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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狗变成狼”:简·里斯笔下“娜拉出走”后的女性声音

2019-01-31胡敏琦

浙江外国语学院学报 2019年2期
关键词:里斯小说

胡敏琦

(中国计量大学 人文与外语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一、引言

国外评论者普遍认为,克里奥耳女作家简·里斯①克里奥耳人(Creole)本指16—18世纪时出生于美洲而双亲是欧洲人(如西班牙人)的白种人,以区别于生于欧洲而迁往美洲的移民,如今泛指在殖民地出生的欧洲后裔(又称殖民地白人)以及混血儿。简·里斯的父亲是威尔士裔的医生,母亲是本地具有苏格兰血统的克里奥耳人,而她是父母唯一的金发白肤的克里奥耳女孩,其他几个孩子都是棕发深肤的。里斯这种与生俱来的外来者身份,使她从小就对欧洲文化、男权文化以及殖民主义有着切肤的体会。的《离开麦肯齐先生之后》(以下简称《离》)阐述了“朱莉亚离开‘之后的'本质,总结了受虐幻想症的环境和机制”(Dell'Amico 2005:79)。小说不仅深刻地剖析了女性内心的症结,也全面揭示了男性心理,对于男女关系深刻的揭示使得里斯超越其所处时代而在后世成为女性主义的标杆(Colesworthy 2014:100-101)。

《离》伊始,女主人公朱莉亚勇于捍卫自身尊严,毅然拒绝麦肯齐先生1500 法郎的分手费,并且用一记耳光酣畅淋漓地表达了自己对于麦肯齐这一类伪善的中产阶层中年男性的蔑视。于是,读者自然就期待朱莉亚从此走上独立自主的道路,最好还能在拐角遇见真爱。果然,目睹朱莉亚甩人耳光那一幕的,除了酒店的服务生,还有从英国来巴黎度假的乔治·霍斯菲尔德。他从镜子的折射里瞥到这一幕后,对朱莉亚顿生好感,开始了不经意的追求。可小说最后的结局还是让读者的期待落空了。朱莉亚的生活又回到了原点,不仅毫无起色,还拮据到不得不跟麦肯齐先生借200 法郎,这无疑给当初欢欣雀跃的读者泼了一盆冷水,读者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如此一部反浪漫主义的小说,不仅揭示了男女情爱关系实际上深受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种族阶级等方面的影响,更展示了残酷现实是如何加剧男女在两性关系中的困境的。“娜拉出走”后会怎样?里斯以冷静到残酷的笔端,向我们展示了女性所面对的物质匮乏以及精神困境,极具嘲讽性的结局足以击碎篇首激情澎湃的出走宣言。

二、出走后的现实主义命题

对于《离》中的朱莉亚来说,钱财管理不当直接导致了深重的生存危机。人到中年的朱莉亚终于在经历情路沧桑之后,看清了男女交往背后的钱色关系与交换本质,她对男女浪漫爱情的幻想彻底破灭了。所以,小说绕不开金钱对于女性独立的现实意义,那是关于生存与毁灭的重要问题。有学者说,《离》是“里斯对于‘金钱和性'之间的‘纽带'最为孜孜不倦的探究”(Berry 1995:545)。

朱莉亚在里斯所有小说中扮演着相当于易卜生笔下娜拉的角色,如此出离愤怒、决绝告别的姿态和神情,是里斯以往小说中所没有的,尤其是当朱莉亚其实非常缺钱却坚决把1500 法郎的支票退还给麦肯齐先生之时。朱莉亚所发出追求女性独立的声音,比起娜拉的呼喊也毫不逊色。我们从小说中得知,可能最让麦肯齐先生不能忍受的是朱莉亚对于钱财不屑的态度。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与他所奉行的价值观背道而驰。朱莉亚带给麦肯齐先生的挑战与震撼,从麦肯齐先生的视角叙述如下(那也是以他的视角来质询朱莉亚的一种方式):

他几乎不得不认为她是缺乏自我保护本能的女性。这有悖于麦肯齐先生的准则,他从来不相信女性在社会上可以没有一点自我保护意识。

她毫无责任能力。一旦她缺乏足够的自控力、撑不起门面,就会愁忧苦恼。他预见到她在社会上将会一蹶不振,地位一坠千里是免不了的,而且也不远了。她开始让他感到心烦郁闷。

当然,她有时可以非常温柔。但那是这类人的惯用伎俩。那你别考虑。(Rhys 2000:20-21)

这是麦肯齐先生眼中的朱莉亚,他的叙述声音也揭示了其为何决定离开朱莉亚。不善于管理自己、管理钱财的朱莉亚,让作为中产阶层男性的麦肯齐先生深感忧虑郁闷,甚至恐惧厌恶。麦肯齐先生的叙述视角以及叙述声音,明显带有性别偏见和功利世俗的价值观,所以读者本能地反感他并且由衷地同情朱莉亚。有评论者说道:“鉴于之前对麦肯齐先生嘲讽的明证,我们自然不乐意与他同盟,而寄希望于从朱莉亚身上找到反证。”(Emery 1990:132)为了从朱莉亚身上找到合适的解读方式,读者深入小说,形成一种对抗式阅读。“朱莉亚在叙述者和别的人物的视角中既得到揭示又遭遮蔽,所以他人眼中的朱莉亚是有隔阂的或者扭曲的”(ibid),读者在交替的叙述声音、交错的叙述视角中梳理出切合朱莉亚所处现实与内心现实的解读方式,并由此导向了一种受阅读驱动的伦理诉求与智性追求。

麦肯齐先生对朱莉亚的不解和不满,恰恰生动地反映出朱莉亚这样的女性在社会中所处的不利地位。里斯小说中“金钱是衡量万物的标志”(Berry 1995:555),女性大多数痛苦的源头都指向金钱的匮乏,由此带来她们的各种困境:地位低微、情感卑贱、道德上有污点,甚至因其殖民地出身而被视为道德退化,过着狗一样的底层生活。如此卑微恶劣的处境,是帝国的殖民主义与父权制度多重作用的结果。如果我们因为这些女性不幸的处境而质疑她们本质性的存在的话,那将是对那些不幸女性的再一层深重的欺凌和压迫。所以我们对里斯笔下女性的解读应跳出本质主义的窠臼,采取非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与解读方式。这样,我们不禁要问:是朱莉亚当初决绝出走、不计后果之举,带来了离开之后的毁灭命运吗?当时她虽拒绝了麦肯齐先生的支票,但是后来遇见的乐善好施的霍斯菲尔德给予她一定的经济支撑,可以说拒绝一张1500 法郎的支票暂时没有为朱莉亚带来生存危机,反而契入自我觉醒。朱莉亚离开麦肯齐先生之后回了趟英国看望家人,最终感到无家可归,还是狼狈回到巴黎,生活没有着落,精神也陷入空虚、彷徨和无助,可能这些才是导致其悲剧结局的重要原因。而朱莉亚跟麦肯齐先生的分手是其精神世界重构的一个分水岭,此后她开始追寻自我存在的意义。我们难以通过小说结局而一言断定其成败与否,因为这个衡量标准与之前的有所不同。朱莉亚的困境固若金汤,精神上的顿悟与突围却频频闪现,一如小说结尾描述当华灯初上之时,这一黑暗与光亮的交界处则蕴含无限的可能性。那么,在这部反浪漫主义的小说中,交错的叙述视角与交替的叙述声音,又是如何为我们展示朱莉亚在困境中发出的女性主义声音的?

三、女性主体意识的突围

《离》这部小说发表之初,就有评论者指出其缺乏对主人公的同情心(Howells 1991:54)。而今我们不妨将此理解为里斯故意以这种看似冷漠的表述方式与叙述策略来展示主人公形象的方方面面,通过别的人物的视角和叙述,层层折射朱莉亚的女性主体性所承受的“非人”待遇。小说开头平铺直叙故事原委之后,以自由间接引语切入朱莉亚的意识,由此揭示其因此次失恋事件而遭受的情感、认知与意志上的多重打击,最终引发围堵麦肯齐先生与之理论甚至肢体冲突的一幕。里斯从两个不同的叙述视角展示了朱莉亚与麦肯齐先生分手的那一幕:一个视角直接出于朱莉亚的描述,当朱莉亚用手套向他甩过去一个耳光时,“他眼睛都没眨一下”(Rhys 2000:26),可以说这是反高潮的;而另一个视角出自霍斯菲尔德,他从镜子折射中看到了大部分的场景和基本情况(Maslen 2009:94)。朱莉亚在酒店与麦肯齐先生对峙的一幕中,我们无法从朱莉亚的人物视角或者其他女性的视角来清楚洞察其主体性。朱莉亚一部分的主体性只能通过叙述视角的转换得以揭示,其在这一幕的具体行为和细节不是通过自我叙述,而是通过两位男性——麦肯齐先生和霍斯菲尔德的视角得以展示的。叙述视角转换与交替所折射出来的人物声音,为我们带来阅读的不确定性与开放性,使得这位女性主体的身影显得如此影影绰绰。霍斯菲尔德恰巧透过镜子看到了这一幕,这本身也极具隐喻性,表明他对朱莉亚的观察与理解实际上是很受局限的。所以随着霍斯菲尔德的男性视角一点点地介入叙述,我们越来越看不到朱莉亚主体性的完整展示,朱莉亚于读者而言也越发扑朔迷离。可见,多重叙述视角之下的女性自我,反而显得更加隐蔽。朱莉亚的自我叙述也由此变成一种潜文本,尤其是她发现自身的言说对他人、对社会来说无足轻重,甚至毫无意义可言,也无人愿意倾听、无人能懂,这彻底挫败了她的叙述热情。她开始反思语言的特性,她曾经多次伺机寻求理解、讲述自身故事,然而无果甚至悲惨收场。别人只视她为异类,更加看轻她,看来这种方式并不能帮助建构女性自我身份。在父权社会话语体系下,女性所受痛苦折磨,有时只能借由肢体来表达,而非语言本身,所以小说后来只能“通过朱莉亚和她母亲美丽的身体,来转喻性地表达她们所受的难以言表的痛苦”(ibid:118)。笔锋由此一转,情节切换到了朱莉亚回英国探望重病在床的母亲以及孤独守护的妹妹这一部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母女关系的探索之旅,是小说在男女情爱故事下的隐性进程。

里斯笔下的女性往往得深入加勒比本土亘古流传的女性精神世界,才能找到切入自身文化身份与亲情关系的新途径,借由亲情纽带契入多元文化的民间历史故事,以此整合多重自我。朱莉亚需要从加勒比母国的女性神话中寻找存在感和重生的可能性。所以,里斯试图从外围重新为这些女性人物定位,那就需要从亲属关系、情爱关系等人际关系网络来重新审视其女性主体性。虽然她们可能会面临自己的声音被湮没的危险,但是通过他人的视角和叙述声音我们可以更客观地看到她们所面临的问题,设身处地体悟她们的困境,从而尊重并珍视她们在困境中挣扎的主体性及其发出的声音,哪怕非常微弱。这可以解释为什么里斯没有赋予朱莉亚独当一面的叙述声音。朱莉亚在重重的关系网中显得心力交瘁,各种匮乏与疲态也逐渐消磨了朱莉亚的叙述热情。作者将话语权交给朱莉亚周围的人物,通过他们的叙述来折射朱莉亚真实的面貌,不失为展示其主体性的现实主义处理方式。朱莉亚的主体意识不仅不会因此消融,而且将在别人轮番登场的叙述声音交替之间自然而然地展示出来。朱莉亚自己的叙述声音则像蒙着面纱甚至是戴着面具的狂欢之舞:影影绰绰、神秘莫测,却又嬉笑怒骂、意味深长。比如,朱莉亚对女画家讲述自己的故事时,显得底气不足,讲着讲着仿佛自己编造了朱莉亚这个“人物”,连同为女性的画家也不相信那些事情曾经真实发生在她的身上。这一缺乏存在感的自我叙述本身就是一种反讽,无怪乎整部小说更多的是“通过叙述声音背后转换的视角来刻写朱莉亚消亡的、幽灵般的自我”(Emery 1990:131)。通篇除了跟女画家自述个人故事那一段,几乎没有朱莉亚对于自我个性的阐述,那是她特意为之的自我缄默策略。《离》通过叙述者的自我缄默,使得读者只能从别人的视角来看待女主人公、试图揣摩并理解她的真实内心,小说由此更具外在视角的客观性。但这也具有剥夺女性主体性的危险,朱莉亚由叙述困惑而产生的女性主义叙述策略便源于此:喋喋不休的自我阐述不能带来真实的存在感,尤其当现实击碎理想自我的建构之时,那还不如沉默,以“搬上舞台的自我缄默……通过叙事的有意拒绝来达到摒斥性别化规约的目的”(兰瑟 2002:46)。于是,朱莉亚宁可躲进女性千篇一律的面具,放弃自我叙述,交由他人来叙述、评价甚至重构她的故事。当朱莉亚在别人对她的叙述与评价中自我放逐时,不仅展示出自我选择消失于常人视野的叙述姿态,并发出了对理想读者的召唤之声,为读者阅读预留空间,期盼他们能够以此聆听夹缝中的女性声音。可以说,里斯在《离》中以一默如雷的叙述策略来实践女性写作,即让读者能够“于寂静中倾听存在的呼声”(耿幼壮2013:7),使得女性主义的文学发声具有更深刻的社会、历史、文化、哲学意义。通过有限的自述、男性眼中的投影以及现代主义文艺作品的参照,朱莉亚不断质询女性关于自我的定义、表述以及评价的方式和体系,在与外界交互作用之中建构现代女性多重自我的维度,并激起不同的读者反应,产生了一种“主体间性动力学”(inter-subjective dynamics)(Haliloglu 2011:139)。原本在他人多重叙述视角之下显得扑朔迷离的女性身影由此而变得更为真实可感,主体性也在由现代主义笔法所展示的主体间性中得以揭示、刻画与延展。

四、“从狗变成狼”:自我缄默与女性声音的阐发

小说结尾处,朱莉亚终于放弃了向男人倾述自己故事的努力,因为他们对她的心灵毫无兴趣,他们只在乎她的肉体带来的感觉。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如果女性叙事能够得以聆听与理解,那么这个社会对待女性的方式就会得到改善,成见与陋习也会消散。或许20世纪60年代的女权运动没有真正缓解男女对立与相互斗争的局面,而只是使 “女性部落与男性部落将他们的冲突转为地下”(Sternlicht 1997:69),男女各自为营,彼此冲突更为隐秘。有学者指出,“小说中所有的高潮都由朱莉亚的自我缄默以及由此而来的文本解读之匮乏所主宰……叙述变成静默,页面上的文本空隙成为这份沉默的视觉能指”(Simpson 2005:46)。朱莉亚的沉默,不仅是内心痛苦的体现,也是心灵审慎沉思的成果,这种文本化的沉默使得小说更具对话性和开放性。朱莉亚追寻人生的意义最终无果,而对于叙述本身产生了怀疑,她恳切地沉思这一问题,直至切入对于存在本身的思考。小说的结构也体现了这一所指的丢失,在双重化视角之间的能指链上不断延异,读者越来越像朱莉亚那样开始沉浸于符号层面的表述困境,步入自我沉默与自我放逐的主体性回归之旅。有学者由此认为朱莉亚屹立于“表征的荒野”(representational wildness)之中,其主体性其实并不会因为外界的压迫和内心的困惑而沦丧(Maslen 2009:94)。这不仅恰如其分地解释了朱莉亚出走后左突右冲的身份建构之旅,更为生活在底层的边缘女性预示了主体性突围的可能性。

在亲人以及情人眼中,朱莉亚每况愈下,迟早会崩溃。这也逼得她非得呼喊出与命运抵抗到底的决心。这种现实与理想的差距,为小说带来反讽的锋芒。种族、阶级、性别等多重因素合力作用,使她只能建构一次非本质主义的突破,即“从狗变成狼”。狗与狼之间非二元对立、相互包含、亦此亦彼又非此非彼的关系,用以阐释女性主体觉醒与独立之旅是最恰当不过的文化隐喻。这部小说也是关于叙述本身的小说,因为朱莉亚不断尝试将自己的故事告诉情人、朋友和亲人。我们看到,女性通过叙述加深了对自身的了解。可以说,《离》中女主人公目前虽然介于温顺与狂野之间的阈限阶段,但是分离反抗最终将走向融合统一。她不仅希冀摧毁、改造男权社会的传统话语体系,更要在现实层面和话语层面上拓展、完善女性主体意识。朱莉亚决定从狗变成狼,便是在心中扎下了重生的强烈意愿。朱莉亚的主体性和叙事权威是透过其他人物(麦肯齐先生、霍斯菲尔德、詹姆斯、舅舅、妹妹诺拉等人)的视角建构起来的。小说“以其他人物的聚焦搭建更广阔的视角,深入人类困惑、迷失等处境,详细描述了朱莉亚这一游离失所的女性所经历的分离与流放”(Howells 1991:67),这使得小说文本形式与其内容一样,是令人困惑、难以决断、谜一样的存在。贯通《离》全篇的不是单一的主观意识,而是各种人物的意识,它们彼此相互渗透以展示“一种独特的保持核心聚焦的主体间性方式”(Haliloglu 2011:131),既有交织的人物声音又不乏叙述者声音的阐发。主体性与主体间性合力作用,使得《离》的作者型叙述声音更具不确定性。小说通过多重叙述声音层层折射出朱莉亚的女性主体意识,这种刻画注重再现不同阶层、不同性别、不同族裔等多重文化身份之间的冲撞与对话。通过独特的叙述方式,文本展示出一个非此非彼、亦此亦彼的阈限空间,其中的叙述声音因此颇具超越性,文本性沉默烘托出女性内心丰沛响亮的声音。由此,《离》中的女性主义叙述在自我与他者、声音与沉默之间穿梭、崭露头角,达到振聋发聩的读者效应,不仅体现出具有自省性的女性主体意识,也恰如其分地释放了后殖民文化先声与女性文学能量。所以,有学者就此总结道:

《离》的叙述策略保持着自我与他者之间的可能联系。小说中的沉默、创伤以及不可言说的时刻,不仅可被解读为抑制点,也是现代主义作家对于文本合作的欢迎态度。在这点上,里斯与海明威等同时代的作家持相同叙述态度。(Simpson 2005:63)

五、结语

本文聚焦《离》中叙述声音与女性主体意识的交互作用,采用非二元对立的解读方式,着重研究了小说中叙述声音、叙述视角如何交互,如何使多重主体意识返向自身,并由此整合重构了女性主义主体思想与意识。在父权社会夹缝中,朱莉亚有着最真切的生存体悟,她对男女平权的诉求与易卜生《玩偶之家》中娜拉的呐喊——“首先我是个人,跟你一样的人”②当初易卜生几易其稿,终于把娜拉这一形象从女人转变为人,她的行为、思想和理想不带性别色彩。他去掉了初稿中对娜拉歇斯底里性格的刻画,将其孩子气伴以理性的目的,最重要的变化是把娜拉的思想归属定位于人而非女人。在定稿中,娜拉的道德感在本质上和男人的没有不同,娜拉自杀的想法也是基于人的,而不是女人的绝望。《玩偶之家》的定稿和易卜生后来的几部巨著都基于这个构想:一个人的本质特征是人,而非性别,是社会形态造成了不同。无怪乎,当易卜生被邀请向挪威同盟发表女权方面的演说时,他声明自己绝不是为了女权运动而写作的,因为这对于他来说是人的运动,他的任务一直是描写人。详见桑德拉·莎莉的《从女人到人——娜拉的转变》(2007)。,何其相似?里斯像易卜生那样,虽不为女权运动而写作,反倒写出了寓意深刻的女性主义作品。因为里斯“超越了女权运动”,“她对女性的理解更具小说性,而非政治性”(Winterhalter 1994: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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