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紫砂仿古人物挂盘
2019-01-29陈芝
陈 芝
美术史上的人物画的演化是很容易理解的。人之最初若有艺术印象,肯定是首先关注自己。因此岩间壁画虽有自然万物,但肯定都不缺少对人物的描绘。最初朴素写实,到了后面又增加了教化功能。古人不懂万物背后的自然法则,所以对他们不明白的事情,总是附加以鬼神的想象,即以人兽鸟虫为基础,大抵脱离不了他们视觉印象里可搜集的那些素材,辅以加工,这就是先秦两汉时人物画的最本质气质。在各种我们皆能见到的汉墓里,人物富有情绪,线条简约,诡异怪诞,和自然之神兽鱼虫交织在一起,成为古代宗教式想象力的最佳展示。到了魏晋以后,人物画多了道德功能,男人是要仁义的,女人是要贞烈的。画家做人物画,除了美学上的考虑,也要加上伦理功能。不过隋唐以前,儒家的政治功能造就的人物尊卑,也是伦理的一部分,这些在各种绘画里人物失真的比例中,可以参见。东汉以后,佛教文化进入中原,人物画又多了各种可供借鉴的文艺融合。在表现技法上,人物的表现也同时多了印度佛教美术里特有的凹凸之感,这种美学或是希腊化的键陀罗文化造成的。也正是隋唐之后,中国画里的人物画传统才真正建立,那个时期的画家一改过去人物画过于平面的视觉风格,而改之以借由外来文化影响下更为立体的人物画风格。以往以色彩大胆渲染的画风也得到革新,人们开始实验性的用线条而非色彩,去表现人物在画面里的绰约风姿。当然,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将线条表现和色彩渲染加以融合,以更丰富的手法去塑造人物画的独特风格。到了宋代,人物画从过去习惯描绘的贵族场景,进入市井俗尘,越来越多的乡村顽童、贩夫走卒、田埂妇女都走入画面里。宋徽宗对绘画艺术的热衷,也使得两宋宫苑对人物画的尝试更趋大胆,写实之余,也更富戏剧性。
宋元之际,越来越多的文人参与到绘画中去,原有两宋画院体系逐渐崩塌,很多南方文人对他们面临创作的各种形式的艺术作品里的诗性与画境更为重视,正如我们在很多遗留下来的古代绘画作品里可见的那样,时代的喜好已经由单纯的人物画演变到山水画,人物不再是画面主体,而是成为了山水野趣里的一个陪衬,尽管早在隋唐时期,人物在山水画里的格局早已不像魏晋以前那种强调宗教或教化的主体功能,然后直到宋元时期,这种趋势才逐渐成型固化。应该说,唐宋时期强调写实或渲染的画风,到了元代已经变成更为隐逸的风格。人物在画面里起到的作用,是营造整体的一种诗意,而不是简单在构图中表达美学的功能。事实上,这种尝试让明清两代的文人或画师得到更多的启示。他们既能从唐宋画院的琐碎画风里得到滋养,又可以从元人写意的人物画里得到顿悟。在我寻找各种古代画面元素的过程中,我了解到人物画在古人文人生活中的地位是如此丰富多元,以至于画面本身成了陪衬,借助线条和色彩,表达一个人希望得到表现的性格和风度才是重点。在紫砂挂盘上描摹仿古人物,并不少见。但以宋元人物画的精髓入画, 并以文人画的形态,将其意境表现出来,却并不多见。这张挂盘即是我朝这一方向努力的成果。一翩翩文士坐于荷叶上,荷叶作舟,浮于海上,既做潇洒状,又有隐逸风情,寥寥几笔,形态跃于紫砂平面之上。
本人在创作这款挂盘时的心路历程。主题首先是要飘逸,画面应该简约而在细节处又不能过于琐碎而流于粗糙。紫砂质感的局限让人物可能在局部描绘上,显得精细感略有不足。但反过来却又增加了人物在画面上的立体感。应该说,我在创作挂盘的时候,思考的正是如何从各朝代人物画的线条和笔法里汲取启发,通过金石的载体在器面上得到传统人物画近似的视觉效果。隐士的形象从来都是在于线条如何更显得飘逸,眼神如何能够变得更加潇洒,构图上如何将人物在画面中心起到平衡性,却又可以避免一种常见的呆板和匠气。在创作时,这些都是我苦思冥想的课题。幸好,我逐一击破,让这幅画最终在意境的塑造上,有了一种较为完整的艺术体现。总得说来,紫砂上的线条较色彩更容易体现。紫砂的质感也比纸面或绢本更容易塑造一些特有的人物画主题。在以后的选题上,我也会注重材质和线条、色彩的融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