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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印度鹿野苑流派的释迦“八相”图像研究

2019-01-11李雯雯河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河南开封475000

关键词:降魔涅槃佛陀

李雯雯(河南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0)

图1 克孜尔石窟第205窟阿阇世王闻佛涅槃闷绝苏醒图

“八相”佛教术语谓之“八相成道”,即表现释迦从出生、转法再到涅槃,一生被总结为八件重要事情①也有称为四相,也叫做八相作佛、八相示现、释迦八相等。表现这种情景的造像为释迦八相图,简称为八相图。这八个事迹在佛教历史上也代表了释迦牟尼的一生。。也可应化为八种仪相,分别为降神、托胎、诞生、出家、降魔、成道、转法与涅槃。中国本土出现的八相图并不多,分别为五个庙石窟第1窟中心柱东向面、敦煌莫高窟第76窟、东千佛洞第5窟北壁、瓜州榆林窟第3窟以及克孜尔石窟第205窟阿阇世王闻佛涅槃闷绝苏醒图(图1)中出现的四相图。国内研究成果也主要以上述图像为研究对象展开②谢继胜的《八塔变与宋初中印文化交流》首先认定第 76 窟八塔变属于波罗风格,而举出塔龛两侧的狮羊立兽题材出现于 9世纪,西藏却在 11 世纪后半才出现,是由阿底峡传入的。此外还有刘永增《瓜州榆林窟第 3 窟释迦八相图图像解说》、孙修身《莫高窟第 76 窟〈八塔变相 〉 中现存四塔考》、陈清香《敦煌莫高窟第 76 窟八塔变佛传图像源流探讨》、贺小萍《莫高窟第76窟八塔变中三佛图像辨析》、台湾国立成功大学的蔡睿娟《释迦八相图之研究》,张丽香《印度佛传图像模式在雕刻中的发展演变》、辅仁大学李坤寅《释迦牟尼佛传记的神话性初探——以八相成道为例》等相关文章,这些研究者不仅对八相图深入分析,还探讨了其中各个场景的变化。。

“八相”为主题佛教造像最早来自古印度,其中以鹿野苑流派释迦八相图像最为著名,具有重要的意义。本文对这一主题造像进行探讨,对于研究汉地佛传图像模式的历史发展也是有意义的。

一、鹿野苑流派“四相”“八相”雕刻板的样式

图2 新德里国家博物馆藏佛教造像

目前,本文搜集7例古印度鹿野苑流派四相、八相的雕刻石板。加尔各答印度博物馆藏4例,2例藏于鹿野苑博物馆,新德里博物馆1例。如将舍卫城大神变图像加入,共计有十例。[1]萨尔那特式雕刻板风格统一,雕刻顺序分为纵向和横向两种。表现单个事迹场面之间均有边框线。本文根据构图分为一行两格和一行一格两种样式。③有关这种样式,张丽香认为是萨尔那特样式直接继承了阿玛拉瓦蒂出现的竖直型从下到上成组排列方式。

(1)一行两个场景

新德里博物馆藏的五世纪雕刻作品(图2),出自吠舍离。石板从下开始,依次表现为涅槃、九龙浴佛、树下诞生、中层为白马出家,猕猴献蜜,上部分左边为降魔成道、初说法。作品表现得较为紧凑,没有常见的中间分开的间隔。

图3 加尔各答博物馆藏佛教造像

这件作品被认为是现今所见最早的完整的八相图,宮治昭认为,此作品年代是公元五世纪。但是苏珊·亨廷顿认为,此石刻风格与Gurjara-Pratihāra时期的雕刻风格非常相似,其年代当在8世纪。谢继胜也倾向于后者,他认为这件八相图与此后出现的八相图实例有很大空白,应当属于笈多风格的雕塑。[2]

加尔各答博物馆藏五相图的顶部左侧有残损(图3),左上为调伏醉象,右上为三道宝阶。第二层左侧为常见的释迦成道与初说法,最下为涅槃。从图像可见,雕刻的涅槃场景右侧的摩耶夫人树下诞生图的配置,与前述新德里博物馆的构图相似。

图4 鹿野苑考古博物馆藏佛教造像编号261

图5 加尔各答印度博物馆藏佛教造像

鹿野苑考古博物馆藏八相图(图4),是目前构图最全的雕刻石板。马歇尔认为,此件作品代表着笈多时代杰出的雕刻水平,开创新的艺术流派。雕刻石板每层两格,每格表现一幅场景,中间用边框线将各场面分割开来,共表现诞生、成道、初说法、涅槃。从上至下,从左至右分别为初转法轮、涅槃、三道宝阶、猕猴献蜜、千佛化现、调伏醉象、树下诞生与降魔成道。其中,第二层右侧雕刻的舍卫城大神变与第一层左侧的初转法轮场景相似。雕刻板从释迦牟尼的出生、成道、说法以及涅槃四个重要事件开始,在四个边角表现。但调伏醉象与千佛化现集中在一起,与图3的八相图不同。

图6 加尔各答博物馆藏佛教造像

图7 鹿野苑博物馆藏佛教造像

以上三幅图像,构图与雕刻风格均相似。新德里国家博物馆藏的雕刻作品增加了2 个新的场景,猴王献蜜和三十三天下凡,但在后期帕拉艺术中却较为常见。图3中涅槃图立佛与九世纪那烂陀的青铜像的雕刻作品相似。与图4的立佛雕刻,属于公元474到477年雕刻的作品。

(2)一行一个场景

现藏于加尔各答印度博物馆(图5)鹿野苑出土的雕刻作品,在中间部分雕刻突出,两侧雕刻各种坐佛、立佛。展现佛陀在乔赏弥国都城舍卫城化现出千佛展现各种神通的场景。中间石板从下至上分别为树下诞生、降魔成道、初说法以及涅槃等场景。画面中立佛共计有十尊,坐佛两尊及跪拜者四尊,佛陀坐在莲花坐上,最下层两侧立佛较为高大。其中初转法轮主佛手印为转法轮印,成道为降魔印,周围化现千佛表现为无畏印。雕刻人物众多且复杂,是笈多艺术的典型代表作。

现藏于加尔各答博物馆另外一件鹿野苑出土的石板(图6),与前述构图相似,从下至上分别表现四相即树下诞生、降魔成道、初转法轮与涅槃等场景。所不同的是,两侧未见舍卫城大神变。初转法轮的主尊,倚座于莲花座上,双手持转法轮印。莲花座的正中雕刻有法轮,但没有表现双鹿。佛陀背后的台座隐约有飞马、摩羯鱼等形象,应当是早期六拏具样式,与鹿野苑博物馆藏初说法像的背屏相似。构图在阿旃陀石窟、奥兰加巴德石窟主尊造像中常见。除此之外,降魔成道和初说法造像的主尊均留出龛像空间,周围雕刻人物没有前述几例拥挤,而是刻意留出空白和广度。

图8 加尔各答博物馆藏佛教造像

另外一件鹿野苑考古博物馆藏的四相图长方形饰板(图7),从下至上表现的场景依次为树下诞生、降魔成道、初转法轮与涅槃等场景。与其他石板不同的是,顶部有雕刻一结跏趺坐的佛像圆柱形凸起。诞生图居于下层,构图与前述常见的摩耶夫人居于右侧有所不同。涅槃佛像下刻满人物形象,佛陀凸起的螺发清晰可见。

加尔各答博物馆藏雕刻作品(图8),从图上至下依次表现为降魔成道、初转法轮、三道宝阶。雕刻样式与前述相似,但佛像主尊两侧均有两坐佛,双手持禅定印结跏趺坐于莲花座。这种样式是佛陀在鹿野苑初转法轮与舍卫城施展大神通相结合的例子。佛陀在舍卫城施展神通,幻化出朵朵莲花,莲花上出现千万佛像,手持说法的形象是笈多萨尔那特式雕刻尤其喜爱表现的题材,专门表现舍卫城大神变的雕刻作品有三件,雕刻风格与前述四相、八相石板相似。

以上八例萨尔那特样式表现四相或者八相雕刻作品,风格较为统一,表现题材相似,代表着笈多时期鹿野苑的雕刻水平。造像题材方面,舍卫城神变与调伏醉象结合,或与初说法图像结合。其中第一“相”展现了诞生与大出离前的各种关键或重要场面。风格方面,佛像衣纹没有衣褶,持转法轮印佛陀坐在莲花座上应当与阿旃陀石窟、奥兰嘉巴德石窟中主尊造像有着密切关系。

二、古印度“四相”“八相”图像演变

对佛陀一生的刻画是佛教艺术中的重要主题,有关释迦“四相”“八相”图像的描绘,桑奇大塔、巴尔胡特佛塔和阿玛拉瓦蒂艺术中对佛传故事的描绘均可见到①无佛像时代的早期的佛教造像,对佛传故事的主要表现是符号,以白象,菩提树,法轮等象征物为代表,参见李雯雯,早期佛教造像中的三宝标符号[J].美术与设计.南京艺术学院学报.2016.06:33-41.。白象、法轮、菩提树与佛塔来代替四大事件。佛像出现以后,在秣菟罗艺术中表现释迦“四相”“八相”题材的造像均有出现。

图9 阿玛拉瓦蒂早期四面石雕立柱,大英博物馆藏

图10 卡尔拉石窟第8窟立柱细节图 线描图版来自Dietrich Seckel(2004)图版42

桑奇大塔的东门正面的第二根、第三根横梁处,雕刻有并列组合的图案,分别为法轮、菩提树、佛塔,菩提树代表成道,佛塔代表涅槃,法轮代表初说法,象征物代表的佛传故事“三相”。在遥远的南印度,阿马拉瓦蒂艺术流派用象征符号来表现佛陀的重要事件,大英博物馆藏阿马拉瓦蒂佛塔出土早期四面石雕立柱②石柱年代为公元前一世纪,四面石柱虽有残损,但仍可看出其精湛的细节雕刻。石柱四面构图相似,下方为各种植物花纹。第一面立柱的图像为阿育王石柱,柱顶上为一只侧面昂首向前的狮子,作蹲踞状。第二面刻画了立柱上半部分雕刻有一围栏内种的菩提树。第三面立柱的图像是阿育王石柱和大法轮的组合。第四面刻画了窣堵波。、横板雕刻③表现成道、说法与涅槃的作品。横版从左至由依次表现礼拜菩提树、法轮柱与佛塔的样式,构图相似,上下两个莲花图案组成列隔开。菩提树与法轮柱均放在座椅的后面,低矮的台座上有扶手,上方还有坐垫,代表着佛陀,两旁各有两位礼拜者。以及多例饰板均可见到(图9)。

印度卡尔拉石窟第8窟佛塔正右侧的第四根石柱处(图10),柱身正面处横排雕刻有三个小浮雕④卡尔拉石窟位于孟买以东160公里,共有10多个洞窟。由于处于便利的交通位置,香火旺盛,开凿时间从公元前两世纪一直持续到6、7世纪。卡尔拉塔庙窟正厅上方铭文中,有与纳西克第10窟同一供养人姓名,但纹饰更为复杂,采光设计与内部结构也更为宏伟,估计该窟建造时代略晚一些,约在二世纪前半期。,浮雕分别雕刻在各个棱柱,从左至右为双鹿法轮柱、窣堵坡、阿育王石柱,法轮柱下有双鹿相背而卧,阿育王石柱上有三头狮子。有关这种组合样式代表的意义,迪特里希认为是佛传故事象征⑤与阿玛拉瓦蒂早期表现组合形式一样,是早期佛教艺术的代表。一般来讲,佛塔代表了佛陀的涅槃,阿育王石柱代表着转轮圣王,那么这种三个徽标结合,法轮柱与阿育王石柱各代表着佛法与世间法常转,也意味着佛陀首次初说法的重要性。Seckel D, Leisinger A. Before and beyond the image: aniconic symbolism in Buddhist art[J].Artibus Asiae. Supplementum,2004,45:3-107.。

图11 秣菟赭加特公园出土 2世纪晚期

约在公元前2世纪的巴尔胡特佛塔表现的佛传故事,有入胎,降魔,成道,转法,三十三天、涅槃等,但都以单幅图景出现。桑奇浮雕中也有类似表现,如降服火龙、调服醉象,但多属于一个单独的事件,并不是刻意安排种种事件组合。降魔与成道也作为两个单独的场景或事件出现,但在晚期的佛教造像中,降魔成道则等同一个事件。

贵霜时期,犍陀罗艺术与秣菟罗艺术的四相或八相造像多为单体雕刻①数量并不多,有4例。笈多时期,各有两例。至盛期,中印度萨尔那特出现独特的八相样式,并广泛传播。。贵霜秣菟罗四相、八相图造像有3例,笈多时期有2例。与萨尔那特流派相似,雕刻固定事件,并用带状装分开类似一些宗教建筑②Tiwari U R. Sculptures of Mathura and Sarnath: a comparative study: uptoGupta period[M]. Sundeep Prakashan,1998.。

秣菟罗博物馆藏来自德里的秣菟赭加特公园(Raj Ghat)五相图(图11)③[日]宫治昭 编,世界美大全集:第 13 巻:[M].东京:小学馆,2000:114.图版78-80.但秣菟罗博物馆标牌上显示为2世纪。,石板从右至左,分别表现五个场景,二龙灌顶的诞生图、树下成道、三道宝阶、降魔和涅槃。石板用宽边围城长方形区域,上半部分雕刻常见的标志性场景,对应下半部分展现相关故事情节用以补充。[3]

此外,印度北方邦秣菟罗达尔穆提拉出土(Dhruva Tila)窣堵波(N.2.45号)(图12),现藏于秣菟罗博物馆。圆柱形台座最下层雕刻有佛传故事,以立柱隔开有八个场景,依次为降魔成道、初转法轮、涅槃、佛陀在精舍内、忉利天返人间,四天王奉钵、帝释窟说法④犍陀罗艺术其中有关忉利天返回人间与帝释窟说法这两个题材在秣菟罗地区广为流行,在早期的桑奇大塔中也有出现。而四天王奉钵则是犍陀罗地区常见的造像。[4]。窣堵波样式与拉合尔博物馆藏一件犍陀罗艺术窣堵波雕刻相似。与前述作品不同的是,雕刻内容以树下诞生为起点,逆时针方式表现故事情景,注重圣迹发生的地点,而不是常见的时间顺序。观看佛陀一生的故事右旋巡礼,具有教化意义。

图12 秣菟罗博物馆藏佛塔及初说法像

图13 勒克瑙博物馆藏佛教造像

第三件雕刻作品为勒克瑙博物馆藏印度北方邦秣菟罗杰马勒布尔(Jamalpur)出土(图13),左侧有破损,可能为原来中央部分的浮雕石板。上层从右至左为太子出生⑤喻义于太子诞生的场景,四匹马与太阳神苏利耶,苏利耶穿着游牧民族的衣服。,降魔成道、初说法、帝释窟说法等场景。下层分别为四位结跏趺坐佛像与一位合掌头戴宝冠的菩萨坐像,最右侧为游牧民族打扮人物。提瓦里(Tiwari UR)推断雕刻时间为公元1世纪到3世纪,但高田修有不同看法,他认为秣菟罗艺术中,最早的佛传图像不会早于二世纪之初。

笈多时期秣菟罗流派雕刻作品还有两例,分别藏于秣菟罗博物馆藏⑥石板左边部分已残,右边部分留有初说法与涅槃场景。佛陀的头光来看,雕刻较大,布满花纹,涅槃佛的佛衣紧贴身体,身材修长,应该属于笈多时期秣菟罗流派的雕刻作品。与勒克瑙博物馆⑦勒克瑙博物馆藏,inv.no.46.17,5世纪,有铭文,99-20公分印度北方邦兰纳加出土(Ramnagar Uttar Pradesh)。画面从左至右一次为树下诞生、降魔成道、初说法与涅槃。。其中一件有铭文,雕刻于五世纪早期。衣纹皱褶风格,也表明属于笈多早期造像样式。[[5]从鹿野苑流派与秣菟罗艺术的八相成道来看,古印度中部地区造像对释迦的诞生、成道、说法与涅槃等题材最为重视。除此之外,三道宝阶与舍卫城大神变的故事也比较常见。南方阿玛拉瓦蒂造像还出现佛像与象征物结合的过渡时期造像。

表1 秣菟罗与萨尔那特藏四相八相图造像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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犍陀罗艺术更侧重于佛陀成道之前的佛传故事与本生题材,[6]记录120多个佛传故事图像,表现释迦从“诞生”到“涅槃”的场景。但遗存作品很多都是单幅的浮雕。弗利尔美术馆藏四块犍陀罗浮雕①盖尔(Gail)根据风格认为这是一件佛塔上的碎片,按照顺时针方向分别为出生、成道、转法与涅槃。并做了相关复原图Gail A J. The four principal events in the life of the Buddha new light on the freer panels[J].East and West, 1992, 42(2/4):467-472.,雕刻较为精美(图14)。研究者多分开讨论这四件作品,但阿希文(Aschwin) 认为,出生、成道造像尺寸一致,均为67×91.3 cm,作品雕刻人物众多,风格统一,应属于同一系列作品,说法与涅槃图像可能受到了严重切割。[7]比丘与佛陀的台座均有花纹,十分精美。

拉合尔博物馆藏锡克里佛塔(图15)②锡克里往南十英里左右的地方就是著名的沙巴兹伽里(Shahbaz Garhi),那里现在依然遗存着阿育王颁布的崇佛法令石刻。这一带是犍陀罗文化往克什米尔和中国西域蔓延的第一站。,塔顶相轮刹柱的基座有十三幅浮雕作品环绕佛塔覆钵一周,表现有“供养燃灯佛本生”“树下观耕”等。覆钵顶端的方形台座中雕刻有常见的四相,分别是“树下诞生”“降魔成道”“鹿野苑初转法轮”“涅槃”等场景,显示出造像的重要意义。

图14 弗利尔美术馆藏四块犍陀罗浮雕

图15 拉合尔博物馆藏锡克里佛塔与初说法像

有关这件作品约翰·马歇尔推断属于公元一世纪末,[8]H·因伐尔特则认为是公元300年到公元 400年出现的新样式,属于佛教造像较为成熟期的作品,时间上要晚一个多世纪。[9]

布特卡拉出土佛传图像和一些早期小型佛塔上的佛传造像以说法与涅槃为主③涅槃组画是围绕佛陀圆寂前后的相关故事图像,包括“通体缠布”、“遗体搬运”、“入殓”、“荼毗”等场景,甚至还包括荼毗后“八王分舍利”、“搬运舍利”、“起塔”等场景。,几乎不涉及其他造像。后期犍陀罗地区造像有关佛陀宣法教化场景逐渐增多。如“帝释窟禅定”“十六仙人访佛”“归乡说法”“三道宝阶降下”“三迦叶皈佛”等涅槃前有关释迦教化活动神变、教化等场面多达四十个以上。白沙瓦博物馆藏编号PM-02822④唐盖.吧里1912年出土的雕刻作品。、PM-00949雕刻作品等表现四相的雕刻。这些雕刻作品除了风格上统一外,龛形上半部分多为常见拱形,下半部分为长方形。象征着佛陀所居住的场所,与早期石窟寺窟门外围装饰相似,是古印度典型的建筑。

图16 犍陀罗造像,高15.2cm,大都会博物馆藏

图17 犍陀罗造像,高11.4cm,大都会博物馆藏

笈多时期,犍陀罗艺术与秣菟罗艺术的四相或八相造像并不多见,大都会博物馆藏两件雕刻作品,均为龛像。其中一幅上部为初转法轮(图16),佛陀身边是戴宝冠的梵天,魔女诱惑和涅槃在下方雕刻。另外一件三折龛像(图17),从上至下均表现佛陀一生的九个场景。两件造像雕刻风格相似,佛着袒右肩式袈裟,衣褶刻画紧密,展现犍陀罗艺术晚期造像特点。

图18 秣菟罗博物馆藏佛传故事造像

图19 勒克瑙博物馆藏佛传故事雕像

图20 大英博物馆藏佛教造像

图21 柏林印度艺术馆收藏佛教造像

秣菟罗博物馆藏一件石板(图18),为残留有右侧石板,分别为初说法与涅槃场景。佛结跏趺坐在台座上,左手握衣角,右手触摸右侧法轮。佛像身材修长,头光雕刻较大,布满花纹,佛衣紧贴身体,属于笈多时期秣菟罗流派的雕刻作品。

另外一件印度北方邦兰纳加出土(Ramnagar Uttar Pradesh)造像(图19),铭文雕刻于五世纪早期,具有笈多早期造像样式特点。[10]从左至右展现的场景依次为树下诞生,降魔成道、初转法轮与涅槃等。

帕拉王朝时期出现新的八相图样式,即立佛或成道像作为主尊,中间坐佛像台座多雕刻有魔罗与手托水罐的地神,周围安排诞生、初说法至涅槃等其他七相,左右两边下方对称位置安排树下诞生与猕猴献蜜,中间为三十三天与调服醉象,最上多为大神变与初转法轮,顶上为涅槃。样式风格较为相似,且流传较广。

现藏大英博物馆的一件帕拉时期造像(图20),出土于比哈尔邦,黑色玄武岩石宝冠佛像。整体上部为尖拱形,下部呈方形。佛陀立像居中,顶部为涅槃像,佛陀身旁两侧各为四身坐佛像,四周环绕九身小型坐像或立像。下数第二列左右表现调伏醉象。左侧初说法图。柏林艺术馆收藏立佛像与之相似(图21),佛像衣纹均为贴身平行衣纹,展现波罗时期佛教造像特点。所不同的是,佛陀手印不同,头部没有宝冠,也无项饰。

其他相似雕刻造像可见美国波士顿美术馆收藏宝冠佛像①出土于南摩揭陀地区,像高75.6 厘米,坐像的四周雕刻其他七相,表现的位置、造型都与加尔各答印度博物馆藏十二世纪造像一样。所不同的是波士顿美术馆藏作品中涅槃图可见两身人物的腿部和内侧的手。且主尊两肩平直,肩宽臂圆,胸部腹部塑出优美的曲线。([日]肥塚隆,世界美術大全集:第 14 巻:[M].东京:小学馆.1998:68.图版 47.),加尔各答印度博物馆藏馆藏编号为63.645的宝冠佛坐像(图22)②这件造像为造像碑的样式,主尊头戴筒形宝冠,着偏袒右肩式佛衣,背靠三叶形佛龛,右手作触地印结跏趺坐于莲花座上,其他七相在周围雕刻比较简单,台座前雕刻有双狮和魔王魔女像。、那烂陀考古博物馆藏中的八相图(图23)③其外形和加尔各答印度博物馆展出造像一样,所不同的是出土于那烂陀背屏的顶部是圆拱形。。八相图与佛主尊融合一起的造像,风格与构图样式统一,福歇认为,这种造像属于朝圣者(pilgrims)去拜访圣地时带回的纪念品。也有学者认为,佛教信徒通过观看这种造像过程来巡礼圣地意义。[11]

中国本土以佛传故事为主题的壁画或雕刻,可见克孜尔第110窟,敦煌第263、260窟、云冈6、12窟以及相关金铜佛与造像碑。但这些造像并不能看作对八相的描述,许多场景只是对早期佛传故事的表现。

图22 加尔各答印度博物馆藏佛教造像 12世纪

图23 那烂陀博物馆藏佛教造像10世纪

三、四相、八相图的佛教经典记载

早在公元前后,有关释迦生涯的传记文学就已经出现①有梵文经典《大事经》《普曜经》,巴利文经典《因缘谭》以及汉译佛经《修行本起经》《太子瑞应本起经》《普曜经》《方广大庄严经》《过去现在因果经》《佛本行集经》等都记载了佛传故事。,本生故事和本行故事是佛教经典中常见的题材。《大般涅槃经》关于四相图记载常去四处可以所获功德不可称计。“蓝毗尼园所生之处”“摩竭提国坐于菩提树下”“波罗柰国转法轮处”“鸠尸那国涅槃处②“若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于我灭后,能故发心,往我四处,所获功德不可称计。所生之处常在人天。受乐果报无有穷尽。何等为四,一者如来为菩萨时,在迦比罗斾兜国蓝毗尼园所生之处;二者于摩竭提国,我初坐于菩提树下,得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处;三者波罗柰国鹿野苑中仙人所住转法轮处;四者鸠尸那国力士生地熙连河侧娑罗林中双树之间般涅槃处。经文说在释迦牟尼寂灭后,四众弟子当发心巡礼释迦牟尼的诞生处、成道处、转法轮处以及涅槃处,如此可获功德不可称计,可受果报无有穷尽。这是经典关于释迦四相较早的记述之一。法显译.大般涅槃经.大正藏.第1册.东京:大正一切经刊会.1924-1934.”。出家比丘、比丘尼和在家信徒去这四处礼拜可受果报无有穷尽,《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游行经》《般泥洹经》等经典都有记载。

公元前2世纪,阿育王时期,佛教信徒已经普遍去圣地巡礼③《杂阿含经》《阿育王经》《阿育王传》中都有记载孔雀王朝的阿育王建四万八千塔,并在名叫优波崛多(upagupta)长者的引导下,亲自到各地的释迦牟尼的遗址处进行礼拜。。法显《佛国记》中记载,佛涅槃后,世人相继去四大塔处礼拜,这四大塔分别为“佛生处,得道处,转法轮处,般泥洹处”④法显对于得道处、转法轮处、涅槃处的塔都有记述,但在“论民园”诞生处并没有记录当地的宝塔。。此处提到四大塔处也就是纪念诞生、成道、转法与涅槃的重要事迹而立的塔(图24)。

图24 鹿野苑大塔

专述八相的经典早期有义净译《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经文云:“若有净信男子女人,乃至尽形常应系念生恭敬心。云何为四,一谓佛生处,二成正觉处,三转法轮处,四入大涅槃处。若能于此四处或自亲礼,或遥致敬,企念虔诚,生清净信常系心者,命终之后必得生天”⑤作者的双行小注为:比于西方亲见如来一代五十余年居止之处。 有其八所:一本生处,二成道处,三转法轮处,四鹫峰山处,五广严城处,六从天下处,七祇树园处,八双林涅槃处。 四是定处,余皆不定。 总摄颂曰:生、成、法、鹫、广、下、祇、林,虔诚一想,福胜千金)义净译.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大正藏. 第24 册.东京:大正一切经刊行会.1924-1934:399.)。义净在卷三八原注中自述八处为本生处、成道处、转法轮处、鹫峰山处、广严城处、从天下处、祇树园处、双树涅槃处⑥比于西方,亲见如来一代五十余年居止之处,有其八所:一、本生处,二、成道处,三、转法轮处,四、鹫峰山处,五、广严城处,六、从天下处,七、祇树园处,八、双树涅槃处。。图与塔有关,也称为八塔变。

有关八塔的经典,汉译经典中最影响力的应是宋至三年(997)法贤译 《佛说八大灵塔名号经》⑦第一迦毗罗城龙弥儞园是佛生处,第二摩伽陀国泥连河边菩提树下佛证道果处, 第三迦尸国波罗柰城转大法轮处,第四舍卫国祇陀园现大神通处,第五曲女城从忉利天下降处, 第六王舍城声闻分别佛为化度处, 第七广严城灵塔思念寿量处, 第八拘尸那城娑罗林内大双树间入涅槃处。如是八大灵塔。,佛生处,佛证道果处, 转大法轮处,大神通处、忉利天下降处, 王舍城声闻分别佛为化度处,广严城灵塔思念寿量处,拘尸那城涅槃处。此八灵塔与义净的八处并不完全相同。莫高窟宋代第76窟主室东壁处门南绘制有八塔变相(图25),八塔仅存第一、三、五、七等四塔,塔由砖砌而成,构图相似,中间塔内画三身佛像,佛像前台座表现不同,代表各种场景,塔基正中有榜题指明八塔。

图25 宋 莫高窟第76窟东壁南侧八塔变 第三塔

距法显译《大般涅槃经》近六百年,罽宾三藏般若建中三年(782)般若经广州到达长安,元和五年(810)译出该经译 《大乘本生心地观经》,八塔经云⑧拘娑罗国净饭王宫生处宝塔, 摩伽陀国伽邪城边菩提树下成佛宝塔,波罗奈国鹿野园中初转法轮度人宝塔,舍卫国中给孤独园与诸外道六月论议得一切智声名宝塔,安达罗国曲女城边升忉利天为母说法共梵天王及天帝释十二万众从三十三天现三道宝阶下阎浮时神异宝塔,摩竭陀国王舍城边耆阇崛山说大般若法华一乘心地经等大乘宝塔,毗舍离国庵罗卫林维摩长者不可思议现疾宝塔,拘尸那国跋提河边娑罗林中圆寂宝塔。:“净饭王宫生处宝塔, 菩提树下成佛宝塔,初转法轮度人宝塔,给孤独园一切智声名宝塔,忉利天神异宝塔,王舍城边大乘宝塔,毗舍离国宝塔,拘尸那国圆寂宝塔”。但《大乘本生心地观经》《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佛说八大灵塔名号经》等经中所提及的八塔名称与地点略有不同。此外,同时期还有《八大灵塔梵赞》。[12]

从图表2可知,《摄大乘论》《大乘起信论》《十地经论》《法华玄义》卷五之下,《金刚仙论》卷三,《大明三藏法数》卷三十等均记有八相。其中,《阿育王传》和《杂阿含经》对八相的解释,记载事件最多。其次是《根本有部杂事》与《摄大乘论》。记载释迦诞生、成道、说法和涅槃的四相的有《摩诃僧祇律》《根本有部得目迦》《游行经》《法显传》等。

表2 佛典中八相的记载

早期印度南、北地区就有相关经典记载的释迦八相,但都未包含成佛后的说法情节,所涉及的“四相图”也略有差别。[13]其中的定处与不定处并不相同。如《高僧法显传》与《佛国记》相同并附“余者则随时示现焉”。玄奘《阿毗达摩大毗婆沙论》卷183记载,现大神变处取代说法论议伏外道处为四处定者,二处不定者是佛生处及般涅槃处”。[14]《摄大乘论》①陈真谛《摄大乘论》卷下说:“变化身者以.法身为依止。从住兜率陀天及退,受生、受煞、受欲尘,出家往外道所修苦行,得无上香提转法轮,大般涅槃等事,所显现故。”(大正藏.第31册.东京:大正一切经刊行会.1924-1934:129.)《十地经论》《大乘起信论》三部经典中“八相”较为相似,分别是住天降神、托胎受生、受学受欲、出家参方、修苦行、成道、转法轮、入涅槃等,但常见的降神与托胎两个场景,或者合二为一,出家场景或者包含参方与修苦行。

《华严经十地品》则增加了兜率天与脱胎的情节。《大般涅槃经》增加了苦行的情节。天台《四教义》卷七则略去了住胎相而加入降魔相。《佛祖统纪》的卷二之末提及“今观大小,皆有住胎降魔”。也就是说,降魔相与住胎相均存在《佛祖统纪》以后有关八相的经典中。[15]

藏文经典《八大支提赞》提及“八塔”,分别为降魔成道、树下诞生、调伏醉象、思念寿量与猕猴奉蜜、初转法轮与舍卫城大神变②在法显与玄奘的记载都找不到舍卫城神变的内容,这说明,当时舍卫城不存在于舍卫城神变有关的遗存,在佛经中和佛教艺术中经常出现的舍卫城身边,在故事的圣地却找不到。、二龙灌水与村女乳糜供养、与眷属同持戒律、从天降下涅槃。此八件事情并不是佛传故事发生的时间顺序,前后内容重复。新增的调伏醉象、思念寿量、村女乳糜供养、与眷属同持戒律等地与其他文献所介绍的八大圣地不同。但需要注意的是,这种改变与笈多王朝时期鹿野苑遗址出土的释迦八相图非常接近。

一般来讲,表现思念寿量、破和合僧题材等藏文《八大支提赞》中提到的事件,艺术作品中很少见。而公元前的桑奇佛塔与巴尔胡特佛塔装饰上,调伏醉象、猕猴奉蜜以及四相图像早已出现,且较为常见。因此,《八大支提赞》中将思念寿量及猕猴奉蜜一起为第四处,绝非偶然。这种构图与组合应该与笈多时期佛教成熟发展有关,笈多时期佛教信徒对圣地相当熟悉,圣地信仰发展十分成熟,只要表述相关故事就可以代表某一处圣地,没有特别指明佛传故事和圣地分开,对于标志性事件的表现,具体故事内容考察并不重要了。

总的来说,笈多时期萨尔那特造像较为流行八相主题,与犍陀罗艺术有密切关系。[16]八相图装饰板顶端处,多刻画有佛陀涅槃场景,画面中雕刻的背对着坐着的须跋陀、诞生出现的因陀罗和梵天等人物形象应该都来自犍陀罗艺术。[17]但安达罗艺术应该是萨尔那特造像中摩耶夫人入胎的原型,[1]171-192虽然诞生,转法轮,大出离等事件在秣菟罗艺术中早有,但萨尔那特造像并没有追随。降魔成道样式在帕拉艺术时期较为常见。这种造像与藏文的《八大支提赞》的文本较为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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