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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真实事件改编电影”叙事策略异同比较
——以《达拉斯买家俱乐部》和《我不是药神》为例

2019-01-27陕西科技大学设计与艺术学院710021

大众文艺 2019年6期
关键词:程勇罗恩药神

(陕西科技大学设计与艺术学院 710021)

“真实事件改编电影”至今并没有明确的概念界定,而是泛指由产生较大社会影响的焦点性事件改编而成的影视作品。这类电影,是由创作者从现实生活中取材,进行艺术创作的加工,最后呈现在大众面前的完整影片。但“真实事件改编电影”绝非还原真实事件,或仅提供商业娱乐功能,其目的是通过对真实事件的改编与想象,表达出创作者对现实社会中存在的热点问题的反思和批判。

《达拉斯买家俱乐部》和《我不是药神》是两部根据真实事件改编而成的现实主义电影,他们所反映的均是真实存在的、尖锐且严肃沉重的社会问题。影片《达拉斯买家俱乐部》讲述了一个艾滋病晚期患者与病魔、FDA(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及制药商做斗争的故事;《我不是药神》则讲述了底层小人物程勇为白血病患者与所用药品(格列宁)制造商、假药销售者以及执法机关相抗衡,最终因为程勇拯救了很多人,从而推动医疗改革的故事。两部影片将视点聚焦于社会边缘人物的生存问题,在表现社会矛盾的同时也揭露了社会隐痛。作品通过展现特殊群体真实的生存境况并与困境作顽强斗争的同时,揭示生命的意义与价值。而作品本身也饱含了创作者对于生命的尊重和对社会制度的思考。

一、两部电影作品相同点分析

(一)真实再现的叙事手法

随着历史的远去,真实的历史成为人们不断探寻与追溯的焦点,但不管我们采取何种方式,都只能是对历史的无限接近而永远无法真正抵达。诸多影视作品中,不论是主观阐释还是客观记录,都发挥着重要且独特的作用,实则都是创作者希望其作品能够无限接近真相所使用的叙事手法。而通过有依据的真实再现来接近历史真实,同样也是一种有效的策略。

《达拉斯买家俱乐部》的故事发生在20世纪80年代的美国社会,同性恋文化初现,医疗水平的限制,以及错误的认知,使得艾滋病的传播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艾滋病病毒的盛行引发了社会大面积的恐慌,同时也让艾滋病患者被贴上了“同性恋”的标签。整个社会对同性恋群体都表现出一种敌对、冷漠的态度。罗恩是在一次意外受伤后被查出患有艾滋病,同时被告知只剩下30天的生命,但在当时,合法治疗的药物还只是在研发期,药效不强且有副作用,所以这类药并未得到广泛的推广和使用。罗恩不甘屈服于命运,在墨西哥找到了一位对艾滋病有独到研究的医生,经治疗他的病情得到了缓解,罗恩迎来了第31天的生命。但他开始走上了非法走私各种抗艾药物的道路,同时开设“买家俱乐部”,罗恩虽是以营利为目的,但同时也帮助很多艾滋病患者延长了生命。《我不是药神》取材于发生在2002年的“陆勇案”。陆勇是一位白血病患者,同时也是一个有所成就的企业老板,即便如此,他也承担不起正版药物的昂贵费用。偶然间,他发现了印度仿制药与正版药的药效相似,但价格却非常亲民。亲自尝试服用印度仿制药之后,陆勇的病情得到缓解,于是他将印度仿制药推荐给了其他病友,并无偿帮别人代购印度仿制药。由于陆勇的代购行为并未获得国家的许可,政府就以“妨碍信用卡管理罪 ”、“贩卖假药罪”双重罪名起诉了陆勇。但因其不存在获利行为,陆勇最终被释放。这两部影片均取材于现实,在深刻反映社会问题的同时,将社会特殊群体的命运展现在大众视野中,让更多的人看到社会不同阶层、不同群体的生存状态。与此同时,也体现出影片创作者对社会的人文关怀和对民生问题的关注。

(二)平民化的人物塑造

在电影中,人物是影视叙事本文的基础和灵魂。极具个性而又丰满完整的人物形象是每个创作者所追求的。创作者通过表现小人物的生活常态,以一种平民化的视角塑造现实生活中的普通人,展现一般电影中经常忽略的人物形象,会让观众更容易产生代入感,从而引起观众与影片更多的共鸣。

塑造人物形象的一种方式就是通过人物的对话、行为动作、心理等呈现人物形象。在影片《达拉斯买家俱乐部》中,对主人公罗恩的塑造即采用了这种方式。满口脏话、吸毒、嫖妓、酗酒、骗钱等等,简直就是生活里的人渣形象,但他对生命的尊重和不服输的态度以及正义感令人钦佩,是一个真正的“英雄”。《我不是药神》在对主人公程勇的塑造上,并没有单纯将他塑造成一个大公无私的英雄,而是一个收起钱来毫不手软的药贩子,前期他卖药的目的是为了赚钱,后期朋友的离世才是他人性觉醒的开始。两部影片在展现人物的过程中并没有将主人公塑造成传统意义上的完美主义英雄,而是塑造了一个“反英雄”形象,避开了传统英雄叙事的套路,直接将主人公放置于困境中展开故事叙述。平民化的人物形象,更接近现实生活,也更容易得到观众的认同感和同理心。在结局部分,两部影片的主人公都由平民化的人物转而成为真正的英雄。他们尊重并敬畏生命,勇于抛弃个人利益,敢于为生命向权威发起挑战,成为人们心里的“神”。这种平民化人物觉醒前后的强烈对比,烘托人性的善良和伟大,更能震慑人心,俘获观众。

(三)外聚焦式的叙事视角

叙事角度指叙述者对故事叙述的切入点,热奈特把视点称为“聚焦”,他在《叙述话语》中把叙述者和人物关系做了分类,提出聚焦理论。聚焦分为三种,即外聚焦、内聚焦和零聚焦。整体而言,影片《达拉斯买家俱乐部》和《我不是药神》在叙事视角方面,都属于外聚焦型。这种视角的运用决定了观众从影片中可以获取的信息是小于片中人物的,只能停留于表面现象而无法深入内心。正如胡亚敏在《叙事学》中所解释的,“叙事者严格地从外部呈现每一件事,只提供人物的行动、外表及客观环境,而不告诉人物的动机、目的、思维和情感”。外聚焦模式下的世界,看似是对生活日常状态片段无目的的记录,实则暗含叙事者的匠心。叙事者在保证影片足够客观可信之余,也隐现着事件缘由的蛛丝马迹,在观众再三回味琢磨的同时可穿过外聚焦的透镜,重新审视寻常世界。

两位创作者均选用热奈特外聚焦的叙事视角,其最大的优点在于给观众营造了一种“真人真事”的感觉,同时,这样的叙事视角也更符合影片现实主义的风格,让观众能够以旁观者的视角来观看整个故事。

二、两部电影作品不同点分析

(一)电影人物改编策略

根据原有真实题材事件内容多少和特点的不同,电影在改编过程中需要对情节及人物进行重构。有的采取对情节人物进行删除和浓缩的手法来提炼主题、突出矛盾、加快影片节奏,有的则以增加情节人物或者将其虚实相化糅入镜头中的方式进行改编。

影片《我不是药神》对真实事件人物的原型进行了改编,影片将程勇由病患改编为健康人。正是因为主人公角色设定的变化,也是病患与正常人在情感方面所发生变化。我们知道程勇的原型陆勇本人是一名慢粒白血病患者,而在电影创作中程勇是自身没病的正常人,所以,他购药的初衷就从自救变成了“救人”。当程勇作为一个健康人被拉进白血病患者的生活中时,并不能真正体会疾病患者的痛苦,一开始他只是被眼前的暴利所吸引,“买药之路”让他从失意又离婚的失败者形象转变为被需要的成功者。但在与众多患者及其家属接触之后,程勇渐渐地被感化,他也由单纯的同情转变为感同身受,这个转变过程是他的社会责任感和“神”的潜质慢慢觉醒的过程。

与《我不是药神》不同的是,《达拉斯买家俱乐部》中的罗恩并没有对真实人物进行改编和戏剧化创作,和现实情况一样,都是艾滋病患者。影片更多表达的是罗恩面对病情的挣扎绝望以及对生的渴望。因此,程勇是“病”的局外人,他是通过接触这群患者才对绝症耳濡目染、感同身受。而罗恩则是“病”中人,他是真实的在与病魔作斗争。“病外人”和“病中人”相比,谁又更能引发深思?现在看来,似乎“病外人”态度的转变更有利于情感的烘托,“病外人”被生命的力量感动而从趋利性转向公益性,更能体现社会的光明和人性的善良。而“病中人”一开始就是从为了自己出发,虽然最后也上升到了群体,但是本质上还是有情感的差异,比起“病外人”的转变稍逊一筹。

(二)叙事情节的构筑

大卫·波德威尔将情节简单地表述为影片本文“呈现在我们面前、使我们看到和听到的每一件事。”阿伯拉姆在谈到情节时指出,“戏剧作品或叙述作品的情节是作品的事情发展变化的结构。对这些事情的安排和处理是为了获得某种特定的感情和艺术效果。”影片《达拉斯买家俱乐部》在表达上更倾向于人物传记式的表现方式,全片萦绕着冷静、克制的氛围,整体基调以铺陈式叙述为主,主人公并没有太多英雄主义的悲壮色彩,也没有背负什么拯救谁的重任,影片的叙事动机和情节线索非常单纯,就是来自于人的求生的本能。全片没有强烈的戏剧冲突,每一次情节的递进都是自然而然地进行,每一次事情的变化、受到的阻碍、每个情节的推进都是人物性格、生活环境、社会环境所带来的动力,都是自然的过渡,毫无牵强之意。

《我不是药神》是以“喜剧”的方式开场,讲述了一名落魄到连房租都交不起的中年油腻小商贩,在遇到一群靠昂贵药物维持生命的白血病患者后,走上了代购药物的商途并从此致富,改变了自己生活窘境的故事。市井小人物的生活悲哀、精神低迷,癌症患者乐观、积极向上、求生欲强烈,这两类人触碰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可笑可悲又可怜的对比力量。不论是开场时一口浓重的上海话,还是吕受益那低眉顺眼扯下三层口罩的动作,还是老牧师说英文时神父式的、慢悠悠的交谈方式,都为前半部分故事的走向营造了一个幽默诙谐的风格。以程勇为了保全自己,将代理权让给卖假药的“张院士”为转折点,故事的发展开始由喜转悲:吕受益因为没有仿制药的支撑,在病痛的折磨下,最终离世;在被追查时,黄毛为了不暴露程勇,逃跑过程中发生意外,车祸去世。而程勇在经历了朋友相继离世的痛苦后,也被执法机关带走了…影片最后一幕千人送别的场景更是将悲伤的情绪渲染至高潮,直指痛点。无论是人设,还是悲喜点的把握,影片都进行了精准的设计。这样跌宕起伏、紧凑连贯的故事情节,明暗未卜的人物命运才是吸引观众的重心和关键。

(三)叙事主题的表达

影片的主题也就是影片最本质的思想内涵所在,一部优秀的影片一方面需要人物形象的生动刻画以及剧情的曲折离奇,以此吸引观众的眼球,激发观众的求知欲望;另一方面,影片中还需融入一定的文化底蕴,这样才能让观众看完后对人生或者社会产生一定的思索,影片的教育性也才能突显出来。

1.《达拉斯买家俱乐部》:人权的抗争

影片借罗恩的故事,以艾滋病患者的角度,展现社会弱势群体所遭受的不平等待遇,以及社会错误的偏见对他们身体和精神带来的影响,将艾滋病人的痛苦真实传达给大众。影片表达的浅层主题是:绝症患者罗恩对生命长度的延续以及对生命厚度的增加。但从深层次来看,影片的主要精神诉求是人权,不仅表现在罗恩为自己以及其他艾滋病患者延续生命所进行的抗争,还表现在艾滋病患者群体为争取用药权益进行的努力尝试,还表现在扩大社会认知,让同性恋群体得到应有的尊重。

2.《我不是药神》:情与法的冲突

“谁家能避免个病人,你就能保证你的一辈子不生病吗?”以普通人的真实感受道出了社会民众想推进医疗改革的欲望。镜头聚焦慢粒白血病群体千金求药的现状,揭露社会看病难、买药难的民生问题,体现人文关怀的同时,引发人们深思。影片不仅表达出了对生命的珍惜和尊重,也从另一个方面影射出了人性在道德与法律面前的挣扎和矛盾,在感召观众对个体生存命题关注的同时,引发社会普遍情感的共鸣和现实反思。道德和法律的平衡点在哪里?于法,印度仿制药在没有我国药监机关的许可下,是不能被引进的。程勇擅自购买并在国内销售仿制药属于违法行为,是法律问题。于情,程勇从谋取利益到放弃利益再到让利给白血病患者,是治病救人的行为。就是这么一位“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又没得白血病”的普通人,在情和法的边缘做着英雄式的人道主义奉献,是人们真正推崇的“药神”。

三、结论

综上所述,两部影片在改编重点、艺术表现、叙事风格等方面的异同,体现的是中西方思想文化表达的不同。西方思想更偏向于真实改编,而中国的思想更偏向于艺术高于现实的体现,不同的文化背景呈现出多元文化的价值与艺术魅力。笔者进行中外“真实事件改编电影”的比较,是想通过对“真实事件改编电影”的关注,给“真实事件改编电影”带来更多的创作思考,以期能够给予我国“真实事件改编电影”新的创作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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