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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海南渔民的口传“更路经”

2019-01-26阎根齐

中华海洋法学评论 2019年1期
关键词:南海诸岛南沙群岛西沙群岛

阎根齐

“南海航道更路经”,简称为“更路经”或“更路传”,其最主要的特征是由海南渔民以口述的形式世代相传,与纸质版《更路簿》在概念、传播形式等方面,既有相同之处,也有明显区别。1陈佩、郑翔鹏著:《南海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实践》,海口:海南出版社2018年版,第19页。笔者通过对海南渔民口传“更路经”的研究发现,“更路经”不仅可以证明海南渔民最早发现、最早命名南海诸岛,丰富海南渔民对南海诸岛命名的文化内涵,还为《更路簿》中的地名来源提供了重要的依据。

一、“更路经”产生的时代背景及其与《更路簿》的异同

在研究南海更路时,有些学者经常将口传“更路经”与纸质版《更路簿》混为一谈,甚至用口传“更路经”形成的年代作为纸质版《更路簿》产生的证据,这是很不妥当的,因为这二者之间既有相同之处,又有明显的区别。

(一)“更路经”产生的时代背景

口传“更路经”产生的年代明显早于纸质版《更路簿》,前者更是《更路簿》内容的重要来源。海南渔民开始赴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后不久,为了下一次或后人的航海,就需要记住相关的航线、里程、针位和岛礁面貌,并给岛礁命名。经过反复验证(据琼海市潭门镇草塘村渔民卢家炳说,渔民发现一条航线一般需要五六次验证),渔民便将相关信息熟记下来,并告诉别人或后人,以口头的形式传播至今。对于口传的岛礁名称,有的被写入《更路簿》,有的被记入地图和其他各种文献,也有的失传后被改作他名。早在40多年前,海南地名专家郭振乾先生就曾说:“从先有口头流传,后有文字记载的规律看,渔民俗名的出现要比《更路簿》和其他文字记载来得早。”2郭振乾:《南海诸岛地名的由来与中国捍卫领土史实》,载于广东省地名委员会编:《南海诸岛地名资料汇编》,广州:广东地图出版社1987年版,第456页。

在纸质版《更路簿》产生以前,口传“更路经”就已存在了相当长的时间。3阎根齐:《论海南渔民〈更路簿〉的分期及其文化特征》,载于《云南社会科学》2017年第3期,第109页。在古代,渔民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多数人没有读书识字的机会。通过口传“更路经”,给自己和后人提供航海的捷径和知识,是渔民自发的必然选择。《更路簿》产生以后,只有少数人(如船长和火表)能拥有,多数人驾舟前往南海诸岛还是只能依靠自己探索的航线和地名知识,或靠口头相传的“更路经”内容。

关于口传“更路经”的产生,海南渔民中流传着许多传说。比如,琼海市潭门镇渔民间就有这么一个传说:“本地渔民最早到南沙群岛捕鱼的是符再德,他在1286年(元代至元二十三年)到南沙群岛,但他没有后代,是当地渔民一代一代往下这么传的。”4周伟民、唐玲玲著:《南海天书——海南渔民〈更路簿〉文化诠释》,北京:昆仑出版社2015年版,第114页。潭门镇渔民间的这个传说的真实性如何,尚无法考证。渔民去南沙群岛捕鱼并非一定有《更路簿》,但如果经常前往南沙群岛,那他很可能有自己的“更路经”了。

此外,文昌市东郊镇良田村渔民王安庆有一个有关“红嘴公”的传说:“西、南沙岛名来源于明朝‘红嘴公’(神名)。‘红嘴公’告诉铺前先辈渔民如何开船到西、南沙,以及各岛岛名,于是就有西沙群岛的干豆、猫注和南沙群岛的黄山马、鸟子峙、五百二等名称。”5韩振华主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北京: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418页。

蒙全洲陈述的传说与王安庆的相似,但他说的神名叫“洪嘴躬”,应是同一神名的不同写法。传说文昌市林伍墟市北山村有一位老渔民会跳神,其神名叫‘洪嘴躬’。当时,神被认为是万能的。船开到哪里,几更船到什么地方,何地何名都按照跳神的吩咐。这些先辈们传下来的更路和地名之后被记入《更路簿》。6韩振华主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北京: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404页。

此外,还有一个源自明代的传说。明朝时,海口港、铺前港和清澜港等地的渔民每年都前往西、南沙进行渔业生产。文昌市林伍墟市北山村有一个被称为“老舵工”(或“洪嘴弹”)的人,首先把渔民前辈对南沙群岛各岛礁的命名记载下来。7吴士存著:《南海争端的起源与发展》,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10年版,第19页。这也证明了海口港、铺前港和清澜港等地的渔民是先有了对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各岛礁的口头命名,再用文字记录,一代一代流传下来。这有可能是最初的《更路簿》版本,也有可能是我们至今还不知道的某种版本。

纸质版《更路簿》出现的时间相对较晚。随着渔民驾船前往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的次数逐渐增多,他们发现和验证的航线及岛礁的名称也多了起来,仅凭记忆和口头相传,已不能满足渔民不断增加内容和经常性修改、更正的需要,于是渔民们迫切需要用文字形式记录下来,以便将长期的实践经验传给子孙后代。在这种情况下,纸质版《更路簿》应运而生。

(二)口传“更路经”与纸质版《更路簿》的异同

无论是口传“更路经”,还是纸质版《更路簿》,都是海南渔民祖祖辈辈在南海诸岛生产作业的实践经验和航海知识的总结,都是南海海道针经的独特形式,也都是海南渔民异常珍贵的文化遗产。2008年6月,口传“更路经”被列入国务院公布的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82008年6月14日,海南省文昌市申报的“南海航道更路经”被国务院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其内容主要是海南渔民以口头相传的南海航道、更路、线路、地名,以及相关的造船、驾驶等技术。而《更路簿》则是海南渔民用海南方言,以文字形式,使用毛笔或其他文具抄写或记载在纸质版文本上的航海指南。如文昌市铺前镇后港村老渔民齐见德并没有《更路簿》,却在2010年6月被海南省文化广电出版体育厅公布为“海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南海航道更路经’代表性传承人”。

可见,“更路经”受保护的是他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特性;而纸质版《更路簿》如同甲骨文一样,是“物质文化遗产”或“记忆文化遗产”。在帆船航海时代,每个船长或火表都有一本《更路簿》。20世纪70年代以后,随着航海技术的进步和发展,尤其是机船、海图的使用和普及,海南渔民不再使用《更路簿》导航,其版本也日渐稀少。1974年4月至5月间,广东省博物馆的考古工作人员在西沙群岛进行田野调查时,首次发现了海南琼海市潭门镇草塘村渔民苏德柳的《水路簿》,并写成《西沙文物:中国南海诸岛之一西沙群岛文物调查》9广东省博物馆:《西沙文物:中国南海诸岛之一西沙群岛文物调查》,北京:文物出版社1974年版,第11页。一书及调查报告《广东省西沙群岛文物调查简报》10广东省博物馆:《广东省西沙群岛文物调查简报》,载于《文物》1974年第10期。(后者发表在《文物》期刊上),引起世人的关注。后来,厦门大学、华南师范大学、海南大学等单位的专家和学者通过调查又发现了现存42种《更路簿》版本。然而,纸质版《更路簿》至今仍未被列入各级政府的保护名单,这可能是因为多数人将“更路经”与《更路簿》混为一谈,认为“更路经”已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因此无需再将《更路簿》列入保护名录。

口传“更路经”是世代渔民依靠自身顽强的记忆力和在南海诸岛的长期航海实践总结,并以口头形式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这是《更路簿》产生以前主要的传承方式,“更路经”中的有些地名和路径因此得以流传至今。“更路经”的传播范围非常广泛,不仅限于船长、船主和火表,只要前往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捕鱼和生产作业的渔民,甚至是没有到过这些地方的人,都能通过各种途径获得相关知识。

许多前往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甚至是东南亚国家的渔民并没有《更路簿》,他们靠的是对南海航线、岛礁位置、航速、里程的熟记和自身长期实践经验的积累。如老渔民齐见德本人所述:

本人在几十年的航海和捕捞生涯中,深得老海员和老渔民的言传身教,认真总结了前辈们的经验和自身的体会,深刻认识到“南海更路经”的形成,是千百年来世世代代航海人的丰富经验集成,至今仍具有重要的参考意义。11周伟民、唐玲玲著:《南海天书——海南渔民〈更路簿〉文化诠释》,北京:昆仑出版社2015年版,第244页。

笔者在调查中也发现,海南许多渔民既没有当过船长或火表,也没有《更路簿》,却可以长期驾舟航海,靠的就是口传“更路经”。琼海市长城镇青葛村渔民陈泽明说,他家的《更路簿》是父亲1930年从新加坡带回来的,父亲在世时一直不让他看,在此期间,即使没有看过《更路簿》,他也能驾着自家的帆船多次往返于越南、新加坡和我国之间。

又如,文昌市龙楼镇红梅村老渔民符用杏(生于1886年),祖辈以渔业为生。父亲符世祥、伯父符世丰都从清同治年间(1862—1874)就开始在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捕鱼。符用杏表示:

22岁到40岁(1908—1926)年年都去西、南沙,每年十一二月去,在南沙捕海参、公螺,次年清明谷雨(约4月份)就运往新加坡出售,卖完后渔船沿越南海岸北返海南……我虽没有《更路簿》,但我记得各地航程:从南沙到新加坡需要50—60更,从母猪头到昆仑31—32更,从昆仑到罗汉头18更,从罗汉头到大佛(华列拉岬)6更,从大佛到外罗12更,从外罗到大洲18更,从大洲到清澜6更。12韩振华主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北京: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411页。

纸质版《更路簿》是船长和火表必备的航海手册,可以称为用文字记录在纸上的“更路经”,多是由识字的人,根据自己的亲身实践,综合口头流传下来的内容写成的文本。《更路簿》一般只有身为船长、船主和火表的渔民才有,又是这些人的祖传秘本,不轻易示人,也不外传。拥有《更路簿》的渔民死后,或将《更路簿》传给儿子,或将其随葬焚烧。

《更路簿》的核心字是“更”字,这一个字就包含了起讫点、航线、航程和针位这4个要素,很可能是海南渔民的重要发明创造(目前正在探讨之中)。早期《更路簿》记载的条目和内容应该是简单的。由于西沙群岛距离海南岛较近,《更路簿》最早记载的应该是去西沙群岛的“更路”。

有专家认为:

早在海南渔民从事渔业生产活动的初期,《更路簿》已在孕育酝酿之中。后来逐渐有了更路条文,并经世世代代的渔民口耳相传,存在于老渔民们各自的记忆中。后来,先辈海南渔民中识字之人,将其记忆中的更路条文、地名、风力、海浪等信息,用文字表达出来,日积月累,内容逐渐丰富,形成《更路簿》的初稿。历代海南渔民再根据各自航海实践经验,不断对《更路簿》初稿进行修改、补充、反复验证、辗转传抄,逐渐完善,形成了不同版本的《更路簿》。13刘南威、张争胜:《海南〈更路簿〉解读》,载于《南海学刊》2017年第1期,第22页。

口传“更路经”的成果被写入《更路簿》中,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由蒙全洲口述、麦穗整理的《更路簿》。蒙全洲为文昌市铺前镇七峰村渔民,虽未曾当过船长或火表,但他的祖辈从他的曾祖父起(约在清嘉庆年间,即1796—1820年间)就在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海域捕鱼。他家也有《更路簿》,但调查人员访问他时,《更路簿》已被有关部门拿去,他就口述,由麦穗整理了一本《更路簿》。14韩振华主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北京: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404页。这本蒙全洲口述的《更路簿》,实际上就是口传“更路经”的文字总结,记录了从文昌市清澜港出发前往西沙群岛海域及各岛礁之间的13条航线、12个地名,以及从西沙群岛的三圈(浪花礁)到南沙群岛海域及各岛礁之间的74条航线、56个地名。15《更路簿》中的地名统计结果出现不太一致的情况,主要是由不同版本中同地异名的现象较多造成的。这些都是靠渔民熟记硬背流传下来的,与纸质版《更路簿》里的记载没有什么差异。

从口传“更路经”到纸质版《更路簿》,发生了两个重要变化:一是内容方面,就目前所知,早期“更路经”的内容大多为地名,《更路簿》则记载了起讫点、航线、针向、航程(以“更”来表示);二是在《更路簿》中,条文式的表述规范统一,这是口传“更路经”无法比拟的,这种条文式的表达可以说是海南渔民独有的表达和记载方式。

在海南渔民的认识中,“更路经”和《更路簿》也是有区别的,如文昌市清澜港、铺前港的渔民中就流传着这样的谚语:“有了更路经,出海赛神仙”;“学会更路簿,能当海师傅”。16许俊主编:《南海更路簿》,海口:海南出版社2016年版,第193页。前者说只要掌握了“更路经”就可以出海了;后者说学会了《更路簿》,才能当船上的师傅(“师傅”与“火表”同义)。这两个要求的标准显然是不同的,后者比前者的要求更高。

二、口传“更路经”中的地名

口传“更路经”中的许多内容,因缺少文字记载而容易失传,现在已难以知晓,但从相关文献和地图可知,“更路经”里的地名,有的在口传中消失,有的被译成英文,还有的流传至今。

(一)沿用我国古代地名并被写入《更路簿》的地名

“石塘”是我国南海诸岛中最古老、史载最多的地名之一,无论是在《更路簿》里,还是在海南渔民的口述中,都是最常被提及的地名。渔民口传“更路经”中的“石塘”应是沿用了我国古代的地名。根据史书记载,“石塘”作为永乐群岛的旧称,最早出自唐代徐坚的《初学记》,该书中有关于“石塘”“石床”的记载。17(唐)徐坚《初学记》卷第五。宋代的文献中也有多处相关记载,如北宋《宋会要辑稿》“占城国”条曰:“国人诣广州,或风漂至石塘,则累岁不达矣。”18《宋会要辑稿》第197册。同书又在“真里富国”条里记载:“欲至中国者……数日至占城,十日过洋,傍东南有石塘,名曰万里,其洋或深或浅,水急滩多,舟覆溺者十七八,绝无山岸,方抵交趾界,五日至钦、廉州。”19《宋会要辑稿》第197册。南宋时期的赵汝适将南沙群岛称为“长沙”:“暇日阅‘诸蕃图’,有所谓石床、长沙之险,交洋、竺屿之限。”20(宋)赵汝适著、杨博文校释:《诸蕃志校释·赵汝适序》,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1页。之后出现的名称,如“千里石塘”“万里石塘”“万里长沙”“千里长沙”,均形容这一带海域的广阔。“石塘”“长沙”等称谓一直沿用至明清时期,至于指今何处,学者们争论不休,这里暂且不论。但这些文献说明上述地名都是中国古代的传统地名。

几乎每一个涉及西沙群岛海域的《更路簿》版本都有关于“石塘”的条文,而且都把西沙群岛的永乐群岛称为“石塘”,如郁玉清的抄藏本《定罗经针位》第3条就写道:“自三峙,下石塘,用艮坤寅申,三更远,向西南驶。”21韩振华主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北京: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391页。引文中的标点符号为笔者所加。

海南渔民将南沙群岛称作“万里长沙”的条文较少,目前仅见苏德柳抄本《更路簿·南洋群岛更路》第2段有记载:“外罗与大佛,子午对,十二更。外罗与万里长(沙),卯酉甲庚对,十四更。”22韩振华主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北京: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376页。

在宋元时期,《更路簿》尚未形成,“石塘”“长沙”等称谓应是中国的传统地名,或者说是通过口传“更路经”流传下来的,后来又被写入《更路簿》中。

海南渔民称南沙群岛为“北海”,也应是沿用了中国古代的传统地名。韩振华先生认为:“南沙群岛被称曰北海,可以追溯到南宋时代,才有可能把南中国海称为北海,即中国海。”23韩振华著:《南海诸岛史地研究》,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5年版,第128页。清代人谢清高的《海录·小吕宋》记载:“掘井西沙,亦可得水。沙之正南,是为石塘,避风于此者,慎不可妄动也[原注:(石塘)以上属南海,以下属北海]。”24(清)谢清高口述、安京校释:《海录校释》,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第195页。《海录》成书于清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刊刻于咸丰元年(1851年)。谢清高本人在十几年间频繁来往于海南岛,所记可信程较高。“以上属南海”中的“南海”即指今西沙群岛,而“北海”则指今南沙群岛。由此可见,南沙群岛至晚在清代就已被称为“北海”。

(二)未出现在《更路簿》里的地名

有些“更路经”中的地名在后来就失传了,有些则在编入《更路簿》时改用了其他名称,但通过海南渔民的口述与回忆,至今仍能确定它们所在的位置。

1.螺岛(中建岛)

螺岛位于西沙群岛的最南端,是海南渔民从西沙群岛前往南沙群岛的始发岛。该岛盛产公螺——公螺也叫“马蹄螺”,是海南渔民在清末至民国时期主要捕获的珍贵海产,故渔民口头称该岛为“螺岛”,海南方音为“Lo Dao”。然而,在经历多次航海实践之后,渔民发现这里的海流是逆向流水,即该海域的海水流向与行船方向相反,而且水流湍急。行船到了此地无法用肉眼判断方向,于是便返回原处,结果几个小时就回到了起航点。经验丰富的船长知道船并没有偏离方向,而是逆向水流在作怪。再次航行到此时,渔民便称此岛为“半路”,以提醒自己和后人:这里只是半路,不要认为是偏离了航向而掉头返航。25王晓鹏:《南海针经书〈更路簿〉彭正楷本内容初探》,载于《齐鲁学刊》2015年第6期,第 47~48页。因此,在后来的《更路簿》里,螺岛被称作“半路”或“半路峙”。显然,“螺岛”最初只是口头命名,在编入《更路簿》时又被换成了其他名称。

2.鬼喊线(鬼喊礁)

“鬼喊线”也是海南渔民世代相传的地名,但不见《更路簿》里有相关记载。这一地名源自我国古代地名“鬼哭滩”。早在明嘉靖年间(1522—1566),顾岕就在《海槎余录》中提到“鬼哭滩”。据曾昭璇先生等人说:“平日里浪击暗礁,涛声咆哮。古时候,海南渔船在该礁旁,半夜里有渔民隐隐约约听见附近似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因此,渔民便叫该礁为‘鬼喊线’。”26曾昭璇、曾宪珊:《清〈顺风得利〉(王国昌抄本)更路簿研究》,载于《中国边疆史地研究》1996年第1期,第96页。在闽南话里,“哭叫”称“喊叫”,海南话里的“喊叫”应该来自闽南话;而海南渔民将高潮时淹没、低潮时又出现的暗礁称之为“线”,于是就出现了“鬼喊线”这一地名。它取代了传统地名“鬼哭滩”,却没有被《更路簿》收录。

3.狗障头(屈原礁)

据潭门镇渔民许书琳(原潭门公社革委会主任)回忆,1927年前后他在南沙群岛附近水域捕鱼,看到一英国船只驶进南沙群岛的九章环礁内,船开进去却开不出来,于是让渔民引路。渔民说:“该地叫‘狗障头’,礁滩多、航道窄,窄到连狗转头也会碰到礁石。”27韩振华主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北京: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413页。故“狗障头”又被渔民称为“狗转头”,形容航道之狭窄。该地名未被载入《更路簿》。

4.棍猪线(南屏礁)

“棍猪线”这一地名已不再使用,在《更路簿》里被换作“墨瓜沙”或“墨瓜线”。相传,海南渔民“在一次航行中遇到静风,渔民在此捞到很多海货,于是杀猪庆祝,不料突然起风,船只摇晃颠簸,猪也滚落海中,如同被‘棍’(在海南方言里意为‘骗’),于是渔民将此礁取名为‘棍猪线’。此礁盛产墨瓜参,因此海南渔民也称之为‘墨瓜沙’。”28夏代云著:《卢业发、吴淑茂、黄家礼〈更路簿〉研究》,北京:海洋出版社2016年版,第28页。

5.铁柱头

“铁柱头”疑为海南渔民口传的地名,在《更路簿》里未见记载。据曾昭璇先生等人研究,柏礁环礁西南端有一大礁石,称“单柱石”,涨潮时高出海面4.6米,如柱耸立,渔民故称其为“铁柱头”。29曾昭璇、曾宪珊:《清〈顺风得利〉(王国昌抄本)更路簿研究》,载于《中国边疆史地研究》1996年第1期,第100页。据渔民蒙全洲回忆:“死在南沙群岛的渔民有不少人,如陈鸿柏,东郊公社上坡村人,住岛18年,死在奈罗(位于双子群礁西南端)。[他]死时我大约五六十岁(20世纪三四十年代),他年纪比我大,个子很高,死后埋葬在铁柱头。”

6.深水线(长滩和蒙自礁一带)

在南沙群岛的长滩和蒙自礁一带,有一个地方叫“深水线”,《更路簿》中未见记载。据文昌市龙楼镇渔民符用福回忆,从火哀开船前往红草线排,半路有一个叫“深水线”的地方,中间有礁盘,水好深。他在1948—1949年间曾好几次开船前往红草线排,遇到一个颇大的“深水线”,在今日的长滩和蒙自礁一带。下文将提到的符宏光的地图将长滩所在的位置标注为“沙排”。30广东省地名委员会编:《南海诸岛地名资料汇编》,广州:广东地图出版社1987年版,第518页。

7.飞到(梅九礁)

“飞到”是南沙群岛中的一个岛礁的名称,《更路簿》中也没有相关记载。“飞到”是“杯夹”的谐音。在海南方言里,“杯夹”指求神问卜用的茭杯。“飞到”是“指礁盘形似杯夹。飞到是线,礁湖水深船可进,西南有弯肚可泊船,边缘水深,拴船于礁石上,缆浮水面,刮东北风时易触礁,要尽快离开。”31广东省地名委员会编:《南海诸岛地名资料汇编》,广州:广东地图出版社1987年版,第517页。

8.黑暗洋

“在越南昆仑岛附近有个地方叫‘黑暗洋’,那里经常打雷下雨。从新加坡回来,过昆仑后是‘洲鸭’,有‘鸭屎’(小石头),船若碰上就危险,要远道而过。”32韩振华主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北京: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429页。“黑暗洋”这一地名也未被载入《更路簿》。

9.鸭屎、洲鸭

鸭屎位于南洋航线的昆仑岛外侧,今越南东部海域。“我们从新加坡北返,经昆仑岛后,靠近西贡外口有一地叫‘仑到外鸭屎’,此地沙滩很长,有几十里,是我们所知道[的]最长的沙滩之一。”33韩振华主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北京: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415页。“仑到外”应是指越南昆仑岛的外侧,这一带因沙滩很长,像鸭子拉的屎一样,故海南渔民称之为“鸭屎”。“鸭屎”这一地名也未载入《更路簿》。另外,渔民蒙全洲也说:“从新加坡回海南岛要经过越南沿海岛屿,过昆仑后,要经过‘洲鸭’,‘洲鸭’像鸭屎一样,一堆堆的,是个很长的沙滩,为航行危险区。再往北到外罗山,外罗是个山岛,岛上有山,那里一带水流很急。从外罗可以看到越南沿岸一排长长的起伏的山脉。”34韩振华主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北京: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408页。因此,“洲鸭”和“鸭屎”应指同一个地方,但这两个地名均未被《更路簿》收录。

此外,海南渔民在口传时,习惯把峙或线的东部、北部称为“上”,而将西部、南部的称为“下”。因此,海南渔民将西沙群岛东侧的宣德群岛称为“上峙”,西侧的永乐群岛称为“下峙”,北子岛称为“奈罗上峙”,南子岛称为“奈罗下峙”。但在《更路簿》中,“奈罗上峙”和“奈罗下峙”中的“上”“下”字都被省略了,简化为“奈罗峙”。又如“大奈罗”和“小奈罗”。潭门镇草塘村渔民柯家裕,生于1906年,23岁时去南沙群岛捕鱼,并在小奈罗峙上住了两年,之后是一年去一回。他“在小奈罗住下来(小奈罗的水较好,大奈罗的水较咸)”35韩振华主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北京: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420页。,大奈罗、小奈罗在《更路簿》里都简称为“奈罗”。

据专家统计,“鸭公”“石屿”“三脚峙仔”“红草二”“红草三”“石峙”“长峙”“仙桌”“艾罗上峙” “南门”“东门”“长线”“鬼喊线”“二谷”“屁股”等15个口传地名没有载入《更路簿》。36张争胜、刘南威:《〈西、南、中沙群岛渔业生产和水产资源调查报告〉的历史价值,南海学刊》,载于《南海学刊》2015年第3期,第63页。1980年前后,在广东省地名委员会组织的调查中,研究人员又发现“咸旦”“银屿仔”“东南角”“西门”37张争胜、刘南威:《〈西、南、中沙群岛渔业生产和水产资源调查报告〉的历史价值,南海学刊》,载于《南海学刊》2015年第3期,第63页。等20个海南渔民口传地名没有收录进《更路簿》,这些地名应为渔民口传“更路经”里的地名。

三、口传“更路经”中地名的去向

经过千百年的演变,口传“更路经”中的地名有些仍然以口头形式流传至今,有些被绘制在航海图中,更多则被写进《更路簿》里,成了《更路簿》中地名的主要来源和重要依据,还有些被外国人采用。

(一)一直以口传的形式流传至今

据专家统计,在1983年国家公布的南海诸岛287个标准地名中,“有128个海南渔民习用名称”38刘南威:《中国南海诸岛地名论稿》,北京: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119页。,其中《更路簿》共载有西沙群岛俗名34个,南沙群岛俗名80个,总共114个。在南沙群岛的“172个地名中,有79个渔民名称,广泛流传于海南岛渔民中。”39广东省地名委员会编:《南海诸岛地名资料汇编》,广州:广东地图出版社1987年版,第52页。另据郭振乾先生在《南海诸岛的开发者》一文中统计,有124个南海岛礁标准地名可与渔民俗名对应。根据其中所列地名表,我们发现其中有124个标准地名后标注了187个渔民习用地名40夏代云、牟琦、何宇阳:《海南渔民〈更路簿〉的时代考证和文化特征》,载于《中南民族大学学报》2016年第5期,第54~59页。。这些地名主要来源于海南渔民收藏的《更路簿》;还有48个标准地名是采用渔民习用地名(含用谐音的)。也有人说,有138个标准地名来自海南渔民的命名(其中西沙群岛38个,南沙群岛100个)。虽然各位专家对国家标准地名中出现的海南渔民习用地名的统计结果不太一致,但也可看出,所谓“渔民习用地名”应包括源自口传“更路经”的和纸质版《更路簿》的这两类地名,而且渔民口传的部分地名至今仍在广泛流传。

早在民国时期,口传“更路经”中的地名已有文献记载,被称为“琼人俗名”或“土名”,其中最早记载海南渔民对南海诸岛命名情况的是陈天锡于1928年6月编写的《西沙岛东沙岛成案汇编》一书。书中说:“省政府据琼东县民李德光等,呈请承垦西沙群岛之吧注、巴兴二岛,省务会议议决,交商务厅复查”“现又由圆岛迁渡巴注岛。”41民国三年(1914年)5月,会同县被改为琼东县。1958年12月,琼东、乐会、万宁三县又合并为琼海县。1992年11月,琼海县改称琼海市。吧注、巴兴、圆岛均为海南渔民命名的地名。同年由沈鸿飞编写的《调查西沙群岛》一书又记载:“五月廿九日,是日所调查者为林岛与石岛,该岛之原名据由琼东、清澜港来之渔人所称,林岛为巴岛,石岛为小巴岛。考其‘巴’意即林之意也。”42韩振华主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北京: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206页。此时已记载了海南渔民命名的9个西沙群岛岛礁名称,包括吧注(永兴岛)、巴兴(东岛)、圆岛(甘泉岛)、巴岛、小巴岛、四江岛(晋卿岛)、三脚岛(琛航岛)、小三脚岛(广金岛)等。1929年2月出版的《涛声》杂志也记载:“下午一时,抵林岛(土人称为猫岛)。”43刘南威:《中国南海诸岛地名论稿》,北京: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39页。但当时的民国政府并没有注意到海南渔民对南海诸岛各岛礁的命名情况。

(二)被绘制在航海图中

1918年日本人小仓卯之助在南沙群岛的北子岛见到3个海南渔民,向他们询问这一带的地名,然后按照海南渔民提供的地名绘制了一张草图。图上标有从一个岛到另一个岛的里数(实际上应该是海南渔民告诉他的更数),还标有双峙(双子群礁)、铁峙(中业岛)、红草峙(西月岛)、罗孔(马欢岛)、鸟仔峙、同章峙(应为锅盖峙,今称杨信沙洲)、第三峙(南钥岛)、黄山马峙(太平岛)、南乙峙(南威岛)、第峙(应为秤钩峙,今称景宏岛)等10个南沙群岛的地名。44(日)小仓卯之助:《暴风之岛》,1940年出版。该图被称为“1918年我国渔民在南沙群岛双峙所画的地图”45广东省地名委员会编:《南海诸岛地名资料汇编》,广州:广东地图出版社1987年版,第82页。,准确地说,应该是海南渔民口述,再由小仓卯之助所画的地图。从情理上分析可知,当时3位渔民并没有将《更路簿》拿给小仓卯之助看,而是根据口传“更路经”的内容口述给他听。因为海南渔民的《更路簿》是不外传的,更不会让外国人看。这是外国人使用海南渔民命名的南海诸岛地名最多的一次。

1928年出版的《西沙岛东沙岛成案汇编》及《调查西沙群岛》二书,均刊登了琼东县人李德光等人呈送给民国政府的《承领经营吧注岛及吧兴岛种植渔业计划书》,并附有一幅“西沙群岛图”。图上标有双帆、长岛、吧注、吧兴、吧兴谷、二圈礁、干豆、鸭公、银岛、四江、三脚、三圈礁、老粗、圆岛、尾岛、大圈礁、白峙仔、半路等18个地名,而且还在部分地名之前注明“琼人俗名”或“俗名”。46刘南威:《中国南海诸岛地名论稿》,北京: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39页。这些海南渔民的“俗名”,已绘制在草图上并呈送给民国政府。该地图上有经纬度、图例说明、航路、位置、里数等内容并附有“图说”。其“图说”中记载:“吧注岛之位置则在长岛(琼人俗称)之南端,北纬十六度五十分至五十二分之间、东经一百一十二度二十四分至二十七分之间,距离潭门港一百二十海里。岛外周围石花礁□(疑为“盘”字)之直径长约六华里。”47广东省地名委员会编:《南海诸岛地名资料汇编》,广州:广东地图出版社1987年版,第83页。该地图已非常接近现代的地图。值得注意的是,该地图及其“图说”都将今国家标准地名“浪花礁”称为“石花礁”,后者很可能是海南渔民的口头命名。这一名称在《更路簿》里没有记载。刘南威先生说,1949年以前“公开出版的国内书刊记载的南海诸岛地名,也是渔家口称的‘琼人俗名’,是以口头形式保存下来的土地名,这些地名与《更路簿》记载的几乎完全相同。”48刘南威:《中国南海诸岛地名论稿》,北京: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39页。

符宏光,今文昌市龙楼镇昌美村人,在1930—1934年间曾住在南沙群岛的鸟子峙(南威岛)多年。49韩振华主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北京: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428页。他拥有多年的航海经验,被称为“航海通”,对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各岛礁的地理位置也十分熟悉,于是他在1935年绘制了长107厘米、宽79厘米的《西南沙群岛地理位置略图》。该图标出了81个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岛礁的海南俗名,其中西沙群岛18个,南沙群岛63个。该地图“还附上罗经(即指南针)二十四向位图”50韩振华主编:《我国南海诸岛史料汇编》,北京: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399页。。符宏光也没有《更路簿》,他的地图是根据口传“更路经”和自己的亲身实践绘制出的。这是民国时期标明源自“更路经”的地名最多的一张地图。该地图还在今天曾母暗沙的位置标注着“沙排”,这是“各《更路簿》所没有的,属首次出现”。51广东省地名委员会编:《南海诸岛地名资料汇编》,广州:广东地图出版社1987年版,第87页。这证明了我国南沙群岛的最南端为“沙排”(今曾母暗沙),而且至迟在民国时期海南渔民已经对其命名。

从绘入地图的口传“更路经”的地名可以看出,在民国时期的渔民口述中,许多岛礁已经有了多种称呼(如永兴岛称为“猫注”“吧注”“猫岛”),而且此时的“更路经”已完全具备《更路簿》中的起讫点、针位、航线和更数等4个要素。

(三)被载入纸质版《更路簿》里,成为《更路簿》中地名的重要来源

在口传“更路经”中,有许多地名已使用海南的地方方言。如李德光《承领经营吧注岛及吧兴岛种植渔业计划书》所附地图《西沙群岛图》,如上所述,该图载有双帆、长岛、吧注、吧兴、吧兴谷、二圈礁、干豆、鸭公、银岛、四江、三脚、三圈礁、老粗、圆岛、尾岛、大圈礁、白峙仔、半路等18个地名。该地图还特别注明,有些地名是“土名”或“琼人俗名”。这18个地名中,绝大多数都使用海南方言命名,因为海南方言将“岛”称为“峙”,“礁”称为“线”。有的口传地名用在了《更路簿》中,如吧注、吧兴、干豆、四江、三脚、半路等,有的则被其他名称所代替。

(四)被外国人采用

据专家考证,16世纪时,葡萄牙人称西沙群岛(在西方国家称为“帕拉塞尔群岛”)的永兴岛为“poxo”。“poxo”是葡萄牙语,字义为“暗礁”或“石礁”,是从海南渔民口传的俗名“巴注”音译过去的。52林金枝:《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载于广东省地名委员会编:《南海诸岛地名资料汇编》,广州:广东地图出版社1987年版,第515页。

葡萄牙人雅各善·加士塔尔底在1561年(我国明朝嘉靖四十年)绘制了《亚细亚地图》。该地图将永兴岛记为“PULOO.MJO”(猫叫岛),这是对俗名“猫峙”的直译。永兴岛是西沙群岛中最方便抛锚泊船的地方,故得名“猫岛”。因渔民习称“岛”为“峙”,故猫岛又俗称“猫峙”。“猫岛”“猫峙”之“猫”应是“锚”之讹读。53王彩:《海南渔民抄本〈更路簿〉所载南海诸岛俗名再研究》,载于《琼州学院学报》2015年第3期,第18页。

1868年,英国海军部海图局编写了《中国海指南》一书,该书中出现了海南渔民命名的“秤钩”(景宏岛)和“南乙”(鸿麻岛)等地名。这是国外最早记载海南渔民命名的我国南海诸岛地名的文献。据专家统计,《中国海指南》一书提到了19个西沙群岛地名、24个南沙群岛地名,而这43个地名中有七八个是从海南渔民的土地名中音译过去的。54陈秋云、黄斌、李骥:《以先占原则为基础的“南海更路簿”法理诠释》,载于《太平洋学报》2015年第7期,第106页。刘南威先生考证说:“在西方通用的南海诸岛原名地名中,至少有9个是从南海诸岛土地名中音译过去的。”55刘南威著:《中国南海诸岛地名论稿》,北京: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68页。

早在我国明代,西方国家就频繁地将口传“更路经”中的地名译成外语,这正是中国人最早发现、最早命名、最早开发经营这些岛礁的有力证明。在其他国家的船只来到或通过这些岛礁之前,中国人早已在此居住、生活和生产作业,而外国人到来时是向这些渔民询问岛礁名称,再按照名称的拼音或意义翻译成外语后标注在海图上或编写在书中。如1933年8月18日,日本大阪《每日新闻》社派一艘47吨级的帆船和两名社员到我国南沙群岛调查,并在记录中记载:“二十五日抵达目的地北二子岛。……从海南岛来的两个中国人,以举手礼欢迎了我们,一行见往南二子岛,岛的南面也有房子,住有三个中国人。”56夏章英主编:《南沙群岛渔业史》,北京:海洋出版社2011年版,第111页。这里所说的地名“北二子岛”和“南二子岛”显然是海南渔民告知的。值得注意的是,《更路簿》自古都是海南渔民的秘本,当外国人向渔民询问地名时,渔民是不会拿出《更路簿》给他们看的,而只会以口头告知。

上述这些也是口传“更路经”对世界所作的贡献。

四、结 语

综上所述,海南渔民的口传“更路经”在宋元时期已经孕育,明代时已经成熟,与纸质版《更路簿》一样,都是中国人最早发现、最早命名、最早开发经营和管理南海诸岛的铁证,是我国十分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1983年国家公布的标准地名和民间地名既包括口传“更路经”中的地名,也包括纸质版《更路簿》中的地名。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在口传“更路经”里的地名中,就有鸭公(鸭公岛)57括号内的地名为国家公布的标准地名,下同。、石屿(石屿)、三脚峙仔(广金岛)、红草二(中沙洲)、红草三(北沙洲)、石峙(中岛)、长峙(北岛)、仙桌(湛涵滩)、南门(南门礁)、东门(东门礁)、长线(长涵滩)、二谷(二角礁)、艾罗上峙(北子岛)、鬼喊线(鬼喊礁)等近20个地名被公布为与国家标准地名相对照的民间地名,可见“更路经”为我国南海诸岛的岛礁命名作出了重要贡献。

然而,口传“更路经”也有自身的缺点,如容易在传播中流失,所以,我们就更应当加强口传“更路经”的调查、抢救、整理和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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