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城更深处

李剑虹

七月里，家住滇中高原腹地荷城坝子的亲家母来电话说，她家的稻田被一位老板征收种藕了，偌大的一片，花开时定要来看看。于是，就整日盘算花开的日子，关于荷的记忆纷纷涌上心头。

记得我年少时，父亲断断续续种过几年藕。在温饱还成问题的年代，庄稼人惜土如金，觉得种稻、麦、油菜、苞谷、豆类等主粮才是正经营生，所以父亲选择在四季沁湿树荫浓密种稻歉收的秧田角落掘一潭种藕。虽然精心侍弄，上肥拔草灌水晒田环环不落，但只得稀稀拉拉几株不成气候，终究在一个寒冬过后再没长出新芽来。父亲种的藕是叶小而茎短的那种，开花少，却甜面，宜煲大骨汤，是我们姐弟几个幼时难忘的美味。

滇中高原的坝子的盛夏有三个多月，天天气温将近二三十度，大地像刚从马弗炉里出来的坩埚，又燥又烫，滇中人确信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坝子火炉”。大学几年，每到春末夏天我常独自从昆明搭车到澄江、姚安等地赏荷，在那里偷得几分清凉。晚风习习，月落星沉，暗波微动，人语蛙鸣。她如丰腴的美人，恬淡优雅地伏在水若明镜的原野里，在细柳下摇曳，在低水抚岸的悠悠节拍里，浅唱低吟似的把阵阵迷香送到丹田深处，让人禁不住贪婪吮吸。她当得起“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荷叶五寸荷花娇，贴波不碍画船腰”这样的句子，她成就了这座荷花莲藕古城“四面荷花三面柳”的美誉，她的清纯在城市岁月人情的催酿中发酵，愈加醇香绵长。

大学毕业后，我分配到了滇中北高原的边远高寒山区工作，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可赏荷的地方少之又少，只是乡街子边有个小二型水库却专叫莲花池（胖池塘），石桥漫道，光影逐水，寥寥数残荷，寂寂几弯柳，难兴妙趣。

荷城姚安的荷花开时，我们如约而至。

从村落到田间相隔不远，荷风送香，混杂着泥土的清腥。路畔的瓜藤、苞谷、梨儿、荒草都扭着腰肢给我们指路，痴痴地笑，愣愣地看。荷塘比想象的要大许多，过了人家就漫无边际地延展开去，南北各是一大片，四野尽是稻田。盛夏，古镇娇艳欲滴的荷花竞相开放，白如玉，粉如霞，远远望去，肥大的荷叶绿汪汪一片，托起亭亭玉立的荷花，如绿纱托着红缎，漂浮在湖面上，一派壮观美景呈现在大家眼前。荷叶高低错落，横竖穿插，时而凌乱，时而排排，疏密有致，像是在绿波浩渺的稻田中凭空丢下许多伞来。凌空看去，恰似一潭幽静的春水，秧苗是整齐漫舞的水草，荷叶是上下荡漾的浮萍。荷叶大而老者墨绿，小而嫩者青黄，因光的折射不同，墨绿的似波谷幽深，老而沉着;青黄的如波峰闪闪，幼而调皮。风来，波光粼粼，有一种律动传递，又瞬息消弭。

过了一时，细雨霏霏，给赏花增添了些许情致。雨打荷叶最可人，迸弹起无数珍珠，小珍珠汇成大珍珠，荷叶不情愿地扭头，珍珠圆滚滚滑落水面，再聚再滑，像恋人打情骂俏，又像两小无猜的孩童过家家。不是盛开的季节，荷花不很繁密，冷不丁冒出来，亭亭玉立在一片翠绿中，外粉内白，藏着黄的蕊，粉的像胭脂，白的如圭玉，黄的似金针。但远远看，却一簇一簇有了许多，含苞待放的，盛开了的，也有凋谢了的，花瓣飘落在水面，留下孤独的莲蓬。微风拂来，荷与叶摇摆着，如无数少女擎着伞游走，时不时探出秀美的脸庞来。

姚安栽荷种藕的历史悠久，荷花文化积淀十分深厚，姚安“荷城”的美誉由来已久。公路两旁，千亩荷塘里的荷花竞相绽放，呈现出“莲花千姿弄古城，盆地碧绿万顷田”的壮观美景，吸引不少游客前来赏花拍照。闲走在路上，远远就能闻到荷花清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真是又是一年荷花开，赏荷正当时。夏天的热浪里，在碧波与阳光之间小荷尖尖、荷叶婷婷，美得让人心醉。漫步在荷塘栈道，满目碧绿的荷叶挨挨挤挤，星星点点的荷花嫣然摇动，红绿相依，开得千姿百态。粉嫩的花瓣层叠绽放，在绿叶的陪衬下，如落入凡尘的仙子。那荷花丛中的美人微微一笑，便是倾城倾国。

吃莲蓬、品荷花宴，美景与美食轮番上阵。诗人辛弃疾曾写下“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的诗句。来到荷城，怎么能不吃点莲蓬呢？摘一朵荷叶为伞，在荷花的香气中，吃一把清香的莲蓬，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莲蓬好吃，用荷花做成的美食更是佳肴！

千亩荷塘内，观赏栈道、观赏亭、骑行绿道、停车场、农家乐、民宿等配套设施一应俱全，是滇中彝州观光出游的好地方。

除了荷塘，光禄古镇还有玫瑰园。从四月开始，玫瑰园的千余亩玫瑰竞相绽放，红、黄、白等不同颜色的玫瑰千娇百媚，成为盛夏姚安一道靓丽的风景，吸引着各地游客前去观赏、摄影、采摘。赏了荷花，吃了玫瑰美食，当然还得去光禄古镇走走。

回型街是光禄古镇最核心的部分，元朝时期回型街被称为高氏土司衙门驻地，明清时期回型街的建筑格局和规模都有了扩展，在原有的基础上建盖了杨家、马家、赵家等大户人家的民居大院以及一些市井民居，街面還形成了“一门一窗一铺台”的繁华集市风貌。

光禄所在地姚安还是宋代大理国的八大名府之一，元代设姚安路军民总管府，清罢府为州，民国置县至今。现在，整个光禄古镇的格局经历了自汉代起历代文化积淀，现存建筑格局仍保留着“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走马转角楼”的大户民居风格。漫步在古镇里，仿佛融入了那古朴悠然的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