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护理员照护体验的质性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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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人口老龄化、高龄化日益加剧及家庭结构小型化的发展，传统的家庭养老模式已不能满足现今的养老需求，机构养老的重要性逐渐显现[1]。养老护理员为老年人生活照料、护理的服务人员[2]，其服务质量直接影响老人身心健康和生活质量。然而目前，我国养老护理员严重不足且流失情况越发严峻，调查发现护理员的薪酬低、工作强度大、社会支持水平不高等是其流失的主要原因[ 3-4]。另一方面，养老护理员独特的工作处境、较高的专业要求使其照护体验有一定的特殊性[5]。本研究采用质性研究方法，探讨养老护理员的工作体验，分析影响其照护体验的因素，为养老护理员的管理和发展提供参考。

1 对象和方法

1.1 研究对象

采用目的抽样方法，选取4家养老机构12名养老护理员。纳入标准：养老护理员从事养老工作3个月及以上；养老护理员知情同意。

1.2 研究方法

1.2.1 资料收集

采用半结构式访谈法收集资料。告知养老护理员研究的目的、意义，签署知情同意书。访谈前与养老护理员进行交流以熟悉其基本情况，并取得信任。访谈围绕“照顾过程中的感受与体验”这一问题展开，鼓励养老护理员以自己的语言表达想法，研究者适时进行追问，并使用认可、重复和总结等方式对被访者予以回应。访谈时间为40～60 min，访谈时录音并记录非语言性资料。访谈结束后，田野笔记，将访谈录音转录成文字。访谈人数以信息饱和为标准，即访谈中获得的信息开始重复出现，不再有新的、重要的主题出现。

1.2.2 资料分析(见表1)

表1 养老护理员的一般资料

2 结果

2.1 养老护理员对工作的感受

2.1.1 积极的照护体验

2.1.1.1 成就与满足

养老护理员运用知识和技能促进老年人舒适，由此获得成就感和自我价值的实现。N8：“看他们一天天好起来肯定高兴……原来不好走路，每天带他做康复锻炼……现在他自己都能走一下了”。N5：“去年来的时候，她屁股这里还有压疮，黑的，要烂去的，你看现在都好了呢”。老人和家属的感激和肯定，让养老护理员体会到工作带来的满足感。N4：“他儿子也对我们比较支持呀……来看他的时候就谢谢，谢谢的，说谢谢我把他妈妈照顾好，还给我买水果和饼干”。N7：“他是中风的，都是躺在床上，我就给他做了这个三角枕让他靠着，他说很舒服了，说我很聪明，哈哈”。

2.1.1.2 亲密与互动

照护过程中，养老护理员在一定程度上充当了“子女”的角色，与老人形成亲密的依附关系。N2：“给她剪脚趾甲的时候，她说′阿姨你真好，我自己的儿子女儿都没有你这么好，我也把她当自己家老人一样啦”。N4：“他老是和我讲年轻时候革命那些事情，讲得很激动，说只能和我说说，小孩子都不愿听”。互动中，老人与养老护理员感受到来自彼此的爱与感激。N8：“他也喜欢唱歌的，我们就在那里一起教老人家唱，都很喜欢的”。

2.1.1.3 成长与认同

养老护理员在照护老人的过程中体会到了自己的成长与进步，收获人生智慧。N2：“……觉得做事情更有耐心了、对老人也更有爱心、孝心”。N4：“跟他们相处久了感觉自己很多东西都看得开了，很受启发(挠头笑)……毕竟他们经历多”。积累的经验和培训习得的知识技能使养老护理员有能力处理工作中遇到的困难，承担好照顾者的角色。N4：“那去年的时候，第1次老人晕倒真的很怕。那先培训过，护理证也考出来了，一般都知道怎么处理” 。护理员得到老人、家属的理解和情感回报时，对照护工作有不同程度的认同。N9：“一开始我没有要一直干下去，但照顾那个爷爷3个月下来，家属就觉得我千万不能走……要尽心尽力做”。N11：“之前我是做家政的,有次参加了护理员培训……发现这个工作是我想做的”。

2.1.2 消极的照护体验

2.1.2.1 抱怨与担忧

受访的多数养老护理员都表示工作忙，强度大，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社会交往，减少了对家人的陪伴与付出。N3：“我们每天工作快12 h……1周休息1 d，基本不能回老家和外出，家里老人年纪也大了，需要照顾啊”。N5：“现在的工作量太大了……自己一点时间都没有，没办法嘞，暂时没有更好的工作，有机会要换的”。同时，养老护理员收入待遇偏低，退休之后甚至没有保障，萌生离职的想法。N7：“工作辛苦一点，干得累一点也就算了，工资也低，有时候想想，干脆给人家去带孩子算了”。N5：“现在的工资就自己用用，那以后不干了还是得女儿养呢”。

2.1.2.2 委屈与为难

老年人入住养老院后，由于环境的改变，加之缺少家人的关怀和体贴，易出现性格和情绪方面的改变，表现为对护理员工作的挑剔与为难。N1：“她刚来的时候失眠，睡前给她吃安眠药了，还睡不着，就说是我没给她吃，但是你知道那个药是不能多吃的”。N3：“……她不高兴想回家了，就骂我，说我心肠很坏，不讲理的”。N5：“老人家呢，觉得她交了钱，就都要依他，什么事情都指使你干”。家属对护理员误解也让其感到委屈。N6：“老人家年纪大了，经常会头昏啊什么的……。后来他们家里人还是跑到这里告状，说我们没照顾好”。N10：“有1次突然绝食，其实是嫌弃家属没来探望，结果家属跑来投诉我们”。

2.1.2.3 愧疚与伤感

老人因疾病忍受巨大痛苦，护理员为无力改善状况感到愧疚。N2：“就看他一天比一天痩，后来也吃不进去了，我就想着喂点水吧，看他这样还挺难受的”。护理员在长期照护中与老人建立亲密关系，会因老人病情恶化或离世感到伤感。N1：“我们送他到医院去看好了，出院了么他回来又中风了，那我们想想也觉得……哎……”。N7：“我照顾了最久的一个老人有2年多，后来走了(去世)，感觉自己亲人没了一样，那段时间都不想再干了”。

2.2 不同照护体验可能的影响因素

2.2.1 角色认同

角色认同度高的护理员更易在照护中获得积极体验。N1:“现在做还是蛮喜欢的，那些老人也需要我们啊，我就在这里扎根了”。N5：“我干久了已经习惯这里的工作了，紧急状况的处理也学会来了，工作起来得心应手”。若养老护理员否定自己照顾者的身份，角色认同感较低，则易产生消极的照护体验。N10：“其实我很不想干，那脏啊！每天做重复的事情，没什么意思的”。 N12：“这个活，又脏又累，不就是老保姆的活吗？好多人都这么说，这个职业跟保姆和家政服务员差不多，没什么大的区别”。

2.2.2 情绪管理

养老护理员积极调整自己，管理自身情绪易产生积极的照护体验。N6：“有时候自己感到很委屈，又想想老人家这个话呢，当作耳边风，不去听……不这样心态，你自己都要气坏掉，没办法，还是要开开心心去工作”。护理员之间相互支持与鼓励也有利于情绪的控制。N5：“刚来的时候不太适应，经常被说……老护理员就跟我们说这个老人要这样，那个又喜欢那样，叫我们不要跟老人拌嘴，反正他们讲讲好多了”。若对自身工作现状的不满，并在记忆中留存老人的苛求与不满易使养老护理员产生消极。N8：“这个工作太困难了，我照顾的这个经常要吵起来的，还是想辞职啊”。N11：“开始真干不了，特别脏特别累，那时候就觉得自己扛不过去了”。

2.2.3 职业动机

养老护理员的职业动机是内心对老人的爱与关怀，更能使养老护理员在护理过程中产生成就感与满足感。N2：“我就是想来体会一下如何照顾老人，也了解一下老人的生活啊，再献点爱心吧”。N7：“开始我就是来做做兼职，后来觉得老人家跟小孩子一样，跟他们一起还是很开心的”。若养老护理员是迫于生活压力选择这一职业，积极情感则较低。N6：“嗯……很简单，就是为了生存”。N3：“再一个我也没什么文化，两个女儿要读高中，这个工作虽然不适应，但也可以养家”。

3 讨论

3.1 欣慰与辛酸共存的照护体验

养老护理员的多重角色和使其在照护过程中形成欣慰与辛酸共存的照护体验。欣慰指积极的感受，Catrine等[6]对18名长期照护机构护理员的访谈结果发现护理员在照护过程中体验到自己为他人提供帮助，感受到自我价值和人生意义；老人对护理员工作的认可，与其建立亲密的关系有利于个人职业的发展与成长。本研究发现，养老护理员利用护理知识和技能满足老人所需，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积极思考探索解决护理中遇到的难题，实现自我成长都可促使积极体验的形成。辛酸则主要来源于养老护理员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身心压力大及自身价值得不到实现。王飞等[7]研究指出，相比身体劳累，心累才是养老护理员照顾过程中的最大感受，这也反映其精神获得及情绪排解的不足。这也与本研究结果相一致，养老护理员为老人付出了如此多的时间、精力和体力之后，他们不但没有得到相应的报酬，有时还会受到老人的苛求与责骂，这常会使照护者产生负面情绪大大增加。

3.2 多种因素影响照护体验

角色认同指个体基于社会结构和社会环境，通过互动行为而建构的，作为对某一特定社会地位的特定认同[8]。养老护理员的角色认同是指在照护过程中对护理员这一身份的承认。本研究发现，大多数养老护理员能正视自己照顾者的身份，用心地对待工作，获得老人及家属的依赖与信任。但也有护理员仅仅将照护老人视为一种谋生的手段，并未从内心接受自己的身份，而被照护负担压的身心俱疲。Burton[9]研究发现，养老护理员若并不看好自己的工作，对新角色的认同感较低，则难以顺利完成照护工作，极易产生负性情绪。Adams[10]研究结果显示，养老护理员与老人之间亲密关系是养老护理员形成角色认同的重要因素。在长期的护理服务中，老人对养老护理员逐渐增加的依赖感更容易使养老护理员爱上这份工作从而接受自己承担的角色。情绪管理指的是利用有效的情绪管理策略来解决困境，而这些策略通过改变原来个人对这件事情的看法让人们接受全新的观点[11]。掌握情绪管理技巧的养老护理员能较快适应工作环境，减轻自身照护压力。Shim等[12]研究显示，有效的情绪管理在老年护理服务中充当了一个相当重要的角色，而掌握情绪管理的基础是指养老护理员将自己的关注点放于工作中令人愉快的事件。Heo[13]在研究发现当养老护理员被不良情绪困扰时，通过有效的情绪管理可使其重新认识职业的价值和目标，促使其积极体验的形成。本研究也发现，养老护理团队成员之间相互倾诉相互鼓励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养老护理员积极调整自己的认知，缓解部分负面情绪。

职业动机是职业观中的动力成分，直接引起、推动并维持人的职业活动，以实现一定的职业目标的内部动力[14]。Eriksson[15]提出职业动机是实施优质照护服务的关键因素，源于内心的愉快感不仅有助于与老人建立亲密感也有助于与护理团队归属感的形成。本研究发现，多数养老护理员选择这一职业的动机是仅仅由于生存所迫，并未考虑自身兴趣与工作切合度，导致照护过程中时常被不良情绪困扰。而源于内心的职业动机使养老护理员更容易获得成就感与满足感。刘嘉奕[16]研究结果表显示，养老护理员的从业动机多是由于生理需求、安全感需要和自我实现的需要、生理需求和安全感需要即是基本生活所需，而自我实现需要则是养老护理员用劳动力实现自我价值和职业发展，这使得养老护理员在护理过程中更愿意为老人服务来实现自身价值和提高自身能力。

3.3 建议

3.3.1 构建和谐心理契约

Hana[17]研究表明，养老护理员自我认知及社会认知的偏差，角色认同感较低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其心理需求与期望未被满足。刘晓霞等[18]学者研究的心理契约理论对我国养老护理员的管理具有较大的实际意义。因此，管理机构要想留住养老护理员，首先要主动了解护理员的心理需求和期望，从而制定切实可行的人力资源保障措施。另外，政府部门提供必要的支持和保护，建立养老护理员制度保障，在提高养老护理员收入待遇和福利的同时依法保障其合法权益、给予职业发展的机会、营造良好的从业环境，也有助于改善养老护理员心理契约，提高其角色认同。

3.3.2 建立有效的情绪情感支持

我国养老护理员离职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护理员的心理需求与期望未被满足。林毅等[19]发现，组织及他人的关怀能使养老护理员在遇到挫折时调整心态，增加照顾者的信心。因此，管理机构需重视培养护理员团队间的信任与合作，营造宽容、理解、和谐的工作氛围。另一方面建立适当的宣泄途径也是情绪管理的重要方面，养老机构需要亲友、同事、养老机构以及社会对养老护理员的精神情感支持，帮助拓展建立宣泄途径，使养老护理员获得情感支持和经验共享[20]。再者，提高护理员沟通技巧和问题行为应对策略有助于护理员与老人之间友好亲密关系的建立和维系，满足双方情感需求[21]。

3.3.3 引导树立正确的职业动机

Ohman等[22]指出源于内心的喜爱更容易使养老护理员保持工作的积极性和获得成就感。养老护理员在职业选择之前就应认真分析自我，明确自己的职业动机，认真做好职业规划，提高职业成功的机会[23]。因此，积极引导社会舆论，对养老护理工作进行正面宣传，提高社会对养老护理员工作认同，养老机构管理者也应帮助养老护理员及早适应养老护理工作，突出爱岗敬业和敬老爱老的道德教育，加强养老护理员的责任感。事业伦理和敬业精神等方面的培养，从而从内心爱上护理工作，实现人生价值。

4 小结

本研究结果显示，养老护理员在日常工作中会产生明显的负性体验，也有成功应对者感受到自己的意义和价值。了解养老护理员工作时的感受、经历和不同照护体验的影响因素，有助于对养老护理员的培训和支持提供参考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