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写作的梦想
2019-01-15林佳信
为了讲述自己的少年时光,我翻开了诗人巴勃罗·聂鲁达的自传,想从诗人的话语中找到讲述自己故事的方式,发现自己的故事太过简单,甚至都够不上“故事”的名义。我已经太久没有写作了,我的工作是研究别人的作品:那些作家写了什么、怎么写的、为什么要这么写,是我所关心的,却越来越少地自己去写。
我曾经有过一条通向“写作”的路,那是属于我的“未选择的道路”。现在是我讲述那些冲动的实践的时候了。
我的童年和书似乎不怎么“有缘分”,我出生在一个没有读书人的家庭,爷爷曾经是农民,爸爸则因为家里负担不起学费而辍了学。有一段时间我会感慨自己的童年太过贫乏,“积淀不足”使我通向写作的道路变得漫长。童年的我,学习只限于课堂,书只有那些每学期开学发下来的课本,而写作只是一种必要的练习和测验。
直到有一天,我考试时写出的一篇作文得到了老师的赞赏,似乎暗示了自己有着这方面的天赋。在毕业时节的同学录上,我一次次把“成为作家”填在了“我的梦想”那一栏。当然,我开始摸索写作的门路时,“成为作家”更像是一个遥远的呼唤,我找不到北。我只知道一次次地从那些作文辅导书上学习千奇百怪的写作技巧,就像逛菜市场一样,琳琅满目的商品让我眼睛发亮。我默读那些华丽词句编织的范文,一次次地从别人的故事中寻找题材,而我也一次次从老师的赞赏中找到我有天赋的证明。
想起来也有点意思,因为我们家太久没有“能读书的人”出现了。当我的初中学校开办自己的文学社团的时候,我的文章不小心获得了成功:被印在第一期的刊物上。于是长辈们突然发现了我的某种才能,开始不断地宣传他们的儿子、孙子、侄子、表弟,有着不一般的才情。而那一期的报纸被我妈妈拿到了店铺里展示,那些溢美之词和那些半通不通的排比句相映成趣。十分诡异地,那个小小少年心中坚定了自己的梦想。
可我慢慢就不喜欢那样的写作方式了。就像炼金术一样吧,我放进所有的原料,不停地改变那些配置的比例,不停搅拌,直到有一天我厌倦了制造那些我不可名状的怪物。后来才知道有人用“八宝楼台”形容过这样一种堆砌辞藻的写作。
我尝试着把写作降到很低的位置。很多年里,我把写作和“表达自己”这样一个目的结合了起来,以至于我写了很多的日记、周记和信件,以至于当我坐在考场上,面对试卷上的作文题的时候,我想的是怎样把自己的故事安放在那样一个题目下。我不厌其烦地记录我的日常生活,回忆我小小生命中的“经历”,让那些往事在某一瞬间重新占据我的生命。当然,我也尝试着去描写自己的思绪,后来才知道法国有个大作家也喜欢这么做,他曾经花了很多的笔墨去描写吃一块小蛋糕过程中的思绪。
中学时期的我最喜欢写一个作文题,是关于“我的梦想”。似乎我最明确的问题是关于我的梦想。有一回,我在试卷上写了一篇关于十年后的我,写作套路自然是十年后的我实现了人生的梦想,回到自己的母校和老师同学相聚,讲述自己十年里的奋斗时光,最终如何克服困难成为一名作家。当我离开学校的时候,我依然带著这个梦想前行。
那样一个作家梦是有非常具体的内涵的。比如我会希望通过写作,直接或含蓄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去讲述自己的生活,让身边的朋友一起分享,让那些不在身边的人听到我的内心世界。这也养成了我的趣味吧,后来我读了越来越多的书,而传记则是我的偏爱。
这样看来,我还是有过那样一个“追忆似水年华”的伟大梦想的。只可惜在“似水年华”中我放弃了那样一种记录和追忆的工作。在这样一个夜晚,我重新开启那样一个世界,随即又毫不犹豫地关上那扇门。
作家小档案
林佳信,广东人,1990年生。写过诗,做过记者,现为上海大学文艺学在读博士生。
寄语:不管你喜不喜欢文学,好好生活,同时关心世界。
推荐的书:巴勃罗·聂鲁达《我坦言我曾历尽沧桑》,南海出版公司。聂鲁达是一个工人的儿子,却依然成为了一位伟大的抒情诗人和政治抒情诗人。这本书是他的个人自传。他的笔下有他个人生命的探索,有他对拉丁美洲人民的关注,有他对政治的思考。文笔特别优美,翻卷书页还能触摸到历史的厚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