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藕穿着 淤泥的外衣

包德贵

在一片莲塘里，看到一些采藕人在采藕。他们穿着臃肿的水衣，艰难笨拙地在水塘里蠕动。

大部分莲藕在秋来临之际成熟。它们轻快而勤奋，不分白天黑夜在水下淤泥里生长、穿越，像一列列夜行火车。倘若不加采掘，“火车”跑过的塘面，翌年春后，就将蓬生一丛丛鲜碧的绿荷，绽开一支支鲜洁的莲花。同时依然会有一列列“火车”在下面生长、穿越、交织，直至把整片塘底穿缀成一张密匝的网。

我们在菜场或餐桌上见识的莲藕，那么白晳、细嫩、甘甜。它们被煮成凉拌藕、清炒藕、排骨炖藕、糯米糖藕等等，我们的味蕾检阅着它们或甘美、或爽脆、或绵粉的口感。许多人恐怕想不到，刚出塘的藕，乌漆墨黑，像一堆堆柴禾垒在塘边。包装的妇人并不在乎那身黝黑，而是直接裹上一层塑膜，装箱，然后助它们登上比火车跑得更快的互联网列车。

妇人的鄙夷与不屑，让我们的疑惑被那身黑衣裹挟着，无法排解。

最终，是一位好心的采藕人，解了我心中的惑。

他露着裹满一层黑泥的手臂，指着身上同样黝黑的水裤说：我们穿着这一身下塘，多笨！多累！——为什么？因为我们不是藕，所以必须得穿，不然谁受得了？藕也一样，它生活在水下烂泥地里，远离阳光、风、霜雪，一上岸，不让穿一身烂泥衣，它也受不了啊！

多簡单的道理：欲使莲藕保鲜嫩，就让它穿一身淤泥的外衣好了。

忽然觉得这些采藕人，就像他们刚刚一根根从烂泥沼里采上来的藕一样，生活的重荷，让他们暂时失去自己，但并不妨碍他们坚守内心的那份清白与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