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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关路

2019-01-28姚宜君

成长·读写月刊 2019年1期
关键词:阳关杯酒通向

姚宜君

我没走过独木桥,但阳关道却走过一次。

其实,阳关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道路,只是在不知多少人的鞋履之下,常年盘踞在西北边境的朔风飞沙也磨没了脾气,悠悠地、无力地趴伏在两侧,露出单薄的崎岖的依稀土地。天地、沙丘中间便俨然呈现出一条枯瘦的道路,通向神秘又荒凉的远方。这,便是我要走的阳关路了。

行走

踏上阳关路的那一刻,一阵惶惶不知所措之感排山而来,苍天,黄沙,当人的眼睛被这种宏大的风景占据之时,全然没有满足充沛的快意,怕是只剩下敬畏与无助。

阳关路并不平坦,突兀的残石之感碾过脚下,传递着被沙石磨砺过的灼痛。我不禁想起,又有多少人在历史的洪流中被疯狂地卷起,拍打在离家万里的这阳关隘口。不知以他们的布衣鞋袜,可还耐得住这生涩的疼?

比起生理疼痛的咄咄逼人,心理上的疼痛才更叫人不能忍受。走在阳关路上的人,都有一个疼痛的灵魂。他们的疼痛有三:仕途多舛,事与愿违,其为一痛;家人离散,背井离乡,其为二痛;前途迷茫,身世浮沉,其为三痛。他们的希望之舟已被打翻,因而只能孤立无援地扶着倾覆的船舷,在命运的汪洋大海中踽踽独行,不愿就此沉溺。

我循着历史的足迹行走,耳边只余黄沙啃食岁月的萧瑟声。

停留

我熬着风沙继续向上徒步,视线所及处逐渐拢起一座四方轮廓。那是一座孤亭。在阳关路腰间的它,像是一块盛满泉水的玉佩,接受了千年间阳关行人的顶礼膜拜。

这是唯一能使他们联想起家乡的寄托。联想起家乡的青磚碧瓦,旖旎夜雨;联想起家乡的锦绣河山,小桥流水。胡地是没有亭子的。我同那些行人们一样,仿佛觉得登上亭子,便能暂时回到家乡,酣睡在一场虚惊的阳关梦里。

我登上了亭子,倚亭瞭望,凝望刚刚脚下的阳关路。它不像那种古树的根系,虬曲着掩藏生机,它本身没有一丝生气,是罡风吹来的呜呜抽噎,赋予了它颓丧漠然的表情。

在这些抽噎里,我仿佛听到了万古豪迈的高歌。“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是王维折柳送友,杯酒祝福间的心声。这其中,有面对命运捉弄的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敢于直视命运,思考命运的淡然,是对于前路未卜的释怀。

不至阳关,只觉此诗悲凉,然而临道复读,竟觉得这一句饯别之词,格外开阔豁达。许是见了真正的阳关,在巨大的震撼面前,个人命运的颠沛早已显得微不足道了。

回首

回程的路上我愈加急切,一如迷失在阳关道的前人,我们都心之所向那茵茵绿洲,但漫天黄沙路却模糊了我们到达远方的路线。而赋予它方向的,该是对酒当歌的豪迈与执着,该是吟啸徐行的从容与坚定,该是笔锋流转下的豁达爽朗,该是极目远眺里的壮阔胸襟,该是生命的自强与坚韧,也该是看尽大漠黄沙、敢在阳关之外另辟蹊径的卓尔不群。

我没有继续往前走下去,返回阳关城楼之时,日影将落,酡红的霞光蜿蜒在阳关路的贫瘠与寂寞里,灌醉了平日里肃穆的大道,多了一分鲜妍的柔美。

我相信,阳关路通向了它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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