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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国风苏剧社到浙江昆剧团
——浙昆“世”字辈老艺人王世瑶、龚世葵访谈录

2019-01-18王世瑶,龚世葵,宋波

传记文学 2019年1期
关键词:浙江老师

浙昆老艺术家王世瑶、龚世葵接受采访

时间:2011年1月18日

地点:浙江昆剧团(浙江省杭州市下城区上塘路118号 )

受访者:王世瑶 龚世葵

访问者:宋波 毛忠/中国艺术研究院

整理者:毛忠

受访者简介:

王世瑶,男,浙江昆剧团国家一级演员,原籍江苏苏州。1939年生于上海。自幼随父王传淞学艺,初习生,后工丑、副,表演富有雅趣,趣而不俗,自成一格,有“南昆副丑”之美称。1984年曾任浙江昆剧团团长。1993年被评为一级演员。擅演《游殿》之法聪、《借茶》之张文远、《说亲回话》之老蝴蝶、《前亲》之戚友先、《请医》之店家、《芦林》之姜诗、《写状》之贾主文、《吃茶》之赵文华、《下山》之本无;在改编剧目《十五贯》中饰演娄阿鼠、《风筝误》中饰演戚友先。曾与人合作整理和导演《狮吼记》,参加文化部举办的昆剧优秀剧目汇演。俞振飞先生称其“世瑶克绍箕裘,颇有乃翁传淞丰采”。2002年11月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联合授予“长期潜心昆曲艺术事业成绩显著者”称号。

龚世葵,女,浙江昆剧团国家一级演员,祖籍江苏无锡。1938年生于上海,苏剧前辈名艺人龚祥甫之女。自幼随父习艺,六岁就登台演戏。后师从“传”字辈名家周传瑛、刘传蘅、朱传茗等,工旦角,能兼演生、净、丑各色人物,戏路甚宽,表演自然淳朴,水到渠成,不露人工斧凿之迹。1956年随团赴京演出《相梁刺梁》,饰演邬飞霞一角,受到首都戏剧界的一致称赞。1993年被评为一级演员。擅演《下山》之小尼姑、《打花鼓》之凤阳婆、《水斗断桥》之白素贞、《跪池》之柳氏、《戏叔别兄》之潘金莲、《挡马》之杨八姐、《赠剑》之百花公主、《出猎回猎》之咬脐郎、《男监》之熊友蕙等;在改编和新编剧目《红灯传》中扮演李铁梅,《芦荡火种》中扮演阿庆嫂,《风筝误》中扮演詹爱娟,《西园记》中扮演香筠,《三关排宴》中扮演佘太君,《宝莲灯》中扮演沉香,《长生殿》中扮演杨贵妃,《西厢记》中兼演红娘、莺莺,《狮吼记》中扮演柳氏,《救风尘》中兼演宋引章、赵盼儿,《燕燕》中扮演燕燕,《墙头马上》中兼演李倩君、裴少俊,《浮沉记》中扮演胡大嫂等。

毛忠

(以下简称毛):请问您和龚世葵老师今年多大年龄了?

王世瑶(以下简称王)

:龚老师是1938年出生的,比我大一岁,我是1939年出生的。

:当时我们联系龚老师的时候,她说有一些事情还有一些记忆,但也有一些记不起来了,希望能跟您一起接受采访,这样能够在一些历史细节上相互提醒一下。

:那肯定的,我们年龄都很老了。但她经历的事情比我多。我跟她从小就在这个剧团(指国风苏昆剧团——编者注)里长大的。

毛:请您详细谈谈这个剧团的历史。

:周传瑛老师好像后来也带过昆大班的学生?

张娴与周传瑛

1956年,浙江昆苏剧团“传”字辈著名昆剧表演艺术家周传瑛(左,饰况钟)、王传淞(饰娄阿鼠),表演昆剧《十五贯》

:龚世葵老师,刚才世瑶先生详细讲了一下从当时国风苏剧社到《十五贯》晋京演出前后的大致情况。请您两位一起谈谈这段历史吧,这样可以相互回忆一下!

龚世葵

(以下简称“龚”):我们这个剧团的发展应该是这几个次序,国风苏剧社、国风苏昆剧团,再后来国风昆苏剧团,然后是浙江苏昆剧团,最后是浙江昆剧团。

:我们到北京时还是浙江苏昆剧团。我们两个苏剧老艺人真不简单,毕竟他们是搞一生苏剧的,还有像我母亲,都是从事苏剧的,现在要把这个昆剧立起来,去掉“苏”字,要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的。那时候人们的思维还是以大局为重,后来文化厅做了两天的工作,把苏剧拿掉了。

1956年6月,浙江昆苏剧团《十无贯》演出单

:她父亲(指龚世葵的父亲龚祥甫——编者注)去世得早。

:我父亲是1956年去世的。

:是演出《十五贯》从北京回来之后。那时候我们在广东广州演出。

:从北京回来以后再到广州去演出?

:是的。我们叫做出八省巡演,南到广西南宁,北到北京。如果不是出现反右倾运动,我们还要到东北去演出,后来反右倾就把我们停下来了,搞政治斗争。

:下乡去了。

:乡下的一块钱,那个两块钱,它是这样子,就是按照当时的。

:你母亲可能多拿一点,既是演员,又是包头的。

王传淞与儿子王世瑶

:还有那是挑大梁的,她父亲龚祥甫老师,最艰苦、最困难的时候,他昆剧、苏剧都来演,当家小生。原来《十五贯》熊友兰是他演的。她母亲跟我母亲都是这个团队的元老。我们的小姨,就是(周传瑛)的夫人,后来活到90多岁,也做了不少培养下一代的工作。浙江昆剧团有今天,这些老同志都不能忘记的。还有几位,一个就是我的小舅舅,一生都在舞台上,最后也是演出结束后死在周庄。还有一个(蒋笑笑),后来当我们的副团长,他是(蒋玉清)的小叔叔,演滑稽戏的。当时我们演出了他的好多戏。因为我们过去没戏没办法演,他就带来好多。还有一个顾亚儿,管道具的。

:我插一句,顾先生的道具做出来,在舞台上面人家以为是真的。我们嘉兴会演《光荣之家》里面的道具,枪、刀,特别是大刀,但是它看起来都像真的一样,就是叫我们不要去碰,打的时候不要碰。说明他的技术好到这个样子。

:还有他脑子好用,我们演《牛郎织女》鹊桥相会,鹊桥相会里喜鹊哪里来啊?他到菜场里买了一些茄子,挂在一个竹竿上面,这个老先生脑子很灵。

:还真是,有一次他在墙上画了一个蜈蚣,我们都以为是真的,不好了,墙上有个蜈蚣下来了,因为农村里经常有蜈蚣咬我,我们小孩子就打了它,结果是一条假的。

:如果没有这些人的话,光靠几个人,撑不起来的。那时候大家都是同心协力的。我们浙昆能有今天这么好的道具,这么好的条件,是不容易的。现在有些人根本不知道,现在在世的就我们这些七十多的人了,应该讲讲他们的这些事情。还有一个老先生叫乔育茂。

:他是“传”字辈包头的,所以到我们这儿给我们第二代的包头。我演《水斗》白娘子的时候,他给我包头。

王传淞在带徒弟

:后来我们演出时,总理来看戏,总理说乔老先生您辛苦了,他兴奋得不得了,兴奋到什么程度?第二天把辫子剪掉,胡子剪掉。

:他信道的,有一个发髻。

:胡子都剃掉了。过去如果别人碰,他要骂人的。

龚世葵剧装照

现在我们纪念王传淞、周传瑛,他们为昆曲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是还有一批默默无闻的人,就像朱国樑、蒋笑笑、乔育茂、我父亲,还有我的舅舅张兰亭,他就一个人独教乐队。

:张兰亭是张世萼老师的父亲吗?

:对。张世萼是1931年出生,最早苏戍娟就是她演的,她一个人,又是拉胡琴,又敲小锣、大锣。

:我们过去困难到什么程度?一个场面,一出戏吹笛子没人吹,只有演员自己来吹,两个人,一个人在台上演,一个在后面吹。两个人都在台上怎么办?一个人唱,一个人下来,就这样子吹。在那种情况下,坚持下来了。因为我们这些人有困难都在一起,像沈传锟老师,他唱花脸,《冥判》《山门》我们都看过他的戏,很好的。后来到了浙江越剧团。还有一个刘传蘅老师,他演刺杀旦、花旦和武旦,那时候我父亲看他困难,接济过他五块钱,他的儿子也要拜我父亲为干爹。后来他到武汉去演出了。

:他的《刺梁》教过我,我学不来,他那个时候要穿桌子的,我也没有这个本事,我的《刺梁》和朱传茗学的。那个时候如果刘传蘅在,肯定要教我穿桌子特技,所以他的绝活儿就失传了。

:咱也没这个功夫,这个有点难,也比较困难。现在叫昆旦,过去都是男的演,现在都是女的演,这个体力就够不上。刚才我们讲的是过去的回忆,现在我们讲讲“传”字辈下面的一批,就是我们“世”字辈跟江苏的“继”字辈,上海的没有取名字。这个取名那也比较早了。那时候我们在农村演出,两个老先生早上要跑茶馆,喝茶,聊天。我们几个小孩子没事情就在晒谷场上玩耍,其中有个老师讲了,他们这样子搞,时间会浪费,我们反正没事情,给他们开个戏吧,那个时候我8岁,龚9岁,我们就跟着打花鼓。

:我是刘传蘅教的,他是他父亲教的。

:两个老师教的,还有一个朱世藕,那时候我们三个人学这个打花鼓,我们两个还算这个行当里可以的,朱世藕是演花花公子。她戏路很宽的,我们这些人里面就她参加过华东会演。那是我们“世”字辈的初演。我们这个名字的来源,很有意思。当时老师本来要我们玩玩去,后来进了杭州以后感觉到有家了,就给我们一人一个名分吧。以前的名字我讲一下。原来我们的名字不登大雅之堂的,比如我叫拖拖,她叫拉拉。

:那是我们真的名字,王世瑶和龚世葵是艺名。所以,我从不回避自己的名字,不回避人家叫我拉拉。我爸爸妈妈给我起的名字我干吗要拿掉。

:好像张宗祥老师跟周传瑛老师商量,根据行当划分的,我当时唱小生,所以是玉字旁。

浙昆“世”字辈艺人合影(上一排左二为王世瑶,下一排右三为龚世葵)

“盛”字辈《十五贯》剧照

:他是我们“世”字辈的第一任小生。

:她父亲是上海时的邻居。那个时候大家一提在上海什么地方,我住在这个地方,住在你家前面,然后这样子就认识了。他说我的女儿你是不是可以帮帮忙。

:张世铮的姐姐、姐夫在我们团里。有一次我们在附近演出,他也来玩,到后来他爸爸妈妈都没有了,一个人,再到杭州来寻他姐姐、姐夫,然后住过来,就留在这里了。

:就这样子正式招了五个,后来又陆陆续续进了一批,那时候我们都小,就十一二岁。

:最后你们男的是八个人,我们女的是十二个。

:这样子就要招老师了,我父亲负责基训老师,基本功训练。周传铮老师是我们拍曲老师,包括《长生殿》什么的都是他排的。

:还有李荣忻。

:李荣忻他太苦了,他可能没几天工夫就走了。

:三个笛王,李荣忻是其中之一。

:俞振飞、许伯遒、李荣忻一共三个,被称为昆曲界笛王。

“世”字辈《十五贯》中王世瑶(左)扮演“娄阿鼠”

:李荣忻老师去世的时候,他的儿子到我们团里来了。

:也是“世”字辈,但是他的辈分其实比我们小。

:比我们小半岁。所以我们这个“世”字辈,岁数、艺龄、水平都参差不齐的,因为它不是一个科班,有它特殊的情况,但我们以演出为主,以教戏为主,你要演出什么戏,谁需要谁来,那时候我们花旦,主要就是张娴老师教,《红灯记》《沙家浜》《墙头马上》等等都是她教的,那时候沈世华还小。所以我们这一批人就是,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上海戏校他们要八年,可能是演出需要的。“盛”字辈好像是五年以后再合到我们团里。再就是“秀”字辈,叫什么秀,但大部分都没有取过名字。

:“盛”字辈文化大革命以后把盛字全拿掉了,像王盛梅改成王奉梅,陶盛波改成陶波。

:全部就改了。

:这个时候他没有叫我们“世”字辈改。

:我倒高兴叫我拖拖拉拉,我这个名字还没有人叫。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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