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池水葫芦

郭建华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新校区，一进门，半亩方塘内浮满了水葫芦。这让我想起，我的过去乏善可陈，经历如一叶漂萍。新校区招的学生中考成绩垫底，所以连纪律都很差。成绩差是事实，但与纪律未必构成因果关系，因为有这样的看法在坊间流传，所以没有人愿意外放到此地担任教师，似乎这里没有多少上升与发展的空间。我走的时候，几位领导挽留了一番，但是更多人对我的离开保持缄默，就好像我从来没有在那里出现过一般。当初我泅渡到这片学校水域的时候，浑身湿漉漉地上岸，长时间都在混得不好的阴影中。我也不知道怎样才算混得好，我不抽烟，偶尔喝酒，没有不良嗜好。

追逐温暖是一种本能，水葫芦对此有着至死不渝的追求。当然，也有人认为我四处漂泊，去了那么多所学校任教，怎么不好好在家带孩子。那么喜欢写写画画，不怕和古代的文人一样穷困潦倒乃至疾病缠身吗？不过，在宿舍安排、工资降档与孩子转学的事情上，那些替我操心的人们却无能为力了，毕竟他们也有一摊子事。我的孩子在家得到了家人的照顾，与我的感情也没有生疏。或许，人们总是有万般标准，变成了一根根绳索，作家毛姆有的“人生枷锁”，毛头们也有。我在毛头岁月里曾经傻出天际，几度觉得陷入绝境，但又不知不觉地摆脱出来，每次都是独自一人，误打误撞。

新校区在城区的西边，离市中心只有公交车三四站的距离。从前相互之间不认识的同行忽然聚集到一起，到了这里都有些陌生。面对学生，我们一再拉低期待值，但心存悬念。大家都是初来乍到，只能相互关照。开学第一课，我踱进教室，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连学生自己都说：“我们来到这里，是因为别无选择。”更有七嘴八舌：“要不是因为是学渣，我们也不会来这里。”我很诧异，他们就这么自暴自弃了吗？于是，我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不二选择”4个字。

很多时候，青春并不是条条大路通罗马，而是一个不留神就踏上了一条别无选择的路。诗人弗罗斯特写下了《未选择的路》这首诗：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但我却选了另外一条路……水泊梁山那一群英雄豪杰，何尝不是“别无选择”？但我还是喜欢“不二选择”，别无选择充满着疲惫、痛苦与绝望，好像前方是深渊;不二选择却代表着积极、乐观与希望，前方是通衢。大千世界，人生的道路有千萬条，但我们只能走其中的一条，并顺应内心作出选择。

新校区的这些学生，他们满头大汗地帮我搬运书桌，全神贯注地听我讲课，他们的目光里摇曳着水葫芦，他们为我提供了坚持从教的养料，真水无香。风有时候会吹皱那一池水葫芦，不是所有人都想去罗马。有一篇科普小品的名字为《替水葫芦喊冤》，让人们不要对水葫芦心存敌意，这不由得让人想起元代那个沉冤得雪的女子窦娥。20世纪30年代，水葫芦才从南美洲越洋而来，如果它们早些来，或许前代的诗人们也会托物言志，写下不少咏物诗吧？

（编辑/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