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朋友

石野

人工智能的失职？

“大法科技隆重推出第18代超级人工智能机械狗艾波，比真狗更加讨人喜欢的未来宠物，更加懂得主人的需要，不必处理恼人的狗屎，不必担心家具被啃咬……”

冷清的鸟巢空间站餐厅里，方博士和千雪正在吃饭，电视屏幕上播放着大法科技最新推出的新一代机械狗的广告。

“空间站就咱俩，一点也不热闹，要不我们也养一只智能狗吧？”千雪忽然提议道。

“什么？养一只机器狗？有你我都嫌烦了。我只想安静地搞我的科学研究。我倒是不讨厌狗，毕竟狗对人可是充满了爱的。不过，机器狗……”方博士沉吟了一下，“还是算了吧，它对人的好只不过是程序的设定而已，算不上是真爱。”

“那我们又不能养真的狗，难道要去外太空遛狗吗？要弄一套狗穿的太空服吗？”千雪抱怨道。

“我觉得预算已经很紧张了，如果需要购买一只价格不菲的机械狗的话，可能某些人的工资就要……”方博士头也不抬，边吃边说道。

“切，小气鬼，最近破案的报酬足够买好几只了。”千雪端起空盘子，嘴里嘟囔着，“没了我，你可是连方便面都吃不上。”

嘟嘟嘟……

屏幕上显示是叶警官发来的通话请求。

“接通。”方博士说道。

“您好，方博士。”叶警官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你好啊，小叶。又有案子发生了吧？说说吧。”方博士擦了擦嘴，放下了筷子。

“不好意思打扰您就餐，这次的案件非常蹊跷，我实在没什么头绪。一位老人去世了，死因是脑梗塞。本来没什么特别，但负责照顾老人的是大法科技最新型的人工智能家用医护机器人。这种机器人的主打卖点就是拥有最先进的检测仪器，可以及时发现血栓从而第一时间注射溶血栓的药剂。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我们认为这是一起事故，是产品质量问题。机器人可能是死机了，所以没有及时注射药物，才导致老人的死亡。但是当我们想要调取机器人内部的记录信息的时候，发现机器人竟然被恢复出厂设置了。拥有这个权限的只有老人自己和他的一儿一女。我调查过，老人并没有什么丰厚的遗产，儿女作案的动机不明显，作案可能性非常低。还有就是死者的死亡现场，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叶警官知道方博士的脾气，所以飞快地描述了大致情况。

“嗯，情况确实不简单，具体的见面谈。”方博士也很干脆，起身马上出发。“走，又有案子了千雪，准备出发。”

“来了 ”

病床前的挣扎

通过太空电梯，方博士和千雪很快回到了地球。之后搭乘超高速磁悬浮列车，半天的时间就赶到了死者的家里，叶警官正在房间内等待着他们。

“方博士，您来的真快”叶警官和方博士握了握手。

“你知道我的脾气。”方博士微笑着，“再说我还有科研工作要做。”

“叶警官，我也来帮忙了。”千雪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叶警官的肩膀，然后就在屋里四处转悠起来。

叶警官不太知道如何应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笑了下算是打招呼。

“地段有点偏僻，装修也很老旧，确实不像是个有钱人。”千雪自言自语道。

“没错，死者83岁，退休前是个程序员。妻子在他61岁时去世，之后一直一个人生活。一儿一女都不在身边，平时都是由智能家用医护机器人来照顾他。”叶警官简单介绍了下死者。

“机器人呢？什么型号的？”方博士边问边自顾自地开始了现场勘察，死者的尸体虽然已经被移走，但地上的白线很清楚地显示出死者死亡的位置。死者是趴在地上的，但是头朝着床的这一边。

“机器人是X2080型，已经被大法公司运走了，说是要彻底调查记录数据，公司的董事不相信他们的机器人会出错。之前机器人处于出厂状态，就站在离床3米远的地方。”

“畦，最新型号耶，那可是很贵的，没想到老头这么有钱。”千雪惊呼道，“我们家的老头可是连条机械狗都不舍得买。”

叶警官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死者在妻子去世后购买了大法公司当时的机器人家庭服务员X600，今年新型号上市之后，就买了新型号。”

“对了，这是当时现场的死者照片，也是案子奇怪的地方。”叶警官拿出平板电脑，“看得出，死者死前是进行过一番挣扎的，很痛苦。”

“挣扎？难道他是想向不作为的机器人求救？”千雪问道。

“这就很奇怪了，一方面正是死者的挣扎让我们排除了死者自杀的可能性。之前得知只有死者和他的儿女可以恢复机器人的出厂设置，我就怀疑老人有可能是自己关闭了机器人。但如果是自杀，就没必要挣扎。另一方面老人是朝着床的方向爬动，背对着机器人，明显不是求救。”

“小叶，这边的情况了解的足够了，看来还需要去大法公司看一看出问题的机器人。”方博士若有所思，好像是已经想到了什么。

不犯错的人工智能

叶警官驾驶警用飞行器搭载方博士和千雪一起来到了大法公司的总部。这是一栋196层的摩天大楼，遥遥相望，大楼像一把欧式重剑插入地球。待走近之后，才感受到如此高度的建筑物帶来的震撼感。

鸟巢空间站待久了的二位倒还好，叶警官可是看得有些入神。

“别磨磨蹭蹭的，快走！”千雪一点也不客气。

叶警官反应了一下，赶紧下了警用飞行器。

大楼顶层的停机坪上，大法公司的几位管理人员正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方博士，欢迎您的到来。”一个大腹便便的西装男走了上来，“您能来是我们的荣幸，也是我们的大救星啊。人工智能绝对不可能犯错的，如果这次的问题不能解释清楚，X2080的销量可就……”

“放心，我会用事实说话。”方博士摆摆手，打断了对方，“抓紧让我看看出问题的机器人。”

“好好好……”几位管理人员赶紧带领他们来到一个堆满了各种仪器的实验室。出问题的机器人正站立在实验室的中央。

“你叫什么名字？”方博士面对着机器人发问。

“您好，我的型号是X2080，是最新型的家用医护机器人，拥有全方位扫描功能，可提前侦测出各种疾病……”机器人自顾自地介绍了起来。

“博士，它恢复了出厂设置，还没设定主人的身份，所以没有名字。名字是由主人自己来取的。”旁边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解释道，“想要恢复出厂设置，除了语音调出这一条命令之外，还要手动按下按钮才行。这都是为了防止误操作。”

“一点数据都没留下吗？”

“是的，是深度恢复出厂设置。我们的机器人有着最先进的检测仪器和最强大的人工智能芯片，不可能出错的。”一位管理人员插嘴道。

“应该有联网数据的？不要告诉我你们最新的机器人不能在线更新固件？”方博士又问道。

“呃，这就奇怪了，这台机器人只有最开始的几天发回了数据，之后就再也没有连结过网络。但即使不联网，机器人自带的量子计算机也拥有超高的运算速度，也绝对不会犯错误的。”

方博士走进机器人，仔细地观察起来，他忽然发现机器人身上有一个用记号笔写的“六”字。思考了一会儿，方博士回身对叶警官吩咐道：“小叶，咱俩分头行动，你回房子里找一找他之前用过的机器人，我去见一见死者的儿女，有什么信息及时沟通。”

“好的，博士。”叶警官说完转身就走。

方博士让人安排了飞行器，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千雪赶紧跟了上去。

愤恨的家人

到了死者的儿子家，女儿一家人也在，一起为老人准备后事，对于方博士和千雪的到来，他们感到有些疑惑。

“能说说你父亲生前的情况吗？”方博士问道。

“关于我的父亲，我觉得没什么好调查的了。”儿子脸色非常难看，“一定是大法公司的产品有问题，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没错，我父亲不能白死。”女儿也愤恨地说道，“我母亲去世后，他就购买了大法的机器人，他对那些机器人简直像朋友一样，从不让我们指使机器人干活。他是多么的爱惜他们啊可是结果呢？”

儿子家里有一只智能狗，它好像看得懂家人都陷入了悲伤，所以不停地安慰着大家。对于客人的到来，它也表示出了欢迎的的状态。千雪不喜欢压抑的谈话，跑到旁边逗弄起了智能狗来。方博士又询问了一些问题，不过并没有被很好地回答，他索性不问了，也走过来看千雪逗弄智能狗。

智能狗很得千雪的欢心，摇着尾巴，一会儿翻滚，一会儿握手。

“博士，你说艾波为什么这么通人性？它太可爱了。”千雪问道。

“我不这么认为，机器就是机器，是编号的程序让它对你做出相应的反应，它只是一堆金属和集成电路，才不会像真的小狗那样爱你。”

“不，博士，你太死板了。我们并不知道狗的内心是怎样的或者说它是怎么感受的，也许它也是装出来的。”

“我年轻时候养过狗，当你体会到鲜活的声明对你的爱的时候，你会知道其中差别的。”

“好吧，博士。”千雪皱起了眉头，“但它们所装出来的又有什么不同呢？你想过我的感觉吗？我喜欢艾波，这才是真的。”

说着，千雪抱起了小智能狗，智能狗急促而尖锐地叫了起来一一欢喜地叫了起来。方博士的脑子里忽然一道光闪过，但还没等他反应，手机响了起来。

“方博士，找到之前的X600机器人了，已经被拆解，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机器人身上也有个‘六字。”电话是叶警官打来的。

“嗯，好，我这下彻底明白了，带上机器人，去大法的总部。”方博士告诉死者的儿女也一起去。

真相大白

回到实验室，方博士把X600和X2080放在一起。两个相同的“六”字很显眼。

“小六？你们把它拿来干嘛？”女儿问道。

“它的名字是小六吗？”千雪问道。

“没错，爸爸以前就是这么叫它的。每天就是‘小六、小六的，比喊我们都多。”儿子也附和道。

“嗯，看来你们的父亲是真的把它当成了朋友，而不是机器人。”方博士沉声道。

“我来解释整个过程吧，死者的死亡原因确实是脑栓塞，也确实是因为机器人没有及时救治而死亡的……”

“我就说是你们的产品有问题！”儿子忽然对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发难。

“不，并不是人工智能有什么問题，这是一次人为的事故。”方博士纠正道，“听我说完，你们就都明白了。”

“显然，死者在失去了妻子之后，生活孤寂，而X600不但照顾了他的生活，也给了他精神上的陪伴。所以他把X600当作了朋友，甚至是唯一的朋友。X2080的出现也许可以更好地照顾他，但却让他感觉失去了好朋友。所以，曾经是程序员的死者把X600的程序导入了X2080，并且关闭了X2080的联网功能，以保证程序不会自动被更新。他觉得那才是他好朋友的‘灵魂。”方博士看了看千雪，千雪对他眨了眨眼睛。

“博士，这台X600的程序确实被人破解过。”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很快验证了。

“不过，X600的程序里面并没有新型检测仪的驱动程序，所以检测仪没有运行，这也就导致了机器人并没有发现老人出现了脑栓塞的情况。”方博士继续说道。

“博士，这解释不了为什么机器人最后被恢复了出厂设置以及死者的挣扎和方向。”叶警官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还是同一个理由，他把它当作了好朋友，最重要的朋友。所以当死者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之后，他不想让机器人成为他死亡的罪人，不想它的朋友被调查、质疑。所以他马上想到的就是恢复出厂设置，他首先调出了这条命令，然后他顶着巨大的疼痛，爬向机器人，艰难地按动了按钮，然后又试图返回床上，让一切看起来正常。然而他并没有完成，永远地倒在了床边。这就是最后我们看到的结果。”

“父亲他……”儿子和女儿互相搀扶着，“是我们疏于对他的关心才……“

“太感谢了！方博士，还好不是人工智能的问题。您要知道，这世界现在方方面面都是靠人工智能来运行着，如果人们不相信人工智能了，可就麻烦了。”那个大腹便便的管理人员乐得合不拢嘴，“我们一定要给您一大笔报酬。”

“嗯，顺便送给我的助手一只你们的智能狗吧。”方博士不客气地说到。

“哦耶！太棒了，博士你太好了！”千雪听了这话，高兴得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