的历史”更有科学意义的解释,这三者构成了一个立体的、辩证学科史研究的网络系统。学科史研究作为一种历史的理性重建过程,不仅要关注“描述的历史”,对学科历史事件进行摹写和归纳,更重要的是提炼“理论的历史”,对学科史陈述的意义不断重构,学科的历史意义也必然会随着理论框架和时空的转变而改变。体育学学科史研究通过梳理和呈现相关学科或领域的发展脉络,探寻和归纳体育学科发展过程中内隐的一般性知识,不仅利于相关学科或领域知识的系统化和体系化,也利于体育学基本理论和学科体系的发展和创新(方千华 等,2017)。从现有研究来看,体育学科史研究大部分集中在分支学科史和国别史上,对于体育学综合学科史的研究虽然起步较早,近年来也有学者关注这一领域,但研究成果始终较少,未能引起足够的重视(谭华,1989;王琪,2011b;黄睿等,2013)。研究大多停留在“描述的历史”层面,对于体育学“理论的历史”的探讨往往将学科演进历程与整个科学发展史相关联。然而,每个学科都有着自身独特的演化轨迹,作为一门年轻的学科,体育学的发展历程和一些经典学科存在明显的差异,将体育学的演进置于整个科学发展史框架之中进行考察,虽容易得到科学史学的认同,但可能忽略体育学知识发展的内在演化逻辑。对此,本研究在文献资料调研的基础上,借助学科内在建构路径理论,尝试从学科知识演化这一“内史”视角出发,将研究视域逐渐扩展至学科制度层面,和学科“外史”融合,对体育学综合学科史进行考察,探讨体育学学科演进历程、学科演进动力、分支学科演化等问题,力图在新的理论框架下对体育学“理论的历史”进行重释。

1 理论前设:体育学学科建构路径及学科演化动力的确立

1.1 体育学学科建构路径

学科就其自然属性而言,是一种规范性的复杂知识系统,“学科的内在建构路径”是指这种复杂系统在知识空间里进行构造时所选择的进军路线,动力学机制则是有关它的推进动因与方式(龚怡祖,2013)。国外学科演进理论比较有代表性的是由Mullins(1972)和Champely 等(2017)提出的,但这些模型都是基于学科外在表现形态而建构的,并未将关注点集中于学科知识维度。我国学者龚怡祖从知识维度提出了学科的内在建构路径理论,将学科内在建制的发展分为“问题研究形态”“研究领域形态”“研究范畴形态”和“学科形态”4 个阶段。如图1 所示,“问题研究形态”是一种以问题为导向的研究,这一阶段的研究仅针对具体的问题,并不关注建构复杂的知识系统,是一种“发散式”的知识形态。进入“研究领域形态”以后,则开启了知识系统化进程,这时候研究不仅关注问题,还具备了一定的科学自觉意识,是一种以研究对象为中心的“聚敛式”的知识形态。“研究范畴形态”是在研究领域的基础上提炼出最基本的研究范畴,形成概念化、原理化的命题体系。“学科形态”的知识结构体现出复杂知识系统的特征,研究理论、方法趋于成熟,研究对象、内容更加稳定,逻辑结构越发清晰,通过逻辑起点将领域内不同的基本范畴编织成为一个纵向逐步递进、横向紧密相连的知识体系,保障了知识系统的统一性和理论一体化水平(龚怡祖,2013)。

图1 龚怡祖提出的学科内在建构路径Figure 1. Gong Yizu's Inner Path of Discipline Construction

龚怡祖提出的学科内在建构路径为我们分析体育学“理论的历史”提供了一个较为完善的理论框架。这一理论实质上是“内史”和“外史”相区别的二元科学史观的产物,认为学科演化是受单一的知识逻辑驱动,“以科学的客观、理性及自主独立发展为前提假定”(刘兵,2006)。然而,学科不仅是知识演进的结果,还是一种知识制度化的过程(王建华,2004)。学科的两重建制决定了学科成熟不仅要有完善的理论体系或成熟的学科范式这种内在标准,还必须具备费孝通所提出的“五脏六腑”式的外在标准。只有相应的外在社会建制得到确立,独立的研究领域才能获得制度上的保障,学科才可能成立。在现代学科综合化、多样化的趋势下,仅用单一知识逻辑构建出来的学科路径理论存在解释力不足的问题。一方面,从学科演化的逻辑来看,“研究范畴形态”指向学科内在知识体系的构建,而由于学科本身就包含了“制度”“规训”的蕴意,“学科形态”指向“学科规训”权力的追求。前者是人类建构规范性的复杂知识系统的结果,演化轨迹受知识逻辑支配。后者是人类寻求科学研究行为准则保障和追求支持学科发展的基础结构的结果,演化轨迹受制度逻辑支配。从逻辑上来看,两者并不存在顺序上的先后。现实中很多学科演化的轨迹,“研究范畴形态”和“学科形态”往往是混合在一起的,在这两个形态之间进行划界具有一定的难度。另一方面,体育学演进轨迹和龚怡祖提出的理论也存在着较为明显的差异。作为一门综合性的知识体系,体育学并没有形成概念化、原理化的知识体系,仅仅呈现出研究对象特定化的特征,从知识逻辑来看并没有进入“研究范畴形态”。然而,我们考察发现,除美国以外,世界主要国家普遍在学科目录中独立设置了体育学,并给予了较高的学科地位(王雷,2018)。对于体育学作为一门综合学科的名称也给予了一定的认可,如北美地区的Kinesiology,德国的Sportwissenschaft,法国的STAPS,英国的SES。从制度逻辑来看,体育学作为一个整体,实际上已经进入了“学科形态”。此外,在我国1983版的《学科专业目录》中,体育学设立了体育管理学和体育保健学两个二级学科,实际上这两个二级学科的知识体系在当时并未发育成熟,首本专著都是1984 年才出版发行,这也体现出体育学发展过程中制度维度的优先性(王雷,2016)。由此可见,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体育学的外在建制的发展明显优于内在建制,呈现出“应然学科”的特征。“应然学科”是指其内在的知识体系还未成熟时就从制度层面上确立了学科地位的学科,利用学科外在建制的号召力和推动力,加快学科知识体系的成熟(刘小强,2007)。作为一门“应然学科”,体育学的确立具有鲜明的实用主义倾向,体现了人类清晰的学科意识,“研究范畴形态”并不是向“学科形态”挺进的必经之路,单一知识逻辑构建出来的学科路径理论无法完全关照体育学的演化历程。

综上所述,无论是从学科演化逻辑还是从体育学实际发展历程来看,都和龚怡祖提出的学科建构路径存在着一定的出入,有必要对其理论进行修正。在体育学学科建构路径的问题上,我们倾向于科学知识社会学(Sociology of Scientific Knowledge,SSK)的科学史观,认为纯粹的体育学“内史”是不存在的,只有消解“内外史”的界限才能对学科内在建制与外在建制之间的互动关系做出深入的诠释。基于此,我们提出体育学学科建构路径模型,将体育学的演进分为“问题研究形态”“研究领域形态”和“学科范畴形态”3 个阶段(图2)。前两个形态和龚怡祖的学科建构路径一致,属于知识的“自发存在形式”,体育学主要在知识逻辑驱动下演进。第3 个形态“学科范畴形态”是将“研究范畴形态”和“学科形态”整合在一起。在进入“学科范畴形态”之后,体育学开始融入现代社会无处不在的“权力”之中,成为社会控制与轨调制度的一部分(华勒斯坦,1997),知识形态由“自发存在形式”演化为“自觉存在形式”,其成长开始受知识和制度双重逻辑的影响。

图2 体育学学科建构路径Figure 2. Discipline Construction Path of Kinesiology

1.2 体育学学科演进动力

在确立了学科建构路径后,还有一个需要在理论上解决的问题就是体育学演进的动力机制问题。学界对于学科演进的动力机制研究有两种视角,一种是将关注点集中于学科本身,强调学科发展的动力源于人类求知欲、社会需求、学科间的协同作用(蔡兵 等,2008;马跃 等,2007;苗素莲,2005),或者是将学科动力分为内部动力和外部动力(王恩华,2002)。另一种则是将研究聚焦于学科和知识的关系,强调知识增长对学科内外建制的作用(宣勇等,2002)。虽然不同学者对于学科演进动力的描述并不一致,但是都将学科内部的自组织作用以及认知主体和客体之间的相互影响视为学科演化的动力机制,不同的学科动力促进了不同类型的学科的演化。结合不同的观点以及对体育学学术史的考察,本研究认为体育学演进主要受4 种驱动力的影响,即认识主体的求知欲、学科协同效应、社会需求和哲学思潮,图3 显示了4 种驱动力的不同的形成机制。

主体求知欲是人类一种内在需求,主体在认知实践活动中,现有知识体系无法满足认识需要,认知主体就会产生追寻新知识并加深已有知识的倾向。求知欲目的是追求纯粹的知识,而不是为了任何实际用途(冯克利,2000)。这种源于人类好奇心的对未知事物的探究促使了科学发展的内部矛盾运动,求知欲通过形成问题进而指向知识增长和分化,进而促进学科的形成和发展。如图3 所示,在体育学演进的过程中,认识主体的求知欲形成了学科发展的最原始、最直接的内生动力。这种动力源自于体育学科系统内部,贯穿整个体育学的发展过程,在体育还没有成为独立的社会实践活动之前就已经存在,如早期生理学中涉及人体运动的相关知识,都是为了满足人类认知需求而构建的。

在人类的学科系统中,系统内部不同学科之间的相互作用会影响学科的发展历程,这种学科间的相互作用综合表现为不同学科之间的协同效应。这种学科间交叉、渗透和综合所产生的学科协同效应对于体育学的演化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尤其是在体育成了一个独立的社会实践活动之后,这种动力驱动痕迹愈发明显,基本上体育学所有分支学科的建立都离不开学科协同效应驱动。如体育教育学、运动生理学、体育社会学、运动心理学等体育学主要的分支学科,都是在母学科的帮助下建立起来的。特别是在现代科学高度分化和高度综合相统一发展背景下,传统意义上的单一的、孤立的学科演进模式已经无法满足体育学知识增长的需求,学科协同效应在推动体育学形成和发展中所起到的作用越来越重要。

在整个人类社会系统中,尽管不同的子系统属性不同,但是各个子系统之间存在着相互合作又相互影响的关系。学科系统作为人类知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必然会和人类社会的其他系统产生相互作用,这种学科系统和外部社会系统之间的相互作用通过社会需求得以表征,不同的社会需求代表了社会中不同组织系统对于整个学科系统的知识诉求(图3)。在体育学发展过程中,社会需求就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如早期德国将体操纳入教育体系就是为了提高国民素质,增加军事实力,也为后来体育教育学的萌芽奠定了基础。可以说,社会的知识需求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体育学外在建制发展的方向,作为学科内在建制的知识体系,其创新突破点也往往发微于体育学知识逻辑和社会需求的交叉点上。

哲学思潮作为特定社会历史背景下建立在哲学思想之上并在一定范围内有相当影响力的带有某种倾向性的思想趋势,能够对整个人类社会系统产生作用(阿尔伯特·爱因斯坦,1977)。作为人类社会子系统的一部分,哲学思潮的影响不一定直接作用于学科系统,但是它能够通过解放社会思想、形成新的世界观和认识论等方式为整个社会系统的发展提供“思想养料”,进而影响学科系统发展。纵观人类科学的发展历程,哲学能够以总指导思想的方式来影响科学发展,哲学高潮的产生往往是科学兴盛的一个先导(刘则渊 等,1981)。在体育学的演化历程中,哲学思潮的影响也是至关重要的。如文艺复兴带来人文主义思潮,虽然彼时并没有体育学这一学科,但是这一哲学思潮带来新的自然观和方法论,使得科学逐渐取代了神学成为人类认识自然的主要方式。受此影响,许多体育学的母学科如生理学、医学都开始茁壮成长,与体育相关的科学知识开始出现在母学科的研究领域中,为体育学的萌芽提供了坚实的知识基础。相对于人类求知欲、学科间的协同作用、社会需求,哲学思潮对于体育学的促进作用是间接的,往往通过影响整个人类社会系统或者学科系统来间接影响体育学的发展(图3)。

图3 体育学演进动力形成机制Figure 3. Dynamics Mechanism of Kinesiology Evolution

由于人类求知欲、学科间的协同作用源自于整个学科系统的内部,和学科内史接洽,这两种驱动力可以视为体育学学科演进的内部动力。社会需求和哲学思潮来源于学科系统外部,和学科外史演进有着一致的逻辑,这两种驱动力可以视为体育学学科演进的外部动力。内部动力和外部动力对体育学学科建构路径的影响方式不同,内部动力能够直接作用于学科的内在建制,促进体育学的知识体系的演化,而外部动力则是通过影响体育学的外部建制的发展对体育学的演进施加影响。在体育学形成和演化的过程中,不同驱动力在体育学不同知识形态时期所起的作用是不同的,在文章后面的逻辑分析部分会结合体育学学科史进行进一步的探讨。

2 逻辑思考:体育学“理论的历史”重释

作为一门综合性的学科,体育学由众多的分支学科构成,要从整体上对体育学科史进行梳理,必须明晰各分支学科的发展历程。鉴于体育学分支学科数量较多,只能选取具有代表性的分支学科进行分析。从已有的研究来看,由于体育学的分支学科数量较多且发展水平参差不齐,不同的国家和学者对于体育学主要分支学科的认定存在一定的差异。德国体育学的地位较高,也是较早对体育学分支学科进行研究的国家,具有代表性观点的学者是Hagg(1992),认为体育学的主要分支学科有10 个。美国学者Lumpkin(2008)认为体育学主要由运动生理学、体育社会学、体育教育学等9 个分支学科组成。除此之外,日本的阿部忍、成田十次郎,美国的Freeman、Hoffman、Henry 都对体育学的分支学科提出过自己的观点。在中国,对于体育学学科体系以及分支学科的探讨始于20 世纪70 年代末80 年代初(胡晓风,1980;卢元镇,1995;王续琨,2003;杨文轩,2009;张岩,1992;周西宽,1988),近年来也有不少学者对体育学的分支学科提出了自己的见解(龚建林,2007;韩春利,2014;鲁长芬,2012)。具有代表性的是王琪(2011a),采用知识图谱分析方法,列出了现代体育学10 个主要的分支学科。总体来看,学者们对于体育学主要分支学科的认定虽存在一定的差异,但是依据分支学科的性质以及和体育实践的关系可以大致分为3 类。1)体育教育与运动训练科学类,包括体育教育学、运动训练学、体育技能学等,这一类分支学科具有交叉学科的特征,直接指向具体的体育实践活动,为这些体育实践活动的开展提供理论依据;2)人体科学类,包括运动生理学、人体测量学、运动医学、运动生物力学、运动心理学等,这一类分支学科属于自然科学部类,并不指向具体的体育实践活动,主要是依托母学科的知识对身体运动进行研究,提高身体运动的科学化水平;3)人文社会科学类,包括体育哲学、体育社会学、体育史等,这一类分支学科属于人文社会科学部类,主要研究体育实践和其他社会实践活动的相互关系,这一类分支学科不仅承担着科学研究的使命,还具备文化传播的功能。结合学科史的梳理结果,在这3 种类型中,较早出现的分支学科为体育教育学、运动生理学、体育社会学、运动心理学。此外,体育学大部分分支学科都依靠相应母学科的研究方法和理论体系进行构建,而运动训练学被认为是体育学中仅有的通过体育实践的自身演化而形成的分支学科,因而具有很强的代表性(王雷等,2017)。基于此,我们主要对体育教育学、运动生理学、运动训练学、体育社会学、运动心理学5 门分支学科史进行考察。鉴于篇幅,对于分支学科史不再赘述,仅列出这5 门分支学科演进历程中的标志性事件(表1)。在理清主要分支学科史的基础上,结合学科建构路径、学科演进动力,绘制了体育学学科建构路径示意图(图4),对体育学“理论的历史”进行剖析。

表1 体育学各分支学科发展进程中标志性事件Table 1 Landmark Events of Kinesiology Sub-disciplines

图4 体育学学科演进历程Figure 4. The Evolution of Kinesiology

2.1 问题研究形态:15世纪初至18世纪末

2.1.1 时间划界

人类早期对于自然的认识是以经验、感性的方式为主,直到文艺复兴开始,人类认识自然的方式逐渐由感性认识转向理性认识,科学才逐渐从哲学中分化出来,人类开始进入到科学革命时代。科学革命的起点是哥白尼的天文学革命,高潮是牛顿力学理论体系的建立,其大致的时间是15—18 世纪(王琪,2014)。学科是科学的个体,是科学分类的产物(袁曦临,2017)。作为满足人们认知的需要,而建构的一种科学知识分类体系,体育学学科建构路径的起点也应当和科学萌芽的时间点一致。因为,尽管在古希腊甚至更早的史前时期就已经出现了“体育知识”(由于体育在当时并没有发展成为独立的实践活动,“体育知识”泛指与身体活动相关的知识),但从知识范式的角度来看,这些知识还属于“神学知识”或者是“形而上学知识”的范畴,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科学知识”(毛亚庆 等2006)。在科学革命之后,“体育知识”才开始逐渐具备科学的意蕴,才有可能开启学科化的进程。从15 世纪开始,“体育知识”开始零星地出现在医学、教育学、史学等古老学科中,相关的知识并没有形成独立的研究领域,也没有专门从事体育研究的学者。以运动技术或者是运动技能为表现形态的体育实践性知识也远未达到科学化、理论化的水平,仅仅是人类对某些特定的身体活动形式加以提炼的结果(郝勤,2006)。从学科的建构路径来看,这时候“体育知识”以“问题”为导向散落在其他学科领域中,是一种原始的“发散性”的知识形态,并未形成一个独立的、以研究对象为中心的“聚敛式”的知识结构,体育学的演化处于“问题研究形态”。直到1793 年古茨穆茨的《青年体操》出版,体育学才开始进入“研究领域形态”。在此之前,对于身体活动的研究都是在其他学科或者研究领域中展开。从《青年体操》开始,古茨穆茨提出了完善的体操理论体系和完整的体育课程体系,并试图将体操理论同生理学、解剖学理论结合起来,体育学开始以“体操学”的形态演化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知识体系。因此从体育学学科建构路径的角度来看,本研究认为,从15世纪初到18 世纪《青年体操》的出版,这一时期体育学处于“问题研究形态”(图4)。

2.1.2 演进动力

从学科演化的动力来看,这一时期体育还没有成为独立的社会实践活动,对“体育知识”的社会需求还未形成。此外,体育学还没有发展为独立研究领域,学科协同效应也并不存在。促使体育学“问题研究形态”形成及发展的主要动力是人类的求知欲以及哲学思潮。一方面,求知欲作为人类一种内在的精神需求,无论是在前科学时期还是科学革命之后都是驱动科学不断向前发展的最根本动力。从学科建构路径的角度来看,求知欲对于体育学的推进作用也贯穿于整个学科演进历程。另一方面,文艺复兴带来的人文主义思潮催生了新的自然观和方法论,人类认识世界的方式由哲学思辨转向实验研究,科学取代了形而上学和神学成了人类认识世界的主要方式。为了满足人类认知需求,知识开始了体系化、学科化的进程。在人类认知需求和哲学思潮的共同作用下,体育学的母学科得以发展壮大,对人类个体和社会不断的探索和反思也使得母学科中出现了许多与身体活动相关的研究成果。在这一过程中,体育学最主要的分支学科运动生理学以及体育教育学也开始在母学科中以“问题研究形态”显现。

2.1.3 学科演化

这一时期新兴学科的产生主要是以学科分化为主。由于体育并未发展成为一种独立的社会实践活动,与身体活动相关的知识还都蕴藏于教育学、生理学、史学之中,体育学没有形成独立的知识结构,处于学科分化的前期。

2.2 研究领域形态:18世纪末至19世纪末

2.2.1 时间划界

如图4 所示,18 世纪末到19 世纪末这段时间,体育学处于“研究领域形态”。作为“研究领域形态”的体育学源于德国,最初以“体操学”的形式出现。18 世纪末,德国统治阶级为了达到提高国民素质的军事目的,将体操纳入德国教育体系,体育教育成了一个独立的社会实践活动。这一事件促使了体育教师的出现,为了满足体育师资培养的需要,如何构建科学、合理的体育教师知识体系逐渐发展成为一个专门的研究领域。这种以体操为主的体育教育体系在欧洲统治了很长的时间,这段时间内对于体育教育的研究也是围绕着体操开展。由此可见,体操(体育教育)的产生源于国家的军事需要,体育学知识的萌芽则源于当时学者对于完善体操知识体系的追求。经过了一个世纪的发展,19 世纪末,体育教育学分别在德国、美国学科制度层面上得到了承认,建立了相应的学术机构。但由于德国是在1871 年普法战争之后进行教育学改革才引入英国户外运动,在此之前体操一直都是德国学校体育教学的主要内容,对于体育教育的探讨主要是围绕着体操展开,因此将其认定为体育教育学太过牵强。美国在19 世纪引入了德国、瑞典体操,本身又是英国的殖民地,户外运动也开展的非常好,相比之下美国的体育教育研究更加符合我们对于体育教育学的理解。因此将1885年末美国体育教育促进联盟(Associ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Physical Education,AAPE)的成立视为体育学开始学科制度化进程的标志,开始进入“学科范畴形态”。在18 世纪末至19 世纪末这一段时间内,体育学从内在建制来看已经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但相应的外在建制还没有确立,在这一时期体育学处于“研究领域形态”。

2.2.2 演进动力

从学科演化的动力来看,在体育学“问题研究形态”向“研究领域形态”挺进并发展壮大的过程中,社会需求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从知识形态来看,学科是基于有效生产、传播的知识分类,是领域清晰的知识体系,源于知识劳动的分工发展。专业则是因为人才培养的需要,综合了多门学科知识而形成的特有体系,专业的划分源于具体的社会劳动或某类职业(宣勇 等,2006)。就体育学而言,无论是西方还是近代中国,体育学最初都是以专业的形态出现,社会对于体育师资的需求催生了体育教育学的诞生。体育学早期的分支学科也都是受实用主义驱动而产生的,如运动生理学、体育测量学,服务体育运动实践是促使这些学科形成的主要因素。相比于其他经典学科,“研究领域形态”的体育学的演化不是由于对未知事物的探索而自身自发形成的,而是人们为了培养体育师资有目的地选择相关学科知识构建出来的知识体系。

除了社会需求之外,学科协同效应也对体育学“研究领域形态”的形成和演化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一方面,学科协同效应促进了体育学从“问题研究形态”进入“研究领域形态”。在体育学进入“研究领域形态”之前,体育学唯一的“本体性”的知识就是运动技术知识,这种源于运动经验的知识是体育学“研究领域形态”形成的基础。在社会需求的作用下,人们开始构建一种科学化的、利于传承的体育教育知识体系,运动技能知识和教育学、生理学、医学等学科知识开始交叉融合,学科之间的有效互动使得体育学开始了科学化、体系化、结构化的进程,推动体育学进入“研究领域形态”;另一方面,学科协同效应对体育学“研究领域形态”形成之后的演化也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在体育学成为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初期,体育学并不是一个综合性的知识体系,而是由单一的体育教育学组成。在学科协同效应下,使得体育教育学不断和其他学科交叉,分化出许多新的研究领域。在这一过程中,体育学虽然还是处于“研究领域形态”,没有得到学科制度的确认,但在19 世纪末已经开始由单一的体操研究逐步演化成为包含体育教育、运动生理、运动医学、体育测量等领域的综合性知识体系。

哲学思潮也对体育学“研究领域形态”的萌芽和发展起到了间接的作用。首先是源于启蒙时期的自然主义思想的兴起促成了体育教育成为一个独立的社会实践活动。自然主义思想要求教育的目的就是培养儿童成为身心健康、自由平等和具有博爱精神的人(李刚,2012),充分的肯定了体育在教育中的价值,受此影响体育被列为正式的课程。实践是理论的基础,体育教育演化成一个独立的社会实践活动才促使相关研究领域的形成。其次,哲学高潮中心的转移也对体育学的发展产生了间接的影响。18 世纪末19 世纪初,哲学高潮逐渐从法国转移到德国,机械唯物论让位于唯心辩证法(刘则渊等,1981)。在这一时期,许多学科都由经验描述逐步发展到理论概括的阶段,自然科学知识体系初见雏形。彼时的德国哲学虽然有着唯心主义色彩,但精致的辩证法以及德国哲学特有的理论感却能够为科学理论的概括提供方法论指导和思想启迪。受此影响,人类科学由观察自然进入理论概括阶段,部分体育学的母学科理论在这一时期也得到不断地创新和完善,为体育学“研究领域形态”的形成和演化提供了知识基础。

相比于社会需求、学科协同效应以及哲学思潮的影响,人类求知欲在“研究领域形态”的形成和演化过程中所起的作用相对较小。从学科史的梳理可以看到,体育学“研究领域形态”的演进明显受到实用主义驱动,无论是体操研究还是体育教育学研究,其知识体系不断完善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满足体育师资培养的需求。这种职业性的倾向使得处于“研究领域形态”的体育学虽然具有结构化、科学化的特征,但相关的研究并不是以问题为导向的。其知识体系的形成和发展并不是人类对未知事物追问自身自发形成的,而是为了满足实用需求人为建构出来的。

2.2.3 学科演化

结构决定功能,任何一个学科知识系统都是建立在“中心”和“边缘”这种基础性结构之上,而“边缘”地带由于存在着异质性、不稳定性等特点,使得在学科交叉的“边缘”地带进行研究存在更多知识创新的可能性。随着“中心”知识的不断成熟,人类开始开拓知识“边缘”,原有的“边缘”地带逐渐转变为“中心”,并围绕着新的“中心”形成新的知识结构,通过这一循环往复的过程,实现了知识体量的增长。这种“边缘效应”的存在不仅是交叉学科形成的主要因素,也是促进人类知识不断更新、增长的重要因素(陈中等,2016)。从对学科史的梳理来看,在进入“研究领域形态”之后,体育学通过和其他学科的交叉融合,不断的分化出许多新的分支学科,各分支学科的演化呈现出明显的“边缘效应”。

从学科的本质来看,学科是通过认知主体的知识结构和客体知识结构的互动,而形成的具有一定知识范畴的逻辑体系(孙绵涛,2004)。从体育学分支学科的演化来看,最早的分支学科——体育教育学就是主体知识结构和客体知识结构的互动的结果。如图4 所示,处于“研究领域形态”的体育学最初是以体操研究的形态出现,为了提高教育科学化水平,体操技术知识开始和教育学、医学、生理学等学科交叉融合,逐渐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在这里,体操技术知识指向客体知识结构,而教育学、医学、生理学等学科知识则蕴含于主体认知结构之中,通过这种主、客体知识结构之间的互动,体操学得以发微。随着体育教育实践内容的不断丰富,体操学逐步演化成体育教育学,体育教育学成了体育学的代名词。从知识结构来看,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体育教育学都处在体育学知识结构的“中心”,体育学的演进就是建立在体育教育学和其他学科不断交叉融合、交叉分化的基础之上。

体育学学科体系中另外一门历史较为悠久的学科是运动生理学,以运动生理学为代表的人体科学学科群在体育学中起到了提供理论支撑的作用。但与体育教育学相比,运动生理学在体育学“研究领域形态”中处于“边缘”地带。在这一时期,医学、生理学研究中都产生了大量的与身体活动相关的研究成果,但这些研究成果还属于医学、生理学知识体系的范畴。促进运动生理学形成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的主要动力源于体育教育研究的驱动。如表1 所示,最早涉及运动生理学议题的著作(孔贝的《应用生理学保护健康、改善身体和心理教育的原理》)就试图对体育教育的生理学基础进行探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运动生理学就是体育教育学和医学、生理学学科交叉的产物,最初萌芽于体育教育学与医学、生理学的“边缘”地带。随着运动实践的丰富和母学科理论的不断创新和发展,形成了以运动生理学为中心的运动人体科学知识体系。

运动训练学在体育学“研究领域形态”时期也开始萌芽。通过对运动训练学学科史的梳理发现,无论从学科内在建制、外在建制演化历程,还是从竞技运动的发展历程来看,运动训练学都和体育教育学密不可分,或者说运动训练学是由体育教育学分化而形成的。原因有四:1)学校体育是推动竞技运动蓬勃发展的主要媒介,如推动高校竞技运动蓬勃开展源于体育教育改革的“竞技运动自治”,历史上第一个专职教练员也出现在高校;2)最早撰写运动训练学著作的学者麦克拉伦(Archibald Maclaren)本身是从事学校体育研究的学者,早期出版的著作都和体育教育的内容相关;3)最初运动训练的文章都是刊载在体育教育类的期刊上,如美国的《美国体育教育评论》,苏联的《体育理论与实践》;4)早期美国教练员资质培训的课程内容和体育教育的课程内容区别不大,基本上是套用体育教育的课程内容。可以说,最初运动训练学处于体育教育学的“边缘”地带,随着竞技运动的繁荣,运动训练相关研究也逐渐引起了人们的关注,逐渐从体育教育学中分化出来,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从学科间的协同作用来看,运动训练学源于竞技运动实践,其知识体系是伴随着运动训练经验知识和体育教育学、医学、生理学、心理学等学科交叉融合的过程而演进的。这一点和体育教育学的演化历程相似,其最初的知识“中心”都是从实践中提炼出来的经验性知识,为了提升自身的科学化水平,在演进的过程中不断地吸收其他成熟学科的研究成果,知识体系逐渐体现出综合性、交叉性的特征。

2.3 学科范畴形态:19世纪末至今

2.3.1 时间划界

学科发展史是学科理智史和学科制度史的双重动态史(方文,2001)。在进入“学科范畴形态”之后,体育学的演化路径明显受到理智逻辑和制度逻辑的双重驱动。体育学的“学科范畴形态”本身包含了“学科形态”(或者说先进入“学科形态”),在“研究领域形态”向着“学科范畴形态”挺进时,单纯的理智视角并不足以窥探学科形成的完整路径,必须借助学科制度的视角,才能在学术史中寻找到恰当的时间标记点。此外,学界对于学科在制度层面上得到确立的标志莫衷一是,如果把所有的标志性事件都考虑进来并不利于学科史的梳理。通过比较,发现体育学分支学科学会成立的时间比其他标志性事件的时间更加清晰,而且学会的成立意味着形成了稳定的学术群体和固定的研究领域,可以作为梳理学科史的一个较为可靠的指标。故我们选择学会成立这一标准从制度层面对“学科范畴形态”的体育学进行梳理。

在图4 可以看出,从19 世纪末体育教育学首次获得学科制度的认同开始,体育学挺进了“学科范畴形态”,开启了学科制度化的进程。体育学中最早获得认可的分支学科是体育教育学,1885 年美国国家体育教育促进联盟(AAPE)的成立标志着当时以体育教育研究为主要内容的体育学作为一门学科在学科制度层面得到了社会认同,进入了“学科范畴形态”。体育学中另一门核心学科运动生理学则在19 世纪末20 世纪初开始了制度化进程,1928 年国际运动医学联合会(FIMS)的成立标志着运动生理学得到了学科制度的认可。在此之后,美国的全国运动训练者协会(NATA)、国际体育社会学委员会(ICSS)、国际运动心理学学会(ISSP)等学会的成立标志着运动训练学、体育社会学、运动心理学等体育学的核心学科陆续走向制度化进程,进入了“学科范畴形态”。19 世纪新学科的形成主要是由学科分化所致,进入20 世纪30 年代之后,现代科学呈现出聚合化的发展趋势,学科交叉成了新兴学科发展进程中的主要推动力(李春景,2004)。在这一背景下,体育学和其他学科的互动日益频繁,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包含众多分支学科的综合性知识体系。

2.3.2 演进动力

在进入“学科范畴形态”的初期,体育科学研究都是围绕着体育教育展开,知识体系的演化主要是指向人才培养而不是知识创新。体育学早期的分支学科运动生理学、运动训练学等学科也是为了满足体育教育、竞技比赛的需要而演进的。因此在“学科范畴形态”形成和发展的初期,社会需求依然是体育学学科演进的首要驱动力。随着20 世纪竞技体育和社会体育的普遍开展,体育实践的内涵不再囿于体育教育,逐渐演化成为一种独特的社会文化现象。这种体育实践内涵的转变使得体育学的研究内容由单一的体育教育研究演变成为与身体活动相关的“问题域”研究,这种研究内容的转变使得人类求知欲在体育学的演化进程中得以凸显。特别是在学科交叉的作用下,许多新兴的分支学科如体育社会学、体育美学、体育哲学等学科并不直接服务于体育运动实践,其产生和演化受实用主义影响较小,求知欲成了这些学科发展和演化的主要驱动力。一些传统的分支学科如体育教育学、运动生理学、运动训练学等学科在服务体育实践的同时也开始注重学科理论的提炼,这种学科知识抽象化、理论化的过程已经不再是单纯为指导体育实践,更多的是为了满足人类清晰的认识客观世界的认知需求。1964年,美国学者Henry(1964)首次提出了体育学是一门学术性学科的观点。“学术性学科的使命是本学科知识的发展而不是具体实践,这对所有学科都是正确的,如果不是这样,人类知识的增长必然会终止”(Henry,1978)。学者们对体育学内涵理解的转变也标志着实用主义在体育科学研究中的衰落,体育学由一门职业性学科逐渐转变为学术性学科的过程中,认知主体的求知欲在学科演化中所起到的作用越来越明显。

除了社会需求和认识主体求知欲之外,学科间的协同作用也对“学科范畴形态”的体育学演化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进入20 世纪,人类科学发展呈现出聚合化的趋势,学科之间的交叉融合取代了学科分化成为新兴学科产生的主要方式。特别是二战结束后,人类科学研究进入“大科学”时代,知识生产模式的转变使得学科之间的壁垒被彻底打破,学科协同效应成为学科知识增长的主要驱动力。体育学本身具有的跨学科性决定了学科协同效应对于体育学的演化起到了重要的影响。在进入“学科范畴形态”之后,体育学不断地受到社会文化和习俗的冲击,体育实践也在不断地扩展自身的维度,致使相关研究不再是围绕着体育教育这一单一的实践活动展开。体育学所蕴含的社会、经济、政治、文化价值使其形成了一个与身体活动相关的“问题域”。这一“问题域”从横向上来看,跨越了自然、人文、社会三大学科部类,从纵向上来看,涉及抽象的理论研究,亦包含具体的应用研究。“问题域”的复杂性、综合性、跨学科性决定了体育科学研究的开展必然需要大量的吸收其他学科的理论和方法。随着体育学的演进,学科之间的综合效应、交叉效应、横断效应在推动体育学新兴学科的形成和发展中所起到的作用越来越明显。

进入“学科范畴形态”后,哲学思潮对于体育学演化的影响是间接的。随着科学的壮大,中世纪的经院哲学和19 世纪德国自然哲学企图指挥科学,并通过纯粹思辨的方式获取对自然界的终极认识的幻想已经破灭。在学科层面上,现代哲学也不能直接与作为身体技能培养的体育学相关联(高强,2016),哲学只能退位于方法论以及价值取向层面上对体育科学研究提供指导。从西方哲学思潮的演化来看,其发展历程是沿着两条进路进行的,一条是统摄了经验批判主义、实证主义、逻辑实证主义、批判理性主义、科学哲学的历史主义学派等的“科学主义思潮”;另一条是统摄唯意志派哲学、生命哲学、现象学、存在主义、法兰克福学派的批判哲学等的“人本主义思潮”(吴忠魁,1992)。进入20 世纪以后,科学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使得“科学主义”盛行,受此影响体育学的发展也呈现出了科学主义倾向。从学科层面上来看,在“科学主义”影响下,体育学更加倾向于吸收自然科学的知识,生理学、解剖学、医学、人体测量学等生物科学高速发展对体育教学研究和运动训练研究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具有人文社会科学性质的学科,如体育社会学和运动心理学研究也呈现出实证主义倾向,力图模仿自然科学的研究范式,依赖数据与实验,强调知识的精密性和客观性。“人本主义”则强调在研究中回到以人为本的世界,并关注体育对人类生存意义及价值的终极关怀。“人本主义”研究范式突出了体育现象的社会性质一面,采用人文学科的描述与解释的方法,依赖经验与现象,追求感性、生动、丰富的知识。在“人本主义”的关照下,体育科学研究中出现了人文化与人学化走向(马卫平 等,2006)。大量的人文科学开始向体育学领域渗透,原本属于体育理论研究的学科如体育哲学、体育人类学、体育美学等相继分化出来形成独立的研究领域。总而言之,在两种哲学思潮张力作用下,体育学逐渐形成了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两种不同类型的知识范式,这两种知识范式形成了不同的方法论和价值导向要求,分别和哲学思潮中的“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接洽。

2.3.3 学科演化

进入20 世纪后,在现代科学聚合化的发展趋势推动下,体育学也开始广泛的和其他学科产生联系。在学科交叉效应的作用下,不断有新的研究领域由“边缘”走向“中心”,形成新的分支学科,体育教育学也逐渐地去中心化,体育学则逐渐转变为包含多个“中心学科”的综合性的知识体系。这种“多中心化”的发展趋势使得体育学和其他学科进行交叉融合不再以体育教育学为本体,而是以一个综合性知识体系的形态和其他学科进行互动。“多中心化”也为体育学创造了更多学科交叉的兴奋点,促使体育学知识体量快速增长,分支学科不断涌现。

从分支学科形成的历程来看,在“研究领域形态”体育学通过学科交叉形成的两个主要的研究领域(运动生理学和运动训练学)在20 世纪初期相继得到学科制度的认同,也进入了“学科范畴形态”(图4)。由于人是体育实践的主体,体育科学研究的“问题域”也是围绕着人这一实践主体展开,这就使得体育学自然会和社会学、心理学这种以人类个体或者是人类群体为研究对象的学科产生交叉。二战结束后,体育社会学、运动心理学也得到了学科制度的认同,标志着体育学由单一的体育教育学发展成为以体育教育学、运动生理学、运动训练学、体育社会学、运动心理学5 个学科为中心的综合性的知识体系。随着学科分化、综合的加剧,原本已经和体育学产生过交叉的学科分化出新的学科又一次和体育学产生二次交叉,形成了新的学科。如从社会学中分化出来的经济学、人类学和体育学二次交叉形成体育经济学、体育人类学,从生理学中分化出来的生物化学、生物力学和体育学二次交叉形成运动生物化学、运动生物力学。除此之外,一些远缘学科在学科交叉的大趋势下也开始和体育学产生联系(如文化学、艺术学、计算机科学等),演化出许多新的研究领域。进入“学科范畴形态”后,在社会需求、人类认知、学科间协同作用、哲学思潮等驱动力的综合作用下,体育学和其他学科的互动日益频繁,通过理论交融、方法碰撞、模式组合等方式,创建了许多新的分支学科。和体育学早期形成的分支学科相比,这一时期形成的分支学科属性跨度较大,不再局限于自然科学,体育人文社会科学逐步发展壮大,有的分支学科本身就具有综合学科属性。在这种内部和外部动力的综合作用下,体育学逐渐发展成为横跨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的综合性知识体系。

3 结论与展望

3.1 结论

1)体育学是典型的“应然学科”,迄今为止还没有形成“概念化、原理化的知识体系”,学科内在建制的发展落后于学科的外在建制,和经典学科相比,体育学的学科建构路径体现了人类清晰的学科意识,学科建设的主动性更高,具有鲜明的实用主义倾向,龚怡祖提出的学科演化路径无法完全关照体育学的演化轨迹。

2)体育学学科演化历程经历了“问题研究形态”“研究领域形态”“学科范畴形态”3 个阶段,从15 世纪科学革命时期开始体育学进入“问题研究形态”,18 世纪末《青年体操》的出版标志着体育学进入“研究领域形态”,从19 世纪末美国AAPE 成立开始,体育学开启“学科范畴形态”。

3)促进体育学演进的动力是动态变化的,“问题研究形态”知识增长的主要驱动力是人类求知欲和哲学思潮,进入“研究领域形态”后,社会需求成了体育学演进的首要驱动力,在“学科范畴形态”,学科演进的主要驱动力由社会需求逐渐转变为人类求知欲,学科间的协同作用和哲学思潮对于体育学的影响则贯穿于整个“研究领域形态”和“学科范畴形态”。

4)体育学最原始的知识形态是以运动技术或者是运动技能为表现形态的实践性知识,为了满足科学化需求,吸收教育学、医学、生理学等学科知识,发展成为体育教育学,在此基础上通过二次交叉、远缘交叉、横断融合等方式和外部学科进行交叉融合,逐渐演化成为一个“多中心化”的综合性知识体系。

3.2 展望

在建设“双一流”和“健康中国2030”的战略背景下,体育学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作为一门偏重实践的学科,体育学学科基本理论研究一直都较为薄弱。在享受制度红利的同时,必须加强学科基本理论研究,通过源自于学科内部的关怀和努力,才能摆脱以往学科建设功利性、滞后性的缺陷,提升体育学与外部学科对话的底气。对于学科进行考察,学科史是一个不能忽视的研究维度。学科的基本理论研究也必须以学科史为基础,通过描述学术进程的连续性,能够了解学科发展的脉络和走向。从研究进展来看,体育学学科史研究近年来逐渐引起了学界的关注。大部分学者对于学科史的梳理都将研究视角置于学科“外史”,以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变迁以及整个科学史变迁为背景对体育学学科史进行考察,过多地考虑社会因素对于学科发展的影响,忽略了体育学学科发展的内部知识演化的逻辑。对于学科而言,作为学科“内史”表现形态的学科知识是学科第一性的存在,是学科演化内在逻辑的体现。应当将体育学学科史的研究起点设置在学科内部知识演化上,从学科“内史”出发,逐步将研究视域扩展至宏观层面,和社会背景以及整个科学史背景相结合,将学科“内史”和“外史”融合,这样才能对体育学发展历程进行合理诠释。然而,在世界范围来看,体育学在不同的国家有着截然不同的发展轨迹,各国对于体育学的认同程度也存在着差异,体育学的分支学科也横跨了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学科的差异性和复杂性决定了要从整体上把握体育学的发展轨迹必须要对其进行多向度的考察。在本研究中,由于受到个人学识的局限,对于体育学科史的探讨主要从学科建构视角展开。在后续研究中会努力拓宽研究的理论视野,对体育学科史进行多元化的研究。同时也希望本文能够起到抛砖引玉的效果,引发学界同仁对体育综合学科史研究的关注和思考,进而对学科基本理论的创新和发展提供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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