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

王伟革

钱三是孤儿，自幼不喜读书，就和鸡鸭鸟兽厮混。长大后，尽往山上跑，深林里钻。若要找寻钱三，往鸟声最噪处赶，一准能觅见。

他仿各种声响，学啥像啥，惟妙惟肖。据传，某个月高风黑之夜，钱三宿于山中荒庙，当时硝烟弥漫，庙僧逃散。庙内惟余老鼠，成群结伙出来觅食。钱三梦中惊醒，不胜其扰，遂“喵喵”断喝数声。群鼠如闻丧钟，四下逃窜，一硕鼠竟从梁而降，吓得失足而亡。

城中花鸟店郝掌柜听闻此事，提着两盒黄松糕、五斤挂面，专程拜会钱三。郝掌柜出资，收购钱三猎获的画眉八哥。钱三无房无妻，平素食野果，猎鸟兽，自此生活有了着落。

这天，钱三给郝掌柜送鸟。忽闻前途喧嚣，人声鼎沸。一壮实水牛，眼冒红光，“哞哞”咆哮，横冲直撞。众人或握棍棒横于牛前，或持套绳拽于两旁。臂般粗棒被牛一撞即断，一帮壮汉亦被牛拽如风中落叶，左晃右倒。眼见疯牛将绝尘而去，牛主曹老婆婆“哇哇”大哭。

曹老婆婆老年得子，儿子在省城读书，后随学校迁徙西部，没了音讯。曹老婆婆待牛如子，指靠这牛谋生。如今牛跑了，后半辈子该怎么活？

众人正抓头挠腮，望洋兴叹，瞅见钱三，大喜：“有法子了，钱三来了。”钱三上回送鸟，被鬼子一抢而空，孝敬了少佐上村次郎的狼狗;这回送鸟又遇堵，心中正不爽。想着手头也紧，便说：“两块大洋，唤回牛。”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求情。钱三听得两耳起茧，不耐烦了，一摆手：“我要送货，没得空。”就要起车。众人没法，只得现场筹钱，一个铜元，一个铜元，凑足两块银元。

钱三接钱，翻身下车，仰天长啸，一声“哞哞”，响彻云霄。再看那水牛犹如被定身一般，停止奔跑，回身站定。钱三上前，一拍牛头，“哞哞”轻唤。疯牛遂摇摇尾巴，温顺地跟曹老婆婆走了。

元宵佳节，钱三进城赏灯。街上却黑灯瞎火，毫无人烟，钱三便觉扫兴，拐弯上郝掌柜店里坐坐。前脚刚进门，外面冲进几个鬼子，不由分说砸店抢钱。原来少佐上村次郎宠幸的狼狗不吃不喝，患病多日，上村心急如焚，四处寻医，却无人医治。便责令鬼子见药铺就砸，遇鸟店就摔，乘机勒索每家五百大洋。交不出，抓人，狗死人亡，抵命。眼见店内一片狼藉，鬼子扬长而去，钱三沉默无语，若有所思。

次日，钱三毛遂自荐，称能治狗疾，拿人头担保。上村大喜，依从钱三要求，放回关押的店主。钱三“汪汪”几声，狼狗开始呜咽;上下一通按捏，狼狗果然进食。临走，钱三叮嘱山村，每天需面狗而叫，一日三次，不日就能痊愈。

第七日，錢三再次登门，一番耳语后，狼狗欢蹦乱跳。是夜，山村趴在地上，对着狼狗，“汪汪”正叫得欢。忽然狼狗眼闪凶光，纵身一跃，扑向山村，两口就咬断了他的脖颈。

鬼子全城通缉钱三，满山搜捕。可钱三就像人间蒸发，再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