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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美学的延伸:寿州窑文化梳证与生活再生

2019-01-19毅,许

陶瓷学报 2019年2期
关键词:陶瓷文化

张 毅,许 政

(池州学院 美术与设计学院,安徽 池州 274000)

0 引 言

陶瓷器的产生,是壮观的,宏阔的,令人激动的。其内容包含着技术与艺术,涵盖了物质与精神,表象着工艺技能的施展与技术才能的显露,其技与艺常常糅合共生。它以土为原料,以水使之成型,在空气中干燥,经烈火使之永恒。它集智慧及技能于一体,从天地到人,正是中国哲学观“天人合一、匠心巧艺”完美体现。它是调剂和连接人与自然关系的物质力量,也是承接人与社会的媒介,中国陶瓷先天的美学特性注定成为影响中国、甚至世界的神圣标杆。寿州瓷作为中国陶瓷的重要内容,在历史的辗转流徙中,几经曲折聚散,将自身的文化轨迹舒展开来。

1 寿州窑探源

今天所见的传世寿州窑,藏存于中国各地著名博物馆,南京博物院、河南博物馆、上海博物馆、扬州博物馆等[1],其中寿州窑陶瓷博物馆庋藏甚丰。对藏品的“正本清源”的梳证,一直是陶瓷学者和考古学者的工作使命,尽可能在定名、断代以及内涵考释上做到精确无误。

1960年发现的寿州窑遗址地处淮南上窑镇,上窑镇在唐代归寿州所辖,故名寿州窑。其遗迹分散在上窑镇内的管嘴汶、高窑、医院住院部、松树林、车小湾五个保护区。目前种种文献记载寿州窑始于南朝(陈),其可考有待商榷, 但隋代淮南窑的存在是确实的。继隋代淮南窑的存在,考虑胚料的选择、成型工艺、釉料配制和施釉方法、窑炉结构和烧成技术的提升、造型与装饰、器型的演变都需要大量时间的积淀方能稳定,故在隋代文献推理的基础上确定为南朝陈(寿州在南朝隶属陈)是寿州窑的起始发端。

关于寿州窑的考证出于唐代“茶圣”陆羽所著经典珍藏本《茶经》中叙言:“碗,越州上,鼎州次,婺州次,岳州次,寿州、洪州次......邢州瓷白,茶色红;寿州瓷黄,茶色紫;洪州瓷褐,茶色黑,悉不宜茶”[2]。这种滥觞的评瓷标准,直接影响文人雅士对瓷器的品评,这确实涉及人们正确评判历史事实和区分历史表象的相关问题。釉色外观及显茶色泽几乎是唐代对瓷器的整体名次的排列标准。由此可见,寿州窑在唐代瓷器中位列第五。邵蛰民撰、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刊印的《增补古今瓷器源流考》一文中也有论述“江南寿州,唐时烧造,其瓷色黄”的记叙。唐末寿州窑突然消失无影,后期再无可考。总体推算,寿州窑自南朝创烧到隋唐繁盛至唐末式微消亡,前后经历了350年上下。作为安徽最早的瓷窑之一,寿州窑在隋代淮南窑基础上大量烧造青瓷,与概括唐代瓷器格局“南青北白”的特征表象对应,刑窑白瓷与越窑青瓷分别呈现北方瓷业和南方瓷业的最好水准,作为南北分界线的寿州窑没有陈规墨守,敢于各种尝试和探索,自然融汇北方陶瓷技艺的雄浑与南方陶瓷的秀雅,具有拙雅富丽的特征。

唐诗不仅具有盛唐气象,在陶瓷艺术上更是富有浪漫气息。陶瓷釉器色彩斑斓,生活情趣浓郁,凤头壶、龙首杯这些异邦色彩和趣味的新造型,凸显了唐人对外来文化广收博采的自信与气魄,他们记录了时代信息,反映了贵族习气与生活风情,收获了开元盛世的安富与尊荣,豪华与放纵。这些文化的渲染和引入为寿州窑的造物与生产提供了必备的工艺条件。

2 寿州窑的工艺文化

2.1 隋代的淮南窑青瓷体系

隋代在承继前代的基础上,淮南窑仍烧造青瓷。淮南窑规模较小,器物多为生活之器,小口罐、高足盘、四系瓶、碗、钵、壶等,表层质感坚韧、精细,声音清脆,煅烧温度1200 ℃左右,与三国两晋时期相仿,陶泥没有经过淘洗处置,又有大量的沙粒留存,胎壁厚重,多数在1厘米上下。釉色施化妆土,透明玻璃光泽良好。施釉薄厚不匀,釉厚则浓,釉薄则淡,部分器物青中显黄,青中显绿,有小开片,甚至积釉处产生紫色窑变,具有超凡脱俗的气质。装饰手法依然为传统的印花、贴花(仅发现卷草纹)、划花(单复弦纹、莲瓣纹、波浪纹等)三种。

2.2 唐代寿州窑的兴盛与工艺特征

安徽政府在治淮和网化的水利工程中,在唐墓出土了大量的黄釉瓷器。这些瓷器虽名气上不及刑窑白瓷和越窑青瓷,但青瓷向黄瓷的转变,在中国陶瓷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这是中国先民一项意义深远的伟大创造,是对中国人民、对世界物质文明的一大贡献。

寿州窑在唐代兴盛有其自身的发展轨迹。由南朝低温釉陶到隋代青瓷,至唐朝改烧黄釉,这是制陶工艺技术不断改进和温度相继提升的结果,同时也是窑炉氛围(还原焰青瓷厘革氧化焰黄瓷,胎色由青灰锐变白黄)改良的结果。寿州窑的进化和富盛地都在半山区,有山有田,土地富饶,水源丰盈,树木茂密,瓷土丰富,且距离中原窑场距离尚少,是建立陶瓷窑场的理想圣地,这也是寿州窑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唐代饮茶风气的浓厚,促使陶瓷用具更加理想化、生活化。各种茶社、斗茶、宴会无不品茶,达到了“茶为米食,似若油盐”、“王公庶民,皆为饮者”的程度。

唐代寿州窑窑场由马家岗、上窑镇发展到余家沟、外窑一带,形成长达200公里的大型窑场,可见规模之巨。寿州窑唐代早期器物均使用化妆土,表层为透明玻璃质釉,釉面光泽,开小片纹。釉料内壁皆满,外壁则半,釉色黄中显绿,由于厚薄不匀,烧造不稳,釉色出现不纯。器型有瓶(体型较小,敞口小腹)、罐(短流,敞口鼓腹,双系)、碗、杯、注子、瓷枕、玩具、狮形足等,器物多为平底,腹部变浅,形制较之前偏大,唐朝中期由于制瓷原料的富厚和煅烧技艺的简便,促致寿州窑的变革与崛起,彻底形成寿州窑独特的文化特征,成为黄釉陶瓷史上的祖窑。烧造黄釉并非巧合,而是在多次改造釉色的基础上进行艺术改良。这种文化现象,是盛唐经济、政治、道德、文化的折射,这种黄色,不仅仅是帝王推崇的色泽,更是代表盛唐文化自信、包容万象、祥和炙热的大国气度。寿州窑烧造气氛的转变,釉色显现出橘黄、蜡黄、鳝鱼黄、褐黄等色泽,在初期器型的基础上,茶盏的烧制更加精美,釉色匀称,古雅大方;注壶为唐代流行式样,喇叭口,圆唇、长颈、壶柄为带形曲柄,壶嘴为多棱形短嘴或圆柱形短嘴,平底;枕类器物为长方形,平底,棱角作圆形或方形;瓷玩具有骑马俑,马头高昂,短尾,骑手双手持绳,双腿夹腹,姿态生动,形态逼真[3];罐类器物出现缩颈,收口、底部腹部收缩明显。陶瓷在烧造丰富的基础上研制出建筑陶瓷材料,用于建造民宅、城市和宫殿,特别是方形铺砖、长形筒瓦、瓦当的大量使用,釉色在改良基础上温润有光泽,均匀厚重,圈足无釉,工艺上广泛采用各大窑厂的匣钵焙烧。

2.3 唐末寿州窑的式微与工艺反思

唐朝中期以后,由于寿州地区瓷土氧化铝成分偏高,氧化焰的改造不彻底,温度出现下降趋势,导致瓷器难以烧透,胎质粗硬,玻璃质釉和化妆土结合不当,剥釉现象严重,形成器物粗厚笨重之态。再者刑窑、越窑的长久不衰、长沙窑的崛起,特别是附近萧县的萧窑在产品生产上几乎与寿州窑相同,一时之间,宣州新河窑、里桥窑,芜湖东门渡窑,泾县琴溪窑,歙县竦口窑、休宁沿前窑[4],窑厂林立而布江河南北,加上寿州窑未能及时进行产品质量、形式更新,陶土质量未能得到相应提升导致市场失宠。寿州窑焙烧主要依赖于馒头窑,这种窑型虽然造型优美但结构还不完备,空气易入,瓷器容易受到氧化,因此在一件瓷器上出现深浅不一的现象,有时个别烧坏,一窑俱毁,这是寿州窑衰亡的内因。

唐代中叶茶税的广泛设置,实行“十税交一”的政策,严重军民矛盾减弱了饮茶之风,削减了茶具瓷器的生产份额,淮河流域的寿州窑深受其害。唐末安史之乱后,“安徽普遍自然灾害频发,瘟疫水旱,疾病转徙,十屋九空”。《新唐书》载记,“唐宪宗时,寿州地区灾疫。唐文宗,水灾泛滥,河道阻滞,货物难出”[5]。唐朝末期,赋税沉重,官压民反,农民起义频发,经济萧条,军阀割据持久,这是寿州窑衰亡的外因。作为意识形态的寿州窑在外患内忧的风雨飘摇中停止了脚步。而此时青白瓷的衍生与创造,给中国瓷器发展之路带来了希望,“寿州瓷黄”的历史渐行渐远,但是寿州窑在唐代“南青北白”的陶瓷印记中凸显了绚丽的色泽,位居唐代陶瓷艺术前列。这种跨越文化界限、材质、工艺、展现东方线条与色彩意象、装饰特色和审美特征,正是排除历史熏陶之后的本性追求,浓墨重笔,文化悠远。

3 寿州窑的传承新变与生活再生

寿州窑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内容,历史久长,意味深广,其文化深厚广博,内蕴华章,对于中华民族的共同意识、心理、观念和聚心凝力具有积极的作用。这种作用弘扬着中国文明的基调,饱含着文明进化的精神意识,指导引领着优秀的传统历史文化、文明之路继续前行。中国的工艺美术在发展的进程中,自然面临着文化保护和再生的问题;同时还存在着生产方式、经营模式和管理机制等相关问题。寿州窑传承也不例外。其传承理应做到:第一,首先要认清创新、传承的道理所在。承传寿州窑文化,不是将传统手工艺技术单一的传承再现,而是把材料的情感内容和技术驾驭,承续到当代的文化意识形态之中。因为材料本身具备了它的表现特征,材料是生命的物质。我们需要将寿州窑的传统价值置于当代时尚艺术中,积累我们的精神财富和开拓新的文化生存方式。特别是当代媒介、设计、符号、观念、数字化等已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寿州窑需要介入当代新生活,共同构筑一个当代文化艺术景观。体现出新寿州瓷的造物观、生活观,这是传承新变的突破口。

第二,要恢复寿州窑的生产,是一个艰辛的过程。过去寿州窑奉实用功能为至上,为生活服务,符合当时的生活方式,所以市场就会存在。当代社会如果背离了实用器的原则,就会失去了文化主体的效能。当代重新构筑新的寿州窑文化,要用包容的姿态去吸收各种文明,中华文明一向有这种包容的胸怀和吸纳的能力。

第三,要延续寿州窑的创造精神和文化基因,要弘扬它的设计理念,而不仅仅是它的艺术样式。要把当地瓷土进行合理开采,将泥土语言转化成陶瓷语言,在不违背手工生产规律和产业体系的前提下,根据泥土的特性和规律来创造设计作品,促成设计思维表意形式的演化与新生,植入当代社会生活且依据市场变化进行新变。

第四,保护好寿州窑“非遗”传承人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延续技艺传承和生产的传统方式。特别是手工艺方式(手工艺具有投入低、能耗低、污染少、保护环境的先天优势),保持核心技术工艺和流程工艺,保护原料、场域和工具及核心存续的生产资料,培育促进生态文明发展的消费市场和社会需要,保护知识产权和从业者的权益等[6]。

第五,国家及当地政府根据寿州窑的再生,需要在人才培育、贷款税收、工商管理、市场出口方面提供政策上的帮扶。鼓励作坊式、民营化、官办式等方式,促使寿州窑的产业式、精致化发展,不求数量、速度和规模,保持核心竞争前提下着重强化质量、格调、形态的良正和优纯,体现出寿州窑工艺的典型、榜样和高端。

4 结 语

陶之道,技来与手熟、艺生发于心智,气惯于形态,精神气度也。精神与形态是寿州窑的内在生命力,每件作品均寓意深沉、气韵丰沛生动,勃勃生机,具有较强的感染力,它既是民族美学的文化延续,也是精神创造的原动力。寿州窑是历史的一面镜子,我们需要承古为今,与时俱进。我们尊重传统,但传承营造技艺不应定义为历史遗产,应在当代设计中发现与转化,古为今用,辩证取舍,推陈出新,重现光芒。在传续寿州窑文化过程中,要积极吸纳当代设计的新灵感新理念,并与当代生活紧密关联,由此诞生的文化结晶才是最有生命力的传承模式。寿州窑不仅仅是当代陶瓷的拼凑,而是在现实生活中寻找当代审美与传统手工艺的结合关注点。时代需要新源文化动力,庙堂之上以养正气为先,海宇之内以养元气为本,教诲我们穿越置身于先哲圣贤的境遇中,构建“寿州瓷黄,茶色紫”的艺术气场介入到我们的当代生活,活态传承,活力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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