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视当下网络词汇对文化的影响
2019-01-15孟继燕
孟继燕
(广州科技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广州 510550)
关注当下文化,有一个现象颇为惊人,即网络词大量地盛行和使用。经过文献整理,几乎没有关于网络词研究的学术论文,大多是在一些报刊上发表的小文章。其实网络词的起源、网络词背后的逻辑、网络词的指涉、网络词的危害值得我们深入系统探索。因为这样一种恶俗文化对我们的身心灵伤害都是极大的。
如何定义恶俗,保罗·福塞尔曾如此讲明:“恶俗是虚假、粗陋、毫无智慧、没有才气、空洞且令人厌恶的东西,但不少美国人竟会被说服,相信它们是纯正、高雅、明智或迷人的。一样真正恶俗的事物,必然会显示出刻意虚饰、矫揉造作或欺骗性。”①不仅在美国,在我们的国家亦是,把使用网络词视为潮流和幽默。“恶俗,从本质上说,是推动现代生活的宣传大业。这一大业似乎表明,在当下,除非用夸张的语言拔高,再披上一袭华美的欺诈外衣,否则没有任何事物能繁荣。如果从某些方面看,这一话题揭示了可悲的事实——所有心怀善意的人们都被他们自身容易轻信的特质所欺骗,那从另一个角度看,它也为大家提供了闹剧的所有乐趣。恶俗总是推陈出新,并不停复制着‘傻瓜被无赖愚弄’这一经典的滑稽主题。”②事实上,我们的当下网络词的恶俗已经不是披上一袭华美的欺骗外衣,而是夏日裹着的一层恶俗棉被。“恶俗是商业欺诈时代特有的现象,当然,也是民众身上一种容易轻信的特质。要洞悉真正的恶俗,你就必须在人们对一件事的说法与其真相之间保持尽可能大的距离,明智、公正、谦虚的人们对此深有体会。”③
本文将从众多当下恶俗文化现象中选择“网络词”为主题,剖析当下文化现状。主要通过对“网词网”的调研,将网络词分为三大类,本文概括为:生殖器和性爱的衍生词、从择偶审美价值观生发的词、讽刺挖苦别人的恶俗词汇。第一类词主要探索当下信仰问题,第二类词主要探索当下价值观取向的问题,第三类词主要探索我们当下的认知水平。本文基本围绕“知-情-意”这样三个层面去分析。在结尾处将以语言的力量为背景,尝试思考我们如何对抗恶俗文化的问题。
一、从生殖器衍生的网络词——观信仰
在远古时期,人类曾有过生殖器崇拜。就在当下,人类依然极度渴望爱情,纵览我们当下的音乐、影视、文学作品,皆在无一例外地歌颂爱情。但发展到如今,我们又无一例外地歌颂性又丑化戏谑性,这本质上是一件事,即对性爱的极大关注与追求。不管是以崇拜的心态对待爱情或以玩乐的心态对待爱情,还是以崇拜的心态对待性或以玩乐的心态对待性,背后的逻辑都是以崇拜的心态对待爱情和性,将爱情和性视为救主,看似是四种分类,实际上是一件事情。我们日常的关注成就我们所“是”。
当下流行的网络词诸如“约炮、亚美爹、揉道、撸龄、嘿咻、滚床单、打蝴蝶、打飞机、强撸、菊花、啪啪啪……”这些词都是从性的动作、生殖器等衍生的词汇,但却成为我们当下,尤其是年轻人的口头禅。我们“主动”忽略其中的不雅,以及这样的词汇使用对我们的伤害。网络词汇发展到今天,我们会发现,年轻人已经把性行为当做是平常、随便、不需要委身和负责的事,甚至女性以“平等”为口号认为要同男性一样去享受。我们不再需要从天启型的爱情中得到盼望,而是认为性行为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随口可以说的事儿。这背后并不是说明我们把性不当回事儿,而是把性太当回事儿,把性太当回事儿的背后说明爱情已经无法叫我们满足,并且寻求爱情已经成为满足自己的麻醉剂,这实质上是源于我们内心的恐惧和内在的枯竭。
弗洛姆讲“爱的能力取决于我们本人成熟的程度,以及在我们同世界和同自己的关系中能不能发展一种创造性的倾向。这种脱离自己的过程、诞生和成熟的过程需要另一种品质作为必不可少的条件:那就是信仰。爱情是以信仰为基础的。”④爱的真谛和本质是基于信仰。但当下文化中我们缺少对信仰的依靠,自己创造假神崇拜,导致我们进入一种人类空前的野蛮状态,去创造和使用以生殖器和性的动作衍生的词,并引以为豪。以生殖器所衍生的网络语背后揭露了我们内心的空洞与无助、以及信仰的缺失。
二、从对男性和女性评价的网络词——观价值
第二类常见的网络词是对于男性和女性的评价,尤其是对年轻适龄青年的评价。比如评价男性的词有“屌丝、土豪、高富帅……”,评价女性的词有“绿茶婊、女汉子、白富美……”这些词我们一直滥用,但一直忽略背后是基于什么情况而产生。“高富帅”和“白富美”是人们理想中门当户对的金童玉女。“土豪”泛指财力雄厚但素质不高的男士,这基于改革开放经济发展中崛起但文化修养未跟上的时代背景。“屌丝”泛指年轻无车无房无高收入的男性,这主要基于中国农村的当下现状。“女汉子”是基于当下女性独立、女权意识盛行、“女强人”崛起而生的词,但女性是一个相对的词,其背后也有男权的声音。“绿茶婊”更有深意,背后是女性给女性的语言暴力。其实这里每个词都隐含着暴力元素。
这些评价如果归纳而言,是基于择偶审美价值观而生的词汇。本文就以俗对俗,有句话如是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不以白头偕老为目的的结婚就是谋财害命。”我们可以尝试论证这个观点而再去反观这些择偶审美价值观。如果将前半句命定为命题一,后半句命定为命题二,这两个逻辑中有一个共同的逻辑词——“不以……就是……”,在逻辑中,我们知道原命题(若P则Q)与逆反命题(若非P则非Q)同真假,逆命题与否命题同真假,命题一的逆反命题是“若谈恋爱的目的是结婚,则不是耍流氓”,命题二的逆反命题是“若结婚以白头偕老为目的,则这种行为是道德的”。我们当然可以迅速地判定命题二正确,因为婚姻的所有目的都需要肉身承担,白头偕老是一切目的的前提。
有人也许会说如果结婚的目的是谋财不可以吗?这不符合道德律。“谋财”合法不合道德,道德是一以贯之。康德将人类的认知分为四个阶段:感性-知性-理性-超理性。感性指人的感觉;知性是指知识范畴,包括文学、物理学、社会学等诸多学科和知识;理性是指道德范畴,道德指是以一以贯之为原则的行为,例如偷盗不可以一以贯之,则是坏行为且不利己的行为;超理性即神性。
因而真正的德行只能是根植于原则之上,这些原则越是普遍,则它们也就越崇高和越高贵。这些原则不是思辨的规律而是一种感觉的意识,它就活在每个人的胸中而且它扩张到远远超出了同情和殷勤的特殊基础之外。我相信,如果我说它就是对人性之美和价值的感觉,那么我就概括了它的全部。⑤
既然道德是一以贯之原则之上的,那么白头偕老即是目的,结婚也是恋爱一以贯之的行为。然而“谋财害命”和“耍流氓”这样恶俗的行为还有区分,“谋”与“害”是一种意识的行为,但“耍流氓”却是人人不愿被冠的名声,因为它虽是道德低下的行为,更是认识水平低下的行为,这里包括对婚姻的认知、对恋爱的认知、对自我的认知、对对方的预判等。但婚姻和恋爱皆是要实现人类的最高目的:爱的目的。爱基于感觉,超越感觉,但不反感觉;爱基于知性,超越知性,但不反知性;爱基于理性,超越理性,但不反理性。爱本质而言是一种一以贯之的出于神性的行动。所以择偶审美价值观中,我们需要为了“白头偕老”的最后目的去欣赏对方的身心灵是否健康,而并非被这些网络词误导,因为它并不能成为我们的核心价值观。我们作为公民应该予以抵抗。从当下的用词习惯、用词风格,我们无疑可以判断当下社会价值观的错误与偏差,不仅离真理久远,更离我们传统文化的精华,妇女的美德久远。这必须是当下我们要反思并修正的。
三、从网络抒情词——观认知
对于网络抒情词,本文发现词语有两大类,一类是抒发内心烦躁的情绪,一类是论断诋毁别人。前者如:“笑尿了、我勒个去、我顶你个肺、屁轻、屌炸天、我操、尼玛、你妹、屁民……”有人说“笑尿了”是表达很开心啊,事实上,语言的粗糙即灵魂的败坏,为何我们不去尝试使用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的成语,诸如“喜笑颜开、欢呼雀跃、欣喜若狂……”后一类关于论断人的词有诸如“脑残、傻逼……”之类。
关于论断,圣经有经文如是说:
“你们不要论断人,免得你们被论断。因为你们怎样论断人,也必怎样被论断;你们用什么量器量给人,也必用什么量器量给你们。为什么看见自己弟兄眼中有刺,却不想看见自己眼中有梁木呢?你自己眼中有梁木,怎能对你弟兄说‘容我去掉你眼中的词’呢?你这假冒伪善的人!先去掉自己眼中的梁木,然后才能看得清楚,去掉你弟兄眼中的刺。”(太7:1-5)
这实在是一段百读不厌的经文,常常感觉在提点自己,包括我们正在论述问题的过程中。但经文也有一个动作,即“先”,先去掉自己眼中的梁木,再去掉别人眼中的刺。我们完全理解为何当代人这么愿意使用带有暴力、带有“性侵犯”、带有论断污蔑的词语,这是基于我们的信仰缺失,我们甚至无法分别善恶,所以价值评判标准和认知水平都会出现问题。在当下的认知中,甚至有一种放弃认知何谓所“是(Being)”的倾向,比如认识圣经这样宝贵的精神财富,认识《论语》中孔子关于“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教诲,认识永不过时的传统精髓。最为核心的是认识真理。
四、结语
在人类的巫术阶段,初期文字的一个重要功能是巫术。C.Loukotka认为:“最初用文字表达信息的意图显然带有巫术的性质,似乎是施行魔法的一个要素。”D.Diringer认为:“原始文字起于巫术的作用”。实际上,这是文字的发生,文字后来从巫术实现的工具变成了人与神沟通的符号。如果说,巫术阶段是文字萌生的初期和序曲,那么,神祗崇拜就变成了文字重要的孕育期,甚至有学者认为:“文字是庙宇里开始的。”朱狄认为:“我国文字完全是从本土上发展起来的,就甲骨文的起源而论,它和占卜有着直接的关系。中国文字是中国古代占卜所带来的副产品,其作用可谓大矣,它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占卜本身。”⑥中国古人一直讲“文以载道”,“道”就是真理,真理以文字承载。所以,倘若我们仍然对当下的网络语置之不顾地滥用,其更大的伤害就是切断我们与真理的连接。
亚里士多德曾言,“口语是心灵的经验的符号,书面语是口语的符号。”⑦文字能致人死命,精神使人新生。纠正文字和词语的错误使用不仅关乎民族文明的问题,更是一个民族整体的精神状态和生死存亡的问题。当我们抛弃信仰,抛弃传统,天性中未经磨练的欲望便会沿着粗俗突兀的路径生长。我们的语言系统,我们的大脑正如一座花园,我们可以仔细地呵护它,也可以任它自生自灭。不管我们对它是仔细呵护还是放任自流,花园里一定会长出什么东西来,如果不播下有益的种子,那么那些没用的种子就会在花园里生根发芽,并且生长出更多没用的东西。但恰恰这些恶俗的网络词汇不仅是没有用的种子,更是有害的种子,它结出的果实就是:骄傲、傲慢、好色、攀比、嫉妒……
思想创造生活,语言表明思想。“口中说出垃圾,垃圾回到你的生命中。”⑧相反,当“思想和言语更趋于感恩,积极去寻求解决方案,就能吸引更多类似的事物。”⑨可悲的是我们仍然对很多恶俗的网络词以无所谓的态度接纳。比如说别人“绿茶婊”仅仅觉得那是一种讽刺,但“讽刺(sarcasm)一词的拉丁语词根是‘sarco’,其意思是‘撕扯肉体’。再进一步看,讽刺一词源于‘sarcasmos’‘sarkazein’,这两个词,它们的意思都是撕扯或扯下肉体,都是中古时期的某种极刑”。⑩那么面对当下的情景,有时候真会感觉控制不住地使用。《箴言》17:28:“愚昧人若静默不言,也可算为智慧。闭口不说,也可算为聪明。”需要常常思想,以保守我们的心。语言既然表明思想,思想又可创造生活,那么正确的思想从何而来,必定是从真理而来。
[ 注 释 ]
①保罗·福塞尔.恶俗,现代文明的愚蠢.何纵,编译.中外文摘,2013(5):10.
②同上,第11页.
③保罗·福塞尔.恶俗,现代文明的愚蠢.何纵,编译.中外文摘,2013(5):11.
④弗洛姆.爱的艺术.李健鸣,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77.
⑤康德.论优美感和崇高感.何兆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出版,2001.14.
⑥朱狄.信仰时代的文明.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155.
⑦亚里士多德.工具论.李匡武,译.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4.55.
⑧威尔·鲍温.不抱怨的世界.陈敬旻,李磊,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4:178.
⑨同上,第170页.
⑩同上,第11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