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2019-02-10刘建飞
刘建飞
何谓“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变”体现在哪些方面?
世界经济重心在变:从北大西洋转向太平洋
上溯百年历史,世界经济的重心很长一段时间在北大西洋两岸,西欧诸国和北美成为全球经济的重要支柱。
21世紀以来,随着中国、俄罗斯、印度、巴西、南非等不同地区发展中大国的整体性崛起,加上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对欧美的重创,世界经济重心开始由西向东、由北向南转移。根据2017年厦门金砖国家领导人会晤上发布的数据,2017年金砖国家经济总量已占全球的23%,与10年前占比12%相比,几乎翻了一番,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也已超过50%。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2018年12月发表的《未来国际经济格局变化和中国战略选择》课题报告预测,到2035年,发展中国家的GDP将超过发达经济体,在全球经济和投资中的比重接近60%,全球经济增长的重心将从欧美转移到亚洲,并外溢到其他发展中国家和地区。
这一世界经济重心之变可谓百年未有。如果说“一战”后因美国一跃而成为全球最大债权国和资本输出国,世界经济重心从大西洋东岸(西欧)向大西洋西岸(美国)的那次迁移是一次经济地理大变局的话,当前正在发生的这次从大西洋向太平洋的迁移,其覆盖范围之广、涉及人口之多,已远超上次。
世界政治格局在变:非西方化与多极化并行
世界政治格局正在两个层面演进并相互作用。
一是发展中国家群体性崛起。
“一战”后,随着殖民体系瓦解,广大亚非拉国家摆脱了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状态,实现了政治、经济独立和国家自主发展。但经济弱势的地位没有根本改变。西方国家依托其先进的经济、科技和军事实力,在全球政治治理中占据优势,拥有更多话语权。
进入21世纪后,中国、俄罗斯、印度、巴西、南非等发展中大国,以可观的经济成就和未来可期的发展前景,备受瞩目。
伴随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大国地位上升,涵括发展中国家在内的G20(二十国集团)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作用日益突出,而“发达国家俱乐部”G7(七国集团)因无法覆盖更广泛国家,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作用日渐式微,全球治理开始从西方主导向全球共同治理转变。
二是多极化呈新态势。
1991年冷战结束后,两极格局解体,世界形成“一超多强”格局,“一超”与“多强”进行着激烈的博弈。近30年过去了,多极化不断推进,单极“梦想”日渐遥远,中国、俄罗斯、欧盟、印度等已成为重要的多极力量。
中国自2010年跃升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经济总量已从40年前占全球经济总量的1.8%上升到2017年的15%,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更达到30%。日益走近世界舞台中央的中国,已成为推动多极化趋势的中坚。
经济格局的变化推动世界政治格局演化,大国间博弈和战略竞争有所加剧,原有以大国协调为重要支撑的国际政治秩序面临挑战。
一方面,美国把中国和俄罗斯明确为战略竞争对手;另一方面,美国与盟友的关系裂隙加深,大西洋同盟关系几近历史低点。
全球化进程之变:主要推动力量面临重组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美欧企业占据科技经济绝对强势的发展时期,西方是全球化的主要倡导者和推动力量。
全球化初期,以西方企业为主的跨国公司通过全球配置资源,以较低的成本获得发展中国家的资源、人力和市场,同时也将资金、技术部分扩散到这些国家。后发国家基于经济弱势,希望给民族品牌留有发展空间及保护市场的努力,在当时美欧力推全球化的强势话语和规则体系下微弱而边缘,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消化问题,刀刃向内。所以在迄今30多年的经济全球化进程中,欧美为主力推的前20年可谓“顺风顺水”。
待发展中国家通过“克服全球化之弊、放大全球化之利”获得经济起飞,甚至企业竞争力强大到已危及曾经强势的竞争对手时,曾是全球化主要推手的一些国家打“逆全球化”牌,以“本国优先”为名的贸易保护和单边主义甚嚣尘上。
一些大国丧失推动全球化的动力,并不意味着全球化就会逆转。从目前情况看,新兴经济体已成长为推动全球化的新生力量,日、德、法等老牌发达国家也从长远利益出发,支持多边主义和全球化。
科技与产业之变:机遇与挑战并存
本世纪以来,以信息技术、生物科技为主导的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成为产业推陈出新和生产力跃进的不竭动力,深刻地影响着世界格局演变。
以往的几次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均由大西洋两岸国家唱主角,比如英国、美国。本世纪已现端倪的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虽然创新力强大的美国仍担纲主角,但中国、印度等新兴国家亦表现抢眼,正努力向科技产业变革的第一方阵进发。
正在形成的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将对世界政经格局产生深刻影响。新兴国家跻身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引领之列,将有助于提升其综合实力,助推其发展进程;这些国家在发展科技方面的经验,也会对广大发展中国家产生示范效应;发展中国家丰富的人力资源一旦插上科技翅膀,将会释放出巨大能量。在新一轮科技革命中,谁能抢占科技高地,谁就有可能站在产业变革的前沿、占领全球价值链的高地,从而在未来的竞争中赢得先机。
国家间科技竞争之外,飞速发展的科技也对人类生存提出了挑战。人工智能、生物基因工程等成果在造福人类的同时,也可能威胁人类伦理和长远的生存发展。同核武器相比,人工智能和基因技术研发更难被管控,国际社会建构有效监管体系困难重重。从这一角度而言,科技对人类的挑战也属百年未有之变。
全球治理之变:新兴国家或成治理重要角色
从“一战”后诞生的国际联盟,到“二战”后的联合国,一百多年来承担着全球治理之责的国际组织尽管在协调国际事务中发挥了一定的作用,但毋庸讳言,大国仍是全球治理体系中的核心主体。
近年随着国际竞争合作的深入,全球性问题不断增多且日趋复杂,特别是在需要更多协调的经济、安全和气候治理领域,现有治理体系已难以适应变化了的格局。
当前,全球治理体系中一个突出的矛盾是:一方面治理客体越来越复杂,需要各国特别是大国加强合作;另一方面,在全球治理主要机制中居主导地位、掌控着全球治理规则制定权的西方大国,却不愿意承担治理责任,反而强化同其他国家的竞争,阻碍其他国家参与,恶化了推进全球治理的政治环境。
全球治理的一个重要基础是国家治理,特别是在全球治理中发挥主导作用大国的国家治理。近年来,欧美一些国家出现民粹主义浪潮表明,这些国家的国内治理出了问题。从美国“政府停摆”创纪录,到英国陷入脱欧困境,再到法国“黄马甲”抗议运动,表明西方国家面临的问题不是个案性的,而是制度性危机。面对内部矛盾,一些国家不是通过改革缩小分歧、凝聚共识来解决问题,而是试图通过激发民粹主义等向外部世界转移矛盾,通过贸易战、推卸放弃本国国际责任等措施来缓解国内危机。这种做法对推进全球治理构成巨大挑战。
既有的治理核心主体在全球治理上失能、失愿,亦是百年未有之变。
全球治理之变,为新兴国家参与全球治理并推动治理体系改革创造了难得机遇,它们有望跻身全球治理核心主体的行列,成为治理体系改革的中坚力量。
结语:上述变化有着内在的联系,相辅相成相互作用,共同构成“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其中,经济是基础性因素,科技是助推器,经济格局之变导致政治格局变化,多极化不可逆转;世界格局之变又为全球治理体系改革创造了条件。上述诸多大变化中,核心是多极化和世界政治格局之变,本质是国际秩序和全球治理体系面临重塑。
(摘自七一客户端/《瞭望》新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