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家庭能成为成功的底色
2019-01-13冬平
冬平
今年10月10日,是林语堂先生诞辰124周年纪念日。
作為中国现代著名学者、文学家、语言学家、翻译家以及首位以英文书写享誉国际的中国人,林语堂先生的人生智慧和处世思想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也得到英语世界的青睐。
“两脚踏东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是林语堂先生的人生写照。他学贯中西,自如地穿梭在中西方文化之间,成功地让世界认识中国,让中国了解世界。
林语堂先生曾说,“幸福无非四件事:一是睡在自家的床上;二是吃父母做的饭菜;三是听爱人给你说情话;四是跟孩子做游戏。”
仔细思量,这四件事都是跟家连在一起的,可见在他的心目中,家,才是永远值得依托的港湾;家,才是世间一切幸福的源泉。正如他在回忆录中所写:“在造成今日的我的各种感染力中,要以我在童年和家庭所身受者为最大。”他把自己的成就主要归功于快乐的童年,慈爱的父母,温暖、欢快的家庭氛围,以及那永生难忘的故乡山水。
父母什么样子,孩子就是什么样子
林语堂出生在福建平和县的一个基督教家庭,林语堂小时候就特别喜欢翻父亲的古文诗书,还能快速背诵,天赋甚高。17岁就考入当时中国最好的英文大学——圣约翰大学。
没想到,林语堂却觉得学校的课程太容易了,常常在课堂上偷看图书馆借来的“闲书”。圣约翰大学藏书5000册,林语堂不仅都借阅过,竟连这些书的性质都记得一清二楚。考试前夕,在大家拼命死记准备考试得高分时,他依旧优哉游哉去江边,边钓鱼边看书。
尽管如此,林语堂仍高分毕业,收到清华大学任教聘书。他从小一直在教会学校,圣约翰大学也是完全西式教育,更让他把国文忽略了。
林语堂的父亲林至诚是一个乡村牧师,他没留下什么财产,却给了孩子热爱生活的性格,成为林语堂及其兄弟姐妹的启蒙老师、朋友和引路人。
林至诚出身贫穷,但头脑灵活,在青少年时期曾做过小贩,卖过糖果、米和竹笋。由于常年扁担不离肩,他的肩上磨出了肉瘤,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的,而是很自豪地把当小贩的经历编成好玩的故事讲给林语堂听。
父亲告诉林语堂,人只要有轻松、宽容的态度,就没有过不去的坎。由于家贫,林至诚念不起书,但他通过自学,学会了认字和读书,并在24岁时迎来了人生的机遇,进入神学院学习,成为一名牧师。林至诚生活简朴,说话平易爽快,生动有趣,经常讲笑话,很受当地百姓的欢迎和爱戴。
林语堂曾说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乐观派,敏锐而热心,富于想象,幽默诙谐。”
成为牧师之后,林至诚喜欢和乡民聊天,总是热心帮乡民解决实际问题。他富有正义感,同情弱者,喜欢打抱不平。年逾花甲之年,有一次林至诚差点和收税的人打起来。一个老汉花三天砍了一担柴,走了20里路,在集市上卖了200铜钱,税吏却要强行征收120铜钱。
林至诚仗义执言,为老汉抱不平,和税吏吵了起来。税吏差点动手,但围观群众都支持林至诚,税吏最终不得不减少税银。
林至诚爱笑,也教孩子们要多笑,兄弟姐妹之间不能吵架。虽然有八个子女,但这个大家庭团结一致、和谐愉悦,为孩子们留下欢乐的童年记忆。父亲的理想主义和乐观精神深深地感染了林语堂。他曾幽默地说:“人之所以伤心,是因为看得不够远。未来没有来临之前,怎么知道现在所谓的困境,不是一件好事呢。”
林语堂是文学大师,也被称为幽默大师。他是最早把英文的humor翻译成“幽默”一词的人,曾发表《论幽默》一文,并创办了《论语》,中国第一个提倡幽默的半月刊,成为当时最受大学生欢迎的刊物。
林语堂生前曾四次被提名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但始终与诺奖无缘,面对遗憾,他说:“对待生活,我们必须有这样一种态度:不能期待太多,也不能太少。”
林语堂的母亲平易近人,对孩子慈祥,对他人友善。林语堂曾在文章中说,母亲“不知道摆架子是怎么一回事。常常同农人和樵夫们极开心地谈话。”
父母常常邀请农夫和樵夫到家里喝茶,或者吃中午饭。父母亲对人平等、友爱的态度,热心、助人的行为,林语堂都看在眼里,对他后来的性格和写作都产生了长远的影响。他在散文中有许多题材都与生活小事有关,注重描摹发生在人们身边的细枝末节,平实易懂,又深刻犀利,透露出对平常百姓的关注和关怀。
爱和期待,点燃孩子学习的动力
林语堂小时候很调皮,但却是父亲最疼爱的小儿子。每次父亲从外面布道回家,他母亲会专门给父亲做一碗猪肝面补身子,可是父亲总是吃不上几口,就全都留给林语堂。而林语堂也心疼父亲,他吃几口,又让给父亲。就这样,一碗面都凉了,父子俩还让来让去。在林语堂的记忆里,那碗猪肝面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有一次林语堂太调皮捣蛋了,父亲很生气,拿起棍子作势要打,可一看见林语堂吓得面无血色,就忍不住一笑了之。在林语堂的印象中,父亲一向和蔼可亲,也常常和孩子们开玩笑。而且对母亲非常平等友爱,有时候会把一个特别的菜放到母亲面前。
林语堂曾说:“一个小孩子需要家庭的爱,而我所拥有的多很多。我深识父亲的爱、母亲的爱、兄弟的爱和姐妹的爱。”母亲养育着八个孩子,白天常常忙于做繁重的家务,一到晚上就累得筋疲力尽,但母亲却没有任何抱怨,而是很享受跟孩子们在一起玩乐。
林语堂和他的二姐常常联合编故事讲给母亲听,想逗母亲乐,而憨厚的母亲总是后来才发现姐弟俩在逗弄她,恍然大悟地喊道:“根本没有这种事。你们说来逗我乐的。”作为大家庭的一员,家里每个人都要分配一份家务,男孩子扫地,挑水浇园子,女孩子洗衣、做饭。
童年时期的这些劳动在林语堂看来有一种别样的乐趣,以至于后来他在文章中这样赞扬劳动的价值:“我不相信,一个女人看到自己种的胡萝卜一天天长大,她此时的快乐会比不上一名画家或者作家;前者欣赏着自己创作的一幅绘画,后者经过辛勤的笔耕书稿终于完成;毫无疑问,在精神病院的病人中间,永远也不会找到一位成功的胡萝卜种植者。”
假期的时候,家就变成学校。当男孩擦好地板,女孩洗完早餐的碗碟后,鈴声一响,孩子们就爬上围着餐桌的位子,听父亲讲解儒家经典《诗经》。父亲对学习的热爱和重视,家庭中浓厚的学习氛围,让林语堂在轻松愉快中就接受了最早的国学启蒙。
虽然父亲自己没有上过学,但是他对儿子有着很高的期望,决心让儿子们进入全中国最著名的英语大学——圣约翰大学。为了供给林语堂的哥哥在圣约翰大学读书,父亲甚至变卖了在漳州的最后一座小房子。
林语堂曾多次在文章中提及他的二姐。二姐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很想上大学,但因为经济原因没有达成。在林语堂上大学前,她对林语堂说:“和乐(林语堂的原名),你要去上大学了。不要糟蹋了这个好机会。要做个好人,做个有用的人,做个有名气的人。这是姐姐对你的愿望。”
背负着父亲的热望和姐姐的期待,林语堂走进了圣约翰大学,在这里他燃起了学习英语的热情,接连四次领到学校的三种奖章,轰动全校,成为远近闻名的才子,并最终以第二名的优异成绩大学毕业。
从圣约翰大学毕业后,林语堂到清华大学任教。他觉得之前忽略了中文,所以认真在中文上下功夫,常常去琉璃厂买古典文学旧书,猛读孔孟老庄,博览《人间词话》《四库全集》等国学文集。
后来他终成一代国学大师,翻译了全本的《道德经》,用英文写老庄思想、写苏东坡、写陶渊明,成为向西方世界介绍中国文化的使者。1976年,林语堂去世时,《纽约时报》这样评价:林语堂向西方介绍中国人的习俗、梦想、所思、所惧,当世无出其右者。
与大自然亲密接触,成为一生心灵的滋养
林语堂于1895年出生在山清水秀的闽南山村,在美丽的自然环境中长大,对他的一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他童年时期常常在河边捡拾石子,和兄弟姐妹走到禾田或河岸边,欣赏壮美的落日,在西溪船上陶醉于美丽的山景、禾田、竹叶。
那些青山绿水,宛如一幅幅美妙的图画,给他留下了永久的记忆。他曾写道:“童年时这种与自然接近的经验,足为我一生知识的和道德的强有力的后盾;如果我有一些健全的观念和简朴的思想,那完全得之于闽南坂仔秀美的山陵;如果我会爱真、爱美,那就是因为我爱那些青山的缘故了;如果我读中国诗歌而得有本能的感应,又如果我憎恶各种形式的骗子,而相信简朴的生活与高尚的思想,总是因为那些青山。”
大自然是最好的老师,给了他热爱生活的真性情,给了他向往真善美的心灵,也为他后来追求闲逸快乐的生活做了最初的铺垫。
林语堂四十岁生日时,曾写了一首自寿诗,结尾语是:“一点童心犹未灭,半丝白鬓尚且无。”
他说:“我仍是一个孩子,睁圆眼睛,注视这极奇异的世界。” 做学问对他来说就是一场探险的旅程,没有预定的目的地,没有预定的游程,他喜欢自由自在地游荡其中,喜欢自己发现好东西,自得其乐,就像他自由地游览在青山之间一样。
童年时期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成为他一生心灵自由的无穷的滋养。
林语堂先生曾经写过:“对我自己而言,顺乎本性,就是身在天堂。”
他的一生,演绎了中国现代文人的至情至性,也体现了传统文人的才情和风骨。
在我看来,这份保持终生的好奇心和对生活的热情随性,一半得益于那同样对一切新事物感到新奇的家庭,一半得益于那印刻在记忆深处的青山绿水。
温暖的家庭,滋养出幸福的孩子;与大自然的交融,培育出开阔的心灵。家庭是孩子最初成长的地方,是孩子向世界出发的起始点,为孩子一生的成功和幸福奠定了底色。
伴随着家庭所赋予的爱和力量,一个出身普通家庭的孩子,最终成为学贯中西的文化大师。正如林语堂先生在《生活的艺术》中所说,理想的人并不是完美的人,而只是一个令人喜爱而通情达理的人,而他也不过尽力做那样的一个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