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上空的乌鸦

@申 平

北方城市的一个朋友来电话，娓娓向我讲述了一个有关城市乌鸦不可思议的故事。

“奇怪！真的是很奇怪。”我的朋友这样开始了他的讲述，他说，“北方的乌鸦既聪明又讨厌，咱这地方管它叫老鸹的。”

我的朋友继续说道：“这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乌鸦竟然进城来了。一到晚上，它们就成群结队地进城来过夜了。它们就住在城市的高楼顶上，在那上面哇哇叫，还乱拉屎。一到晚上那里就成了乌鸦的天堂。你想，楼房的主人和周围的居民怎能容忍它们如此放肆呢，于是就上楼驱赶。先是拿棍子打，后来用鞭炮炸。但是这些家伙实在是太狡猾了。人一来它们就飞走，等人一走，它们就又飞回来，跟你捉迷藏。人气急了，就组织起来轮流值守。你知道咱北方冬天的夜，嘎嘎地冷，冻得人在上面跑步跳高。乌鸦一看，就又转移到别的楼上去。那里有人再赶，它们就落到路边的电线上，有一回把电线都压断了，造成大面积停电。而且它们早上撤退的时候，还故意往行人的头上、过往的车上拉屎，进行报复，你说它们有多么讨厌。”

听到这里，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人鸦大战的场面。我在想，乌鸦之所以到城里过夜，一定是它们觉得城市会暖和一些。如果它们不吵不闹、不拉不尿，也许人们会容纳它们。但是它们天生大嗓门，又不讲卫生，当然就惹得人不高兴喽。

我的朋友在那边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那段时间，乌鸦问题成了城市管理的一个大麻烦。市民纷纷呼吁，要求市政府想办法解决乌鸦问题，市长也亲自过问了，可是乌鸦是鸟不是人，你赶它它不走，下文件它也不听。后来实在没辙，经过层层请示汇报，出动了武警部队，开枪打了一次。事情就坏在这里了！开头还管用，乌鸦有几天没来。可是过了几天，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那么多的乌鸦来，遮天蔽日的，先是在城市上空盘旋，接着就像一片片乌云一样扑下来，覆盖了城市所有的楼宇街道，它们哇哇大叫，震耳欲聋，人一赶就飞起来去啄人的脸，那架势就像要和人决一死战似的。你说这东西厉害不！一时把人都弄得束手无策了。”

“天啊！”我说，“你快说最后的结果怎么样了？”

“最后的结果，打死你你都想不到。直接告诉你吧，是一群小学生解决了问题。这天，一个小学生写了一封给乌鸦的信。信的内容大概是说，乌鸦先生，我知道你们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动物之一，你们能够喝到瓶子里的一点点水，还能用脚踩住鱼线，把鱼从水里拉出来，可见你们智慧非凡。现在你们跑到城市里来，按理我们也应该欢迎。可是我们的城市实在太拥挤了，你们的叫声也太大了，你们已经影响到我们的正常生活了。你们能否回到你们自己的家去呢？假如大人们有什么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就请你们多多原谅。飞走吧，亲爱的乌鸦，把城市的安宁还给我们，我们会感谢你们的。信写完了，班里的几十个同学每人复印一份，一起走到街头上去，他们排好队，对着乌鸦集体朗读。你别以为这是笑话，乌鸦好像真的听懂了。它们先是几十只起飞，在孩子们的头顶上飞舞，然后竟然真的飞走了；接着，所有乌鸦就像接到谁的命令似的，一批批全都飞走了。从此，它们再也没有来过。你说这奇怪不奇怪呢！”

这真的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放下电话，我在书房里久久徘徊，我在反复咀嚼回味着这个故事。同时，我也在想这个故事的深刻含义以及它的真实性。后来，我又打电话给别的朋友进行核实。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我更加感动。我决定把这个故事写出来，以便有更多的人分享。

【微点评】近十几年来，申平第一个在国内亮出动物小小说的旗号，创作出了数百篇动物小小说。他秉持万物平等的生命理念，经由人类与动物、人类自身之间的矛盾冲突，表达了他对人类与自然、人类社会自身和谐相处的美好期盼。这些作品在情节叙述上充满传奇色彩，可读性强，形象鲜明生动，为当代小小说创作提供了诸多有益的启示。

《中国狼》通过狼最终消灭日军的故事，准确、生动地展示了“狼”的面貌和精神：既英勇顽强，又足智多谋。故事撼人心魄，内涵宽广浑厚。就艺术手法上说，作者非常擅长画面感的制造，全文好像不是由一段段文字组合的，而是由一幅幅画联结而成。可以说，“狼群勇战日军”的画面，已经成为小小说场面描绘的经典。另外，“中国狼”从狼到军队番号这一内涵的拓展，使得作品奇峰突起、境界高远。

《城市上空的乌鸦》讲述了乌鸦最终被成功驱离的故事，就驱离乌鸦的方法来说，多少有些不可信。但作品从两个方面解决了这个问题：一是某些动物具有灵性，它们的所作所为有时真的难以用科学解释；二是作者使用了“元叙述”的方法，多次用证人（朋友）证明了事件本身的确定性。很显然，它依旧未离开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大的主题。具体说，就是人们应以恰当的方式与动物相处，暴力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

从社会价值上说，我觉得申平的动物小小说也是功莫大焉，它的意义也会日渐凸显出来。

点评者：广东省惠州学院中文系雪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