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助动词“可”“能”“可能”的形成看词义的演变
2019-02-10梁清
梁清
摘 要:作为动词的“可”“能”和“可能”都可表“许可”义,以这三者发展为助动词的过程为例,探讨词义演变的途径和结果。发现意义相近或相同的词,词义演变的过程以及虚化的结果不一定相同;双音节词的词义演变不是单个语素意义演变的简单相加;词义的演变往往是语法化、主观化、隐喻、推理、句法位置、句式、语境等多种因素共同起作用的结果。
关键词:“可”;“能”;“可能”;助动词;词义演变
词义演变是词汇史研究的一个重要内容,前人往往关注词义演变的途径和机制。蒋绍愚(2016:177)提出七种词义演变的途径:引申、扩大和缩小、义位间聚合或组合关系的影响、缩略、语用推理、语法化以及语境吸收,其中引申是演变的重要途径。具体到某个词的词义演变途径可能不是单一的,而是几种途径共同起作用;词义相同或相近的词,它们词义演变的途径可能相同,也可能不同。
现代汉语中的“可”“能”“可能”都可用作助动词,它们都从动词演变而来,三者在词义演变的过程和途径既有相同,也有不同。基于此,本文尝试从汉语的语言事实出发,以“可”“能”“可能”作为研究对象,探讨它们如何从动词逐渐演变为助动词。同时,结合语言學的相关理论,从中窥探词义相同或相近的词,其词义演变的途径是如何的。下面,我们就对“可”“能”“可能”的演变过程加以描写和分析。
一、可
(一)动词“可”
“可”作为动词在先秦已经出现,最初义为“许可、肯定”,可以单独作谓语,也可以带宾语。例如:
(1)民之未戾,职盗为寇。凉曰不可,覆背善詈。(《诗经·大雅·桑柔》)
(2)制曰:“可。”(《史记·秦始皇本纪》)
(3)庭玉他日或可予斯言,或笑而哀之。(元代刘埙《隐居通议·诗歌一》)
“可”作为动词在先秦已经出现,使用的时期也比较长。现代汉语说成“许可、同意”。
(二)助动词“可”
“可”的助动词用法在先秦已经出现,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表示能够做某事或发出某种动作的能力;另一类是表示应该做某事或执行某个动作,含有人的主观认识和判断。
1.可1:表示能够做某事或发出某种动作的能力。例如:
(4)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左传·隐公元年》)
(5)人之性,善可变为恶,恶可变为善。(汉代王充《论衡·率性》)
(6)秋山不可尽,秋思亦无垠。(宋代林逋《宿洞霄宫》诗)
可1的用法是从动词可v发展而来的,当动词可v带谓词性宾语时,可1处于助动词的位置,意义也有所改变。可1与动词可v的区别在于:动词可v表示“许可、肯定”,跟在后面的成分可以是体词性的,也可以是谓词性的;助动词可1表示“能够、可以”,跟在后面的只能是谓词。动词可v表示具有“知”的能力,助动词可1表示具有“行”的能力。
可1在现代汉语里仍然会说“可”。例如:
(7)这虽然只是一个轮廓,但那地方一切情景,却浮凸起来,仿佛可用手去摸触。(沈从文《从文自传·我所生长的地方》)
2.可2:表示应该做某事或执行某个动作,含有人的主观认识和判断。例如:
(8)及平长,可娶妻,富人莫肯与者。(《史记·陈丞相世家》)
(9)先帝旧典,未尝有此,可皆断绝,以覈真伪。(汉代蔡邕《陈政事七要》)
(10)但可敕会取艾,不足自往。(《三国志·魏志·钟会传》)
可2是从可1演变而来,从有能力做某事引申为应该做某事,这是由隐喻引起的推理。当某人具备能力实现某个行为动作时,这是人(S主语)自身能够做到的;但是具备某种能力,不代表必然去做。在某种条件下,当S主语认为应该利用已有的能力去实施某个动作行为时,可2体现了说话人的认识和判断,主观性较强。可1和可2的区别在于:可1是主体能够做某事,可2是主体必须做某事(经过说话人的判断后),可2的主观性比可1强。
现代汉语中已经不用“可”表示“必须”义。
综上,可以看出“可”从动词发展为助动词的脉络,在词义的演变过程中,主观化和语法化都在起作用。它们之间的关系可表示如下:
可v→可1(能够、可以)→可2(应该、应当)
二、能
(一)动词“能”
动词的“能”(表示“有能力做某事”义)从名词的“能”(表示“能力、才能”)演变而来。“能”用作名词,例如:
(11)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德,惟其贤。(《尚书·说命中》)
(12)故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墨子·尚贤上》)
通过认知的隐喻,从“才能、能力”到“有能力做某事”,名词的“能”演变为表动作行为的“能”。在汉语词类转变和词义演变中,通过引申的方式实现名转动十分常见。
“能”用作动词,义为“有能力做某事”,可以单独作谓语,也可带宾语。例如:
(13)维此圣人,瞻言百里;维彼愚人,覆狂以喜。匪言不能,胡斯畏忌?(《诗经·大雅·桑柔》)
(14)范宣子谓献子曰:“鞅乎!……吾朝夕顾焉,以相晋国,且为吾家,今吾观女也,专则不能,谋则无与也,将若之何?”(《国语·晋语八》)
(15)东阳少年杀其令,相聚数千人,欲置长,无适用,乃请陈婴,婴谢不能。(《史记·项羽本纪》)
(16)妇人能蚕桑,家道当不穷。(元代赵孟頫《题耕织图》诗之十八)
动词“能”常用作否定形式“不能”,用在反问句中。
现代汉语中也用“能”表示有能力做某事,一般不带宾语。如:“我能,我上!”
(二) 助动词“能”
助动词“能”在先秦已经出现,可以分为以下几类:一是表示具有发出某种动作行为的能力;二是表示擅长、善于;三是表示能够做某事;四是表示某种条件下的逻辑关系;五是表示可能。
1.能1:表示具有发出某种动作行为的能力
它出现的条件是:S=人或生物,V=人或生物生来就能发出或通过学习后能实现某类行为,V是类指性的。
能1从动词能v发展而来。二者的区别是:动词能v表示“有能力做某事”,跟在后面的成分可以是体词,也可以是谓词;助动词能1表示“能够”,跟在后面的成分只能是谓词性的。动词能v表示有“知”的能力,助动词能1表示有“行”的能力。有时二者很难区分,但这也是词义演变的常见现象,因为词义的发展是一个连续的过程,总会存在中间地带,造成词义难以截然分开的状态。例如:
(17)乃罪多参在上,乃能责命于天?(《尚书·西伯戡黎》)
(18)乃元孙不若旦多材多艺,不能事鬼神。(《尚书·金縢》)
(19)时军中谣曰:“姚河李阿婆,鄯州王伯母。见贼不能斗,总由曹新妇。”(唐代张鷟《朝野佥载》卷四)
(20)岁余,儿能食,乃不复至,遂以为己子。(北宋李昉《太平广记》卷三九四)
如果S=非生物,V=非生物自然能发出的,也是类指性的,那么,此时的能1助动词的性质会更强些。例如:
(21)夫坤,天下之至順也,德行恒简,以知阻。能说诸心,能研诸侯之虑。(《易经·系辞下》)
蒋绍愚(2007)指出,在《朱子语类》中能1能够与“会”替换使用,“会”也表示具有发出某类动作的能力。例如:
(22)且如乾施物,坤不应,则不能生物。既会生物,便是动。(南宋黎靖德《朱子语类》卷六十九)
能1在现代汉语中仍会说“能”。
2.能2:表示擅长、善于
《玉篇·能部》:“能,工也,善也。”能2表“擅长、善于”之义的用法见于先秦。例如:
(23)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荀子·劝学》)
(24)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礼记·中庸》)
能2由能1发展而来。能1表示具有某种能力,能2将这种能力充分发挥,使之成为专长(即擅长、善于)。在语境中体现为,“能”前面可以有程度副词“极”“甚”“颇”等。例如:
(25)曹操用兵,煞有那幸而不败处,却极能料。(南宋黎靖德《朱子语类》卷一百三十六)
(26)但云,其游程门之久,甚能言程门之事。(南宋黎靖德《朱子语类》卷九十七)
(27)林和靖《赠人》诗云:“马从同事借,妻怕罢官贫。”颇能状寒廉态。(宋代黄徹《?溪诗话》卷二)
与动词能v相比,能1和能2的动词性大大减弱,它们后面一般只能跟体词性成分。这说明动词能v能够单独充当句子的谓语中心,而能1和能2必须结合后面的谓词性成分才能构成句子的谓语部分。与动词能v相比,能1和能2的语法功能有所改变,从助动词的语法意义看,它们都表示事物所具有的客观属性或能力,不包含人的主观认识和判断;从主观性的角度看,貌似难以将它们归入助动词的范畴,但二者确实呈现出与动词能v的差异性,它们处于从“动词——助动词”的过渡阶段,或许可以将它们看成助动词范畴中的非典型成员。
现代汉语中能2也说“能”。例如:
(28)你呀!你太能了!(柳青《创业史》第一部)
3.能3:表示能够做某事
它出现的条件是:S=人或生物,V=人或生物发出某种具体动作,V是非类指性的。
“类指性”和“非类指性”是能1与能3之间的区别。那么,什么是“类指性”和“非类指性”?蒋绍愚(2007)用现代汉语的例子做了生动说明。这里我们借鉴其要旨说明二者的区别。在现代汉语的一般语境中,“开车”是类指性的,通常不是指开某辆车,而是指开所有的车,所以是表示一种能力。“能开车”表示具备“开车”的能力。“开门”是非类指性的,通常是开某一扇具体的门,所以不是表示一种能力,而是表示某种具体的动作,“能开门”表示临时的具体的“开门”的动作。
如果“能”后面的动词是类指性的动作,它着重表达动作主体客观具有发出这种动作的能力;如果“能”后面的动词是非类指性的动作,说明这个动作只是临时的具体的动作,着重表达动作的主体能够发出这一动作行为,此刻的“能”就含有说话人的主观认识和判断。如“人能笑”是类指性的,表示人具备笑这种能力,这是客观存在的。但是当说“小张能那样笑”或“小张真能笑”时,就明显含有说话人的主观色彩。当“能”后面的动词由类指性的扩展为非类指性的时候,我们认为能1演变为能3。由于含有主观性,能3已进入助动词的范畴。能3表示能够做某事,例如:
(29)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袴下。(《史记·淮阴侯列传》)
(30)设使有困病垂死,而有能救之得愈者,莫不谓之为宏恩重施矣。(晋代葛洪《抱朴子内篇·释滞》)
(31)经云“南方者火之精也。”虽星星之火,能烧万顷之田;乃三炁之威,能变百端之火。(明代吴承恩《西游记》第五十一回)
能3可以与“会”换用,这种“会”表示能够做某事。例如:
(32)学者只此两端,既能博文,又会约礼。(南宋黎靖德《朱子语类》卷三十三)
4.能4:表示某种条件下的逻辑关系
它的出现条件是:S=非动物,或泛指人们,或某种事情。V/A=出现某种情况或某种变化。当S具备某种条件,V/A就会出现这种结果。例如:
(33)若有晓诸法所来,其菩萨大士便能分别一切众生境界本末。(西晋竺法护译《持人菩萨经》卷二)
(34)若能如是净修心城,则能积集一切善法。(宋代释延寿《宗镜录》卷八十七)
(35)因彼有大法力故,自然能破除邪网。(明代冯梦龙《喻世明言》卷二十九)
(36)田夫笑曰:“堂堂男子,不能自资,而问吾求食耶?吾等乃村农,饱食方能荷锄,焉有余食及于他人?”(明代冯梦龙《东周列国志》第三十一回)
(37)要我开关,非得庐陵王亲自前来,方能相信。(清代佚名《狄公案》第五十六回)
与能4一同出现的有“则、便、自然、方”等;还往往与表示条件的“若能……,则能……”“若……,便能……”“因……,自然能……”等联合使用,更突出S在具备某种条件下,V/A就会出现的某种结果。
能3到能4由隐喻推理形成,我们以例(36)进行说明:说“能荷锄”,表达某人有能力实现“能荷锄”这个动作,这个“能”是能3;说“吾等乃村农,饱食方能荷锄”,表达在某种条件下才能够出现“能荷锄”这个结果行为,“能”是能4。根据认知推理,既然用“能”表示有能力实现,那么有条件实现也可以用“能”,这是从具体的能力迁移到在较为抽象的条件下能够实现的结果,这种推理使得能3演变为能4。能3和能4都包含了说话人的主观认识,但是能3是对某种客观现实的判断(即S能够做某事),能4是对某种逻辑关系的认识(即在某种条件下S能够出现某种结果),所以能4的主观化程度高于能3。
5.能5:表示可能
它的出现条件是:S=非动物,或泛指人们,或某种事情。S后面可以是V/A,V/A前通常有否定词“不”“未”等,或有表疑问的“如何”“怎么”等。例如:
(38)每思物极则反,疑不能久,常欲纪述其事,以为他时谈薮。(唐代孙棨《北里志·序》)
(39)开元二十二年正月,制以笾、豆之荐,或未能备物,宜令礼官学士详议具奏。(《旧唐书·礼仪志五》)
(40)输租偿债两无用,此物如何能养家。(明代余永麟《北窗琐语》)
(41)每与人曰:“儿父在时,亦未能有此乐也。”(清代蒲松龄《聊斋志异·陈云栖》)
(42)李国元说:“师父,你庙中韦驮是泥胎,怎么能偷东西?”(清代郭小亭《济公全传》第九回)
能5和能4的区别在于:能4表示在某种条件下,一般会出现某种情况或结果,有必然性;能5表示在某种条件下,可能会出现的情况或结果,有或然性,也就是说能5可以说成“可能”,而能4不能。能5前加“不/未”“如何/怎么”等,也把“出现某種情况或结果”的可能性予以否定;有时语境也提供了表示或然性的证据,如例(39)中的“或”。此时的能5深刻体现说话人的主观认识和判断,主观性最强。所以,能5是助动词范畴中最典型的成员。
动词“能”演变为助动词的过程,如下所示:
三、可能
(一)动词“可能”
“可”和“能”连用的动词“可能”,义为“可以做到”,表示可以做到某事、达成某个目标,属于广义的[+许可]义。
通过语料考察发现,在唐代以前,动词“可能”的用例较少,多数单独作谓语,很少带宾语;而且往往以否定形式“不可能”出现。例如:
(43)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礼记·中庸》)
(44)叔孙昭子之不劳,不可能也。(《左传·昭公五年》)
(45)养可能也,敬为难;敬可能也,安为难;安可能也,卒为难。(《吕氏春秋·孝行》)
唐代之后的用例也不多,而且一般不带宾语。例如:
(46)每览史籍,至蔺相如降屈于廉颇,辄绝叹以为不可能也。(唐代房玄龄《晋书·刘毅传》)
(47)仲淹语人曰:“上用我至矣,然事有后先,且革弊于久安,非朝夕可能也。”(宋代杨仲良《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三十八)
(48)胡氏曰:“庶,可能也,而难于富,以诛其财也;富可能也,而难于教,以无其道也。”(宋代王应麟《通鉴地理通释》卷四)
(49)今观此阵,旌旗杂乱,队伍交错,刀枪器械无一可能胜吾者,始知前日之言谬也。(明代罗贯中《三国演义》第八十七回)
基于动词“可能”的用例有限,且常常独立作谓语,不带宾语,我们判断动词“可能”演变为助动词“可能”的可能性很小。
江蓝生(1990)指出,唐代“可”作为副词,表推度询问语气;副词“可副”所接的动词多是“能”和“是”。我们认为,助动词“可能”的用法由此而来,下面将进一步分析。
(二)助动词“可能”
“可副+能”义为“能否、会否”,表推度询问。一般位于动词之前,与其构成谓语中心。
唐宋时期,“可副+能”多出现在诗词中,一般是多动词句。例如:
(50)可能更忆相寻夜,雪满诸峰火一炉。(唐代齐己《闻沈彬赴吴都请辟》诗)
(51)感此因问天,可能长不雨?(唐代白居易《夏旱》诗)
(52)可能知我心无定,频袅花枝拂面啼。(唐代吴融《山禽》诗)
(53)公曰:“君必神仙,可能下降而共饮乎?”(宋代陈葆光《三洞群仙录》卷八)
(54)不知可能收留归宅,作婢妾使唤否?(宋代洪迈《夷坚支志己》卷二)
(55)阅人政尔亦多矣,有客可能如此不。(宋代赵蕃《赠王进之》诗)
“可副+能”的语义逐渐凝固为“能否、会否”,而且经常出现在动词前,处于助动词的位置上,加之多动词句的句法环境,可以认为“可副+能”已经凝固成词,我们将其称为可能1。
明清时期,可能1大量出现,并且往往出现在反问句中,句末有否定词“否”,语气词“么、吗、乎、呢”等。例如:
(56)处士笑云:“可能待客否?”(明代吴承恩《西游记》第十三回)
(57)因见朝事纷纷,昼夜不安,未得一乐,卿等可能致朕一乐乎?(明代无名氏《英烈传》第一回)
(58)你既会文墨,可能当面做诗一首?(清吴敬梓《儒林外史》第四十一回)
(59)但不知二百块的价钱,可能让点?(清代吴趼人《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一百回)
可能1在反问句和句末带有疑问语气词的语境中,推度询问的意义有减弱的趋势。一个句子中有多个表示同一语法意义的语法形式,经过一段并存时期,根据语言的经济性原则,终将由省力且显赫的语法形式来表达该语法意义。在反问句的语境中,疑问语气词是表询问的主要方式,可能1在反问句中表推度询问的意义逐渐变成表推测的可能2。也就是说,可能2在反问句的语境中逐渐形成。例如:
(60)你的官厅,可能比我先师的签押房大。(清代吴趼人《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二十二回)
从“能否、会否”义的可能1演变为“可能”义的可能2,是隐喻的语用推理在起作用。如例(56)的“可能待客否”询问“能不能待客”,“能不能”也表询问,有肯定与否定两种可能,具有或然性,体现说话人的主观估计。这与“或许、也许”不确定义的可能2语义相近相通,容易发生隐喻的推理;而且“可能”常位于谓词性成分前,即助动词的句法位置,为演变为可能2提供了条件。可能2也包含人的主观性判断,因此也属于助动词的范畴成员。
现代汉语中“可能”用作助动词有两个意义:能否、会否;也许、估计。
助动词“可能”的演变路径,如下所示:
可副+能→可能1(能否、会否)→可能2(也许、估计)
四、结语
通过分析助动词“可”“能”“可能”的形成,发现语义相近的词在词义演变的过程中,演变的途径和结果以及引起演变的机制并不相同。基于此,我们得到以下几点认识:
第一,词义相同,词义演变的方向和结果并不完全相同。“可”“能”动词义都属于广义的[+许可]义,演变的意义起点相同,由于语法化的程度不同,二者虚化的方向不同:1.动词“可”经过一步演变为助动词可1(能够、可以),在隐喻推理和语境的作用下,进一步演变为可2(应该、应当)。2.“能”的语法化程度较高,词义演变的路径较为复杂。从动词“能”到助动词“能”,分两个方向发展出五个助动词用法:能1(具备某种能力) →能2(擅长、善于);能1→能3(能够做某事)→能4(某种逻辑关系)→能5(可能),五个“能”的助动词性质体现出层次的差别,越靠近演变的后端,助动词性质越显著。“可”和“能”二者演变后的词义也有所区别:助动词“可”表“应该、应当”;“能”表“能够、可能”。
第二,助动词“可能”的詞义演变,与“可”“能”的词义演变不同,也不是二者的简单相加。助动词“可能”来自“能否、会否”义的可能1,不是来自动词义的“可能”,这与“可”“能”不同。
第三,在“可”“能”“可能”演变为助动词的过程中,有多种因素在起作用:语法化、主观化、隐喻和推理、语法位置的改变、后面的动词由类指性变为非类指性、疑问句式、否定表达以及语境等都起了作用。就此而言,在运用外来语言学理论探讨汉语语法、词义的演变和发展时,既要吸收这些理论的精华为我们所用,帮助我们更深入地研究汉语;也要结合汉语的实际,在深入研究的基础上,发展理论和创新理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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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f the Semantic Change Based on the Evolution of the Auxiliaries
“Ke(可)”,“Neng(能)”,“Ke neng(可能)”
Liang Qing
(School of Literature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Minzu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081, China)
Abstract:“Ke(可)”“neng(能)”and “ke neng(可能)” all have the meaning of “permission”, and have evolved into auxiliaries. However, the evolution process of the meaning and the result of bleaching are different.“Ke(可)” has evolved into auxiliary “should” in two steps; “Neng(能)” has undergone five steps to evolve into an auxiliary with the meaning of possible, from verb to atypical auxiliary, then to typical auxiliary. And the “ke neng(可能)” does not simple add to the meaning of “ke(可)” and “neng(能)”, it's meaning and structure develop reanalysis. The path of the evolution of word meaning isnt single. It is the result of multiple ways such as grammaticalization, context absorption, and pragmatic reasoning.
Key words:“ke(可)”;“neng(能)”;“ke neng(可能)”;auxiliary;semantic chan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