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离”中的颠覆与坚持
2019-01-07汪小翠
【摘要】受俄国形式主义和中国程式化戏曲的启发,布莱希特在《剧场小工具》等戏剧理论著作中“间离说”的提出与实践,现代技术的运用、“史诗剧”的建立与发展,给戏剧发展史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并成为世界三大戏剧体系之一。在布莱希特对传统的颠覆与背叛背后,探寻他戏剧理论中的“理性”因素对戏剧发展的重大意义,引人思考。
【关键词】间离效果;幻觉;现代技术;理性;史诗剧
【中图分类号】J631.3 【文献标识码】A
贝托尔特·布莱希特毕生致力于用戏剧改变社会。当以戏剧性为基础、以感情共鸣为目的和手段的亚里士多德美学体系传统占据戏剧领域时,他提出了 “间离说”即“陌生化效果”,通过利用科学技术、建立史诗剧等手段进行系列的戏剧实验,影响了戏剧发展史。仔细探究布莱希特戏剧理论中“间离说”的提出、“史诗剧”的建立,在对传统的颠覆与背叛之下,他对理性的坚持与质询不言而喻。
一、“间离说”的反程式化
布莱希特的间离效果是其戏剧理论的核心。当我们习惯于寓教于乐、润物无声的艺术感受方式时,观众为情感所摆布,往往会失去方向,“间离学说”则是振聋发聩的声音。
在布莱希特看来戏剧艺术不再是为了供人欣赏,而是为了完成改造世界的艺术任务。观众“在亚里士多德美学体系的支配下,并不能走上四大皆空的所谓的“净化”道路,也不能在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的支配下和台上人物一起如痴如醉,丧失主观批判的能动。”他从俄国的形式主义和中国的程式化戏曲中受到启发,要求演员同扮演的角色保持距离,不“合二而一”,坚持以一个解释者的态度把戏当做戏来演,不再将其演成现实生活的一部分。
布莱希特始终追求能够真实反映20世纪社会生活的现代戏剧。他的戏剧区别于经过欧洲启蒙者过度解释的亚里士多德式戏剧,反对用共鸣达到净化(卡塔西斯)的亚式美学思想。亚里士多德式的戏剧讲究情节生动性和模仿逼真性,制造幻觉,给观众一种不用思考的惰性,从而失去批判和指引的理性。他要求以辩证唯物思想作为认识生活、反映生活的哲学基础,用叙事诗般自由开阔的戏剧形式和叙事手法,用新的演剧方法,把人类社会表现为可认识、可改变的社会,激发人们变革社会现实的热情和愿望,投身改革社会的斗争中。因此,他强调文艺作品不仅让人看到现实、知道现实,更是让人看清现实,干预现实。
二、理性精神的科学实践
理性是可以观察他人亦可反省自身的情感。在布莱希特的戏剧理论中“理性”贯穿始终,以实现他“变消费品为教材,把娱乐场所改变成为宣传机构”的目标。西方世界迈入现代工业文明发展阶段后,用理性的力量解答生存之谜是文艺理论家的追求。布莱希特追求文学改造社会立竿见影的效果,提出“间离法”,实现对“共鸣”的批判,对“幻觉”的打破,是人类理性的认识方式。
“戏剧必须借助对人类共同生活的反映,激发出既困难又有创造性的眼光。戏剧必须使它的观众惊讶,而这要借助一种把令人信赖的事物陌生化的技巧。”即通过间离手法达到一种陌生、惊讶的效果。“间离法”包括剧本结构、舞台美术、导表演方法等三个方面的内容。布莱希特在这三个方面通过具体的间离手法推行戏剧实践,使观众对剧中事物实现从熟悉到陌生再到熟悉的认识过程,即认识——间离——认識。这种认识的“否定之否定”过程是理性的认识方式,是布莱希特所说的理解事件的钥匙。
布莱希特通过陌生化的手法专注在剧中分析人物何以有此结局的“过程“,激发认识,使读者觉醒。他反对旧式戏剧利用共鸣控制观众的思维方式,反对演员利用技巧和手段让观者陷入入迷的幻觉状态中。旧式悲剧通过“牺牲”“命运”“悲剧”等方式使人共鸣,进而遵守秩序和天意,符合资产阶级统治时代精神,即“合理的天意和安静的秩序”。布莱希特将其视为野蛮人的艺术,让受压迫阶级忘记自身处境,无法形成有效的阶级意识,从而无法反抗。他强调通过陌生化的间离手法形成一种置身事外的理性批判,再现表演中的“社会姿势”,使其成为可见、可被辨认、理解的符号,制造意义,被剥削阶级才能发现生命的荒诞和自身所处境遇的无理,从而真正地理解,进而反抗。
布莱希特通过间离的方法观察社会现实,从效法走向反映。这样一种变革社会的戏剧理论,成为后世很多以改变世界为己任、着重政治实践的理论家和艺术家思维和实践模式的原型。后现代主义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学者,詹姆逊都说:“布莱希特似乎是第一个真正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影响巨大的罗兰·巴特的解神话写作,更是直接来自于布莱希特。
布莱希特践行科学时代的理念,将典型的现代技术加入现实主义作品中。20世纪20年代科技进步,特别是电影的发明和舞台技术进步有所发展。如詹姆逊认为:“布莱希特和本雅明预见了通讯技术的革命价值,在他们看来,艺术领域的先进技术——比如‘蒙太奇手法带来的效果。”
纵观布莱希特的相关戏剧,表现新兴科学技术对生产的促进对人思维改变的思考,利用幻灯片在戏剧开始时讲述、通过电动装置改变舞台背景使舞台更具变换能力,对电影、幻灯、字幕、统计资料和宣传画等多种媒介手段的广泛运用,如地图、犹太人剧院、可以旋转的写着字的旗帜甚至于电影运用等,都改变了戏剧的传统形式。一切可供利用的技术和形式都被运用在戏剧阐释社会之中,打破了戏剧、叙述文本、电影等的界限,交叉融汇,揭示出世界内蕴的矛盾,使观者成为积极的参与者,真正深刻地受到启发。
三、“史诗剧”的美学解放
“戏剧是一种打破现代文明意识形态幻象的精神仪式,它以美学解放的方式超越意识形态霸权, 给人一种精神再生的机会。”布莱希特假设, 幻觉戏剧本身是作为幻觉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一部分。史诗戏剧理论是布莱希特在20世纪20-30年代与资产阶级为文艺而艺术的思潮斗争中逐步形成,以适合反映20世纪人类生活特点。这种戏剧以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思想认识生活、反映生活,突破三一律的编剧方法。史诗剧场的间离效果能够将作为资本主义社会大众的观众从戏剧与意识形态的幻觉中分离出来,实现改变社会的政治意图。
布莱希特的史诗剧正是在写实基础上以令人震惊的方式打破社会的幻梦,引起疗救。西方现代戏剧具有一个隐密的精神核心,即意识形态批判与超越。在布莱希特看来戏剧不过是象征或寓言式的社会意识形态的集体实验,核心意义都是一种意识形态批判的“姿态”。布莱希特将他的史诗剧认同于科学时代的意识形态,将戏剧当作科学时代的意识形态、用理性反映与改造社会的工具。创作实践中,布莱希特采用自由舒展的戏剧结构形式,多侧面地展现生活内容,使读者通过众多的人物场景看见生活的真实面貌,促使人们思考,激发变革社会的热情。
戏剧本身是对集体和社会的象征,标志着对政治哲学和时代问题的深层探讨,戏剧文本叙述的是人类的历史,剧院是整个社会的微观体现,是“象征的乌托邦式寓言的一个实验空间和集体实验室”。布莱希特的史诗剧文本正是对社会的“寓言”阐释,文本事先设定的现实都有着历史指涉物,继续追问“何以是这个事件?何以是现在?从过去无数的轶事中捡取这个特殊的历史插曲加以展示的意义何在?”
布莱希特提倡理性是时代的使命,要用一切理性的思维方式使劳动者觉醒。因此,在对西方戏剧传统的颠覆与背叛中坚持理性的思维和认识方式,通过间离手段,对现代技术加以运用,建立史诗剧实现戏剧理性批判的社会和政治目的。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寓教于乐的理想、文学功利论追求的都是文学立竿见影的效果,这种文学工具论的观点也是具有极端片面性的。但是鉴于它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因此予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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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汪小翠(1989-),女,安徽安庆人,硕士学历,助教,研究方向:文艺理论与批评。